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6 第六章（1 / 1）
江楼卧淡淡一笑道：“我们之间的事情，旁人自然不懂。你关心自己也就罢了。”
叶岚低头，望着自己的脚尖道：“是他让你来找我的？”
江楼卧点点头，又说道：“他有一句话让我带给你。”他说这句话的时候，阳光正细碎地洒下来，一叶枫叶正从他的脸上投下了阴影。
叶岚胸口一滞，低低问道：“他要说的，无非是要我回明月宫吗？”
江楼卧拍拍手道：“你既然知道，就跟我回去吧。”他望着叶岚，眼睛里像是有星海浩瀚一样，“你知道，你逃不开他的。”
“他有一句话要我带给你：你若是回去，你便是百花宫中的主人。”
“百花宫？”叶岚猛地抬起头，眼睛中一闪而逝什么光芒，道，“他真是这么说的？”
江楼卧的表情里面有一点点的嘲弄，却还是点点头。
“哈哈——可是我又何曾稀罕！”
“你告诉我，半个月前，他在做什么？”叶岚张大了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江楼卧，想要从他的脸上找出一丝破绽出来。
江楼卧微微张大了嘴，想说什么，却又忍住了，最后叹息一口道：“你肯定已经听说了。你还问什么？”
“我比不上你的氤氤，得不到苏致了，还有一个这样的你痴心相对。我心中的彷徨，你可知道？”叶岚一时之间居然泪流满面。大魔头他，居然连骗都懒得骗她吗？他派江楼卧来，居然都没有让他哄着她？居然都没有让他告诉她一声，其实他在明月宫等着她？他这么对她，为何他就肯断定，她还那么痴心地会回去？
江楼卧只道：“你既然喜欢了他，自然就知道他是个什么样的人。”
他对她没有怜悯。他的心只是为宋清氤而动的。叶岚从来都没有像此刻那样，强烈地感觉到自己是一个人。
江楼卧笑道：“何况，你还有一个人，对你痴情不下于我对氤氤，只是你不要。”
那个她不要的人————
“陈玄重？”
叶岚惊异地望着他。这是她第一次听说关于他的消息。不是没有想过苏致跟他在一起会发生什么，只是，她总觉得苏致是最强大的人，没有人可以伤害了他去————即使是陈王爷陈玄重或是武林盟主玄冲。
出了林子，在“江等”住下之后，她也曾留意四方客人谈到的关于武林盟主的消息，却很少有人提到玄冲的下落——竟像是，众人都不约而同地不提起有这么个人，天下只知明月宫宫主苏致，不知有武林盟主玄冲。即使此人在英雄大会离奇失踪，也无人问津。
这江湖，变化得太快。江湖中的权势，也翻云覆雨之间，让人朝为青丝暮成雪。
叶岚只觉得陈玄重的消息消失得那么彻底，只可能是他已经死了——毕竟在墓底下，他就已经是一幅强撑着的模样。虽然觉得，以他的心机谋略以及武功和权势，不会就这么大志未酬就撒手西去了，可是叶岚只觉得，他遇到了苏致，就由不得他掌控自己的命运了。问题是，以他的身份地位，苏致还由得他活着吗？
也曾伤心难过，也曾唏嘘叹惋，可是————江楼卧这么说，他竟然还是活着的吗？
叶岚一脸激动地望着江楼卧道：“他现在在哪里？可还好？”
“啧啧。”江楼卧摇摇头道：“你居然对他那么关心。是不是本来以为他死了，才发现了他的好来？可惜啊可惜···”江楼卧只拿一双桃花眼看着她，却不再往下说。
叶岚急道：“他到底怎么了？”
“我来到这里那么久，你从来没有向我问过师兄的身体如何，却一听说陈玄重就问他如何。你对师兄，跟师兄对你，有什么区别？”
“你胡说！我对大魔头是···——”
“是什么？你说呀？”江楼卧倚着一课枫树，笑笑地望着她。
“我是···他是···”在江楼卧的目光之下，叶岚竟然说不下去。叶岚用力摸摸自己的脑门道，“这怎么能够一样？”
“这怎么不能够一样？你可曾好好扪心自问，你对我的师兄，到底是怎么样的一种感觉？你们俩，也不过是彼此彼此罢了。既如此，你为何不接受他的要求回了明月宫去，那里怎么样，都比你在这里要好。”
叶岚忽然激动道：“那你告诉我，为什么他告诉我，要我在修罗林里等他三天，可是他很多天过去了，仍然没来？那你告诉我，我为了他可能身遭不幸，以泪洗脸，他却在那个时候去向昆仑派提亲？他这是要娶我的姐姐了吗？”
“这个你自己问他。”江楼卧见叶岚这一副激动的样子，眼中更显出不耐来，“我只问你一声，你到底回不回去？”
叶岚擦擦眼泪道：“我回去如何，不回去又如何？”
江楼卧摇头道：“你肯回去自然是好的。你若不肯回，自然是打晕了你回。”
叶岚忽然就笑起来，她自己都觉得，她的笑容，不知道从何时起，已经没有了十五岁的少女的明媚了。她自己都感觉到自己的心境的日渐衰老了。
她颤抖着伸起手道：“也好。”
然后转过身就往回去的路上走去。
忽然，她转过身来，脸上居然带了甜美的笑容，谁会知道她是多么辛苦才有了这么一个笑容：“江大哥，我真的不明白，如果他是真心要我回去的话，为什么要叫你来叫我？派一个其他的人来不是一样吗？有什么差别？人家还比你会哄人呢。”
江楼卧一僵，说不出话来，只听见她的声音虚无缥缈，好像要在漫天的血红中消失一般：“除非，他不是真心要我回，但是这不可能，我清楚自己的价值；那么，只有另外一个可能，我的价值，已经昂贵到要你亲自来护送。我说的对吗？”
江楼卧一震，他喃喃道：“我本来就知道你已经变了。竟没想到···”他最后的几个字在风中零落。
风一吹，枫叶在风中私语，可是并不掉落，叶岚的黑发有几分乱了，有几缕飘散在空中，红叶乌发，蓝衣，端的是一幅凄美的图。
那个女子的笑容好像不真实一般道：“我本来就知道，江湖是这么遥远却贴近的事情。可是我没有想到，我遇到的每一个人，都身处于江湖的大棋局之中。我迟早都会知道，江湖中到底发生了什么。让别人告诉我，不如你来告诉我。”
“谁会告诉你？陈玄重？”
叶岚只是淡淡一笑。
江楼卧叹气道：“明月宫的探子说，朝廷里的人对你也是势在必得。”
叶岚点点头，就向回去的路上走去。江楼卧喊道：“我还没有说完呢。”
风中轻轻飘来了一句话：“我已经知道了。”
那人消失在枫叶里面，小小的身子，有些时候走路不稳，可是努力地往前面走去。江楼卧本不想理，但是看她那副样子，还是忍不住说了声道：“你走错方向了，往那边直走。”叶岚回头红着脸看着他指的方向，点点头表示感谢，又往那边走去。
江楼卧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居然就站在那里看着她离去之后很久才回“隐居”。
夜晚。明月光照，星光却暗淡。一个小小的黑影正往墙头爬着。
这墙头，真的有点高。
叶岚的脑海里，不知为何，就想起了初见苏致时候的景象。那时候，好像也是这样的夜晚，那时候的她，好像还是一个痴痴傻傻的小姑娘，脸上常常笑得没心没肺一般，一门心思喜欢着黄大哥，还想着要撮合姐姐和王爷。
那一夜，他来到王府的后院，那一副光风霁月的样子，即使时间过去了那么久，还非常深地留在了她的脑海里。那个时候她想，这世上，怎么会有这样不食人间烟火的人？
即使陈玄重也是一个俊朗的人，即使后来又见到江楼卧和罗不群，他的形象却永远是最美好的，刻在不朽的一颗心上面，觉得这世上，这人，再也没有比这更好了。
她从来都不敢承认，她居然是在见了他的第一眼，就思慕起了他————她一直都告诉自己，自己喜欢的还是黄大哥，只是黄大哥喜欢的人是姐姐，对她一点点的温情也无。
可是，谁又真的能够知道，在这样的一个夜里，在离京城八千里云和月的仰垣，在这样的一个小小的茶摊后面的小民房里，她居然忽然就强烈地怀想起了那一刻——或许这一刻居然从来也没有淡去。
正当她想起苏致，想起过往种种，自己对他付出良多，一颗心全系在他的身上，毫不保留，人已经成痴之时，忽然听得有人在身后轻拍她肩道：“怎么不爬了？”
叶岚吓了一大跳，往一边歪去，好半晌才想起自己正在干什么，才怨道：“爹爹。”但这一声“爹爹”才刚出口，又想到此“爹爹”并非亲生的爹爹，又有点讪讪的。她是刚才掉入回忆之中，连性情都变回了之前的烂漫无忌了吗？
她轻轻叹口气解释道：”爹爹，我爬不上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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