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话（1 / 1）

法国作家左拉在《萌芽》中描绘的雪景令人十分恐怖。他曾这样写：雪已落了两天，上午刚停止，强烈的冰冻凝固了无限大的积雪面。……在雪底下，二百四十个矿村偃卧着，仿佛已经消失了。……没有火的房子，和路上的石块一样冷，不能融解屋瓦上的厚层的雪。在白色的平原里，这只是一堆白矿石，看来很像死了的村庄，罩上它的殓尸布。法国作家莫泊桑在《珍珠小姐》中描绘的雪景也是凄惨的：雪已经下了一个星期了。我们可以说是到了世界末日。偶尔向平原一看，它使我们的心都冰透了，那整个一片白茫茫的地方，全体是白的，冻结了的，并且像漆一样地发光。我们可以说是上帝包好了地球，预备送它回洪荒世界里去。

齐嘉不知道他们所描述的地方是哪里，但有一点她可以确定，那个地方绝对不是巴黎！

五岁那一次的来访，一方面是为“带”尙霁壭回家，另一方面，长住中国南方的她一直渴望能见到漫天飘雪，去之前她不知道法国下不下雪，也没去询问别人，因为她觉得，法国，巴黎，是应该也飘着细细飞雪的。掬一捧巴黎的雪。冥冥中，塞纳河畔的风光，有一缕，萦系着那银装素裹的东西伯利亚冰原。塞纳河上风舞飘扬的零琼碎玉，有着法国的高贵与迷人。

那里，是迷弥着一种与生俱来的优雅浪漫与苍白的高贵的国度。

五岁那年让她碰到了，碰到了飘雪，碰到了肖翌，所以再来巴黎，还是带着深深的期盼，期盼它能再度为他们落下雪花。但这天像是越来越不遂人愿了，他们三个在法国待了两年多，前后经历了三个寒冬，可竟然连一场雪都没见着，哪怕是最严重的一次降温直降到零下九度，人被冻得都快成雕塑了，巴黎的天空仍是一望无际的湛蓝。自此，齐嘉对巴黎下雪不带更多的指望了，或许自己对巴黎的冬雪的记忆只能停留在五岁那一年了。

两年前，他们三个在尙霁壭跟左尹涪的掩护下，顺利抵达了法国，成功地进了La－Filière－FFSA赛车学校。时候得知齐豫廷跟肖品雄这两个爸爸气得暴跳如雷，差点就飞到法国把他们三个拎回去了。奈何尙霁壭本就为自己说服不了齐豫廷而觉得愧对齐嘉他们，这回自然是铆足了劲儿跟齐豫廷耗着，坚决不让他踏上飞往法国的飞机一步。齐豫廷在外雷厉风行，在家却是个十足的“妻管严”，孩子们如果还在国内的话他尚能管束住他们，但现在他们都飞走了，而且还是他的亲亲老婆送走的，他没办法直接拿他们下手，尙霁壭又一再阻挠他，让他对着离他几万公里远的那三个小毛孩无计可施，更何况，这“窜逃阴谋”里，还有左家当权人左老爷子一份，这就更让他无可奈何了，唯一跟他站在同一阵线上的肖品雄，却也只是气愤归气愤，仍只为他的生意忙到不可开焦，还眼巴巴地指望齐豫廷能帮他把他的宝贝儿子给带回来呢。所以齐豫廷的处境只能用“孤军奋战”四个字来形容，而且他的对手不单是人多势众，而且是每个人都能轻易的就击败他的，所以面对这种“敌强我弱”的境地，齐豫廷最终还是无奈地选择了放弃，反正那三个小屁孩迟早还是要回来的，到时候再好好教训他们一顿，或者肖品雄哪天真急了，说不定他们两人就可以提早给那几个孩子好看了。

齐豫廷在国内“革命”不成功，他们三个倒是乐得不行，这样就没人再来妨碍他们追求自己的赛车梦了。

在La－Filière－FFSA一年里，他们凭着自己对赛车超高的领悟力以及他们小小年纪就有的那点驾驶技术（三人：再次向管觞致敬！），让他们成为La－Filière－FFSA学校里最年少的成员，同时也是最年轻的职业赛车手。肖翌大他们两个两年，所以没能也跟着成为“之最”，但肖翌的赛车技术在三人中也是最好的，齐嘉笑称肖翌可以心理平衡一点了。

从La－Filière－FFSA毕业后，他们并没有马上回国，他们知道一回国就要面对齐豫廷跟肖品雄那两张臭脸，指不定被骂成什么样呢，谁那么傻明知道前面有暴风雨还坚持往前走的啊。所以还是能避则避，至少等那两个爸爸那想要教训他们的想法被对他们的思念之情完全抹消了，他们回去才安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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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唉，什么时候才能再见一次巴黎的雪呢？”齐嘉伏趴在咖啡馆的玻璃桌面上，歪着头盯着窗外，无精打采地说道。

坐在她对面的肖翌跟左一烈一听她这话，也都不约而同地望向窗外，马上被自己这种条件反射给弄得哭笑不得，他们果然是对齐嘉的话太敏感了。这艳阳高照的大夏天的，竟然有人可以在看到被晒到都在冒烟了的柏油路面，以及挥汗如雨的行人时，想到那种百年难得一见的东西。

肖翌敲了下齐嘉的后脑勺，把她从那虚无缥缈的幻想中拉了回来，这丫头肯定是空调吹多了人都傻了。

齐嘉愤愤不平地怒瞪着肖翌，用眼神加表情抗议着他刚刚那欺凌弱小的行为。肖翌乐呵呵地递给她一张餐巾纸，示意她擦擦从刚刚就留在嘴角的奶油泡沫。

齐嘉擦着嘴，突然想到什么眼睛里立马出现异样的神采。

“我们去‘盘丝洞’吧！”齐嘉兴奋地建议。

“‘盘丝洞’？这么早去那儿干嘛啊？”大白天的人家还没开门呢。

“盘丝洞”是巴黎街道旁一家不太起眼的小型夜总会，跟丽都、红磨坊等自是没得比的，但后两者由于它们在国际上的知名程度，那里面的消费自然也是不能马虎的，光是在丽都，晚餐加表演秀的费用就从795到815法郎不等，依座位不同而定，只看秀的话，周日至周四也要460法郎，周五周六就更昂贵了，要550法郎，而红磨坊就更不用说了，拥有精致的歌舞以及悠久的历史，其国际知名度远在丽都之上，相等的，它那里面的消费就更是齐嘉他们这种“小平民”负担不起的，他们可做不出来拿家里的钱来这昂贵的国度挥霍的事，那样他们会被自己鄙视死的。所以像“盘丝洞”这样的小PUB就是他们的最佳选择了，“盘丝洞”之所以吸引他们，更主要的原因还是，就因为这里的不起眼，所以几乎没有那些经常混迹于大大小小夜总会的小混混光顾这里，来这里的多半是白天看到的那些在街道边路旁拿着样乐器演奏的街头艺人，所以这里的艺术氛围较之其他是有过之而无不及啊。都说在法国，连乞丐都是艺术家，在法国的这两年，齐嘉算是真正见识到了。这浪漫之都果然是名不虚传啊。

“可是Jack昨晚答应我了呀，今天不管我们什么时候去，他都会来帮我们开门的。”

“盘丝洞”的店长兼DJ－－Jack是齐嘉的偶像，在法国看了那么多金发碧眼的帅哥，就觉得Jack最有味道了，而且他不但人长得帅，打碟的姿势很帅，连跟她打招呼的样子都很帅。肖翌跟左一烈就打趣说齐嘉再这么色的话，迟早被拐卖到“盘丝洞”当小蜘蛛精。但齐嘉最想说的是，Jack最帅的地方是他懂得演奏好多好多的乐器，什么萨克斯啦、小提琴啦、贝司啦……竟然连二胡都会，她能不崇拜他吗？想当初，她学个钢琴都能学到把那台钢琴弹到稀巴烂，终于让齐家二老确信她没有这方面的艺术天分。她齐嘉的天分根本就在赛车嘛。

肖翌抿一口清水，他今天有点感冒，左一烈特别叮嘱他不许碰任何有酒精成分的食物，竟然连咖啡都禁止他喝，果汁他又不爱喝，就只好喝清水了，话说他好像不记得咖啡里含有酒精啊，不过既然一烈这么说了，自然有他的道理，他就乖乖照办了，反正现在左一烈相当于他的专属医师了。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好像是自从知道了他的病，左一烈就开始学习医理了，从中国一直到法国，每天除了训练，就是通过视频跟远在中国学习医学的管觞通信，有时候还会找一些什么专家之类的请教，试图找到办法不用激素就可以增加他体内的乙醛脱氢酶的含量。在还没能研究出来的时候，他甚至又去学了调酒，学习怎样使酒中的酒精浓度降到最小而不影响酒的醇味，因为不知从什么时候起，自己竟然爱上了烈酒的醇香，这对严重缺少乙醛脱氢酶的自己来说，真的不是一件好事。而左一烈为自己做的这一切，着实让他感动不已，每天晚上看到他在电脑前奋战到三更半夜，都有种说不出的心疼。自己，似乎太让人不能省心了。

“我听说最近上映了一部电影，其原声带是配乐家Nicolas－Errera为它用钢琴铺陈基调的旋律。反应好像挺不错的，听说今天有放映，我昨天就去买了三张票了。但是看来……”肖翌稍停了一下，故意看了眼齐嘉，果然看到齐嘉那放着兴奋神采的双眸，Nicolas－Errera是她最喜欢的配乐家，是她在砸了那台折磨了她半年之久的钢琴之后为之后悔不已的人，记得那时是因为他带她去看了Antoine－de－Caunes与Perez－wen共同执导的《Scénario－sur－la－drogue》（《情迷海上花》），结果她没注意到里面的任何一个演员，倒是对该片的主题曲印象深刻，然后就开始注意Nicolas－Errera的多部作品，搜集了许多跟Nicolas－Errera相关的资料，其关注程度与她所向往的赛车不相上下。从那时候开始，只要是Nicolas－Errera有参与的影片她都会马上先睹为快。所有人就一直不了解，这么一个没有丝毫音乐细胞的人怎么就会对一个配乐家产生那么大的兴趣啊？而且这还不只是单纯的一时感兴趣而已，这么多年来，还不见她有丝毫会对Nicolas－Errera先生失去兴趣的迹象。齐嘉不是那种只有三分钟热度的人，她一旦对什么东西有了兴趣，那就可能是一辈子的事情了。

自己的这句话果然起了效用，看齐嘉的表情，仿佛要把他当神明膜拜的样子，还真是难得有这样的机会啊！

肖翌继续调侃道：“但是看来，某人似乎会更想去那个什么蜘蛛洞啊。”

“没有没有！哪能啊？！人家要去啦！翌最好了，票都买了不能浪费的嘛。”齐嘉忙不迭地晃着肖翌的手臂，撒娇着说。

肖翌特别喜欢齐嘉跟自己撒娇的模样，虽然齐嘉最常撒娇的对象就是他，但这个样子的齐嘉就是让人看不腻，特别想呵护她的感觉。

“一烈也很想去的，对吧？”齐嘉没留意到肖翌眼底的笑意，还以为他真的不带她看电影去了，忙拉上左一烈来增强自己这边的说服力。

左一烈看着齐嘉使劲儿地朝自己使眼色，感觉她的眼睛都快抽筋了，不由得咧开嘴乐了。齐嘉看左一烈不但不帮她说服肖翌，还在那儿嘲笑她，那个气得呀！但现在最重要的还是要赶快解决肖翌才是。

“好啦好啦，又没说不带你去啊。”看她真的急了，肖翌也不想再捉弄她了，反正这个世界上能有机会这么捉弄她齐嘉的目前也只有他一人了，他也就不急于把这种美差一次性办完了。

“哦耶！”齐嘉蹦得老高，让大家再一次惊叹于她那超强的弹跳力。

“那部电影叫什么啊？”没得看戏了的左一烈开口问道。

“《LE－PAPILLO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