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第十一章（1 / 1）
夜空明月光辉，湖面灯火橙明。
不远处的湖面上泊着一只两层结构的华丽画舫，朱红色的栏杆和悬挂的明亮的红灯笼灼刺了勿离的眼睛。一男子长身玉立负手站在船舫之上，正向这边打量来。
勿离对着此人问道，“小女正是勿离，不知公子有何指教？”
男子带着一丝邪气精明的眼神对上勿离的，正欲开口时，只听得一清脆的女声抢白道：“不过是个暖香阁的歌伎，大哥何须多问她！”
“雪瑶！”男子低声喝道。
歌伎。不过是个暖香阁的歌伎？
勿离本有些难过的心情瞬间被这女子带给自己情绪覆盖，嘴角露出些旁人不易察觉的冷笑。真是莫名其妙，这话语中带着明显的浓浓的醋意，可是她和这男的不过是初遇还没怎么说话呢。再者，并不是我先去招惹你男人的，所以你不该那么没教养的把矛头指向我。
想到此，勿离换上以往那温和的微笑，似满不在乎的表情重复自嘲道：“姑娘说的不错！勿离，不过就是暖香阁的歌伎！”
阮羽渊在一旁嘴唇动了动，刚想说这名唤雪瑶的女子些什么，可是被勿离的话震住了。她到底想说什么？
王晟轩听着勿离自嘲却并无怒意的话语，也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再看勿离那一脸的和善也不像是在撒谎，于是作了一揖忙道：“姑娘莫怪，我这妹妹年纪小不懂事，随口胡诌的话还望姑娘千万别放在心上。”
“我本就没有怪她的意思，何来放在心上。”勿离大方道。
一颗小脑袋从画舫里探出来，一张娇俏的脸蛋上下仔仔细细的看了勿离一遍，下结论道：“我还以为是个什么国色天香！就这种姿色也敢称才女！”
女子看上去不过十三四岁，倒是真有点年幼无知的感觉。
“姑娘这话说的好生奇怪，才女自是凭着才情示人，和姿色又有何关系呢？”阮羽渊皱眉道，这女子平白无故的胡言乱语，确实是无理取闹。
雪瑶自知理亏，见不是勿离自己分辨也就咬了下唇，没有回话。
“方才在下说了，我这妹妹年幼不懂事，还请二位不要放在心上。”虽不喜欢雪瑶的蛮横，可是也不喜欢轮到外人来说她，王晟轩无奈但还是重复道。心下却在想另外一件事，刚才只猜测着这女子到底是不是勿离，并未注意太多，现在但见勿离船内还有另一名男子觉得有点奇怪。青楼女子在这湘湖之上是随处可见，可是从未听过名动京都的才女沦落到在船舫陪酒的程度。
勿离有些感谢的看向阮羽渊，然后笑着摇了摇头，用紧两人能听到的声音道：“没关系的，我请你来游湖，你就喝酒看戏好了。”
这情景让阮羽渊觉得熟悉，她好像这么对自己说过什么。细回忆了一下，终于想起，前些日子二人遇见劫匪之时，她也是这样的语气对他说的，他当时就真的乖乖地听了她的。既如此，阮羽渊忍不住笑了笑，等着看勿离还有什么好玩的言语。
勿离面上不表露出任何神情，只淡淡道：“勿离在暖香阁也有些日子了，倒是却不见曾过公子的面，公子怎会知道勿离呢？”
雪瑶听见勿离竟然和王晟轩说话，当下再次抢白道：“王大哥才不会稀罕去你呆的那种地方呢！正经人家的公子哥儿只会喜欢良家女子，你也不用在这里抛头露面勾引男人了！”
勿离此刻多么希望聒噪的此女就站在自己面前被绳子捆绑住，自己定然有很多方法折磨她，可是只能想想。那么，既然你那么在乎你的王大哥，我就试试让你从今往后都好好的一直在乎他。
“原来公子贵姓王？”勿离依旧不理会雪瑶，试探问道。
“他姓什么关你什么事！你船里不是已经有位恩客了吗，干嘛还来勾引别的男人！”
“雪瑶！你别在这里没玩没了的！”王晟轩回头低喝那个女子。
“明明是她自己不要脸！”
“行了！人家不曾说你一句，是你自己在这里一直埋怨人家！”她的脾气他还会不了解吗。
雪瑶看着眼前仪表不凡的男子眼神里颇有些警告的含义，心里一痛，他很少对自己凶的，怕再惹他生气雪瑶选择默不作声。
“我看姑娘是误会了，我船里的这位并不是我的恩客而是恩公，他救过我的命，所以小女特地要他来游湖的。还有，我并没有勾引你的王大哥或许说是你的心上人。”勿离盈盈笑道。
雪瑶自小娇生惯了虽有些刁蛮但好歹是个女孩子，脸皮也很薄，听见勿离把她心系于人的事情说出来，当下羞红了脸也闭上了嘴，以此掩饰自己的羞涩。可是她那想遮掩却又把什么都写在脸上的样子，勿离估计她喜欢她所谓的大哥应该是众所周知的秘密。
心里刚刚的疑惑被勿离解答，王晟轩的目光再次对上勿离的，眸子里写满了因为雪瑶而表露的不好意思，“姑娘千万不要介意，我这个表妹从小就让我惯坏了，并不是有意对姑娘的。”
“勿离怎么会介意呢，这姑娘说的也并非无道理。”
王晟轩没有料到她会这么说，以为她还是介意了，“姑娘不要和她……”
“我真的没有介意，”勿离笑着打断他，“王公子还没有回答勿离，到底是怎么知道是我的？”
画舫里的王晟轩闻言定定向她看来，勿离并不闪躲，还报以善意的一笑。这一笑虽不是妩媚动人，但是他觉得却很是端庄得体，比起雪瑶平时不讲理撒娇时的样子不知善解人意多少倍。
于是实话道：“在下早就听说暖香阁几月前新进了一名女子，被那些文人墨客称为京都第一才女。姑娘贴下的那首诗到现在也没人能对上来，姑娘作的曲儿也有很多人传唱呢。适才刚刚听这曲子新奇，再想起传言，就猜想是不是姑娘新作的曲儿。”
勿离听他说完接着问道：“刚才听王公子的表妹说，王公子并不曾来过暖香阁？”
“在下是不曾见过姑娘的面。”
“哦，那这么说来，王公子其实是来过了？”
“在下实在是很欣赏秦姑娘的琴技和初姑娘的舞姿。”
假正经做什么，来过就是来了，借口还挺多的。“原来是这样，看来王公子和别的那些逛风月场的人有所不同，王公子实乃是惜才之人。”勿离一副了然的表情，然后邀请，“勿离并不曾在暖香阁会过王公子实在是小女子的损失。此等知音能没见我面没听过我声就知是我，他日来暖香阁，王公子只要需在纸上写下‘湘湖’两个字，可不必过对诗这关，小女子定当与公子对酒当歌。”
“可不必过对诗这关？”王晟轩当然知道勿离见客的规矩，没有反应过来似有些不相信。
“是的，王公子只需对上‘湘湖’二字，莫不是公子不相信小女？”勿离反问，“虽是女子，勿离不是一言九鼎但是也会说到做到。就这么说好了，王公子可不要拒绝我，王公子哪日有空闲就过来，勿离决不食言。”
王晟轩眼中有遮不住的惊喜，道：“王某求之不得，怎会拒绝。”
“那就这么说定了。勿离今晚就先回去了，王公子可一定要来，勿离等着与公子他日相会。”
王晟轩颔首微笑道：“一言为定，在下与姑娘定然他日相会。”
雪瑶气鼓鼓的看着两人在自己的面前约定再次幽会，忍不住嘟起了嘴巴，从鼻子里“哼”了声。青楼女子果然没一个好东西，就晓得往回领男人。
虽看不见雪瑶此时的样子，但也知她肯定是气坏了。勿离笑着把竹帘放下来，吩咐船家：“大叔，麻烦您回岸边吧！”
看着她当着自己的面去邀请别的男子，阮羽渊心里有些难受又十分的不解，“你……”
勿离将食指压在自己的唇上，做了个“嘘”的手势。
等到船家划了一段的距离，确定那人听不到，勿离才道：“你刚刚想说什么？”
没有上次那么明显的目的，阮羽渊十分不懂她的举动， “勿离为何要免下诗关呢？”
“当然是因为那女子了，她那么喜欢她大哥肯定不愿意见到他与任何女子来往，我邀他来暖香阁里那女子肯定进不来，如此不是更能给她想象的余地吗，至于怎么对那男的我自有分寸。我本来对这男子没有丝毫的意思，可那女子偏偏说了我几句，说的还不无道理。既然这样，作为礼尚往来我也要告诉她一个道理。”想起那女子，勿离不怒反笑道。
“一个道理？什么道理？”听她这么答，阮羽渊心中若有似无的苦涩一下子退去。
勿离随口就道：“她不是说什么正经人家的公子都喜欢良家女子吗，这话我却是不敢苟同。男人是喜欢娶良家女子为妻，可未必喜欢良家女子。我只是想告诉她，不要用死脑筋去妄想栓住男人，那是很幼稚的想法。”不然那些正室就不会为自己老去的容颜哀伤，为自己的丈夫又纳了一个妾侍伤心，那些做小的也不会为了想挤掉大的拼得头破血流。
想到这儿，一张美丽的脸孔在脑海里浮现出来，勿离眉头皱了皱，怪不得会感觉有些熟悉，刚刚那女子的举动像极了安嘉恬。可是雪瑶不过还是个孩子，自己怎么会同她计较起来了呢，许是她最开始那句话太刺疼人心了。
安嘉恬。想起她自己不由得轻笑，几年前无聊的把戏，自己怎么又重新拾起了。
在一旁一直没有接话的阮羽渊默默地看着她，她的话说的并不是没有道理，可是不去在乎那诋毁自己的言论而是只一会儿能想到这些。她还真是不按常理出牌，真是不知道眼前女子的小脑袋里到底装了些什么。
词曲无双的才女？她何止是用这句可以形容的，他对她的了解原来这么少。这女子总是能带给他不一样的感觉，她的神情时而像个天真的孩子时而晃过淡淡的伤愁，她看上去并不起眼可是二人遇劫匪的那次就是凭着她的几句话给骗住了，她平时总是笑嘻嘻的……
阮羽渊没有意识到自己这么注意她，只是发现从他们最初相见开始已经过了两个月，原来他们已经认识也有些日子了。
两个月了，加上他之前在济仁堂呆着的时间是四个多月。他是不是又该走了呢。
船身微微震了震，是靠岸了。船家栓好了绳子后，阮羽渊先下了船在岸上等勿离，勿离下船时被岸边的石子绊了一下，阮羽渊下意识的借住她要摔倒的身子。
两对眼眸相视，一些纠缠不清的东西如藤蔓已滋生延长。爱情就如同乱石块下的小草，你不会注意到它在黑暗中一丝的动静还有顽强的生命力，待到它遇阳光后初露头角时，你才发现它不知何时已在你心里生了根。
“你没事吧？”阮羽渊语气温柔的问道。
勿离站起身，“没事，还好你扶了我。”
他有些不舍的松开手，“天色太晚了，你赶紧回去吧，我送送你。”
因为是避着人出来的，所以勿离提前在后门给自己留了门缝。阮羽渊看着勿离从暖香阁的后门进去，自己漫步回了济仁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