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第一话（3）成绩不代表一切，可输了还是不甘心（1 / 1）
(九）
九月末的太阳还没有退去毒辣的热度，虽然是上午九点多一些，太阳却已经迫不及待地完全展示出了它的热情。上完体育课的同学个个头顶蒸腾着热气，像是刚从蒸笼出来般。汗水浸湿了薄薄的运动服，露在外面的手臂也被晒出明显的一片红痕。下课铃刚敲响第一声女生便急急地将体育器械往同伴手里塞，撒开腿不顾形象地往换衣间跑。
颜洛陪着蓝全艺还球拍给老师，根本没有注意到侧面飞来的排球。刚要投篮的男生一句“小心”还没出口排球便已经在颜洛右颊印下触目惊心的红色印迹。站在左侧的蓝全艺吓了一跳，直到颜洛痛得蹲下身捂住脸才反应过来，忙跟着蹲下身放下球拍，小心翼翼地拿开颜洛盖住右颊的手，鲜红的痕迹一直延伸到眼角，明显可以看到眼里痛出的泪水。微小的粉尘随溢出的眼泪往下蜿蜒，留下扭曲的泪痕。
肇事者跑过来捡起球后也跟着蹲下，脸上却并没有那种应有的愧疚。刚才亲眼目睹了全程的同班男生忙扔了球聚过来，恰好将怵在一旁的姜雨涵挤出去。
球的速度快的不可思议，被砸的地方让当事人产生脸被砸陷一块的错觉。虽然涂了药水却还隐隐的疼。事故发生时很多同学已经忙着跑回去换衣服了，因此当颜洛被扶着出现在教室里时很多同学都错愕了几秒，实在想不出才几秒没见颜洛脸上怎么就挂了彩。很多人簇拥过来将颜洛的座位围了个水泄不通，七嘴八舌地询问实情。
作为元凶的姜雨涵却气定神闲地坐在原位，对那些围拥过去的人露出嗤笑之色。在程玲芳拿着上次测试试卷走向颜洛时不满表现地更加淋漓尽致。
上课时间还没到，大家显然将注意力全集中在了颜洛这边，没有注意到趋近的老师。程玲芳挤到颜洛桌前时才发现她脸上的红印，一时也被大面积的伤痕吓了一跳。
“你这是怎么弄的？”她将试卷放在桌上，低头看着伤处，关切地说着，“幸好没伤到眼睛。这样的伤痕得要段时间才能消掉呀。我家里有木子油，下午你来我办公室拿一下。”
颜洛想婉谢老师的好意，话刚药出口一直处于局外的右邻插了一句，“先拿着吧，万一医务室拿的药效果不好就用老师的。”
蓝全艺赞同赫今一的提议，大部分人也附和着。
（十）
英语是最迟出成绩的一科。现在也已经定局，摸底测试算是尘埃落定告一段落了。
台上老师在对这次测验做总结，台下同学便埋头在稿纸上演算总分。颜洛看着刚刚算出的“576”，下意识地咬咬笔头，对这个成绩到底是好是坏拿捏不准。习惯性地凑近蓝全艺这侧，问了她成绩，得到的答案是“590”。
相差14分。
失败的滋味总是无法轻易习惯。
好像还是败在了数学上，刚好14分的差距。
清楚了差距的女生下意识伸手进抽屉想拿出数学试卷，却刚好摸到正在微微震动的手机。拿出一看，屏幕上显示“赫今一”。
转头看看右侧男生，果然低头拿着手机，察觉到来自女生的目光，转过脸来冲她笑笑，挥挥手里的手机示意她看短信。明明是邻座还发什么短信，颜洛疑惑着打开信息。
——还疼么？
她条件反射地摇摇头，手指并没有要在按键上打字的趋势。接着手机提示又一条信息。打开，
——代表，别这么小气好么？摇什么头啊，看不见。请短信回答，短信啊。
旁边还有一个憨憨的笑脸。女生看着信息忍不住笑出来，没看见他怎么知道自己摇头了？不过她还是认真地打起字来。拇指在键盘上飞快舞动，半分钟后发送成功。
——不痛了。
很快，另一条短信进来。
——啊啊，代表还真是惜字如金。
还没来得及回复，又进来一条：
——考得怎么样？
她认真地编辑短信，发过去：不是很好，你呢？
他打字速度很快，让一直以此为傲的颜洛暗暗佩服。
——还行啦。过得去。
——多少？
很顺其自然地问出口，其实没有指望得到答案。本来就没有对别人的分数感兴趣，何况还有不愉快的阴影。
一直以来都以为相对于女生，男生还是很好相处的。之前的印象里，男生都是直率、坦荡、阳光的，从来不会耍什么小心思，也没有抠门小气扭扭妮妮的恶劣行径，所以要选择的话颜洛是宁愿跟男生打交道。可偏偏万事都有例外，原本的晴朗定格却被一次小事故幻灭了原有的色彩。
（十一）
高一下学期，坐在颜洛前桌的男生也是班上的佼佼者，成绩好，人也老实，说话细声细语，带有一些女生的孱弱。开学很长一段时间相处下来都算和睦。但很多事情都随着期中的逼近悄然改变着。以前乐意为你解疑答惑的好友瞬时大脑选择性失忆，将你问的所有问题都遗忘了答案，甚至对人都形成了条件反射。下课习惯性得用笔头敲他的背，换来他略带厌烦的扭曲表情，再伴着一句“我不知道做。”根本就没有开口，甚至初衷根本就是不是为了请教，却还是被死死堵住。以往聊天都会参与的身影在之后很长一段时间都变成了孤独奋战的剪影。甚至让人根本想不到的是，之前借不到的小说杂志在考前几天突兀地全数被整齐摆在了课桌上。然后课前一秒，他转过头来笑着说：昨天我表弟刚好把书还给我了，考完试记得还我啊。我表姐也问我借了。
明显欲盖弥彰的措辞，却被他说得绘声绘色。连听的人都觉得脸在烧，说的人却浑然不觉尴尬。
然后才发现，胸无城府并不是每个男生的素质，良莠不齐，在任何情况下都存在着。
更令人无法接受的，在试卷发下来的时刻，他回头频率那么高，以互相交换为由哄出你的成绩。最后刹那却变卦，将保密工作进行到底。
每每遇到这样的情况，颜洛只能无语地低头，看着他满足而得意摇晃的脑袋翻白眼。心情已经无法用愤怒表达，所以，即使某次在他觉得成绩好得足以令他骄傲地公布于众而主动要求展示给颜洛时，颜洛也总是敬而远之。
（十二）
现在会这样问，完全出于顺口。
没想到对方却想也没想就发了答案过来。
——645。
望着手机里清晰的数字，颜洛不禁愣了一下。老班安慰过，这次考试比较难。年级里估计的平均分是480左右。对班上最高分期望也只有580而已。以为蓝全艺会像往常那样一枝独秀，却没想到半路程咬金更厉害。为了分享惊讶，她把手机移过去给蓝全艺看，换来女生“我早知道会这样”的表情。
不知为何，忽然觉得揪成团的心被什么救赎了，心脏的每一个处都像新生儿争先恐后地用力呼吸每一口新鲜空气。因为氧气不断补给的缘故，整个人身心顿时轻松不已。
说到底，她不再是第一名这个事实解救了自己。
是不是很卑劣？为她的失败在心底雀跃。如果她知道此刻自己心理的想法，会不会很伤心？
像是真的怕被看穿，这般想着的颜洛慢慢缩回倾过去一半的身子。
余光瞥见蓝全艺握笔锁眉认真订正试卷的侧脸，颜洛有一种报复获捷的快感。可心里另一个声音却在暗暗佩服她的定力，完全不像平时失意的自己那样怒形于色，所有的表情都在说明她的无所谓。
胜败乃兵家常事。所有人都懂的理，却因着有人放不开而为此痛苦。
因为无意中替自己出了口气，颜洛没来由地对赫今一多出一种亲切敬佩的感情。
晚自习年级排名表出炉。身为课代表的颜洛理所应当的替英语老师收下了那份报告单。
果然，和白天的料想一致，赫今一毫无悬念地排名文科年级第一，并且远远超出第二名40分。
难度系数触及警报线的试题，对他来说却是小菜一碟。
蓝全艺：班级第二，年级第四。
颜洛：班级第七，年级十九。
匆匆浏览过一遍后才细看单科成绩。以往都是只关注和她之间的差异，如今却不自觉地将男生一起考虑进来。到底是神一样的存在，拉进来比较也算是对偶像小小的膜拜了。
语文：赫今一，130分。蓝全艺，131分。颜洛，127分。
数学：赫今一，145分。蓝全艺，127分。颜洛，113分。
英语：赫今一，129分。蓝全艺，121分。颜洛，138分。
文综：赫今一，241分。蓝全艺，211分。颜洛，198分。
还真是棘手，完全不知道该如何努力向她靠近。
发呆的空隙排名表已经被蓝全艺抽走，不一会儿便听得“啧啧啧”的赞扬，“今一，你不能初来乍到就给我们这些老生下马威啊。完全不留情面呢。”
蓝全艺的调侃的话从左耳飘来，越过中间的女生，直达右边埋头在试卷上勾勾画画的男生。闻言男生从试卷中抬头，视线投向这边，蓝全艺笑等着他的回话。
“什么情况？”男生放下笔抬头问道。
蓝全艺冲他扬扬手中的纸张，“恭喜啊。”说着将它递到男生伸过来的手上，“这种成绩当初怎么不直接进隔壁班呢？来这里会给隔壁班导形成巨大压力欸。”
男生认真地看着排名表，只在最顶端的位置停留了一秒，随即视线下移，右手无意识地转着笔。顷刻，他抬头，恢复略带邪气的笑意，“你也考得不赖嘛，同喜同喜。”接着看向蓝全艺的目光折过一些角度，对并未加入话题的颜洛道，“话说代表的伤还痛么？”
“诶？”一直若有所思的女生被突然问话，思维一时还未转过来，反应过来时立即摇摇头。已经不痛了，只是有些麻肿，不刻意提起的话都已经忘记了。
（十三）
虽然坚持擦药，印痕却在回家那天还未完全消尽，仍然留下了淡淡的一片。以至于司机看到她的第一眼便大大吃了一惊，开车的时候终究没有坚持住，犹豫着回头问道：“小姐的脸上怎么了？要不要紧？”从后视镜看到女生摇头算作回答时仍多了句嘴，“要打电话给颜先生吗？”
这样说是又出差了吧？既然出差了还打扰他做什么。
“不用了。又不会很严重。”颜洛淡淡地答完转头看向窗外，脸上平静而疏离的表情令热心的司机也不好再多嘴。
司机偷偷扬起视线瞥了眼后视镜里颜洛的侧脸，认识颜洛已经有几年，她懂礼貌，不吵闹，没有大多数千金小姐的大脾气，可人却有些过分孤僻。每周五都只看过她一个人静静地从偌大的校园走出来，安静的，寂寥的，缺乏生命力般没有存在感。很少看到她表现出这个年龄女孩儿应有的活力和朝气，或是根本就从来没有看到过。
窗外一排排整齐划一的树木快速后退着，马路上车辆后胎扬起的粉尘在空气里朦胧了眼睛的可视度。秋末初冬的时节，夜幕来临的有些匆忙，才六点不到的街道已成为霓虹灯的国度。大街上灯红酒绿，路灯放出温暖的光芒，只隔着薄薄的车窗，却终究温暖不了人的心。
家里迎接自己的必定又是一片静默的玄色。这样冰冷的窖窟，何时会是尽头？
忽然就想起一小时前的那一幕，三个人，两辆自行车，在不远处女生的脑海中定格成一副温馨的全家福。每周五的那段时间，偷偷跟着蓝全艺一家三口走出校园已成为颜洛的必须课。
古怪却情不自禁的癖好，是跟踪狂的特质吧。
可那么一小段路程，却足以让人回味终身。
明明没有摇下车窗，为何仍被狂风迷湿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