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美色惹祸（1 / 1）
明媚的阳光似乎可以驱散所有的不快，昨夜赢成蛟的无礼戏弄已然过去，我低头淡笑结算余留的账目，此时院子里传出一声压抑的轻呼。
院角的水井旁，小八面对一大木盆的脏碗碟奋力地擦洗着，因为油腻时常手滑，但奇怪的是，每当碗碟即将脱手掉于地面时，小八的手总能适时地打个弯，又将它们捞回自己的手中，而他的举动也总会招来从旁观看的吴俊一声惊叹。这一幕我看到过很多次，以往都不曾真正的放在心上，但经过昨夜……
“俊儿，”我出声将吴俊唤到跟前，将一包钱袋交到他的手中，笑了笑，说：“姐姐还要做帐，仓库里的备菜又不多了，今天就辛苦你一个人去买菜啦！”
“这样啊……”吴俊皱起了眉，显得有些不甘愿，他回头指了指小八说：“要不，让小八与我同去，东西买太多，也能有个帮手啊！”
“俊儿，小八还在洗碗呢，腾不开身的。”我轻声叹笑，拍拍吴俊的肩膀：“乖啦，今天你就自己去集市吧！”
“好，好吧！”连劝带哄的，吴俊终于一脸无奈地走出门。
看着吴俊渐行渐远，我抿唇收起嘴边的微笑，将手中的笔轻轻搁下。轻轻地，轻轻地，一步步向小八靠近。我确定自己已经将脚步声减到最低，但小八的背还是在瞬间有过抽紧的举动，他的反应证实了我的猜测。
“小八。”我平静地叫了一声。
小八回过头，脸上是一副怔愣的表情，很是逼真。在看到我后，他憨憨地一笑，抬手擦着额头上的汗水问：“掌柜的，有什么事吗？”
“恩……”我微微斟酌了一下，轻声问道：“昨夜，那位长安君，小八以前有认识过吗？”
小八的表情明显僵了一下，不过他控制地很好，很快就恢复自然。“掌柜的说笑了，”小八低下头，顾作一副不可思议的表情，傻笑着说：“那是长安君呐，有是领兵挂帅的，像我这样的小小乞丐，哪有机会见到这种大人物呢？”
深深地朝小八看去一眼，我没有继续追问，而是半蹲下身，帮着洗起碗来。我的目光始终都放在碗上，似乎只是随意地说着：“小八你在店里也做了半年多，关于我的事情应该不是一无所知的。我的夫君在世时便是为吕丞相做事，朝政这泥淖已经陷得颇深。我可以不去追究你真正的来历，但是……希望你也不要搅乱这里难得的平静！”
“唉……”小八头一次面对我如此沉重的交谈，显得有些慌乱，他不知道自己是哪里漏出了马脚。小八匆忙地伏下身，继续帮我洗碗，一边蒙头犹豫着说道：“童掌柜，您……您放心，我，我是一定不会在这儿闹事的，不会的！”
微微侧首，看到小八似乎是很有决心地说着话，我泛起淡淡的笑意。
将碗碟擦干抹净，堂中的桌椅也都摆放整齐，我扳了扳酸涩的腰身，欣然而笑。这时，门板“砰”的一声被买菜归来的吴俊用力撞开，似乎身后有什么厌恶的事情般，他只是匆匆地朝我打了声招呼，便满脸嫌隙地拎着菜篮走到后堂。
吴俊的反应早在我们的预料之中，我与小八相视而笑，很有经验地立刻将大门紧紧地关上。果然，我们在一旁的窗户里朝外看着，不一会儿门外就聚集了一大群街坊，竟是男女掺半，他们哄在门前脸上全都是一副痴迷的表情。
“呵呵，吴师傅可越来越厉害了，他这一出门，可是给我们招来不少生意啊！”小八诙谐地说笑。
“小八你敢再给我多说一句，小心我揍你！”内堂传来吴俊的咆哮。
而我则仿佛还嫌火烧得不够旺似的，顾作思考样，点头称道：“这个主意也不错，俊儿站在门口是能达到很好的广告效果啊！”
“姐——”吴俊倚在门边，无力地朝我埋怨。他的出现也打断了小八因为“广告”这一陌生词汇而产生的疑惑。
就在我们拿吴俊打趣时，门外忽然寂静了下来。这种突然的转变令人诧异，我收起脸上的笑意，再次看向窗外。
原本拥堵在门前的人群被人强行区隔开了，在众多护卫的陪同下，一名浑身充斥着贵族独有的傲慢之气的女子卓立于正门当口，此时，她正挥手指使随从上前敲响店铺的大门。
确定是又一场麻烦的序幕，我抚额轻叹，使了使眼色让吴俊躲回到后堂，这才动身前去开门。堆着职业化的微笑，我微微欠身行礼，开口说道：“这位夫人有礼，小店还未到开张的时刻，不知您……”
“行了，我可不是到你这儿来吃饭的，”女子一脸不耐地打断了我的话，很快地在店中搜寻着，哼声说：“刚才的那个小男孩儿呢，我看着他进了你的店，让他出来，我要他！”
要？被这支配物件似的口吻激起些许的不快，我抬头朝女子看去一眼，淡淡地说：“不知夫人要找些什么，这里只有店内的伙计，应该没有夫人的熟人才是。”
“恩？”女子终于挑起眉朝我多看了几眼，嘴角掀起嘲讽的笑意：“你的胆子真不小啊，应该是不知道我的身份吧！可知站在你面前的乃是大秦国长公主，大王的姐姐，赢缇公主！”
赢缇公主？我怔住了，说来我还真不知道赢政是有个姐姐的。历史上关于秦始皇的一切，我也就知道吕不韦、赢成蛟、嫪毐之流，其余的人物可就全然陌生了。
赢缇会错了我的反映，还以为我是被她的来头吓住了，她接下来的表情便得更为倨傲，轻蔑地朝我看了一眼，赢缇揽起衣裙就近找了张凳子优雅地落座，很是随意地说道：“刚才在集市上，我看到了那个长相俊美的小男孩，他应该是和你们住在一起的吧，告诉你，那个男孩儿，我看上了，准备把他带进宫去做我的贴身随侍，你赶紧把他叫出来吧。”
轻吐了口气，我委婉地作出了拒绝：“未识公主尊颜，请恕民妇无礼。公主所见之人应是家弟，其自幼喜弄炊事，并无意入宫，还请公主放过家弟，让其继续留在店中吧！”
“放肆！”赢缇猛地一拍桌案，站了起来，向我逼近了一步，立眉而怒：“区区一个贱民真是给脸不要脸啊，我好生好气地和你讲话，打算给你弟弟一个荣华富贵的未来，你不作感激也就罢了，竟然还敢拒绝？哼，你当真以为我是来跟你商量的吗？来人，给我把那个男孩儿搜出来带走！”她径自一个扬手，就要派人进入后堂。
“站住！”面对这群不讲理的人，我心中气急，边喊着退到了后堂的门边站定，挡住了所有人的去路。看向赢缇，我抿唇肃容，冷冷地说道：“这是民宅，我们既不曾作奸犯科，亦非鸡鸣狗盗之宵小，公主因何理由要擅闯抓人？”
赢缇没有想到我竟然如此胆大敢拦住手下人的去路，她寒着脸在我面前站定，不时地发出阵阵冷哼：“你果真够胆呵，竟敢向我要什么理由？告诉你，公主之名便是理由，我赢缇便是理由，这里是我大秦的天下，尔等是我大秦的子民，现在大秦国的公主要带你的弟弟入宫作侍应，你还需要什么理由？”
“姐……”吴俊在后堂已经听出了这里的危险，他担心我再这么和赢缇扛下去会遭惹杀身之祸，焦急地走了出来。吴俊咬了咬牙，打算以自己来换取我的安全，他在我身后轻声地说：“还是让我……”
“别说了，俊儿。”我自然明了吴俊的意思，断然地阻住了他下面的话，诤诤地道：“我不会让我的弟弟去过那种遭人羞辱的日子。今天，即使拼着这个店不要，我也不会让这些人把你带走的。”
“哼，好大的口气！”赢缇被我的强硬给激怒了，她指着我大声地喝道：“来人，给我把她拿下！”
躲在人群中已经看了好一会儿的王贲实在是被我这招惹麻烦的功力搞得有些头大。其实他真想撒手不管，尤其今日遇到的还是出了名的刁钻公主赢缇，可是若真不管，无论是秦王赢政的密旨还是丞相吕不韦的文帖都会成为无名大山将他王贲压成肉泥。眼看着我这一方的情势又将陷于不利，王贲暗自一番苦叹，率着几名卫士自人群中走了出来，大声地制止道：“等一等，还请公主手下留人！”
没有想到，还会有其他的碍事之徒，已然非常不耐的赢缇正要发作，但在看到是王贲一行时，终于缓了缓颜色。“我道是谁，”赢缇冷哼了一下，淡淡地说道：“原来是王都尉。”
“卑职参见公主殿下，”王贲微微一笑，恭敬的施完礼，这才站直了身朝我看了看，“卑职适才巡街，见此处聚集了不少百姓，以为发生了什么大事，所以过来看看。不知这位夫人，是哪里得罪了公主殿下？”
“怎么，你认识她？”赢缇自王贲的话语间听出了苗头，皱眉朝他看去。
“啊，丞相大人曾有一得力助手名叫惟婴，在为大秦获取机要文件时受重伤不治而亡，这位便是他的夫人。”王贲指着我，给赢缇作了简单的介绍。
“哦，原来你是那个惟婴的妻子啊，难怪敢如此之横，是想着有丞相撑腰是吧！”赢缇轻蔑地朝我瞥去一眼，不屑地说：“真是无知之辈，你的丈夫也不过就是丞相手下驱使过的一条狗罢了……”
“啪！”一个响亮的耳光，震住了路边围观的群众，也震住了一向养尊处优的赢缇。左半边的脸颊是火辣辣的，赢缇轻抚着嘴角，伸手颤巍巍地指向我，气得是浑身发抖：“你……你……”
“没有人可以辱骂先夫，即使你是堂堂的公主！”我的脸上没有一丝表情，全然冷漠地看着赢缇，眼底闪烁着幽幽的火光：“这一掌，是打你的口不择言，倘若你再敢出言不逊，我不介意再给公主你的脸上多加两掌！”
“你，你，我要杀了你！”赢缇冲我尖叫。
“杀我？哼！”无惧地看着赢缇，我淡淡地冷笑：“国之一统，可看其君；国之强盛，可看其民。堂堂一国公主，不仅随意抓人，只为供自己玩乐；还出口侮辱对秦国有功之亡灵，怎不叫人齿寒？秦王有你这样的姐姐，还能成就什么大业？生在如此之地，直叫人自叹可悲。要杀你便杀呀，死也无妨！”
“哈哈哈哈，好厉害的一张嘴呀！”自人群中又冒出一个戏谑之声，赢成蛟缓缓地鼓着掌朝我们走来，他的眼睛始终看着我，眼神中透露着全然的兴味。
意外接连地发生，又当众受了一击耳光，赢缇再难露出好的脸色，看着赢成蛟她烦躁地脱口就问：“怎么你也来了？”
赢成蛟嗤笑一声，淡讽着说：“难得王姐有此雅兴，在光天化日之下上演这么一出好戏，做弟弟怎么能不来捧捧场呢？”
“哼，你给我少管闲事，”赢缇瞪大双眼，暴怒着说。随即，她又看向王贲，话语间断然没有了转圜的余地：“今日，这贱妇的命我要定了，你们谁也不准替她求情，否则我要你们好看！”
“公主，这……”王贲沁出一脑门子的汗，苦叹自己怎么会接手这样的一个烫山芋。他怨怪地朝我丢去一眼，搞不清我是哪里找来的这么大的胆子，竟然连公主的脸都敢打。
而此时，我已经有了送命的觉悟，反到一脸的豁然，站在那里一言不发。
事情似乎已经进入了白热化，但赢成蛟的表情却还是那样的闲适自然。他淡笑着走到赢缇身边，在其耳边轻声地说道：“大家姐弟一场，我就好言奉劝你一句，千万别伤到这个女人，否则……大王的怒气可不是姐姐你可以承担的！”
愤怒的脸骤然一僵，赢缇飞快地转头问道：“你这话是何意？”
嘴角边的笑意更盛，赢成蛟以只有他们两人才能听到的音量悄声说：“她，是大王想要的女人！”
“呵——”赢缇倒吸一口凉气，怔怔地朝我看去。刹时间，赢政那决然霸道的凶目在脑海中一闪而过，赢缇忍不住打了个战栗，咬牙隐忍了半晌，终于跺着脚愤而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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