22 【番外】小试牛刀（1 / 1）
始安郡的西郊不远处青草遍野，林中不断传来声声鸟叫，竹林掩映后显现出青竹小屋，屋前是篱笆围起的小院，一块半人高的大石立在院门口，上书：摒缘小筑
突然门内传来一声大喝，那喊叫声与这优雅的景致格格不入。
“李易！我地窖里埋的那坛八十年的关外白酒是不是又进了你的肚子！”万舒词一把揪起躺在床榻上的李易。
李易昨日与南烛斗酒输了，正浑浑噩噩的趴在床上做着美梦，在梦里他变成了知晓万物奥秘的神仙，此时正坐在云端窃喜。却不料硬生生的被人一把从床上揪了起来。
李易只得睁开惺忪的睡眼，迷迷糊糊的道：“就一坛酒而已！”
万舒词正一肚子火：“郡里的那个富商昨天刚说要拿二百两银子买的，今天我拿你去卖给他啊！”
李易这才缓过神来，皱了皱眉， “不就二百两银子，你急什么，没钱花了？”说罢他略微整顿了衣服，起身倒了杯清茶。
万舒词从腰间抽出那伤痕累累的双锏放在桌上，“我的砌金双锏已经废了，总得打副上好的兵刃，材料不要钱啊！”
李易听罢觉得有理，“像你这仇家无数，奔波卖命的人，是得有个好兵器防身，南烛呢？”
“早上起来就去溪水边练功了，他可比你我刻苦的多。”万舒词叹道，知道李易在转移话题，万舒词也不再追问，这几日他也没再去月朗阁，想起段风迁，他心中自觉有愧，如今更不知该如何面对她，索性就一直在李易的摒缘小筑暂住。
可谁又能摒弃尘缘？
李易凑到小万面前仔细打量着他，“不可能呀，我前天为你卜过卦，上面说你最近财运亨通。”
“万舒词！”
正在出神，门口传来了封清越的声音，这个女人出了名的泼辣蛮横，万舒词自知惹不起，忙赔笑着应声，“清越，多日不见……”
“少来！前几日大哥派人送来消息，说是有样东西要交给你！”封清越说话间便将手中的信函，塞在万舒词手里。
“这么快又有任务么？他伤还没好，不如我去吧。”李易从竹屋内缓缓走出。
封清越望见李易，霎时连眼神也变得温柔起来，“李大哥终日忙着天机，不用分心替他担忧他，小万那么厉害，肯定没问题的。”说罢她轻推了推万舒词。
小万此时早已打开信函，厚厚的一打却惊得他眼珠都要掉下来，翻查了好几遍确认自己没有看错后，他才面露喜色：“这任务我自己就好。”
李易见他神色有异，侧身向那信函一撇，顿时也是双眼圆睁，“你的财运果然不小！”
封清越也好奇凑上前去，“是什么呀？”
只见信上端端正正的写着：速交小万，予其掌管。
而余下的那厚厚一打纸张，竟是整条地锦街的地契。
封清越诧异的捂嘴，“整条街……大哥好大的口气！”
小万却立刻询问清越，“东西什么时候到的，谋姿姐呢？”
“东西三日前就到了，我看你们没在山上，便寻到这里来了。谋姿姐是昨日刚回招摇山的，看样子她心情不太好，我也没敢多问。”
万舒词虽喜悦，但心中明白，这地契如今既然送到他的手上，肯定是姬谋姿去取来交给大哥的。
“大哥深知，这吃喝玩乐的事，没有人比小万更拿手，把这繁华的地锦街交给你，是再合适不过了。”李易笑着轻拍了拍小万，“你用几处剑伤，换一条街，值！”
“什么叫予其掌管？赌坊妓院随便开？”万舒词抬起简短的信件问道。
封清越向李易靠了靠，对万舒词道，“既然都要你掌管了，那自是随便！”
万舒词歪着脑子浮想联翩，“这下可好，我小时候的梦想就这么实现了？”
“什么梦想！”小万身后传来南烛的声音。
万舒词回首笑道：“做赌庄老板啊，然后开个澡堂给你，你可以天天在里面泡着，泡个够！”
南烛所练的御水术必须时常泡在水中，方可维持功力。他居然也不生气，只微笑答道：“多谢。”
封清越兴奋的不住拍手，“还有我的！给我开个朱钗坊！”说罢，她偷瞄了李易一眼，“再给李大哥弄个道观的道长做吧。”
封清越对李易的心思，众人早就无一不晓，唯有李易自己一直装作不知。
摒缘二个字已将尘缘摒弃，李易虽聪明稳重，却对情爱毫无兴趣，一心只在星轨天机之上。
小万听罢却翻了个白眼，“他要真做了道长，你还怎么跟他郎情妾意啊。”
“嗖”一记暗器飞来，封清越全然不顾形象，张牙舞爪的扑向万舒词。
李易仰头望天，无奈的一声长叹，便和南烛转身回房继续醉生梦死。
***
几日后，四人便出现在了繁华的地锦街上。
此时万舒词已经换了一套华丽的丝绸长衫，正翘着腿在沁苑茶楼的二层露天小桌饮茶，他斜望着对街的商铺低声问道：“这名单上哪个是奸商？”
沁苑茶楼的李掌柜在一旁弯着腰赔笑道：“东家，下面的人打听了下，为首的是绫珞绸缎庄的杜老板，其次是金戈铁铺的赵老板，晋升米铺的张老板，还有……”。
说实在的，这正在回话的李掌柜也没闹明白怎么回事。
十天前这几个黄毛小子便来到了地锦街，手上拿着整条地锦街的地契，让他去打探此地奸商。
这地锦街的地契素来都是归西吴楼的，如今也不知怎么到了他的手里，部分老板虽心中不服，却也万万不敢招惹新东家。
但李掌柜心想他外来无知，就把平日里与自己不合的竞争对手报了上来。
“停停，地锦街总共也没几家商铺。”万舒词略有些不耐烦。
“总共二十六家商铺，十三家正是东家所说的奸商，我还特意列了名单，供东主查阅。”说罢李掌柜将那名单递上。
万舒词从他手中接过名单，却看都不看一眼，便塞在怀中。
“无奸不商啊，李掌柜是明白人，不会欺负我等不知情吧？”李易笑问道。
“那，那是自然。”李掌柜答之有愧，言语间也有些结巴。
南烛一直在栏边等待，此时终于看到那个熟悉的俏丽身影出现，他才低声道：“清越来了。”
不到半晌，“噔噔”的脚步声响起，封清越着了一袭水粉色的短衫，胭脂在脸颊轻轻晕开，她乌黑的长发也盘起了发髻，头上的步摇随着她的动作，发出叮当的轻响。
小万勉强掩住嘴中的笑意，也不知她盛装打扮是为了见李易？还是因即将成为老板而欢喜？
封清越少有的温声细语，“你要的东西。”说罢她一把推开李掌柜，坐在了李易身边，将纸张递到万舒词面前。
万舒词心中感慨：沾了李易的光，这婆娘居然对自己态度也如此好。
他摇头叹息着，随即打开了封清越给他的名单，和李掌柜先前的名单粗粗对比。
在那李掌柜紧张的注视下，“噗”小万不合时宜的大笑起来。
万舒词摇了摇手中的两份名单，“李掌柜，我看在你和李易是本家，才想给你一个机会，哪知你这么不厚道。”
“东主，我是尽心尽力为你办事……”李掌柜缓缓向后退了退。
“进郁林郡之前我们就听说了，你李梦圆是地锦街最大的奸商！你给我的名单，恰巧与我朋友所查到的完全相反。”万舒词做惋惜状，“你所说的奸商，却是良民那。”话音刚落，他便抬手将名单一并甩到了李梦圆的脸上。
那李掌柜年近五十，哪层被人如此羞辱过！心中愤怒顿时呼之欲出。
李梦圆面色一沉，起身喝骂道：“哪来的黄毛小子，抢了几张地契便来老子这耀武扬威！老子今天就告诉你们什么叫天高地厚！”说罢他向后退了两步，身子一转，从桌底抽出一把长刀向四人劈来。
哪知这几个年轻人并不躲闪，那刀硬生生的劈下来，却突然没了动静。
李梦圆定睛望去，先前扔出的长刀已被万舒词用双指牢牢夹住，“小人动手也动口！此话果然不假！”说罢万舒词微微用力，那刀硬生生的断成两截，震得李梦圆向后退去。
一旁用膳的宾客见状，皆纷纷扰扰的四散着跑开，沁苑饭庄的伙计们却并不慌乱，他们抬手从桌底抽出长刀赶了过来，瞬间便将四人团团围住。
封清越捂嘴巧笑，“原来是家黑店！”
万舒词歪着头笑道：“李易，你不喜欢打打杀杀，就负责拆店吧。清越今天打扮的这么……精心，就陪李易拆店吧！”。
封清越心中更是求之不得要与李易一起，李易却是不急不躁，放下桌上的茶盏淡淡点头：“好。”
万舒词转身对一旁的南烛撇撇嘴，“他们鸳鸯戏水，就剩咱俩相依为命了。”
“嗖”的一声一枚银簪飞过，“破嘴！”封清越骂道。
“毒妇！”万舒词冷哼了一声侧身避开。
李梦圆哪有心思看他们调侃，抬手大骂道：“宰了这帮小子！”
话音刚落，众人便群起而攻其四。
感觉面前刀锋呼啸而至，南烛赫然拉开手掌，一道水幕随之散开。
“啪啪”之声不绝于耳，挡在前面的几人皆被那水雾打的鼻青脸肿，万舒词一脚塌上桌角，借力飞身而起。
只这一瞬，他便交叉双手从腰间抽出双锏，掠向人群中的李梦圆。
李梦圆见万舒词的双锏已伤痕累累，轻蔑的一笑。他将身旁的伙计推向万舒词，阻住了对方的双锏。随即转身一把取出身后木柜中的两柄金色短刀。
那金刀在落日的余晖下出鞘，晃得满堂金光。
万舒词却头也不回，左锏后刺，右锏右劈，瞬间便放到了两名伙计，径直向李梦圆走来，“嚯，双锏对双刀，李掌柜还深藏不漏。”
“老夫学武之时你还没出生呢！就你那破铜烂铁也配和廉礼打造的碎水刀相比。
万舒词抬腿向后一扫，又放倒两人，他拍了拍衣裳对李梦圆笑道：“你这刀也就是个凑合的水准，却还跟错了主人！”
与此同时，李易和封清越相视一眼，便从二楼的露天小台纵身跳下。
封清越望着那沁苑茶楼四个大字，正欲上前去拆。却被李易一把拉住，“你是姑娘家，这事还是我来吧。”说罢李易右脚点地，飞身而起，去取那牌匾。
对方如此关心自己，封清越犹自在原地陶醉着，却见从大门口的正厅中涌出数十名举刀的伙计。
她眉头微蹙，抬手摸向腰间的珠串，素手轻翻间，珠串全部飞射而出，径直打向来人面部，“哟，全家习武？”
此时李易已取了牌匾，他将那牌匾往地上一扔，才稳稳落地，“唉，别砸了桌子，穷人家还能用，怪可惜……”
那些人哪有闲情等他说完话，早已经冲了上来。
封清越的暗器虽然又准又快，却架不住人多。转眼间，那些人便一点点到了近前，暗器本就不适宜在近处攻击，她今日又珠钗佩环的挂了一身，施展拳脚时自然有些局促。
“唰！”一缕长发被刀光削断，封清越顿时勃然大怒，一时全然忘记要顾及形象，转身一把抓住来人手腕，狠狠的扔到地上的牌匾上，“敢削姑奶奶的头发，今天就让你们自己‘砸’了自己的招牌！”
那人“咚”的一声重重的摔在了自家牌匾上，沁园茶楼四个雕工精细的大字便从中间裂了开来。
李易心疼的摇摇头：“多好的桐木，暴敛天物。”
众人哪容得他叹息，“唰唰唰”刀光四起。
李易不好斗狠，他轻巧躲过刀剑，抬手打向对方腋下，对方吃痛，便会放开刀剑，他穿梭于众人之间，转眼间便卸下了众人的长刀。
封清越却不解气，气抬手又抓起几人丢到那牌匾上。这一来便砸的牌匾吱嘎作响，咚咚声不绝于耳。
哪知她抬起的手却突然被李易挡下：“他们也是受人摆布，你就点到即止吧。”
封清越见到李易，怒气顿时消了大半，冷哼着望向在地上□□叫痛的伙计，甩开袖子，抬头望向楼上的战局。
比之楼下，楼上的景象却更有趣，闲杂人等早被南烛的御水术摆平，伙计们一个个鼻青脸肿的倒在地上咿呀叫痛。
南烛却悠然的从桌旁取了个茶壶，对前方的小万道：“失水过多，我先补补，你先打会。”说罢竟自斟自饮，品起茶来。
万舒词之前的双锏本就伤痕累累，如今更是不敢和李梦圆的碎水刀硬碰。况且李梦圆自幼习武，也不是自己三两下就能招架走的。
“叮当”一声脆响，砌金锏彻底被从中削断，万舒词望着手里的兵器一怔，“你终于断了，可惜！”
“可惜你的小命吧！”李梦圆大喝一声，便迎面扑来。
万舒词低头避过刀锋，右手翻起一掌，正打中李梦圆心口，与此同时他左腿横扫而过，将李梦圆绊倒在地。
李梦圆翻身而起，又再度冲了过来。
万舒词此时手中已无兵刃，他双手交叉一把擒住李梦圆的手腕，“玩够了，李掌柜！”说罢手中微微用力，直到捏的李掌柜吃痛，不得不松开手中的双刀。
“叮当”双刀应声而落，万舒词抬手一掌将他向后推去，李梦圆失去重心摔倒在地。
小万俯身拾起地上的碎水刀把玩，“我的双锏断了，拿这东西对付几天吧。”
李梦圆见败局已定，转过头去不看万舒词，“士可杀不可辱，你想怎么样，老夫悉听尊便！”
“你这么大岁数了，我杀你做什么？只是我平生最恨奸商，你偏偏是这地锦街头号奸商，我可容不下你，这房子，东家我要收回别用了，你就带着老婆儿子走吧。”说罢小万从地上拾起一个凳子，拂了拂灰尘坐下道：“以后可别开黑店，我若下次碰到，可不是拆店抢刀这么简。”万舒词俯身轻声道：“对奸商，我比他还奸。”
李梦圆起身挥着袖子擦了擦脸，“你放我走？”
万舒词敛去笑容，起身冷冷道：“五个时辰收拾行李，消失在这条街上！”
李梦圆自知不是这几人对手，如今能捡回小命算是万幸，忙拉起身旁伙计慌慌张张走下楼，进内堂收拾细软。
万舒词这才摊手转身笑望向南烛，“第一家搞定！”
“他们还在楼下等着。”南烛已经饮完茶，望了望楼下略微不耐烦的清越。
“楼梯太慢，就从这下吧。”话音犹在，万舒词便一脚踏起，向栏杆下纵身跃去。
南烛放下茶壶，也转身凌空一跃，“唰唰！”两道身影先后落地。
“噗，你的头发怎么短了一绺，莫不是要削发出家做尼姑！”万舒词一见封清越便忍俊不禁，她来时风姿绰约，此时装束不整，一缕头发还被削断。
封清越双眼一横，挑眉道：“你打发个茶楼掌柜，还需要那么长时间，武功一点不长进”
万舒词俯身调笑道：“我那叫嬉戏，你这种庸脂俗粉怎么明白！哦……我懂了，李易要做道士，所以你要做尼姑！好和他配成一对，天天比翼双飞！”
“呸！今天姑奶奶就把你这破嘴插成筛子！”说罢封清越十指在腰间飞转，啪啪声不绝于耳，圆润的珠子向万舒词雨点一般打来。
万舒词早就做好准备，闪身躲到李易身后，“凶吧！让李道长看看封尼姑的泼妇样。”
李易满面无奈的神情，使得封清越冷哼着停手，懒得再和万舒词计较。
万舒词则转身望向一片狼藉的沁苑茶楼，“此处就给咱兄弟几个开个酒楼！咱们再把其他的几个奸商统统赶走！这地锦街就清净了！”
南烛道：“你还真敢做，不怕动静闹得太大，西吴楼的人找上你？”
李易摇摇头，对南烛道：“你还不明白大哥的意思么，他那八个字，就是叫小万放手闹大。我们虽还不知道大哥的目的，但谋姿姐既然拿了西吴楼的地契，他们定然早就盯上这了，咱们反而要拿出一个做生意的样子，这样方可掩人耳目。”
昔日繁华的地锦街让他们四个一闹，此时已经乱成一团。
万舒词望着西去的日头，渐渐陷入沉思…
大哥这么做，目的又是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