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 第二十三章(1 / 1)
清晨推开对着后花园的窗户,外面薄雾淡淡,入眼的一切都因此笼罩了一层神秘的面纱。
勿离头一回在这儿早早的就起床洗漱。本来昨晚跳完舞就想去找阮羽渊,可是日日春宵刚刚开张,这第一晚她必须在楼里关注客人们的反应。等到子时以后关门时,她已经来不及去济仁堂,于是决定第二天早上去找他。
对镜梳理着蓬松的卷发,勿离的脸上露出满满幸福的笑意。其实她现在还要不来死契,因为要再停留几天看看日日春宵的收入是不是除却成本,还能保证比是暖香阁时利益还多。可是她已三周零三天没有见到阮羽渊,她想先告诉他,她的事情办完了,他们马上就可以一起离开这里了。
早晨的街道并不冷清,酒庄客栈已开门许久,道旁的商贩们也摆好摊位吆喝着。这时薄雾已散去,勿离走在阳光明媚的路上,很快到了济仁堂。
勿离发现不管是不是淡季,济仁堂的门口总是人来人往,络绎不绝。进去堂里转了一圈,和上次她来的时候所见无异,唯一不同的是:堂里少了一条排队的长龙,少了一个看诊的大夫,而那大夫就是阮羽渊。
勿离站在原地发愣,他怎么会不在呢?这时一个抓药的小伙计从眼前路过,勿离连忙抓住他的衣袖,问道:“麻烦您,我想问一下这里的阮大夫是出诊了吗?”
伙计有些哑然的看了看勿离拽着自己的那只手,道:“阮大夫现在已不在这里了,姑娘是今儿早上第十几个来找阮大夫的了。”
勿离发觉到自己的失礼松开手,道:“是我有些着急了,让您见笑了。您说阮大夫不在这里了是什么意思?他是不在大堂在后院吗?”
伙计不介意的笑笑道:“姑娘还真是太着急了连我的话都没听明白,阮大夫不是不在大堂而是已不在这里看诊了,姑娘看诊的话,济仁堂其他的大夫也是医术了得的。”
不在这里看诊了?勿离在心里重复道,还是有些没反应过来。
伙计见她皱眉的模样,忽然想起来一件事,于是试探性的问道:“姑娘可是唤作勿离吗?”
勿离闻言点了点头,问道:“您怎么会这么问?”
伙计道:“阮大夫昨日临走的时候在老掌柜的那里留下一封书信。说是若是有姑娘来此地寻他的,唤作勿离者就将书信交给她。若是十日内这位勿离姑娘没出现的话,将此信或烧或扔都可。勿离姑娘在这里稍等片刻,我去老掌柜的那儿给你取书信,去去就回。”
听了这些,勿离才明白过来。阮羽渊走了,还是昨日走的。他怎么会走了呢?他为什么要走?为什么没来找她就走了?为什么就差一天就走了?他去哪里了?
伙计复而又返,道:“这就是阮大夫留的那封书信,姑娘请收好了。”
勿离接过信,声音颤颤的问道:“阮大夫是昨日何时离去的?”
“昨天日沉不久后走的,那个时辰应该是酉时。”伙计回答完,然后又道:“那会儿阮大夫刚刚出诊回来,进了堂里谁也没理会,直接就去向老掌柜告别,奇怪得很。大伙儿怎么劝也没劝住,所以我记得特别的清楚。”
日沉不久的酉时不正是日日春宵刚开张的时间吗?难道……不会的。勿离摇摇头,她特意让岚雅来济仁堂嘱咐了很多遍让他不要来,就是怕阮羽渊看见什么该误会了。
伙计见勿离也不接话还神色有异,就再没多话,只是道:“姑娘没事吧?姑娘若是没有其它的事情,我就去抓药了。”
勿离攥着信,勉强笑道:“我没有事了,劳烦您了,您接着去忙吧。”
伙计点点头转身向药柜走去了。
勿离看着被自己有些捏皱的书信,封上写着“勿离亲启”四个字,字体洒脱,苍劲有力。可是她从前从未注意过。
打开信封,展开信纸,信上写着:
勿离,不知你能否看到这些字。总之,当你看到这些字时,我已经离去。请原谅我的不辞而别,因我实在不想勉强你同我一起漂泊四方。昨日出诊归来之时,路过关了三日的暖香阁换了牌匾重新开张。即使是你不嘱咐我,若是换做平日里我定是不会进去的,可是我知道你在这里面,也因为二十四天没有看见你很担心你所以就进去瞧了瞧。我多么希望台子上的那个女子不是你啊,可是你的面容我怎么会忘记呢?台上女子的脸清清楚楚的告诉我,那就是你勿离。勿离,这是念起来多么想让人奢望永不相离的两个字。不知你是否还记得当日在山顶时你我二人说过的话?在这纸封里有一朵我将其阴干的五月红,那是和你游湖后的几日里,我想起夜市耍猴人的猴子通人性,也许能攀爬到陡峭的悬崖上摘取回那株五月红。没想到那猴儿真的没辜负我之所托,它真的取回了一株五月红。你口中那个叫莎翁的人说的没错,爱情是一朵生长在悬崖绝壁边缘的花,想要摘取就必须要有勇气。我算是得到了那株花,可终究没勇气去亲自摘取。这朵花和这些字便是我最后能留给你的。我以后依旧会如从前一般独自四处游走,学医术救人,还有在心底默默地想你。对不起,是我没有遵守我们的约定,我走了。
没有落款,勿离按着折痕将信纸折好,再倒了倒信封。一朵瑰红色的五瓣小花如同薄纸乖巧的躺在她的掌心里。原来那远观很娇美的小花,离近了看更添了艳丽。
想要新鲜的花朵不枯萎永久保存,就要将干净的花瓣放在温暖干燥的地方风干,使其脱水就可永远保持娇艳的颜色不衰退其美丽。可是失去水分的干花虽美丽也失去生命,一如而今勿离的爱情。它脱去水分存在着,可是已没了生命,因为去浇灌它的人不在了。
他就这样曾经的出现在她的生命里,又悄无声息的离去。他让她黑白的世界再次凭添光彩之后,又再一次的灰暗了下去。
勿离看着掌心里的花朵将五指紧紧的合拢,另一只手攥紧了那封信。即使指甲陷进了肉里勿离也不觉得有多痛,因为她的心已经痛的麻木了。失魂落魄的走出了济仁堂,街上人流熙熙攘攘,可是都与她无关。她又剩下自己了,又是她自己一个人了。抬头望天,勿离内心无比的凄凉。
凄凉。
勿离跌跌撞撞的回到日日春宵,上了三楼打开自己房门,桌前的一个男子似乎等了她许久的样子,此时男子独自的坐在桌前正无聊的喝着茶水。
勿离觉得神情有些恍惚,眯了眯双眸,定睛一看发现是君泓。她很想像从前一样对他敢怒不敢言,可是终究忍不了了,恐惧由于憎恨和轻蔑的膨胀正在渐渐的消失着。她再也不想那样狼狈的跪在他的面前求他,她发现她的害怕不过是衬托出他的残忍,想要和他谈条件,还是需要自己有足够的砝码。看清楚这一点以后,君泓此时于她,就是一个普通人,一个她很讨厌的男人。
君泓见房门打开抬起头,微笑道:“你终于回来了,出去的那么早,我可是等了好一会儿。”
“君爷找我有什么事情吗?难道是来给我送死契的?”勿离语气漠然,眼神很淡然的看着君泓,“这种小事君爷随便找个丫头来就行了,何必亲自给我呢。”
若是放在平日里,君泓最看不上的就是这不懂尊卑放肆的女子。可是如今她这模样反倒让他觉得很有个性,得不到的总是最好的,他想要她的心。他很好奇这女子若是一脸柔情的对着他会是怎么样的。
“勿离这么着急要死契干什么呢,难道我找你就不能有别的事情吗?”
“君爷这话说的真有趣呢,难道谁还喜欢在这里住一辈子不成?”勿离微笑道,只听进去了前半句,后半句她当做听不到。
“其实住在哪儿都没什么的。从今日起你可以不用在日日春宵里唱曲儿、跳舞,如此就不会急着要走了吧。”
勿离这才看进他的眸中,忽然发现这男子对自己的态度好像有些转变。这个男人,谁知道他心里打着什么算盘,不会是不想放自己走了吧?
“我想我昨晚已经做得很到位了。君爷这几日好好清算了入账,若是日日春宵给君爷的盈利比曾经的暖香阁要多的话,那么君爷就要按着当日咱们约定好的,将死契还给我,我相信您定然是一个遵守承诺之人。”勿离道。
君泓笑笑,并没在乎她的坚持,道:“那勿离就再等几天吧,万一要是你走了,这里的生意就不行了呢?你这几天就在这儿帮我看看生意就好,其他的我也不用你。”
“君爷说的话,勿离怎敢不从。”勿离道,“若是君爷没什么事的话,还请先回吧。勿离今日起的早了些,现下想要在歇息会儿。再说小女身份卑微,君爷在这里难免会有辱您的身份。”
君泓对于勿离这么下明显的逐客令,并不以为然。可是他讨厌“怎敢不从”这四个字,这几个字说得心不甘情不愿的。她越是对自己不在乎,他反而越想把她抓紧。还没有谁能从他的手心里逃过,这女子早晚有一天是他的!连人带心他都要!她想走可以,但除非是他不要她了才行。否则,他就慢慢的征服她。
“那你好好歇息吧,我改日再来。”君泓看了眼勿离,站起身打开房门走了。
勿离看着君泓离去的身影,终于忍不住哭了出来。
自由?她过不久就会有自由了是吗?可是自由对于一个不知明日何去何从的她而言,不过是漫无目的的方向。阮羽渊,你当我吻你做什么,那是因为我喜欢你啊!我喜欢你!可是你就这么留下一封信走了!我那么托岚雅嘱咐你不要来,就是料到你万一看到定会误会。我理解你,毕竟哪个男人看到自己喜欢的女子穿成那样都不会开心的。可是你还是来了,我真傻,这里重新开张,你怎么会不好奇不进来呢?是我当时就应该说清楚的,我不应该骗你。可是为什么连问都不问我,就这么走了。难道是我自己咎由自取吗?我到底是该责备自己还是应该抱怨你呢。
勿离觉得浑身的力气就像是被人抽走了一般,无力的倒在床上。她抱住自己蜷住的腿,不说话,就这么无声无息无休无止的流泪,不知道怎么样才能让自己停住眼泪。
正午的太阳发出强烈耀眼的光芒照过窗户上透在屋内,晒得一片暖洋洋的。渐渐地夕阳西下后屋内一片暗沉,白昼很快就过去了。到了晚上,深蓝色的夜空换上,勿离终于坐起身停止住眼泪。
阮羽渊,既然你已舍我而去,我又何必在这里自怨自艾的默默哭泣呢。你是应该和我说对不起,因为你没有遵守我们的约定就走了。可是我自己也活该,谁让我没有自信告诉你真相呢。有缘无分至此,我还有什么好想、好哭的呢?
勿离刚暗暗下定了决心不再哭泣,然后好不容易止住的眼泪又夺眶而出。她捂住嘴不让自己哭出声来,可是双肩不停地颤抖着证明她在抽泣。不是已经想开了吗?那为什么还是觉得心痛呢。
时间对勿离而言,就如同阮羽渊的离去般,悄无声息。在她边观察着日日春宵的生意状况边等待着死契到手时,五天的时间就这么过去了,中秋节佳节也到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