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5 我三八了一把(1 / 1)
对于我那一串问题,韶琤回答道:“大体上不错,却也不完全。自然也是有男子不愿苟活一世另娶他人的,可是男子是家里的香火,必须传宗接代,所以他们往往还是要娶妻生子,给家里留下根苗之后,若还是想要追随所爱的姐妹而去,便也会选择天葬。
但男子毕竟是家里的主心骨,给一家子挑大梁的,大多数人真的有了妻儿之后,也就慢慢淡了那份轻生的心思,宁愿活下来继续担起家中的责任;而待到孩儿们长大,他们自己也已经年迈,更不大会做殉情这样的事了,所以接受天葬的大多还是女子。”
我能说什么呢?无可厚非吧。其实死永远是比活着更容易的事情,这些兄妹姐弟,谈不上女的就比男的更伟大。
“所谓天葬,就是活人躺进棺材里之后,便随风而去,自生自灭。你道这棺材是怎么能飞得起来的?自然是天庭派下的巫神作法,以咒诀之力令此重物得能乘风。然而这些棺材会飘向什么地方,最终会落在哪里,却是连巫神自己也不知道的了。他们只是随意加一注咒诀之力,神力穷尽之时,也就是棺材坠毁之日。”
我懂了,也就是像我们以前玩的击鼓传花,击鼓人不看传花人,只由着性子敲出一通鼓点,鼓点什么时候停住,花也就在什么地方停下来。
我想了想,又问道:“那岂不是也会有这样的情况,就是棺材恰好稳稳当当搁在某个高处,并不会把里面的人摔死?”
韶琤愣了一下,失笑道:“果然,怕是也会有的。不过如果棺材里的人还是决意求死,只要躺着不动,不久也就饿死或冻死了吧。”
我点点头,心下有些惨然:“其实自尽有许多方法,为什么一定要采用这么惨烈的方式呢?”
韶琤答道:“据说是问天之意,因为是天不让他们与自己心爱的人结成连理,他们便要以死相质:你们既然造出了我们,为什么又要把如此巨大的痛苦加诸我们身上?为什么你们身具神力,竟不能替我们去除这小小的瑕疵,使我们也能如你们那般、血亲通婚亦不会产下异常的子嗣?”
问得真好。
但我只低着头,轻声说了一句:“天神也有无法解决的问题啊!”
说来也是好笑,这明明是人对天的怨怒,天庭却还是派下巫神来替他们执行天葬,这算是对人类心怀歉疚而做出的补偿么?还是对下界不满情绪的巧妙疏导?
总之,还算是挺民主挺有政治手腕的了。
我把胳膊撑在膝盖上,托着下巴,喃喃地说:“其实我以前也常常想来着,如果真像有些人那么倒霉,好不容易爱上了一个人,这人却偏偏是我的亲生兄弟,那可该怎么办?
不过我可从来没想得这么复杂过,只觉得如果是那样的话,只要他也愿意,我就还是要跟他在一起,大不了我们一辈子都不生孩子就是了。”
这的的确确是我以前每次看到肥皂剧里的相关情节时都会产生的想法,不过这种想法也是说得轻巧,现代人嘛,只要可以掩人耳目、最重要的是骗过婚姻登记机关,甚至终身不婚也没关系,那些传宗接代之类的事情有什么重要的?一辈子丁克还算是给抑制人口膨胀作贡献了呢。
那会儿看《雷雨》时,我就特别支持侍萍后来对周萍和四凤的安排:你们赶紧走,走得远远的,到一个谁也不认识你们的地方去!
可惜他们还是晚了一步,就是这一步,让我每次想起来都痛心不已。
要是他们走成了就好了,至于四凤肚子里的孩子么,不是说近亲结婚还是有四分之一的可能不会生下畸形儿吗?
而且据说如果有幸命中这四分之一的机会,那么这个后代就会集中父母双方基因当中最优秀的那部分,显示出超乎寻常的聪慧和美丽。
可惜,世事往往都不会有人的愿望这么简单,这也就是为什么愿望往往都比现实更美好,美好得太多太多。
韶琤听了我那段关于假如爱上自己的兄弟也会不顾一切和他在一起的话之后,好一会儿都没搭腔,于是我也乐得一心一意想我的心事。
过了那一会儿之后,他忽然又开了口,声音好像有些闷塞:“可心,你那位不能成婚的未婚夫婿,他是不是特别特别好?”
听他问起暮渊,虽然他正背对着我赶车,根本就看不见,我还是不加思索地重重点了点头。
“是啊,他特别特别好,好到我常常觉得自己配不上他。他又能干又勇敢,一直保护着我,救了我好多次,还特别细心,很会照顾人——呵!其实我也不知道他是不是很会照顾别人,但他很会照顾我就对了。
而我呢,又胆小又没用,什么都不会,在他身边只能当个帮倒忙的跟屁虫。
对了,他还是我见过的最好看的人哩,比我好看多了,所以刚刚知道他竟然喜欢我那会儿,我根本就不敢相信,也不敢接受。你说是不是很不公平呢?既然他什么都比我强那么多,那就应该是我先喜欢他、得花一番功夫追求他、然后他才勉为其难地也喜欢上我才对呀,可偏偏就不是。不说别的,光说他比我好看这一点吧,我以前见过的所有搭配几乎都是女的比男的好看,基本上如果一个美女能找到一个五官端正的,大家就都觉得他们俩很配了,要说男的比女的好看,那简直是无法想象!
所以,因为我觉得他是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喜欢我的,我就没想过要喜欢他,结果倒让他抢了个先。呵呵,他真亏大发了!
也因为这样,我们刚开始在一起的时候,我是做好了开始一场以心碎收场的感情的准备的,我一直在等他有一天不再爱我,然后我会平静地放他自由。
可是怎么办呢?我再也不可能找到一个像他这么好的人了,所以我再也不可能像爱他这样地去爱另一个人,将来如果我还会有婚姻,那肯定也是:只要一吵架,我就会恨恨地想,甚至忍不住对我丈夫怒吼:你算什么呀,你一点都比不上我前男友!”
我不管不顾地说了这么一大篇话,也没想过跟还不那么熟的韶琤说这些是不是不太合适,人家是不是愿意听。可我一旦开始说,才发现其实是我自己很需要把这些话说出来。这么多天了,不去提起不代表我真的不愿意倾诉。
过去我一直觉得,倾诉是一定要对着一个能够懂得自己的人才可以进行的,现在才知道,其实不一定。因为无论是对谁,至少有一个人是肯定能听懂这些的——那就是自己。
我一边说着,眼泪一边静悄悄地淌了一脸。可是我自始自终都在微笑,因为说的是幸福快乐的事情,我的暮渊,我们在一起的时候,从来没有过一丁点的不愉快,全都是幸福和快乐。
因为他是童话里我爱的那个王子,他曾经真的张开翅膀守护过我,虽然只有短短一瞬。可是并非很多人的生命中都能有这样一个瞬间,所以我已经是一个非常非常幸运的女孩儿了!
这天我和韶琤的这场关于天葬与爱情的对话,是以我对他的一个冒冒失失的问题结束的。
我的问题是:“韶琤,你……你和大姐是不是……”
话到嘴边,我才意识到这个语言要组织起来原来这么困难啊!
不过我这样吞吞吐吐各一半的,韶琤肯定也能明白我指的是什么,于是我接着往下说:“没关系没关系,你刚才也听见我的态度了,别说我没什么资格反对了,我根本就是会衷心祝福你们的,绝不会把你们供出去!所以,如果真是那样的话,你就放心跟大姐在一起吧,咱们住在这么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地方,只要我们自己不说,就根本不会有人知道的!”
我这回怕是有点八婆。其实通常就算是我对别人的爱情直觉强烈反应的时候,我也都会守口如瓶,除非当事人来问我,否则我是绝对不会说出来的。
可这一次不知道为什么,我就是没忍住。大约因为我产生这个突发奇想的时候他正好就在跟前,而且又没有别人,说什么悄悄话都很方便;再说了,韶琤人老实,脾气好,跟他在一起,就是有那种可以有什么说什么的感觉。
我刚说完那番话,韶琤就窘得手脚都不知道该怎么放了,人一着急,说话都支吾起来:“可心,你、你胡说什么呐!哪有这种事?我和大姐……我们、我们就是姐弟,别的什么也没有!”
他本来还只是着急,说到后来好像都有些生起气来:“可心,这种话,你、你以后可不能乱说,你、我……”
我赶紧吐吐舌头连声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是我乱说话,以后再也不敢了,你别生气嘛!”
韶琤那个样子,完全不像是在说谎,可又好像是在掩饰什么似的,弄得我满肚子刨根问底的欲望。其实我一边说着那个可能性的时候,脑子里一边转啊转还觉得挺靠谱的。古代女子出嫁之后,即便是丈夫死了,再回娘家也是一件挺没面子的事情,就好像是被婆家休了似的,可她还真这么义无反顾地就回来了;而且看她每天过得踏踏实实的,完全没有再嫁的打算啊,也没看她张罗着给弟弟说亲什么的。
可韶琤不肯承认,又有发飙的迹象,我也不敢再揪着他逼问了,兔子急了还咬人呢!
这个话题一说僵,我和韶琤一直到青镇都别别扭扭的没怎么说话。好在我们在青镇遇见了一桩不大却也不小的怪事,好歹缓解了我们俩之间的尴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