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第七幕 海岸(1)（1 / 1）

“喂,我们稍稍绕一点路,好吗？”：Ｈttp:///在森林中度过的几天让他相信，它肯定能听懂自己的话。他告诉白马，他想看看海。（以及,因着某种无法诉诸言语的情愫，哥伦布不想这么快就返回神圣王国。想要绕着异教徒的森林，再漫无目的地徘徊一段时间。）

神圣王国的臣民们大多都不曾靠近真正的海，他们只在远古的壁画里见过深蓝的水面和泛着白沫的波涛，从神话传说和经文里他们知道大海环绕着陆地、国家和人民,亦相信海岸线以外是被天主抛弃的空间。

包括星岛王国。

那个王国的全部领土只是海上的几座孤岛,首批居民是被神圣王国剥夺了继承权、遭到放逐的弃儿，但他们仍旧继承了祖先的血统和信仰。所以数百年后，当一位来自海上的探险者绕过森林、攀过大陆尽头的高山,终于进入神圣王国境内的时候，无论是国王还是平民都怀着一种极为自豪的心态确认了这样的事实：在陆地之外，存在一个抱持着相同信仰的国家，主的声音跨越海洋，即使远隔千里也有人虔诚地聆听。

那还是王储奥古斯都的祖父在位时发生的事。神圣王国随即和星岛王国订立盟约。然而，取得稳定而频繁的联系十分困难——两国的领土之间隔着海洋和森林，旅行者和商队必须从北部的岩石山脉间绕行。经验不足的新手常常在曲折陡峭的山路里迷失方向，所以人们给这条唯一的通道取名为“岩间迷宫”。岩间迷宫的另一重危险来自龙。它们通常在深山里的洞穴中沉睡，然而一旦醒来，徒步翻山越岭的入侵者们就只能迎接最终的审判。

即使如此，双方也维持着往来。直到哥伦布成年，星岛王国的王室流传出一则丑闻。起初，它只是宫廷贵妇们茶余饭后的谈资，但是国王的强硬态度改变了一切。他不仅承认自己是安娜伯爵小姐的新生子的父亲，而且盼望这个私生子将来能够继承王位。为此，他向身在神圣王国的教皇发出正式请求，希望和萨伦王后解除婚姻关系并剥夺公主英迪娅萨伦西尔维亚的继承权。

哥伦布和奥古斯都也曾经在私人场合谈论过此事。

“听上去不过是件风流韵事，就为这个，太不值得。”哥伦布骑在马上，手里握着他新获得的佩剑。数日之前他刚刚被教皇册封为骑士，那些关于奉献和忠诚的誓言仍在耳边回响，这让他在听奥古斯都叙述事情经过时多少有些心不在焉。

“萨伦王后未免太可怜了……”奥古斯都不住地唉声叹气，“徒然背负着‘星岛之光’的美貌声名，却得不到丈夫的忠贞爱情，现在不仅保不住合法的地位，连她的女儿也受到波及……想想真是让人黯然落泪啊……”

“等等，奥古斯都！据我所知，教皇猊下驳回了这一请求。”

“但是国王威胁，如果请求没能得到允许，星岛王国就将脱离教廷。”

“哦？”哥伦布沉默许久。“这么说来，双方的同盟关系也会随之解除吧……奥古斯都，你怎么看？”

奥古斯都冷笑：“既然他们想脱离，就让他们脱离好了！就算是想要挑起战争，我们也没什么可怕的，不是么？”

哥伦布挑眉望着身侧的金发王子，今年年底他就将年满十八岁，到时肯定会被顺理成章地册立为王国的继承人吧。哥伦布也听说过王子在城堡里随意留宿少女的传言，他向来一笑置之，但是今天他觉得自己应该说些什么：“奥古斯都，关于你的那些女人们……呃，我想，你还是当心点吧。”

“你害怕我也弄出一个觊觎王位的私生子？”

“抱歉……不过我就是这个意思。”

“你放心，哥伦布！”奥古斯都轻松地笑着，“我永远不可能爱上一个女人……爱到连国家也可以拱手送给她和她儿子的地步！”

“好吧……”哥伦布想，这并不是他希望听到的答案。但是他的心思很快就转移到别的事情上，比如两国关系恶化可能给神圣王国带来的不利影响……

应该不会引致严重后果。毕竟他曾经亲眼见过岩间迷宫的险峻，敌军不可能在己方有所防备的情况下通过信道，而神圣王国既没有航船更没有海军，想要主动发起圣战也只能无功而返。只是以后大概不能再用红酒换来香水和华丽轻软的衣饰了……贵妇和千金小姐们或许会为此感到不满吧。

不出所料，星岛王国在收到回复后，随即宣布脱离教廷而独立，同时确立新教为国教。看似礼貌实则充满讽刺意味的书信传递到神圣王国，被教皇撕得粉碎。教皇亦在同一天下午召见了骑士团，然而，哥伦布并未向奥古斯都透露会谈的内容，年轻的王子也没有兴趣追问。之后，虽然王子的称号变成了王储，奥古斯都仍旧固守他的日程表，白天骑马习剑，晚上寻欢作乐。流言不断从他的领地里传出来，据说哥伦布也曾经为此与他拔剑相向。但是两人和解之后，奥古斯都还是我行我素——如果连他最信任的知交好友都无法劝服他，还有谁能做到呢？

于是时间一年又一年地过去，到后来，即使是最清闲的宫廷贵妇也已经对王储的风流帐失去了兴趣。当然，被渐渐遗忘的还有岛国的前王后萨伦和公主英迪娅，直到星岛王国像抛出烫手山芋那样把公主许给奥古斯都，她们才重新谈及这位可怜的少女和她同样可怜的母亲。

既然母亲拥有倾国倾城的容貌，这位公主想必也是个大美人吧。只是奥古斯都的拒绝斩钉截铁，公主和他见面的话，局面一定非常尴尬。也许应该试试旁敲侧击，如果公主知道奥古斯都这七八年一直都这么……呃，放荡不羁，多半就不会再对他抱有幻想了，要知道政治婚姻毕竟是政治婚姻……哥伦布策马而行，脑中昏昏然想着的却尽是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

不久之后，他听见了奇怪的呜鸣，有规律的、周而复始的躁动。

抬起头，就望见了面前的大海。

海是蓝色的，正如书上和画里所描述的那样苍蓝，但是只有在亲耳听到潮声时才能感受到它的幽深。这种最自然最广阔的颜色包围着他，吸引他望入更深更远的水下，然而那里没有光透出来。在此之前，哥伦布没有见过不透明的水，现在他知道，只有清浅才能澄澈。海洋是望不透的，这或许是它受到异教徒的膜拜和敬畏的原因……不，还有声音。哥伦布下意识地按上胸口，数自己的心跳。鼓动声和海潮声意外地合拍。他似乎开始理解冰封之国崇拜海神的来由了——那里，隐藏着生命最原始的悸动。

风也变了，湿润、略带咸腥气味的西风，这气息遥远却也熟悉。哥伦布决定在这里站一会，就一会儿。他惬意地闭上双眼。可是几乎立即就听见白马不安的嘶叫，伴随着另一种低沉的振鸣声，那是黄金剑的示警。

“怎么了？”

哥伦布注意到天空尽头出现的黑点，它在移动，离自己越来越近。在辨明那是什么之前，他迅速地拔出宝剑。

邪恶的气息。覆盖了半边天空的黑影。排山倒海而来的压迫感。

哥伦布并未多作犹豫，就使用伊丽莎白教他的咒语点燃了黄金剑。

剑尖上又一次现出火苗，随后，烈焰缠绕了剑刃的全部，骑士手中所持的已经不是一柄金色的铁剑，而是火焰——不会被海水熄灭，更不会伤害自身的魔法之焰。

充满敌意的生物迅速飞近，哥伦布终于看清了它。还来不及主动攻击，它口中就喷出了长长的火龙，骑士急忙闪过。看上去是同样的火，但让他感到无比灼热，简直就像是身体从内而外开始焚烧的感觉。哥伦布试图反击，然而剑上的火焰明明接触到前爪却没能起到作用。

免疫魔法的说法，果然是真的。[注1]

这是……黑龙！

作者有话要说：注1：黑龙免疫魔法，是游戏英雄无敌（Heroes of Might and Magic）里的设定，在此借用。

我也不知道其他地方有没有类似的设定，摊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