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9 该来的终于来了(1 / 1)
对廉若钧,我不是不感动的,可是一个人不能因为感动就把自己嫁给那个让自己感动的人,他越是让我感动,我就越知道自己不爱他。
因为不爱他,因为没有同等的真心相回报,所以才只好感动。
如果是要嫁给感动自己的人,那么我大概也不会守着独身到现在了。
因为,假如这个世界上就是没有与我相爱的人,假如我就是只能从我爱的人和爱我的人当中选择,我会选我爱的人。
写《宿债》的时候,我让林西子的同学发动了一场这样的讨论,林西子也是选她爱的人,她的理由是“假装爱一个人太难了”。
我不是林西子,我倒不是觉得假装爱一个人太难,而是觉得只要不是嫁给两情相悦的人,就都挺痛苦的,既然这样,那还不如去受自己所爱的人的苦,至少来得让自己心甘情愿无话可说一些。
但是即便如此,我也还是没法选择暮渊,因为暮渊不是不爱我的人,他会是那个曾经爱过我后来又不爱我的人。这个选择最糟,我把他排在最后一位,在他前面还有既不爱我我也不爱他的人。
我宁愿嫁给既不爱我我也不爱他的路人甲,也不愿意经历曾经同自己两情相悦的人的变心。
因为如果仅仅是不爱自己的人,一直都是不爱自己的人,那么我没有尝过被他爱有多好,我不能知道他也可以怎样地爱一个人,我甚至可以假定他不爱我不是因为别的,而仅仅是因为他就是不会爱任何一个人而已。
可是一旦被他爱过,我会上瘾,我会生出独占欲,我会没有办法再眼睁睁看着他把这份感情收回去,交给另外一个女人。我会由奢入俭难,我会嫉妒得发疯,我会宁愿杀了他也不要让另外一个女人得到曾经属于我的东西——曾经属于我、却在不属于我之后还会变得更好的东西。
他将来会对子冉爱得如痴如狂要死要活的啊,对我肯定不是,不然就不会变心了。
如果不及早抽身,到那时我会宁愿杀了他,可我八成也没那本事,于是我连变态杀人狂都当不成,只能当一个又悲摧又憋屈的变态。
我不想当变态,所以,我只好在还没有变态的时候紧急刹车。
已经多少天没再见到暮渊了?这个时代也没有电话短信什么的,见不到一个人就意味着这个人彻底人间蒸发式的消失。
想他想得太厉害,我只好用一天比一天更丰富的心理活动来一层比一层更为深入地对自己论述我的选择的正确性及合理性,不是在说服自己,我一早就无条件接受了这个结论,只是为了让自己好受一点而已。
就这么过了半个多月。我满腹心事,也就没有意识到,距离妤娘第一次出来害人已经差不多整整一个月了。
就好像狼人每逢月圆之夜就会变身一样,出来害人的鬼也很可能是选的每个月的固定某一天,这个日子肯定有什么特征,比如阴气最盛之类的。
像我这样因为胆小就格外想得多的人,在正常情况下肯定是想得到这一点的,但是这段时间绝对是特殊情况。
我每天晚上都一边喝着安神定气茶一边用泡开舒筋活血包的热水泡脚,然后盖着极品蚕丝被躺在宁神药枕上,却还是不能睡着。
换句话说,我每天晚上都躺在廉若钧严严实实的关爱里,却为了暮渊而失眠。
唉,我知道我特特对不起廉若钧,可是……廉少爷既然是含着金汤匙出生长大的,被涮一次就当体验生活好了,欠您的情份,我下辈子再还!
失眠的人就容易起夜。古代人都习惯用夜壶,我不行,总觉得把自己的一壶尿放在房间里,怎么想都别扭,所以还是宁愿起来到院子里的茅房去解决。
这天晚上我又像往常一样起夜了。打开房门,外面夜黑得正浓,没有月亮。今天是几号来着?
我一边有一下没一下心不在焉地琢磨着,一边往茅房走,刚走到院子中央,就听到了一阵喀拉喀拉的声音。
我顿住脚步,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然后,我就清晰无比地感到身上的寒毛一根一根竖了起来,而且硬邦邦的,像是张开了一身的钢针。
这是……院门正被人缓缓推开的声音……
而院门之外,正挂着照妖镜……
我张开嘴想要尖叫呼救,却发现自己的声带像是被谁伸了只手进来一把捏住,死活也发不出声音来。我想要强迫自己不要去看院门,可我本来就有越害怕越要看的毛病,这会儿已经完全身不由己,只感到自己的眼睛越瞪越大,眼眶里嗖嗖地发凉,怕是从未见过空气的筋肉都露了出来,说不定下一秒钟连眼珠子都要滚落下来。
门终于吱吱呀呀的敞开了一大半,门外的情景历历在目——
一个白裙曳地的女人,披着一头黑亮的长发,美得让人窒息!
她目光幽幽地注视着我,然后,身体一点一点地飘了起来,线条优美的赤足娇俏地垂下来,似乎还在挑逗般地微微晃动。
我的心一寸一寸地抽紧,全身的神经都在慢慢收缩合拢,像是在积蓄起所有的能量,全心全力地准备着最后一刻的骤然爆裂,给它们的主人一个最惨烈的死亡。
我别无他法,只能在心里一声一声地喊了起来:暮渊、暮渊、暮渊、暮渊……
暮渊,快来救我!
暮渊,快来,晚了就来不及了!
暮渊,救不了我也没关系,我只是想见你最后一面,在死之前,再见你最后一面!
白裙女鬼妤娘已经停在了镜子前,伸手取下了上面的剪刀,把它变成一把齿如尖刀的大铁梳子。
然后,她对着镜子,动作优美地向自己的头上梳了过去……
就在这最后一刹那,突然有一柱橙色的光从妤娘身后斜斜地打了过来,看那角度和位置,一定是打入了照妖镜里,然后反射成一片漫溢倒涌的强烈红光!
妤娘的动作骤然僵滞,原本半噙浅笑姣好柔美的脸上露出万分恐惧与惊骇的表情来。只见她整个身体都突然被抬了起来,像是被一双看不见的大手平托而起,头顶对着照妖镜,再然后,倏的一下,她就被整个吸了进去!
方才刺眼的光线霎时间熄灭,而我好像是被绑缚着吊了半天,如今身上的绳索突然一松,全身顿时就萎顿着往地上瘫了下去……
“可心!你怎么样?是不是吓坏了?没事了,没事了,别怕,我在这里,我在这里!”
我抬起眼睛,看见暮渊俊朗的眉眼熠熠有光,像是半空里的星云。
我怔怔地瞪着他,愣了好一会儿才明白过来。意识重一回注,我突然恢复了力气,猛地伸开双臂用力地抱住他,哇的一声就哭了出来:“暮渊!暮渊!她找上这儿来了!我差点儿就死了!我吓死了!我怕极了!再迟一步就见不到你了!我好怕再也见不到你了!呜呜呜……”
暮渊紧紧搂着我,轻轻拍着我的背:“我知道,我知道,我这不是赶来了吗?”
我的膈肌一定是吓出了什么毛病,这会儿用力地抽噎得我都快背过去了:“我、我真怕你不知道,怕你来不了,怕你没出来巡夜瞧不见这鬼气……”
“我是没出来巡夜。”他说,“我听见你叫我了,就赶紧过来了。”
“什么?”我虽然哭得很专注,也还是分出一份心思来懵住了,“你听见我叫你了?可我根本就没叫出声啊,我怎么也发不出声音来,我吓坏了……”
暮渊抵着我的额:“可我就是听见了,我听见你一直在喊我的名字。”
我张口结舌地瞪着他,都忘了接着哭了,直到他极其方便地把舌头伸到我的嘴里。
我猛然反应过来,一把抵住他的胸膛把他推开:“你!暮渊,你欺侮人,你会读心术!”
他低哑地说道:“没错,我会读心术,所以你的真心再休想瞒我,我再问你一遍:你到底是喜欢我还是廉若钧?你到底是要我还是要廉若钧?”
我完全搞不清楚状况了,他到底会不会读心术呀?如果会的话,我无论如何也不可能瞒得过他的啊!
而且他如果真的会读心术,怎么可能不对我脑子里关于另外那个世界呀、我的小说呀、子冉之类的人物产生好奇?他怎么从来都不针对我咬定他一定会变心这一点进行反驳?
我脑子一乱就不知道该说什么了。暮渊等得不耐烦,索性低下头来又吻住我再说。
我任他予取予求地在我嘴里啃啃咬咬了好一会儿,想想还是不行,又推开他:“暮渊!你到底会不会读心术呀你?”
我真的都快哭了啦!如果他真的会读心术,别说跟他在一起了,认识都不要认识他才对!以后半点隐私也没有了好不好?何况还是我这种腹黑猥琐型的,需要隐藏起来的小秘密可多了去了!
他正吻得陶醉,被我这样强行打断,顿时大为不满,猴急着一心只想继续,便粗着脖子硬邦邦地说:“我自然不会!若是会什么劳什子读心术,还会被你这小丫头团团转的耍了这么久?不见棺材不掉泪,不死到临头你都不肯说真话是不是?我会读心术?哼!那你明明就是喜欢我,我为什么还要挨了这大半个月吃不下睡不着的,我自讨苦吃么?”
我心里一松,顿时一片柔软,见他又要吻下来,连忙用手挡住他的嘴。
因为我已经听见有人在一旁吃吃偷笑了,都不知道被围观了多久了,NND,这帮人刚才鬼来的时候到底有没有出来跟我有难同当啊?反正我当时是都快精神失常了,五官失灵光看见听见妤娘了,完全不知道别人有没有也被引出来,至于后来……又变成光看见听见暮渊了……哼,反正我可没兴趣当众表演!
暮渊也明白了过来,并不回头去看他们,只贴在我耳边,悄声细语地、却是铁令如山地说了一句:“跟我回驿栈!你欠我的,我今晚要统统讨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