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第②话 是那样认识她的（1 / 1）
（一）
周一，班会课。
“下面宣布一下投票结果。班长：颜洛。副班长：何在倾。团支书：赫今一。学习委员 …… 文艺委员：蓝全艺 …… 英语科代表：颜洛……”
班委换届选举会上，班干格局由此敲定。
“班长，以后我还得承蒙你关照哈。”从后面急速冲过来的陈宇在颜洛身边顿足，大咧咧地拍拍女生的肩膀说道。还没等女生作答便甩了一句“先走了。”快速跑下楼。顷刻间后面陈敏航气喘吁吁地追了上来，喊了一句“新班长好”便去追赶前面逃地比兔子还快的男生。
一上午道贺的人很多，足以证明颜洛在校不错的人缘。可人缘太好也不算是好事，对每个说恭喜的人露出格式化的标准笑容，这不得不让女生怀疑自己会不会有天面部肌肉瘫痪。
“喂——等等。”赫今一半撑在扶手上探出头朝楼下一层的女生喊道，接着三步并两步从楼上跑下来，和女生并肩而行，“蓝全艺呢？”男生指指另一边空缺的位置。
颜洛从男生手中拿过篮球，本想轻掂两下，顾及到正在下楼，想了想还是不敢大意，于是又把球老实地交还到男生手上。“她有点事先走了。”尽量若无其事的语气，却还是有些欲盖弥彰的嫌疑。
刚从她手里接过班长接力棒却立刻单影独行，难免不让人多想。连神经比较大条的男生也有所怀疑吧，于是又补了答案的一半，“她身体有点不舒服。”
“哦。”男生轻声应了一句，径自玩起球来。篮球在指尖快速旋转着，让女生沉眠已久的破坏因子忍不住叫嚣着作怪。颜洛突然恶作剧地伸出食指一点，一直匀速旋转的篮球由于女生的突来一手被迫更改旋转轨迹，歪歪扭扭地有滑地的趋势，在落地前一刹被男生及时接住，然后递到女生面前。颜洛摇摇头，实在不敢乱来。
“是感冒？最近天气变化是挺频繁的。”篮球在被抛起的那一刻男生突然转过头看着颜洛，“你的外套呢？这样不冷？”
最近风很大，昨晚课间空隙看新闻时天气预报报道近来或许会有台风来袭。
被这么一问才注意到室外的温度比室内低了好几度。外套给了全艺，现在身上只有一件单薄短袖。冷风吹过，令人忍不住打了个寒战。
察觉到女生的变化，男生有些伤脑筋地嗔怪着，“想不到代表也是个要风度不要温度的家伙啊。”伴着嗔怪递过来的还有一件带着淡淡体温的男生外套。
想着待会儿还有一段路要走，颜洛乖乖地接过来套上，又朝男生瞥了一眼，“你不冷？”
“你觉得呢？”说着男生还故意夸张地打个冷战，“如果我感冒了你得负责。”
教学楼外风刮得愈发猖狂，树叶发出沙沙的作响声，细长的树枝随着狂风左右摇曳。风从耳旁呼啦啦地一啸而过，一路尘土飞扬，一不小心风沙吹进眼睛，禁不住痛起满眶眼泪。
这样的场景用寸步难行来形容一点也不为过。
女生用手背挡住额头，试图擦拭掉迷蒙的泪。一会儿风向转变，将女生不是太长的头发吹到凌乱不已。一旁的男生本来想问些什么，无奈风速太大，影响交谈。
在药店门口，颜洛开始为两人分工：“你去替你室友买感冒药。我去买别的。”
赫今一走在前面替女生拉开玻璃门将她让进去，“呆会我在这里等你。”
十分钟之后颜洛抱着一堆痛经药走到收费台，男生买的药已经打包好，人靠在一旁的玻璃柜台上等她。将一大堆药放下后女生习惯性拍拍手，指指面前的两大包，“你确定你在买感冒药？或者你觉得感冒药也很好吃？”
“你还不是。买的什么这么多？”赫今一指着正在被收拾进塑料袋的药，拿起一盒看了看，“你身体不舒服？”
“没有啦。”趁男生没有深看颜洛赶紧抢过药盒塞入塑料袋，付过钱提着袋子一起出了药店。
“下午副课公选时间就开始了，”待女生出去后，男生松了拉住玻璃门的手，“你打算选什么课程？”
“呃、有关美国日常文化之类的，比如英美社会文化史。”
“我也打算选这个。就一科？”
“还想选一门网球。这个考试比较容易过。我再也不要凭什么新鲜感选没有把握的了，上学期的健美操差点就挂了。老师说我肢体僵硬，实在不适合学这个，跳起来一点也不好看。”听着语气里满是懊恼。
“认真观察起来的确是这么回事。”听女生嘟嘟囔囔发着牢骚，男生煞有介事地打量了女生几眼后慢吞吞地说道，“你看起来也不像是会想学那种东西的人呀。怎么当时就突然心血来潮了，被蓝全艺同学带动的？”
“嗯。当初觉得其实什么都无所谓，就跟着她一起选了。”
“你实在应该具体情况具体分析。像蓝全艺这样文貌兼具的才女学那些才比较对口，太女性化的东西对你好像行不通啊。”男生打趣道。
“那你觉得我应该学什么？”
男生装作认真地思考了一会儿，答案脱口而出，“比如散打太极还有跆拳道之类的。”
颜洛被他故作严肃的表情逗笑，笑完情绪又低落下来，“你说世界上的人是不是被划分为了两种，一种被命运之神庇护着，做什么事情都得心应手，无论用不用心，总是可以做得完美，得到别人赞不绝口的夸奖。而另一种人则像是上帝的弃儿，做任何事都没有幸运一说，就像是生活在金字塔的地下室，要不断凭借自己的汗水往塔顶爬，还要提防中途一个不小心坠回原地被抹杀之前所有成果的不幸。这种人为了成功奋斗得太辛苦。”语气像是在自言自语，并没有要求男生作答。
不知是距离太近，或是风速降了下来使声音相对而言放大的缘故，男生的声音在微风中响起，清晰无比，“那么你希望自己属于哪一种？”
颜洛笑着摇摇头，未答话。
（二）
我么，我当然是希望成为前者。
这样就可以不再需要处处和她计较，即使还是不服气，至少分量要减轻很多。
这样就不需要为了在他面前讨宠而费尽心机。
这样就可以做自己想要做的事情而最终不会石沉大海。
这样就可以不再时刻提防自己被抛弃而能够随时自救。
这样就可以无忧无虑地用自己的方式活着。
这样，我就会快乐很多、很多……
可是，所有人都不会懂，包括你。所以，我又何必多费口舌呢。
（三）
女生有时候就是会发生无法避免的尴尬和麻烦。一个痛经就能把无所不能的蓝全艺活生生折磨到束手无策乖乖受难。回到宿舍时蓝全艺已经处理好紧急情况，只是肚子仍然隐隐作痛，躺在床上脸色发白。颜洛将一袋止痛药搁在床沿，在袋子里胡乱翻找起来。最终，选定一种说明书说服力很强的瓶装药片，拿了让蓝全艺就着温开水喝下。
“小洛，你下午帮我请个假吧。我实在不想去上课。”将玻璃杯递到颜洛伸来的手中，蓝全艺开口。
“怎么了吗？”迟迟没有看到女生点头，蓝全艺询问出声。
“……你确定下午去不了么？”颜洛将杯子放到床头流理台上，目光落在空去一半的杯子上。
看出女生的犹豫，蓝全艺突然想到什么，苍白地笑笑，“下午选课对吧。我还是去一下好了。已经吃过药休息一会儿应该就没事了。”
这样敏感的时期，刚从自己手上接过班长职务，突然遗她一人形单影只的确容易引起误会。
颜洛看着蓝全艺强撑起的笑意，心里涨满难过。
（四）
算算这种矛盾痛苦的日子究竟折磨了自己多久，好像是从遇见她那一刻开始的吧。
似乎命中注定自己要错过一个叫蓝全艺的知心朋友，要不然为何那个说“小洛，下午全艺和我们一起去看球赛吧”的人偏偏是苏暖言，那个自己几乎固执地在乎着的人。
那样一个下午，一切都依稀似昨天。
盛夏的午后，温度高得连空气都彷佛能够渗出一层浊水。窗外树上的知了有气无力地偶尔“吱吱”几声，头顶扇叶挥出的热气更使人萌生层层汗意。
颜洛无聊地翻动着手里的书本，手指移开的地方有微微的汗湿。被粘稠沉闷的空气感染，连动一下都不愿意。因此当苏暖言问要不要一起出去吹吹风时颜洛想都没想就摇头回绝了。
苏暖言再次进来时旁边多了一个女生。其实是认识的，只是平时并没有说过话。
“小洛，下去全艺和我们一起去看球赛吧。”苏暖言笑着用指尖敲敲颜洛的桌面。
一直垂头脑袋放空的颜洛抬起头，目光在苏暖言脸上停留一秒后偏过微微的锐角，看向一旁的蓝全艺。
是第一次认真地打量她。蓝全艺礼貌地笑着，好看的眼睛眯出月牙形状，唇角上扬，整体上给人温和娴静的感观。
颜洛并没有细看她的五官，而是一眼望进了她秋水般的瞳孔。虽然是笑着的，却还是让人在第一时间觉察出里面掩藏的忧郁。像阳光下的阴影，虽然淡薄，却终是存在。
那一刻，是怜惜她的。
也想过和她好好相处。
如果她换一个出场方式，如果换一个介绍人，必然现在不会是这样。但如果换一个场景换一个人，那自己也没有认识她的可能了。
所以，一切终是注定的。
连假设的可能性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