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1 / 1)
怎么无缘无故死了?他只是喝醉了,不是么?
“顾...顾文怀...你醒醒...喂!快醒来!醒来啊!”
她越发激动,近乎疯狂般捉实他的肩膀。
随著身体的摇动,搭在他胸前的深蓝色西装外套已颓然翻开滑落,里面,竟裹著一大滩正慢慢渗开的液体。
外套已被雨水湿透且颜色深沉,可是高胜寒却绝对肯定,她嗅到的,是血腥味,她更看得清楚,他衬衫上大大小小的斑点印迹,是血。
这人脱下外套,竟是要把它当成呕吐袋。
她不可思议地看着外套上淌开的血水,仿若源源不绝,滴答滴答落在胶地垫上。
千端万绪席卷心头,势不可挡。数日来一幕幕的情境、一句句的话语乍然尽现眼前。
她手忙脚乱从手袋里掏出手机,只按了三个数字,手已抖个不停。
等待救护车到来的数分钟,对高胜寒来说,已久得仿佛等不到尽头。
这种感觉,将她带回多年前哥哥失救的那天。同样无助、惶恐、愧疚的感觉油然而生。
她讨厌他,但此时此刻,她以全部力量祈求,渴望,他活著。
不远处,警笛声呼啸而来。
顾文怀被抬上担架,立刻给戴上氧气罩,看似了无生息。
而她的脚步,则好像拥有自己的生命一样,半步不离的跟著上车,即使她再不敢看他,即使此刻她只希望做一只鸵鸟,把头埋得越深越好,当昨夜的一切是一场梦。
坐在车内一角发呆,她不敢看他一眼,口里不停念著,“他什么都没说,我什么都不知道...”
纵然没见到他的脸,救护员的神色与举动已说明情况不妙。
她自我安慰的想,起码这证明,他还没死,还没死,就有得救。
途中,顾文怀的心脏停了。
救护员立刻施电击急救。
高胜寒目不转睛地望着窗外,却挥不去眼角耳边传来的影象声音。
她的心,随著他的身体,被抽起,坠落,再抽起,再坠落。
她低头掩面,哭不出却流著泪,整个人已不自觉地失控颤抖。
在医院的一切已是一片模糊。
依稀有很多张担忧的面孔、急切的脚步声、混杂的人声、她好像签了一堆纸张,胡乱的说了些话。
她不敢一动,身体好像被浆糊黏在长凳上,连洗手间也不敢去。
就这样坐著,似乎过了很久,终见一个五十来岁身穿白袍的男人出来与她说话。
心脏扑通扑通跃跳,仿佛要跳出喉咙。她不自主地猛吞口水,一眨不眨地盯著男人,可是她只见到他的嘴在动,没听到他说什么,断断续续的只听见什么出血、并发、胰脏、衰竭,零零碎碎的在她耳边掠过。
但他最后一句“暂时稳定”,她听得清楚。
光是这四个字,足以令她哗声嚎哭起来。
流泪,不止是为了顾文怀依然活著,更是为了那些抑压已久的情绪。
跟父亲的对峙,与母亲的疏离,对哥哥的遗憾,和林泉的苦恋,同顾文怀的纠葛。
一切一切,如今竟因为她最讨厌的人依然活著而一并暴发。
高胜寒得了这句话,不再徘徊,离开时也毫不理会医生及护士惊诧的目光。
她太累,一定要走。如果可以,她希望以后也不要再见到那个人。
过后的四日,她果然再没去过医院,只是每天打电话查问他的情况,语气不冷不热,仿如探究一个事实。院方的答复基本天天如是,就是身体虚弱,大部分时间在昏睡。
既然如此,她更没必要去了,反正去了也只是看着他睡,不是吗?
顾文怀住院的事,她只通知了顾家,高卓明和莫玉莲均被蒙在鼓里。
她想,现在这尴尬的处境,多一事不如小一事,那人看来一时半刻死不去了。
日复日,高胜寒说服了自己,一切已恢复正常。
不错,自从得知顾文怀活过来后,她再不容许自己去想起这件事。
她一想起,脑海里就挤满了他那张惨白的脸、血尽的唇、渗血的外套。
还有,他对她说过的话,和她对他说过的话。清清楚楚,反反复复。
一种莫名但强烈的厌恶感、排斥感、罪恶感,随即萌生。
最不能让她接受的是,那些情绪所厌恶所排斥的,竟不是别人,而是她自己。
作者有话要说:OK - 终于可以喘口气了。
今天到此为止。争取这两天发完第一年。
十分感谢各位的喜爱和支持!
17
17、第17章 (改错字) ...
餐厅里响著柔和的爵士乐,昏暗的灯光泛著微黄,情调十分适合情侣密会诉情。
最僻静的一角,一男一女对面而坐。
“Chris,说真的,我现在倒有点后悔劝你去中东...”
这些日子发生的事令她心乱如麻。林泉也走了,她也不知该找谁诉苦。她一向强悍又孤僻,知心朋友倒真的没能交上几个。
“你若不愿我去,我就不去,而且,我也有些放不下。”
事实上,他愈来愈觉得不在高胜寒身边的每一刻都是危机。
“别傻了,我只是说说...我们都什么年纪了,对待这些事还不能成熟点?”
林泉嗤声一笑,“你别打我,但我有时觉得你比一个十六岁的更十六岁...”
高胜寒一怔,一双大眼睛即时盯著林泉,但很快又低下头,不作声,啜著饮管,若有所思。
林泉见她竟不像平时般自动反击,甚觉诧异。
“Chris,其实,你会不会觉得我,有时除了不成熟,还会...好残忍?”
林泉直觉必定出了事,今日的高胜寒太感性。
“怎么残忍啊,就是见到大蟑螂不怕还一脚狠狠踩死那种?”
高胜寒也没期望林泉会如实回答,只怕她这是明知故问。
对于她的决绝与狠劲,她自己根本最是了解,更一直引此为荣,单纯的以为,那是多年磨炼出来的女强本色。直到那一夜,那一夜...
“Hannah,你究竟怎么了?我一会儿就要飞,你这样,我好担心...”
林泉希望这是他的错觉,但他隐隐意识到眼前的高胜寒已不是那个什么都跟他说的红颜知己。
高胜寒一听这话,随即收拾心情,霍然挥去原本不属于她的感性。
“没什么,就是因为你要走,我一时感触而已,你不要让我担心才好,就当是离开我这个火爆宝宝,好好渡三个月的假吧。”
“呵呵,原来有人知道自己是座活火山,要是天天被你捉著喷火,真的命都短几年。”
他戏谑道,怎也不料这话正好击中要害。
“我脾气真的那么怀么?我有经常对你发脾气么?”
林泉自知说错话,急忙补上,“说笑啦,ok?说真的,你脾气是火爆一点,但我真的很感激你从来不对我开火,你一路很体谅我,我知道的。”
他握实她的手,万般深情地看着她。
而她,只可回以他一个恍惚的眼神。
她明白林泉的用心,可是说出了的话就如泼出去的水,无法收回。
整个下午,高胜寒为了那句话心烦意乱,无数念头全指向一个让她非常困扰的事实。
她是一座火山,是一座在与顾文怀结婚后才活跃起来的火山。
多年来,她累积了满心怨屈,如今她终于找到喷火的目标,泄愤的对象。
一见到他,她就莫名生火,憎恨他,恼怒他,不管有没有道理,总之对著他就要狠
狠的泄。解气后,她又会感到莫名的舒畅,又可做回那个人前骄傲□的女强人。
而那个人,就永远像个靶子一样,任她骂,任她凌,甚至任她打。
她很少向林泉发脾气,她舍不得。她很少向其他人发脾气,她明白不可以。
所以,她将所有的悲愤留给他,一个从不埋怨,默默承受的出气袋。
她以为,对他不好是理所当然的,因为他就是个不折不扣的大混蛋!没错,顾文怀是她痛苦的泉源之一,他扰乱了她的生活,伤害了她在乎的人。
但为什么,他总是那样一声不吭,连呕血都那样无声无息?
高胜寒送走了林泉,恍恍惚惚地开著车,载著满脑子繁乱的杂念,不知不觉间竟驶到医院。她渐渐减速,绕著医院兜了两个圈,最后驶入停车场。
她不知自己为甚么会来,也不知待会儿要如何面对他,她只觉一股莫名的力量在推动她的脚步,慢慢接近医院,接近他。
她走到走廊转角位时,不禁一怔,前方顾思源与顾重文正站在病房门前与医生说话。
她身子一闪,急忙转身往别处跑。
她忽然很害怕见到他们,她害怕,他们会问她太多的问题,会埋怨她欺负顾文怀,更害怕,她根本只可无言以对。匆促的走开,也不知往那里跑,如一只找洞钻的老鼠。
走着窜著,忽然有人唤她一声。
“顾太太?小姐,你是顾太太么?”
她转身一看,是一位面善的护士。
护士微笑道,“你来看顾先生?他换房了,没通知你?已搬到520,不过刚才痛得厉害,我给他打了针,怕现在又睡了,你可以看他的。”
高胜寒茫然点点头,心想,他睡了也好,这样大家不用说话,她又总算来过,只是他自己睡了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