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0 杀人是项技术活儿(1 / 1)
我吓得连滚带爬从轾辕身上翻下来,直接就坐在了地上,腿软得站也站不起来,声带酥得喊也喊不出声。我只好双手撑地,两腿狂蹬,紧紧盯着轾辕的尸身,往后蹭出了足有一两丈的距离,直到后背磕在了自己的床沿上。
我打了个激灵,张皇地扭头扫视了自己周身一圈,确定轾辕的鬼魂没有脸色苍白满身血污地站在我旁边准备索命了,才赶紧用双臂死死抱住自己的嘴,不让自己尖叫出来。
现在该怎么办?
马上逃命?不求能逃出宫廷侍卫的天罗地网,至少也不要跟自己亲手杀死的尸体同处一室?
我现在还没有办法进行缜密的逻辑思考,却下意识地觉得这是下下策中的下下策。
——镇定,田可心,镇定,镇定,你给我镇定——!!!
我命令了自己好一会儿之后,才稍微安下一点心来。
不知道轾辕身边当值的侍卫是不是应该跟他有点心灵感应什么的,一会儿就会发现他遇刺身亡,赶来处理后事了。会不会暮渊也马上被惊动,第一时间赶到?
一想到这个可能性,我万分激动,差点就要破口嚎啕。
这样子见到暮渊,虽然很悲情很绝望,但我起码可以理直气壮地告诉他:我这都是为了爱你,我没有对不起你,夫君,我没有对不起你!
可是想到事到临头,特别是想到和暮渊马上就要生离死别,我立即觉得生太可恋,我绝对绝对不想死,也不想坐牢!
所以,有没有可能我假装无辜,最后成功逃出恢恢法网,平安无事地回家和我夫君团聚?
我一直以来信守的那个原则是什么?
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啊!
如果我干脆爬上床假装一无所知地睡到天亮被人连同轾辕的尸身一起发现,是不是就没事了?
天神们都有些什么神奇的刑侦手段我不知道,但他们起码不应该会验指纹吧?不管怎么样,值得赌一把。
说起来,我现在应该赶快站起来过去检查一下我有没有留下什么破绽和线索,有的话马上该清理的清理该伪装的伪装,把现场布置得天衣无缝,将我的嫌疑完全排除在外。
可我哪有那个胆子……
无奈,也真的就只能赌运气了。
到时候呢,就算前来破案的侦探自己想不到,我也可以提示他:喂,如果我是杀人凶手,怎么可能还留在这里给你们抓?
如果他还将信将疑,我还可以加上一个强有力的论据:你看,我好好的,是不是?如果真是我杀了他,他的冤魂还不早把我弄死了,还能让我活到现在?
这个论据能够被使用的前提条件是:轾辕的冤魂——切!我干嘛老自己说他是冤魂?他其实也没那么冤好不好!
我是说,前提是轾辕的鬼魂必须不来拘我去陪葬才行啊!
这个想法成功地把我吓着了。俗话说物极必反,我刚才那一吓,是吓得浑身脱力无法正常行动,现在这再一吓,就是全身又生出了无穷无尽的力量。我一撑地就蹿了起来,翻身上床,用被子把自己裹了个严严实实。
好吧,既然横下心来要这么应对,那么现在就还有一件必须办到的事情,就是马上睡着,而且必须睡好,不能做噩梦。
只有睡得好,才能证明我不心虚。
也只有睡得死,才能说得过去为什么跟我同处一室的那位半夜都被人杀了我都没感觉。
可是,要躺在一具尸体旁边睡得好,这世上应该没几个人有这种心理素质吧?何况是我?
以前老看到一些社会奇闻,比如说曾经有个女中学生因为嫌老外婆太唠叨而把她杀了,然后把尸体往床下一塞,从此每天晚上就睡得奇香无比,直到半腐烂的尸体被发现。
又比如说有个被背叛的老公把老婆杀了,自此终于确定她再也不会出轨而彻底安心,从此每晚抱着她的尸体睡得甜甜蜜蜜。
再比如说……
我不比如了,再比下去我就神经失常了!
可那些人、那些人……他们到底都是怎么做到的啊!
我缩在被子里抖啊抖啊抖,既不知道轾辕的鬼魂什么时候才会来找我算帐,也不清楚他会不会直接诈尸来吓唬我。
这么抖抖抖地胡思乱想了半天,我终于精疲力尽,竟然真的睡过去了!
I服了me,遇神杀神,遇佛杀佛的虎胆女侠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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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醒来的时候,回注到脑子里的第一个意识就是:糟了!我昨天晚上试刀还在左手食指上留下了一道伤口呢,会不会被侦探发现然后露馅啊?
怎么办?要不这么说吧:大人,我也不知道这个伤口是怎么来的啊……哦,对了!肯定是昨天晚上凶手潜进来的时候,不知道那把刀到底是装饰用的呢还是已经开刃,又为了洗清嫌疑嫁祸于我,就用我的手指来试了试。
然后人家侦探肯定就会拈着下巴问我:哪个杀手会费老大力气跑到王宫里来行刺大王、自己却不带凶器、而是要在寝宫里现场找一把连开刃没有都不知道的作案工具的?
而且,你睡得是有多死啊,人家半夜割你一刀你都没感觉?
呃……所以这个解释……它果然不怎么高明哈……
要不我这么说吧:这是我昨天早上在家做早餐的时候不小心切的。怎么样?你们没有那什么技术吧?没法判断这到底是什么刀切的也没法把受伤时间精确到误差不超过前后一小时吧?
然后人家侦探就会点点头,说:那倒没有。不过我们已经去你家问过了,你家下人都说你昨天早上早餐做的是馒头,根本就没有用刀的机会。怎么着?口供还没来得及对上吧?
我……唉!
再要不,我说……
停!我不说了,因为、因为……
我忽然意识到,好像正有一个又湿又暖的东西,恰好就包在我左手的食指上,还蹭啊蹭啊蹭的!
我缓缓地、缓缓地、缓缓地,把眼睛睁开,从一条细缝一直睁到暴突——
只见我那根受伤的手指正被轾辕含在嘴里,轻轻吮吸。
轾、轾……轾辕!
我神经错乱地瞪着他,而他看我醒来,春风拂面地一笑:“傻丫头,那把刀很锋利的,你怎么这么傻,拿自己的手指去试?要试也要用我的手来试嘛,反正你最后也是要扎我的,对不对?”
我对自己说:田可心,你给我一、二、三——晕过去!
指令接收失败,我没晕过去,我更清醒了。
我清醒到一挺身就坐了起来,指着他语不成声:“你、你、你你你!”
轾辕看我“你”得太辛苦,索性替我说了出来:“我怎么没死?呵呵,说你是傻丫头吧,天神哪是那么容易杀死的?你呀!怪不得你要去修仙。”
说到这里,他举起我那根始终被他紧握不放的手指,在指尖上再吻了一下,满意地微笑道:“好了,伤口已经没了。你昨晚睡得不好,再眯一会儿吧,醒来想吃什么就让她们送进来。我得上朝去了,今天先不陪你,从明日起,要你每日早起陪我用早膳。哦,对了——”
他已经站起身,捋平了衣袍上的几道褶皱,又定住了身形:“我会命人把修仙的典籍送来,你若还想修仙,便循典籍中所言而为,我也可以给你寻个师父来;你若不想修仙,好歹也看看,你不是还要给暮渊写信汇报自己的进展么?书房里还有些关于东麓的风土物志,你有空也翻翻,以免说漏了馅儿,自己不确定的地方,可以问下面人,或者等我回来,再与你一一讲解推敲。”
他婆婆妈妈地交待了这一大篇之后,又俯下身在我额上亲了一下,终于芝兰玉树地翩翩离去。
我抱着头往枕头上一栽,发出一声惨叫:“我不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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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这整整一天,我都抱着轾辕给我的几个大部头钻研修仙秘要及东麓旅游指南,直钻研得自己头晕脑胀生不如死。其实我这么心事重重的状态,哪里看得进去?何况里面的词句都晦涩难懂,很多大约是专业术语,没有正儿八经的师父在旁边讲解分析举例示范,我真正是在看天书。
而我的这许多曲折心事当中,不但有第一次尝试杀人就惨遭失败的强烈挫折感,还有对轾辕复杂的心情。
他到底是怎么想的啊?先前他说的那句话,什么天神哪这么容易杀死还怪不得我要去修仙云云,难道不是说修了仙我就会知道怎么杀死他吗?
那他还让我看这些修仙的东西?
唉,女人最怕这样了,一个男人摆出把命都交到你手上的姿态,你还就不好真要他的命了!
所以我决定不把这事儿理解得这么言情,就当他是量我也看不懂学不会所以还是杀不了他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