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7 第七章（1 / 1）
张大爷笑了，那一撇胡子抖一抖，，抖得让人觉得他的面容之下肯定掩藏了很多来不及遮掩的笑意。
他叹息道：“闺女，你怎么可以这么傻？”
叶岚怔怔地望着他，一时之间却不知道如何回答。张大爷拉住叶岚的手，脚微微一点，两人就往天上飞去————
等到她从晕眩之中回过神来之时，发现自己已经在了屋顶。
张大爷负手迎风而立，黑夜之中他的长发在风中猎猎作响，飘舞成一个个遥远的弧度。
叶岚强笑道：“爹爹，我竟然不知道你还是一个武林高手。”
张大爷转身望着叶岚，笑道：“你不知道的事情还有很多。现在你要学的，就是如何控制自己的情绪。这个世上，最可怕的不是无知，而是不把无知当一回事。你身为第十九代命定的明月宫宫主，虽然明月宫没有一日掌控在你的手里，可是天命已定，你是最没有资格当自己是无知少女的人。”
“爹爹···”
“你是不是不服气？”
叶岚眼泪汪汪，可是偏偏倔强地要把眼泪给逼回去。她逼红了自己的双眼，只觉得鼻头酸涩，可是不肯发出一点点抽泣的声音，尽自己最大的努力平淡无波地说了一声道：“没有。”
一滴眼泪却掉落。
张大爷笑笑道：“你如何肯服气？”
“你心里何尝不是在想，当别人家的闺女都忙着跟爹爹娘亲撒娇的时候，你为什么要背负这本不属于你的天命？你又何尝不是在想，平凡一生又如何，如何他人有我却没有？”
叶岚呆呆地，一听这话，心中的感想好像全部被窥透，不由大骇。
张大爷走近一步，低声道：“可是，你却又如何知道，普通的女子，姻缘不由自主；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去嫁了一个自己本不爱的人，丈夫却心中另有他人，朝秦暮楚，你以为这便是幸福吗？”
你以为这种平凡的日子便是幸福吗？
“你又如何知道，朝廷与明月宫早已经出手。皇室为了得到银鱼宝藏，早已经寻寻觅觅多年，现在只剩下最后一步；而明月宫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你以为你不全力以赴，有半分胜出的希望吗？”
你以为你还有后退的希望吗？
叶岚却辩解道：“我没有···”
张大爷继续步步紧逼道：“你一直都在想着值不值得，可是你有没有想过，人活这一世，本来就不是为了他人而活，你自己的价值在哪里？”
你自己的价值在哪里？
叶岚喃喃道：“我···我···也可以有价值？”
叶岚叹息道：“难道我不是一个最平庸最平凡的人吗？难道不是因为命运的缘故，我才走到了这一步吗？若是按照我自己，我本来就会平平凡凡当丫鬟过一生，最后嫁一个侍卫，已经是最为天赐的佳缘了。”
“叶岚你醒醒！我张太年的女儿不是这么没有出息的人！”
叶岚听着这满含着怒火的声音，不由心中又是一惊道：“爹爹，你又是何苦？女儿本来就不准备逃避命运了。”
“可是你只是不逃避？以你现在的这幅样子，最后肯定尸骨无存，白白堕了我张太年的声名！”
张大爷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叶岚却彻底安静了下来，道：“为什么？”
“我本是江都太守，难道你没有想到想到江都与宝藏的联系吗？”
“什么？”
叶岚愣住了，飞快地在脑海中搜索记忆，江都···《大运水经注》···首府是临安···临安···
“相思湖？”她轻轻地问了一声道。这还是陈玄重告诉她的。陈玄重告诉她，解开宝藏的三处地方，一是修罗林，而是相思湖，三是万罗城。修罗林在仰垣，相思湖在临安，万罗城在京城。
原来这江都太守居然也是为了宝藏而来？
叶岚的眼神中平添了几分戒备。她不着痕迹地后退几步，张大爷却笑道：“你以为我对你们家的宝藏有兴趣吗？”
叶岚头微微一仰，意思即是“难道不是吗？”她一直都对这个“爹爹”有所保留，竟然果然是一切都为了宝藏。
张大爷却笑道：“我要是为了宝藏，就不会在这里跟你废话那么多了。直接逼问你，或者以你爹爹的身份，让你降低警惕，不是更好？”
叶岚一想也果然如此，但心中仍然不敢大意。
这世上的人心，谁测得准呢？
苏致一副最为不食人间烟火的模样，心中到底算计着什么，谁算得清呢？
张大爷笑道：“大运王朝在开国之初时候就有一个预言，说此王朝的运数不会超过两百五十年。”
叶岚一惊道，心中苦苦思索着大运年号，好像是···“今年已经是第两百四十九年了。”张大爷笑吟吟接上。
“那？”叶岚有些惊讶，也有点奇怪。大运虽然最近几年天灾人祸不断，但总体而言，却还是非常安稳的。怎么就会有这样亡国的传说呢？这传说，跟她又有什么关系？为何单单在这样的黑夜里，张大爷要带她来屋顶谈论大运的国势？
她脑子一转，问道：“这就是爹爹你辞官的真实原因？”
张大爷摇摇头笑道：“非也。若是君王仁慈，政治清明，我岂会为了区区的留言而辞官回家？这种留言，都是无稽之谈，只为了动摇百姓的心志而已。”
叶岚问道：“那？”
张大爷笑笑道：“临安有一个死湖，不知你有没有听过？据说，那个湖就是相思湖，但打开相思湖的机关，必须要用一百条壮士的命为引。当死湖还叫做甜湖的时候，皇上命我在甜湖上造一座亭子。其实造亭子是假，他密令我必须要让一百个壮士站在铁石早就的亭子上面，然后销毁地基，可怜那一百个壮年男子，一下子就沉在了湖里。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很快就沉在了湖底。因此后来，这湖，就变成了死湖。”
张大爷说得兴味盎然，叶岚却觉得心底一阵震动。只觉得强烈的恐惧感渐渐地淹没她。
叶岚强忍着惧意，问道：“壮士们的亲人，可会就这么善罢甘休？”
“给了钱，自然就好了。”张大爷哈哈笑道，这笑声却让叶岚毛骨悚然。
他忽然转头面对着叶岚，无比温柔地道：“你觉得爹爹做得对吗？”
叶岚立时想说一句“当然大错特错”，可是明月忽然明亮如斯，她看到了张大爷让人从背后生出丝丝寒意的笑容，正想勉强点点头却又想起了娘亲的脸，娘亲说过的，要成熟啊，她双目一闭，喊道：“不对！”
“哈哈！”张大爷不怒反笑，反而拍起手来，“我果然没有看错人。”
张大爷面色一紧，又恢复了平日里常见的严肃的模样，淡淡地说道：“那可鄙的君王，居然以为区区银钱可以安抚受难的人的家属。可惜他机关算尽，相思湖哪里是那么容易打开的？他竹篮打水一场空，却把责任却推到下臣的身上————这样的帝王，天不亡他，岂有此理！”
“他为什么要找相思湖呢？”叶岚怯怯问道。
“你可知道，银鱼宝藏里面有什么？”
叶岚摇摇头，沉默了半晌，又说道：“好像没有人知道里面究竟有什么。”
“传说里面，那里有阻止大运的国势颓败的东西，除此之外，那里还有一种良药——”
“什么？”叶岚问道。
“长生不老药。”
“啊？”叶岚大惊道，“这怎么可能？又是传说！传说怎么可信，我既然被天命选择守护宝藏，怎么连我都不知道宝藏里面有那么神奇的东西？”
张大爷这下真的笑了，叶岚觉得他从来没有哪一次的笑容，是如此贴近她的内心。她内心中的褶皱，好像都被慈父一般的笑容给熨平了。
“闺女，你告诉爹爹，你相信传说吗？”
“自然不信。”叶岚不假思索地回答道。
“为什么？”
“从小到大，我不知道听过多少传说，可是传说之中本来就是互相矛盾的。我觉得传说，分明就是人逃避现实，给自己寻找的慰藉罢了。如果这个世界上有长生不老的仙药，我怎么从来没有见到过仙人呢？”
“也就是说，你作为明月宫第十九代命定的宫主和宝藏守护者，却是不相信宝藏里面有那么多神奇的东西的？嗯？”
叶岚点点头。
“那你以为这里面有什么？”
叶岚歪着头想了想，忽然笑出声来道：“我以前一直都以为里面会有好多好多的钱。若我得到了它，我这一辈子就可以不干活，不看人脸色，每一天吃吃睡睡，好幸福地过完这一生。”她说完之后，眼神明亮，笑着望着张大爷。
“那你现在呢？”
“现在，我想里面肯定有着跟财富和权势有关系的东西吧。但是其实有没有可能，宝藏真的只是一个子虚乌有的传说呢？”叶岚摇摇头，笑着说道。
张大爷长大了眼睛，眼睛里面是不加掩饰的赞许之色道：“你是天命所归的守护者宝藏的人，果然是有道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