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1 我们家大神的真身（1 / 1）
直到把我捏得满脸痛苦尽抽凉气，暮渊才终于反应过来，松了手上的力道，转而替我轻轻揉了起来：“难怪这两百年来都不曾听过静涟转世的消息，看来定是如此了！”
他的思路一打开，更多的想法就源源不断地冒了出来：“这么看来……我知道他为什么要不辨是非不分善恶地在人间做下如此多的法事来了！他当初神力被削，降至神仙的最底层，也就是说——”
他低头看着我，对我解释道：“他后来的神力是所有神仙当中最低的，若比那再低，就算不上是神仙了。所以，他后来的状况，倒是非常接近凡人，这看起来似乎是极其糟糕的境况，于他而言，却反而有了一层便利——便于习练另一种功力，更接近于鬼灵的功力。”
我的脑子随着他的话也在高速运转着，这么一来，我也明白了：“他若是如先前那般的神仙，就不能接近鬼魂；而如若修成了接近于鬼灵的功力，便能与静涟同处一室乃至肌肤相亲了！”
暮渊用力地点头：“不错！有了诸多人与鬼的共同祝祷，他便能事半而功倍；而且他用以交换下届崇拜的事情越邪、或为他祝祷的鬼灵越多，就越有助于他练成鬼灵的功力。”
我再抽一口凉气，心底直发寒：“所以他现在大概就是个半鬼半神的怪物？可他何苦如此呢？为什么不放静涟去转世，待到她的下一世再娶她，两个人不就可以天荒地老地长相厮守了吗？”
暮渊也不解地轻轻叹了口气。
我们俩这么说着话，早已经不知不觉走回到之前驻扎的地方了。暮渊从包裹里取出锅碗瓢盆等一应厨具，油盐酱醋等各色佐料，外加一只料理好的乳鸽，烧起火便炖了起来。
我坐在一旁，抱着膝盖，脑子里仍然在对刚才的话题冥思苦想，眼睛里则看着暮渊手法熟练的动作，本来毫无胃口的感觉慢慢消失，只觉得温存。
这么倒着一想，刚才我明明说了不想吃饭，他却还是不管三七二十一就开始操持，分明是“不管你想不想都要吃”的意思。
或者，把他想得温柔一些，则是“我姑且做着，吃不了浪费事小，若你一会儿想吃了却没有就糟糕了”。
不管是哪一种，在在都是他的关爱。
我忽然茅塞顿开，轻声说了一句：“我想，落屺也是用情良苦吧。就算是同一副灵魂，也未必就是同一个人，毕竟有多少人是能生生世世都做夫妻的呢？静涟转世之后，即便再遇到他，也不一定还会爱上他了。”
暮渊抬眼看了看我，目光里有着绵绵密密的恍然，却并不见惊诧，或许他刚才也在思索，也在渐渐地明白过来，因而并不是听了我的话才有所了悟。
天已经黑了下来，不过夏日的旷野之中，往往都是要到很晚很晚才能真正地夜浓如墨，在那之前，便总像是一泓浸了蓝黑油彩的水一般，清光暗流，暧昧低回。
橘红色的火光揉在这样的夜气里，将暮渊的脸庞点染得深邃又柔和，他注视着我，跳跃着一对火苗的双目炯炯照人：“不错，可心，如果你我今生不能做夫妻，要我放开你去等待一个不可知的来世，哪怕只是区区三十六载，我也会觉得遥不可及而无法做到。”
在我的世界里，传说人死后投胎转世要过十八年；在这个生命尺度为我们两倍的地方，这个时间则变成了三十六年。
我忽然想起了之前希望暮渊给出的那个回答——
我会守着你慢慢变老，然后再去等待下一世的你。我要和每一世的你重新相遇、相识再到相爱，以后的每一生每一世，我要你所有的第一次都是我的，我要自己什么也不会再错过。
暮渊仍然不是文艺风小言作者，他仍然没有做出这样的表白，甚至可以说，他的表白是与这其中的意思恰恰相反的。
可是为什么，他的这番话，倒比我自己所希望的更让我感动？
其实，只要是有情人，但凡有半分无需放手的可能，那么大概都是会选择无论付出多大的代价也要紧紧把握的吧？我们总是相信真爱是没有理由的，我爱你，不为什么，只是因为你是你。而转世之后的那个人，还是你吗？对于这一点，恐怕谁都无法确定，所以，如果可以，我还是要留住今生的这个你，无论是人，还是鬼。
与我原先以为的倒胃口完全不同，这一晚的气氛因为对于落屺内心的猜测而显得分外缱绻旖旎起来。当夜风轻拂带走白日的暑热之后，我不知怎的已经挪到了暮渊身边，轻轻靠在他的手臂上。
我没写错，就是靠在他的手臂上，因为他比我高太多，而我呢——咳咳，虽然个子矮，但是比例还是不错滴，属于身短腿长的那一型，所以坐着也不会给我什么优势，如果暮渊不把身体倾斜过来，我就会枕不到他的肩膀。
这会儿他既然在做饭，当然不可能老是歪着身体来迁就我，于是我就只能靠着他的手臂了。
可是这么一来，他的动作就会很受影响，最后干脆把我的脑袋往腋窝里一夹，让我靠在他的胸前。
乳鸽汤的香味已经浓厚得化不开，锅里就跟伸出了一只手来，揪着我的鼻子拼命往前拽。我一边嘴馋地“嗯嗯”连声，一边问暮渊道：“落屺如果真的把静涟藏在了天庭，是不是犯了天规啊？你可不可以不要举报他？”
暮渊的声音从我头顶上倾泻下来，透着一股子为难：“可心，你要知道我也不愿意拆散他们，可他所做的这些事，都是违反天道的……况且若放任他如此下去，还不知他要在人鬼两界做下多少伤天害理的事情来……”
好吧，我明白了。自古公义与情爱就是两码事，而只要不是同一回事，那么就难免有发生冲突的时候。我们固然同情他们俩，很多事情，却也爱莫能助。
至于我么，别的男人再痴情再令我欣赏也好，我都必须支持我自己的男人，这是我们家大神的事业，我不能做他的绊脚石。
不过话虽如此，我们俩还是间接地帮了落屺一个小忙。
如果按照伏魔神侍的职责行事，那么暮渊在发现这一状况之后，就应该立即快马加鞭日夜兼程，尽快赶回天庭去上报，将此事提交处理。
可我们还是一路慢悠悠游山玩水地过去，这番拖延，既是为了自己，也当是成全落屺静涟这最后的一段厮守吧。
原本暮渊说，从我们出发的地方到天池山，脚程有一个月那么长，他当时指的是如果我们马不停蹄地用正常速度走过去的话。
而实际情况是，我们一路上都随心尽兴，遇到喜欢的地方就多流连上那么一会儿，再时不常地捉捉小鬼管管闲事，以及暮渊几乎每天都要走着走着就不知被哪句话或哪个动作引发兽性，把我拖到某个树丛草垛或者岩洞里面去运动一番，我们俩的行程就足足地被拖长了一倍都还多。
可是无论走得多慢，我们也还是在一天一天地向天池山靠近，向天庭靠近。
因为事先已经有了这一去暮渊就准会遇上子冉的心理预期，我不由自主地就开始有了一种分手在即的悲壮情怀。
甚至好像有了一点应该交待后事的感觉，大约因为我向来都觉得分了手就只能做陌生人老死不相往来永远不再相见吧。
我想要趁着这最后的时机，提醒暮渊将来子冉会背叛他，却又不知应该如何提起。且不说我没法解释自己是怎么知道会有这么一件事的，单说如果让暮渊事先就知道将来他老板轾辕会抢走他老婆，恐怕他从一开始就不会对轾辕忠心，到时候说不定还没等轾辕开始行动呢他就玩忽职守甚至弑君灭主被提前打下十八层地狱了，那岂不等于是我害了他？
想来想去，都过了好多天了，我也始终没想出一个行得通的法子来。
其实，既然无论如何暮渊都肯定是要爱上子冉的，再加上我自己心里有那么一点点微妙的自尊作祟，我不认为自己应该、或能够说些什么来使得他将来不要招惹上子冉。
那么，我顶多也只能从轾辕那方面入手了。
于是，我第一次向暮渊问起了轾辕这个人。
我问他：“暮渊，你们伏魔神侍是每一代守护一位人君的，对不对？你将来要守护的那位人君，他是怎样一个人？”
暮渊愣了愣，然后摇了摇头：“我不知道。”
“什么？你不知道？”我大感稀奇。
他点了点头：“下凡为人君的都是天帝的子孙。通常天帝的长子为天庭太子，将来是要承袭天帝之位的，次子则为人君，下凡统领人界。而天帝的子孙初生时都为龙身，历劫之后方能成人——天庭太子在历天劫之后、人君太子则是在历人劫之后，才会修成人身。
我离开天庭下凡修炼的时候，人君太子还是一尾小龙，所以我尚未见到他成人后的模样，也不曾与他有过来往。”
“哈！原来神仙也是有原身的呀！”我大感稀奇，注意力马上就被从正事上带开了。
想想也是，别说神仙了，就是以前听过的那些上古神话传说，都提到过大禹以及他老爹鲧原本为龙，乃至蚩尤黄帝等人，也是有非人类形态的，据说原始社会各个氏族部落的图腾崇拜，所崇拜的那些奇怪的动物也正是这些首领的原身。
想清楚了这一节，我顿时对暮渊兴趣大增，眼珠子一转，对他就是一个坏笑：“那你的原身是什么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