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话(1 / 1)
齐家
齐豫廷眉头紧皱,眼睛不时地向门口瞟去,似乎在等待什么,却又好像深怕出现什么。
肖品雄交叠着双腿端坐着,脸上的表情一如既往的严峻。
客厅里只有他们两个人,齐豫廷让齐琦带她妈妈回房去了,肖品雄的到来,怎么说都不会是让他们开心的事,她们还是避开为好。
“品雄,你看,这个事怎么说都是孩子们之间的事,我们是不是不应该管太多啊?”
“孩子们的事?哼!”肖品雄嗤之以鼻地说道:“就这样任由他们胡闹?我可只剩一烈这个儿子了。”肖品雄言辞峻厉,齐豫廷被他这一句话噎到什么也说不出来了。
门外传来熟悉的脚步声,齐豫廷一下子挺起身来,神经更加紧绷了。
“爸,今天这么好给我等……肖伯伯?”一进门看到端坐在客厅的齐豫廷,齐嘉便咋咋呼呼地调笑道,却在看到里面的肖品雄时顿住了。对肖品雄的到来齐嘉没有任何准备,这个人本是不可能再出现在她面前的呀。
肖品雄扫了齐嘉一眼,眼底是难掩的憎恶,待看到在她身后进门来的人时,脸上不由得一阵错愕。
“肖伯伯,这么晚了,是在等我吗?”对肖品雄,齐嘉即使不热情,也不会有太露骨的排斥,毕竟……自己是欠他的。
“嗯,你齐嘉的架子还真是大啊。”肖品雄不无嘲讽地说道。
齐嘉抬眼看了他一眼,面无表情地说道:“肖伯伯并没有事先通知齐嘉您要过来,又怎么能说齐嘉摆架子呢。”
肖品雄被齐嘉将了这么一军,脸上有点挂不住。不想跟她多做交涉,他霍然起身,走到齐嘉身边,斜过头恶狠狠地警告道:“不想跟你多说废话,我今天来是要告诉你,给我离一烈远一点!”
齐嘉没看他,淡淡说道:“我不觉得一烈会希望这样。”
“你!”肖品雄没想到齐嘉会这样跟他说话,以往他再怎么发泄对她的怨恨,齐嘉都只会照单全收,因为他们都清楚齐嘉欠肖家的,是她这辈子都还不了的。原本他已不愿意再见到这个让他恨不得千刀万剐的臭丫头,可始终劝不了左一烈,他只好从齐嘉入手了,只要齐嘉愿意不见左一烈,迟早一天左一烈会放弃的。可是,让他想不到的是齐嘉竟然敢这样对他说话。
“肖伯伯。”齐嘉转过头直视着肖品雄,口气平静却又不容抗拒:“一烈有他自己的生活,你可以拿父亲的身份照顾他,爱护他,但是,你没权力干涉他的生活。而且,”齐嘉顿了顿,继续说道:“如果您觉得您还想当个好父亲,想让一烈心甘情愿地叫您一声‘爸爸’的话,您今天就不该来对我说这样的话。还是您觉得一烈就该是任您摆布的玩偶?是那样的话,我又有什么理由听您的话?一烈对于您来说,是怎样的价值我管不着,但凭您对待一烈的方式,您今天本就没立场来跟我说这样的话。”齐嘉态度坚决。肖品雄对他们来说,只是左一烈名义上的父亲,更不要说他现在要干涉的是他们都珍惜的。
“嘉嘉……”齐豫廷没想到齐嘉会对肖品雄说这样的话,但是齐嘉会说这样的话也并不奇怪,肖品雄对左一烈的所作所为任你谁都会看不过去的。
或许……齐豫廷看了看齐嘉。左一烈在齐嘉心目中,已经渐渐的比她自己知道的要重要得多了。
肖品雄的脸上开始有点抖动,显然气得不轻。他压住怒火压低声音说道:“我会当个什么样的爸爸不是重点,重点是--我要确保我还有当父亲的机会。”
“肖品雄!”齐豫廷猛地站起来,大声呵斥他。“你不要太过分了!对孩子讲这样的话你不觉得有失身份吗?!”
肖品雄没理会齐豫廷的咆哮,他很满意看到齐嘉那瞬间刷白的脸色。唯有这样,才能让齐嘉明白,她在他面前,永远是个罪人,更没有资格跟他谈怎样当个称职的父亲。
一直站在一旁的安君豪先是被他们的对话搞得一头雾水,听到后来又惊讶于左一烈跟肖品雄的关系--他们竟然是父子?!然后齐嘉的突然变色更让他错愕不已,看惯嘻嘻哈哈的齐嘉,也看过哀伤的齐嘉,但是像现在这种好似见到绝顶恐怖的事的样子,还是第一次见到,肖品雄话里有话,齐嘉听懂了,齐豫廷也听懂了,肖品雄在暗示什么?安君豪直觉,那是跟La-Filière-FFSA有关,跟LE-PAPILLON有关,跟那个跟他有着同样眼神的人有关……只有这个,齐嘉才会出现跟平常不一样的表情。不管是曾经的哀伤还是现在的恐慌……
“还有,”肖品雄越过齐嘉对在她身后错愕中的安君豪说道:“君豪,你怎么会在这里,你又跟他们什么关系?”
一听这话,齐豫廷以及,还没来得及从内疚恐慌中回过神来的齐嘉都条件反射地看向安君豪。眼中的有疑惑,也有诧异。
安君豪看了他们一眼,才对肖品雄开口道:“姑父,齐琦是我女朋友。”
姑父?!此时齐豫廷跟齐嘉眼中的疑惑与诧异越加明显。
“是吗?这世界还真是小啊!”肖品雄回头看了眼齐豫廷,嘲讽道:“但是,作为长辈我不得不奉劝你一句,离齐家人,特别是你身旁那位齐嘉小姐最好远一点,绝对对你有百利而无一害的。我相信,如果你妈妈知道你跟齐家人有瓜葛,也不会同意你跟齐琦再有来往的,你自己要好自为之啊。”说着,拍拍他的肩膀,意思让他好自为之。
“谢谢姑父提醒,君豪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就像嘉嘉说的,我们有我们的生活,你们的私人恩怨不应该,也不可能影响到我们的。”安君豪淡淡说道,口气却也同样的坚定。
肖品雄瞪了他一眼,愤怒于他竟然在外人面前给他难堪,却又不好发作,这只会让齐家人更看笑话了。只能一甩手愤然离开。
安君豪目送肖品雄离开,转过身来就看到齐家父女眼底那久久不散的疑问。
“他跟我妈妈是堂兄妹,我们两家的来往也不算亲密,只是偶尔生意上有点交集,所以说实话,跟他我也不是很熟,没想到今天会在这里见到他。”安君豪解释着。
“嗯。”齐豫廷应和着,“这么说,你妈妈是肖培非?”
“是的。齐伯伯认识我妈妈?”
“哦,也不是,你妈妈在生意场上本就很有名啊。”齐豫廷略有托词。
安君豪虽然有点觉察,但既然他不肯直说,自然有他的道理,自己也不好再细问了。倒是齐嘉,安君豪注意到她从刚刚就一句话也没有,只是直勾勾地盯着他看,脸上越加的苍白。
“这么说,你跟肖翌是兄弟了?”过了良久,齐嘉才悠悠问出一句。
安君豪顿时觉得自己陷入了一场越搅越深的漩涡中,似乎一切都有缠缠绕绕的联系,却让他更加地无法捉摸,无法联系这一切。
“是的,我们,是表兄弟。”
仿佛天地突然变色般,安君豪对着齐嘉的眼睛,竟然没能从她眼里看到自己的影像。此时此刻,齐嘉仿似一个没有感觉的布偶,定在那里一动不动,眼睛更是看不到焦点,抑或者,他就是她的焦点,确切来说,应该是他身体中好像存在着另一个生命,而它才是那个真正掳获了她全部注意的对象,它才是她的焦点……
连齐豫廷都有明显的不对劲,安君豪发现齐豫廷看他的眼神也不似平常那么自然。难道他是翌的哥哥有什么不对吗?齐家跟肖家到底有什么关系?肖翌跟他们又有怎样的渊源?安君豪发现自己越来越想快点解开这个迷了,否则他早晚会被这在他脑子里快缠成一团的不解给弄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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管觞静静的坐着,眼睛看这地面,不敢抬头正视他面前那张脸。不是不敢看它的愤怒,而是愤怒背后那能让日月无光的悲怆。
门“砰”的一声被一下撞开,这次管觞没心思去理会那扇可怜的门又被撞成什么样了。眼前的僵持场面已经让他顾不上了。
左一烈看着屋里对坐着的两人,一股强烈的不安涌上心来。刚刚管觞在电话里的声音就让他觉得不对头了。
“你们,呵,这是怎么了?都玩忧郁呢。”左一烈故作轻松,其实已经紧张到心脏就要从喉咙口跳出来了。
齐嘉忽而看向他,脸上眼中都没有任何表情,很正常的平静,却是很不平常的平静。这让左一烈心中的不安愈加强烈。
“这是……怎么了?”
齐嘉还是一言不发地看着他,看得他心里直发麻。
管觞打破这僵局:“一烈,你爸爸昨晚去找过嘉嘉了。”
“什么?!”一股怒气顿时充满左一烈的全身,“他到底想干嘛?!”
“他让我最好离你远一点。”齐嘉淡淡说道,脸上仍是那副波澜不惊的模样。
左一烈压下满腔的怒火,看着齐嘉幽然问:“是吗?那你呢?肖品雄的话,还是一如既往的听从吗?”
从去法国回来,左一烈对自己在齐嘉心目中的地位是越来越没把握了,以前一直认为或许齐嘉还是有把他当“左一烈”、把他当作他自己在看待的,可是,如果发现自己说的话对齐嘉来说竟然还不及一个只是拥有那双眼睛的人说的有说服力,那么,他还有什么资本认为自己对齐嘉来说是有那么一点点能让她感受到存在的。那如今,肖品雄的那个“离他远点”的命令对齐嘉来说,要照办就不是那么困难了。
原来自己,一直都是以另外一个身份存在齐嘉的生命中的,那个他从没真正享受过,却成了他待在齐嘉身边的唯一的筹码的身份。
“哇啊!”
左一烈揉着自己的脑门,不可思议地看着齐嘉,干嘛莫名其妙地打他啊?这臭丫头真的是越来越暴力了。管觞也错愕不已地瞪着齐嘉看,刚刚齐嘉眼里那惨淡到日月无关的神情哪儿去了?这丫头的脾气怎么比这个时候的天气还让人琢磨不透啊?
“少用这种眼神看我,自己为什么挨打自己清楚。什么叫‘一如既往地听从’啊?我齐嘉是那么没立场的人吗?天皇老子的话我都还不一定全听呢,肖品雄能跟那老人家比不?”
齐嘉一边甩着打他头的手,一边埋怨道。那一下也让自己的手没能好受,貌似实在太用力了,左一烈的脑壳应该还撑得住吧?
“死一烈,头长那么硬是有奖金哟!”打了人还能这么大言不惭的人这世上大概也挑不出几个了,齐嘉就荣幸地成为那一拨人中的翘首。
管觞同情地看着左一烈,谁让他不识相乱说话,他也帮不了他了。
“额,我还以为……”左一烈摸着头,心里却是说不出的愉悦,看来是自己多心了。
“以为,以为。没事别瞎以为,你以为你是管觞家隔壁的瞎眼神算啊?‘以为’一下就什么都是了。”
“咦?”管觞不理解了,“我家隔壁什么时候有个瞎眼神算啊。”新搬来的?那他都不知道齐嘉怎么就知道了啊?
还在不解中,抬头却看到两人同时抛过来的卫生球,眼底是毫不掩饰的……鄙夷,脸上也都分明地写着两个字——笨蛋!
又被耍了……管觞很郁闷地觉悟,觉悟后继续郁闷。
“既然你们都来了,”就在他们都以为不过虚惊一场的时候,齐嘉又突然开口:“我有一件事一直想不通,想让你们帮着想想看,看我猜测的是不是对的。”
“好啊,什么事啊?”两人都不疑有他地应和。
齐嘉轻轻笑了下,才缓缓开口:“肖翌,”说完这个词,她看了看她们俩,果然看到他们顿变的脸色,才继续说道:“他的视网膜捐赠对象,你们认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