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话（1 / 1）
冬日的阳光永远是“温暖”的代名词，比万物复苏的春天更能让人从心底觉得舒服。巴黎的气温已经降到零下2、3度了，却不见有哪怕是一小片的雪花飘落。
“唉。”
被毛绒绒的大衣包裹得严严实实的小女孩踢着脚下的小石子，过多的衣物让她的行动有些迟缓，抬一下脚觉得堵得慌。站上旁边会堂前的台阶，望着茫茫无人迹的广场，抬头看看一望无际的苍穹，蔚蓝蔚蓝的天际飘着片缕浮云，很像被咬过了的棉花糖，那种在中国街头巷尾架在小车上用白糖在一个大圆盘上“呼呲呼呲”制成的棉花糖，很遗憾在法国的街道上从没见过。昨天的云朵似乎更有下雪的希望，一团一团，棉白棉白的跟雪丽兹似的，太阳今天似乎更尽职了，肆无忌惮地宣泄着，却没能让周围的温度有点改善，空旷的广场上只有阳光投下的斑驳树影。
看来下雪的期望又落空了。
“小孩子别乱叹气，叹一口气会少活一年的。”小女孩身后的少妇教训道。她发现最近这小女儿好像越来越喜欢叹气了，真不是件好事。
小女孩转过身抬头，眼睛扑闪扑闪地看着她，稚气的童音听在耳里有种很舒服的甜丝丝的感觉：“可是，妈妈那天不是才说，‘叹一口气会少活一天’的，那到底是一天还是一年啊？”灵气的大眼睛里写满疑惑，在阳光下折射出犹如水晶般的光芒。
“额，这个……”尙霁壭被她这么一问，一时不知作何回答。说实话，自己听说的也是这两个版本，谁知道自己哪天瞎说一通说了哪个了。“刚开始时是只有一天啊，可是叹太多次了就会变成一年了。所以不能老是叹气知道吗？”呼，勉强糊弄过去吧，小孩子哪儿懂得那么多啊，能起到警告的作用就行了。
“哦。”小女孩又转过身去，两脚尖踩着小石子耍玩着。低着头轻声说道：“妈妈直接跟人家说不要随便叹气就好了嘛，非得说这么多糊弄小孩子的话，其实刚刚那句是我编的，您以前说的就是‘一年’，自己说过的话都能忘了。妈妈您以前是不是也这么吓唬过姐姐？”
尙霁壭在小女孩后面脸色一阵红一阵白的，被她这句话噎到说不出话来。
这臭丫头真是个气死人不偿命的小屁孩！
“妈妈你说什么时候会下雪啊？”小女孩抬头看着天，突然问道。
尙霁壭看了看她，也抬头望望那无垠的苍穹，怎么看都没有下雪的迹象啊。
“快了吧。”不忍打破小孩子心中的美好希望，只能这样应承着，巴黎有多少年没有下雪了呀？今年会有例外吗？
“快了是有多快啊？”小女孩抓着她妈妈的手，摇晃着表达她的迫切。
看着她这天真的举动，脸上那属于孩童所有的粉嫩让尙霁壭忘了刚刚被她捉弄时的困窘，亲昵地将她抱起来，贴着她的脸颊说道：“快了就是嘉嘉肯定能看到巴黎的冬雪，能堆个雪白雪白的小嘉嘉，给它插上胡萝卜的鼻子，蓝莓的眼睛，樱桃的嘴巴，给它戴上嘉嘉的小红帽，围上妈妈给嘉嘉织的围巾，让它给嘉嘉作伴。”
“那给它戴上小红帽，会不会被大灰狼吃掉啊？”小齐嘉把头缩在她妈妈的颈边，奶声奶气地问道。
“呵呵。”尙霁壭被她的稚气的询问逗乐了，笑着说道：“怎么会呢？没有大灰狼，不会被大灰狼吃掉的。”
“这样啊……那我们就再堆个大灰狼吧，然后再堆个外婆，就拿妈妈当模板堆个跟妈妈一样的外婆，然后大灰狼会吃掉外婆，再吃掉小红帽，然后还有猎人……”
尙霁壭越听越不是滋味，这小孩子脑子里都在想什么啊？以后要严禁给她看那些乱七八糟的刊物（安徒生：《小红帽》才不是乱七八糟的刊物呢！）了，看成什么样子了呀这都？！
尙霁壭刚想训斥小齐嘉的用语，却发现小姑娘已经说着说着窝在她怀里睡去了。看着她恬静的睡颜，粉嫩的双颊在这严冬中更显娇妍，浓密的睫毛微微上翘着，这小鼻子小眼睛让人忍不住想亲亲她。果然还是安安静静的齐嘉更让人疼爱，就像个小天使般，一醒来就脱胎成小恶魔了。想到留在家中那个恬静可亲的大女儿，就跟睡着的齐嘉一样，怎么同个娘胎出来的两小姑娘性情会差这么多啊？
尙霁壭想到自己要陪这个小恶魔在这个异域城市待上个把月就直发寒，她可没她老公那种定力啊。
齐琦，妈妈想你了啦！
尙霁壭十分“偏心”地在心底呼唤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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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齐嘉一觉醒来便趴着窗沿上，望着窗外的天空，似乎自己这样看着看着，上帝他老人家就能感受到她心底的呼唤，如她所愿地给她飘雪花。
“嘉嘉！起床没？下来吃早餐了！”
听到妈妈的催促，小齐嘉以最快速度换好衣服，进盥洗间迅速洗漱完毕，奔着下了楼，径直奔向餐桌。
“吃饭你倒是不含糊哈。”尙霁壭一边往她面前放餐点，一边打趣道。小齐嘉叉起一小片培根肉塞进嘴里，小小的嘴巴马上鼓起一团，“肿”着半边脸冲她妈妈傻笑。
“昨天听天气预报说，傍晚可能会下雪哟。”尙霁壭冲小齐嘉眨眨眼，向她报告这个好消息。
“真的吗？！”小齐嘉从椅子上跳起来，一下子站在了椅子上，瞪大兴奋的双眼看着她妈妈，好像看着上帝般虔诚。
天啊！这丫头这是什么程度的弹跳力啊？尙霁壭吃惊地看着跳上椅子的齐嘉，考虑着是不是该送她去练体育，要么女孩子练舞蹈也可以啊，刚好收收她那顽劣的个性。
“天气预报上是这么说的，等着看看咯。嘉嘉啊，想不想学跳舞啊？”尙霁壭提出她的建议，立马惹来齐嘉的又一阵猛瞧。
“怎，怎么了？妈妈脸上有什么吗？”被齐嘉这么一瞧，尙霁壭竟然有点不自在。
齐嘉坐回椅子上，切着盘里的煎蛋，喃喃道：“人家有说过人家喜欢跳舞吗？妈妈是想私自为人家安排人家的人生吗？”
“额。”尙霁壭终于可以体会齐豫廷平日里的痛苦了。
从齐嘉开始可以走路，她就派往法国任职，一直都是齐豫廷在国内负责照看两个孩子，这次终于申请到回国留任的机会，就想说让孩子们过来跟她一起待上一个月，然后一起回国，也好让齐豫廷这个月能专心处理他的生意。结果只有齐嘉跟着前来法国的友人过来，齐琦留在齐豫廷身边照顾爸爸。知道齐琦这么懂事尙霁壭很欣慰，原以为同个环境下长大的两姐妹性格应该差不了多少，就算齐嘉年纪比较小，应该也是个惹人疼爱的孩子。“初见”齐嘉，尙霁壭也被她那天使般的外表给蒙骗了，想一个这么可爱的小女孩也一定跟天使一样乖巧。可是，第二天起，尙霁壭就完全抹杀了自己的预想，齐嘉压根儿从头到脚，从里到外就是个十成十的小恶魔！虽然在外人面前，她还是表现得十分乖巧的，但绝不是什么所谓的“怕生”心理在作祟，完全是因为那些人命好，都刚好碰上齐嘉没作弄人的兴致，才可能安然脱险。听朋友同事一个劲儿地夸齐嘉乖巧，尙霁壭真是有苦说不出啊。
今天自己不过是觉得她有那方面的潜质，随口问了句，却惹来这莫须有的罪名，她到底招谁惹谁了呀？！
“妈妈不是这个意思，只不过是问问看而已啦。你不喜欢那就算了啊。”这个妈妈当得真够辛苦的……祈祷这个月赶快过去吧！
“那妈妈要不要听听嘉嘉的意见啊？”
你个小屁孩有什么意见？心里虽然这么想着，嘴上却还是应和着：“好啊，嘉嘉有什么想法呢？”
“人家要学赛车。”
“噗！”
齐嘉说得很平静，却引来尙霁壭很不平静的回应。
“你，你要学赛车？”你懂什么是赛车吗？
齐嘉很郑重地点点头：“嗯！学赛车！”
“额，那个，嘉嘉啊，”尙霁壭支支吾吾的不知道该怎么答复她。“毕竟，女孩子学赛车，不是……”
“没关系，我也只是建议，妈妈您同意就好了，不同意就当听听算了。”齐嘉继续切着她的煎蛋。
这是一个5岁小女孩会说的话吗？这小丫头会不会太早熟了呀，齐豫廷是怎么教的啊？
虽然她嘴上那么说，但尙霁壭知道其实她心里是很渴望自己的同意的，从那个已经被她切成末的煎蛋上就可以看出来了。可是，一个女生怎么会想要学赛车呢？而且还是这么个小女生。只是，如果她真的喜欢的话，也未尝不可呢？没谁规定赛车只能是男孩子的专利啊，而且依齐嘉的性格，跟赛车似乎很搭调的样子。
尙霁壭是个很民主时尚的女人，在法国有很多的赛车学校及赛道，赛车文化在这个地方很普及，据说，第一场赛车比赛就是于1887年4月20日在巴黎举行的。她平时也会偶尔跟同事结伴去看赛车，现在的赛车已经不是早年前那种危险性极大的活动了，如今的赛车可以说是一项很潮的运动，就差还没成为全民运动项目了。尙霁壭的默许，也是后来齐嘉能在赛车界一拔头筹不可或缺的动力，如果不是后来发生的悲剧，或许尙霁壭对齐嘉赛车仍是持完全赞成态度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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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吃完饭，齐嘉便拉着尙霁壭一路跑到Place－de－la－Concorde，说是一定要在这广场看飘雪才有意境，虽然尙霁壭实在是想不出在这里看飘雪到底有什么特别的地方，但齐嘉既然这么说了，自己也只能跟着她来了。她也是好几年没见过巴黎的雪了，被雪花笼罩的感觉现在想想还是很美好。
白天看天，还是浮云朵朵，硬是没看出有可能会下雪的样子，后悔不该那么急着告诉齐嘉，这万一要是天气预报不准的话，自己岂不是间接欺骗了齐嘉。看齐嘉那么雀跃的样子，尙霁壭有点担心。
过了6点，还是没有下雪的迹象，广场上原本聚集了好些人，可能都是听了天气预报也想来这儿看雪的，到了这个时候，都陆陆续续带着失望离开了，这恶寒的天气，还是窝在壁炉前比较舒服，只剩三三两两跟齐嘉一样执着的人，一个个跺着脚，不时地抬头看看天际，期望着这雪早点下到。
“嘉嘉，这雪可能不下了，我们还是回去吧，这么冷在外面会着凉的。”尙霁壭看到齐嘉被寒风吹得通红的脸颊，很是心疼。
齐嘉抱膝蹲在台阶上，她看起来不像其他人那么迫切，缩着脖子盯着地面，听到尙霁壭的话也只是轻轻摇了摇头，丝毫没有放弃的意思。
尙霁壭没办法，只好脱下自己的风衣包在齐嘉身上，深怕她受冻着凉了。
广场上的人越来越少了，大家都放弃了等待，不想再跟这恶劣的气候较劲了。
“嘉嘉，预报有时也会不准的，你看，大家都走了，雪真的不会来了，我们也走吧。”
齐嘉这才抬起头，目光向四周扫了一遍，指着远处回头对尙霁壭说道：“喏，那边还有人呢。”
尙霁壭顺着她指的方向望去，果然，远处月光下有着两个模糊的身影，似乎是一高一低两个男的。难得还真的有人同她这个倔强的女儿一样固执啊。
“天气预报可能会不准，但是，妈妈说会下雪就一定会下的！”齐嘉突然又不经意的补上一句。
尙霁壭惊讶地看着这个平时让她头疼不已的小家伙，原来，她之所以这么坚持，只是因为是妈妈说的“今晚会下雪”，所以不管多久，她都相信一定会下雪，所以就一直等着。
尙霁壭突然鼻子一酸，连忙抬手抹去刚浮上眼眶的泪水。被这么个孩子感动到还真的是挺糗的。
“嗯，好，我们慢慢等，一定会下雪的！”尙霁壭干脆也学着齐嘉抱膝蹲着。她挥手向远处那“残余”的两个人打招呼：“Hé，viens－avec－elle，et－ainsi－de－suite（嗨，过来一起等吧！）！”
那两人闻声朝她们母女这边望了望，又对视一眼，才终于缓步走了过来。待他们走到跟前，尙霁壭才看清他们这一高一低父子模样的两人跟她们一样是黄皮肤黑头发的。
像是父亲的那个男人很绅士地朝他们点头致意，他身上穿着巴黎冬日时装展上那套价格不菲的皮袄，脸上干干净净的，很清秀的一个男人，看惯了法国男人所崇尚的性感胡渣，再看到眼前这个男人这副清爽的样子，着实让人不由得感叹还是干干净净的脸庞更让人觉得舒服。
他身边的小男孩跟他有着极相似的容貌，只是跟他那线条分明的脸庞所不同的，小男孩的脸是孩子所特有的那种让人忍不住想呵护的娃娃脸，他应该比齐嘉要年长，那双眼睛已经开始有略微的狭长的迹象了，眼中也有着与齐嘉匹及的璀璨的光芒，粉嫩的小脸也微微有点泛红，这凛冽的寒风果然是摧残皮肤的高手。
齐嘉仍盯着地面，对来到的两人没有多大兴趣。突然她的视线里多了一双站立的双脚，齐嘉这才抬头看看这个站在她面前的人。在对上小男孩犹如夜空中那星光般璀璨闪烁的双眸的那一刻，齐嘉心里不由得“咯噔”一下。
好漂亮的眼睛啊！
小男孩望着齐嘉那水晶般夺目的眼眸，眼底也似乎亮了起来。
“Avez－vous－chinois（你们也是中国人吗？）？”男人问道。
“是的。”尙霁壭直接用中文回答。在法国能看到很多中国人，但在这个时候这种场景下见到，似乎让人感觉特别亲切。“我叫尙霁壭，这是我的女儿，齐嘉。”
“真是太巧了！你好，我叫肖品雄，这是我儿子，”肖品雄手扶住小男孩的肩膀把他往前推了推。
“肖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