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2 第二章（1 / 1）
叶岚于是就在仰垣的这个“江等”茶摊安心住下。除了心中偶尔午夜梦回的的时候会抽痛，其余的时候，面上都是淡淡的。半夜的时候，梦中会出现一棵花的种子，她梦到一个美丽温和的女子握着花铲，笑着把种子埋到土里。
一旁的叶岚蹲着托着腮问道：“娘亲，你干吗呢？”
那女子回过头来，果然是钟思清，她一边继续埋花种，一边轻轻地说道：“给你种下慧根啊。”
“慧根？什么东西来的啊？”
有时候，叶岚也觉得很奇怪。按理说，六岁之前的事情哪里能记得这么清楚？可是，叶岚的记忆失而复得之后，那些事和物都清晰得如同昨日。
娘亲脸上的几滴汗珠都那么清楚，令她在睡梦中都会忍不住想要伸出手去帮她拭去。
然后她夜夜做这样的梦。梦中有时候有人在叫她，有时候心中感到有什么东西正喷涌而出，叶岚都已经习惯了。第二天起来，继续帮大娘干活。
她知道，这是禁术在她的体内复活的征兆。她也没有抗拒挣扎什么。顺其自然吧。眼下除了顺着铺就好的命运走，她发现自己也不知道人生的轨迹是什么。
如何要遇见另外一个人？如何要开始另一段人生？这些都只是自我解嘲时刻的瞎想而已。
这一日，叶岚还一脸是灰地在给茶水生火。这几日，天气有点湿，柴很难生起火来。叶岚为了给生起火，不由地又是扇扇子，又是吹着灰，不一会儿，就满脸是花猫猫似的。正在这时，张大娘一脸喜色地进来了茶水间，一把夺过叶岚的扇子道：“公子来了！”
叶岚一愣，看着张大娘用拨火棒在火种拨了两下，火就猛烈地燃烧起来了，心中一边剧烈地跳个不停，一边还呆呆地想着，果然我笨到连个火都生不好。
她呆了半晌之后，才慢慢说道：“张大娘，公子···公子来了，关我何事？”
张大娘往她的头上轻轻拍了一下道：“你就不好奇公子是什么样子的吗？这天下，不知道有多少人想要见公子一面呢。”
叶岚一听，只是尴尬搓搓手笑道：“可惜公子不是已经有佳侣了吗？”
“你倒想着！公子这样的人，哪里是我们这样的身份的人配得上的。岚岚你容貌倒也清秀，但比起那一位···可···不对啊！”张大娘忽然回过神来，舞着扇子在叶岚身上拍了一拍道，“我可没有跟人提起过公子有佳侣了啊！”
叶岚心道一声不好，忙赔笑道：“这不是人人都在传说公子是天下一等一的痴心人吗？公子这样的人，必然是不会看上我的。我本来就没敢有那样的念想。”
张大娘望了望火，见火果然已经生得差不多，才转过身来对叶岚叹了一口气道：“你这孩子，心事就是重。你说，你家里爹娘都亡了，你的姐姐又是个最为负心薄义的，你都不想回家了。唉，可是你眼看着过年就十六岁了，不出嫁可怎么好呢？”
“哪里啊，我很想出嫁，只怕人家嫌弃我呢。”叶岚苦笑道。那一日醒过来，张大娘就在耳边絮絮地问着家中情况，她也不会说谎，就略去了具体的事情，讲了这么个大概。
“大娘我认你当亲闺女如何？大娘一定帮你找一个最好的人家，让你风风光光地嫁出去，如何？只要你不嫌弃大娘家中只是个管事的，大娘倒是真心想要个女儿的。”
“大娘？”叶岚心中起初是一阵激动，可是转念一想，倒不知道大娘存了怎么样的心思。以她在本地的名望，怎么会收不到干女儿，倒要来收一个来历不明的她？这样一想，倒把热情的劲儿给减了几分。
“大娘，我就怕自己给您添麻烦。”叶岚低下了头。
张大娘热情地拉住她的手道：“我不知道有多想要一个闺女啊。你看你模样也俊，脾气也好，就是平日里笑得少了一点儿。你要认了大娘当娘啊，大娘保管让这个镇子里的少年郎啊都围在你身边，不敢惹你生气。”一边说着，一边脸上露出了自豪的表情。叶岚不禁“扑哧”一笑。
“菊芬，你怎么还在这里不出去啊？公子要的茶和点心呢？”张大爷急匆匆地进来了。
张大娘嗔怪地看了他一眼道：“谁知道公子今儿个那么早就来了？他以前从来都不会在清晨来的啊，都还没正式开门呢，茶水都没煮沸。”
张大爷一张脸上满是忧虑道：“你还不知道啊？能让最讨厌早起的公子来的那么早的，还能是谁？”
张大娘长大了嘴巴，抖抖眉毛道：“宋姑娘？”
“是的哟，宋姑娘今儿个看起来心情不好，一个劲地拿公子出气呢。那‘隐居’我都不敢呆了！这会儿，宋姑娘还在那里扔茶盏，说公子的店铺太差，连上个茶都那么慢呢。”
“哟哟哟！”张大娘有点不满地撇了撇嘴巴道，“公子也太过纵容了她一些。她也不过是一个头牌罢了，错过了公子，去哪里找那么痴心的人啊！”
张大爷忙捂住了张大娘的嘴巴，皱眉道：“你不要这份活了？你还记不记得，京城里面的‘江等’的掌柜，就说了一句‘宋姑娘再美也不过如此，哪里就值得公子那样要死要活的了’，第二天就卷铺盖回老家了！”
他扫了一眼旁边的叶岚，盯着她看了一会儿道：“你去‘隐居’去瞧一瞧吧。跟他们俩人解释解释。”
叶岚表情有些好笑，伸出手指指着自己道：“我？”
张大爷点点头，又把视线移向自己的老婆子。叶岚等了一会儿，见张大娘也不帮自己说话，只好叹叹气，拿起几样点心往‘隐居’走去。
在她走后，厨房里传来了静静的对话。
张大爷道：“她是不是公子要我们留意的人？”
张大娘的声音有点哽咽道：“谁曾想她真的是啊。这闺女，怪可怜的。”
“哎呦！”伴随着□□的是一个头爆栗子的声音：“可怜什么啊可怜，你啊，迟早要给我惹出事情来。都这么一大把年纪的人了，还这么古道热肠的，真亏了你活了那么大把岁数。”
“可是，这闺女真的很可怜的啊。我看她说的都不像是假的，她的身世颇为堪怜。那天她从我们摊前经过的时候，我的心都揪紧了，都想起了自己小时候穷的时候的逃难的时候····唉啊，谁知道过不了几天公子就传达下来这么个要求。”张大娘的声音顿了顿，咽了口水继续道，“你说，这公子来到仰垣，是不是为了她啊？”
“你做梦吧你。你把宋姑娘放在哪里？好歹有个度啊，被公子或是宋姑娘知道了，好死不死要扒你一层皮！”
“喂，喂，老头子，你敢这么对我说话？不想活了是不是？我告诉你，我已经决定认她为干女儿了，你愿意也好，不愿意也好，就是她的干爹！”
“喂，喂···你···”张大爷的声音有点气急，但最后还是没有再说下去。
俩人的谈话继续轻轻地进行着。而叶岚已经走到了“隐居”的前面。
说起来，谁也不能相信，就比茅草屋要好一些的“江等”，附近是带了很豪华的客居的。这客居的名字，就是“隐居”。何谓“隐”？又如何“居”？
叶岚转了七八个弯，好不容易才来到这个“隐居”之前。流水碧波，一座小小的院落，说不出的雅致。叶岚心中低叹，这地方，好像随时就可以隐居了。离自己的产业不过几步远，可是小桥流水人家，无一不备，只缺一对一生一世的人。
她轻轻地敲门。好久没有人回答。她正以为里面的人出去了，可是忽然就听得里面扔了一个瓷器的声音——噼里啪啷——
她心中一惊。虽然早就有心理准备，真要面对这样的战况，还是不禁心中胆怯。
她想着这情形，不如暂且一避为好，于是她端着点心正要往回时的路走去，就忽然听得“吱呀——”的一声开门声。
“兰芷姑娘！”
这一声，她立也不是，走也不是。
“你终于来了。”这是一个女声，叶岚尴尬地回过头。果然是宋清氤！
她依然是那一副明艳照人的模样，好像自从见了她之后，世上的美人都算不得美人了。包括她那自幼就美丽的姐姐。此时的她，尽管脸色非常不好，可是她睁大的秋水翦瞳里面，叶岚还是感觉自己晕了一晕。
叶岚这一下有点吃惊道：“你们在等我？”
宋清氤点点头，一身紫色的飘逸长裙在门口被风一吹，像是要随风而去似的。她真是不怕冷。像一个仙子一样。
叶岚心中难过，又望了望旁边的江楼卧。也是一身的紫裳。俩人站在一起，就像随时要一起成仙一样。可是俩人的表情又都十分僵硬，分明就是一对闹了别扭的小情人。都不看彼此，一个看着门前的流水，一个望着天上的苍云。
果然是只羡鸳鸯不羡仙。叶岚也不知道为什么，心中忽然这么想到。
“自然不是我找你，”江楼卧这话像是对叶岚说道，可是脸却只对着宋清氤，“我找你做什么？是师兄要我找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