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8 第二十一章（1 / 1）

叶岚惊异道：“你是哪家的娃娃，怎么在这里？”

小女孩咯咯地笑了起来，娇声娇气地道：“叶岚你真笨，我就是你啊。”

“我？”

“你忘了吗？娘亲让我睡着了，可是我一直在看着你哦。”

“你在看着我？”

“是啊。唉，叶岚你真笨，还不如六岁的我聪明呢。难道是你兰芷做久了，就变得越来越笨了？”小女孩拉拉叶岚的手，一边嘲笑一边安慰。

“六岁的我？”叶岚的心中轰隆隆作响，还想说什么，却只觉得眼前一黑。翻眼晕了过去。那小女孩的声音远远地还在传来：“以后你可不能让我睡着了哦。叶岚你都这么大了，可不可以成熟点啊······”

······

又是娘亲的声音：“岚岚，你且先出去，去我的睡着的水晶板上面去找，上面有图会指引你找到食物···你现在这种状态怎么撑得下去···”

待到叶岚悠悠醒转的时候，她发现自己还是在墓穴里面，鲛珠依然照得里边如白昼一般，只是那光线却诡异，总是有说不出的阴森感觉。没有娘亲，也没有那所谓的男人，更没有一个自称是六岁时候的她的小娃娃。此时的叶岚，已不知道多久没有进食，身子虚脱，脑子里面也乱成一锅粥，更不知道什么是真的什么是幻觉。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她忽然产生了极为强烈的要活下去的愿望。这愿望与人无关，只是想要活下去。她好像忽然明白了，自己的生命自己不珍惜，就没有人替她去珍惜。以前的她，一直很笨很傻，很天真，总是幻想有一个人来很爱很爱她；可是再爱她，有比得上罗安对钟思清的深情吗？难怪罗不群对她喜怒无常的呢，难怪罗不群偶尔望着她的眼神里面倾诉的不是别的，而是赤|裸|裸的厌恶。可是连罗不群也死了。生命本来就是脆弱如斯的事情。如果她不爱自己，谁来爱她？陈玄重和苏致吗？还是，娘亲的那段魂灵？

叶岚强忍住内心的恐惧，向娘亲的水晶棺材爬去。是的了，那里边有她活下去的希望。其实娘亲把一切都算计好了，算到她会来她的墓穴，因此把她自己的记忆留下，还准备了食物，她什么都算计好了。那些过去，好像都头痛欲裂地挣扎在她的脑子里面。记忆呼之欲出，却到底一切复归黑暗。

她控制着自己不去看地上，她还记得娘亲说的，牡丹里面是下了禁术的。她现在必须醒着，找到点吃的，才有力气继续挣扎下去。

她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爬到水晶棺材旁边。水晶棺材里面依然是一具枯骨的娘亲，裹在极为华丽的衣衫之中，不知道面上是什么表情，因为早已经看不出来。叶岚先在棺材附近找，什么都没有找到，她再看向棺材里边，棺材是透明的，娘亲层层叠叠的纱裙更显得美得像仙女的裙装一般，可是却也使得大半个棺材都被纱裙填满，叶岚强忍住不适感，伸手去撩开裙子，往棺材地下四处找的————其实这有什么，苏致刚才不也是找过一次····都来不及问他，有没有找到了清辞···

却只见透明的棺材上面，被鲛珠的光线一照，上面隐约出现了线条。叶岚努力睁大眼睛···端详···这是墓穴的地形图！叶岚的双手颤抖起来，一不小心就碰到了娘亲的骨头，心中激灵一下。

还是迅速去找点吃的吧。

坚强两字，说来简单，却每一步都是伤痛。她瑟缩了一下，心中不是没有恐惧的。

苏致，苏致，你在哪里？

苏致，苏致，若是你在我的身边，你可会抱抱我，安慰我，说着一切都会好的？

苏致，苏致，可是你会不会来找我？

叶岚在密道里面七转八转之后，才发现原来这墓地竟然是依山傍水而建，在墓地后面，竟然有一片极大的林子，清泉在石上流淌。叶岚惊喜地发现，原来林子上面长了好多的红彤彤的野果，她又饥又渴，心中想着娘亲既然事事能够预料，这果子必然也无毒，早就抛却淑女的矜持啃了起来。吃了一个再摘一个，连在水里洗一洗都来不及。

一番饱餐之后，叶岚心满意足，开始犹豫要不要回到墓穴里面。索性在里面呆久了还不觉得什么，出来看了外面的景色，才觉得墓穴里面阴暗地吓人。这外边天无比地蓝，空旷澄净地像一个湖泊一样，又温柔地像情人的眼泪，空气里面没有馥郁的摄人心魂的花香，却有清新的自由的味道。

若是她从这里逃了···若是她从这里逃了，无人能找得到她，她是不是还可以做一个痴痴傻傻的小丫头···不用去算计，不用去怀疑。她想着自己曾经想过的爱情，找一个像最初的黄褚骏一样的人，憨厚一点即可，对她可以一心一意就如他后来对红芷一样，没有阴谋和试探，就这样日复一日，可是生命是富足甜美的。

可是···这样的生命里，好像没有苏致···

那个自称是六岁的小娃娃好像又在黑暗里捏她的鼻子了：“叶岚啊叶岚，你可真笨啊，你是一点都没有长大吗？”

叶岚忽然无法自抑，嚎啕大哭起来。她知道自己这次进了墓穴里面之后，以后就出不来了。

她的假装天真和幼稚，统统都不管用了。

她只是想当一个普通的女孩子，她只想要一个最为平凡的良人，为何这样卑微的愿望都无法实现？

叶岚先趴在泉边饮饱了水，后又摘了好多的红果子准备爬进墓穴。

叶岚正要回身，忽然心中一动，捡起了一块石头，在泉边写下几个歪歪扭扭的大字：叶岚喜欢苏致，永远喜欢，永远不变。地面很硬，她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字刻上，脸上露出了浅浅的微笑。她在心中道，大魔头，我给这个泉水取一个名字，叫做“致思泉”好吗？

她最后决然地望了墓穴外面的光明一眼，就向黑暗之处行去。

叶岚回到墓室里面，不一会儿就昏昏欲睡，朦胧之中，娘亲的脸又出现在眼前，笑吟吟地对她说道：“你食了丹之果，相信你的记忆很快会恢复的。小时候我就给你种下了慧根，加上你与生俱来的天分，我相信你对禁术的掌握，一定会青出于蓝的。”

叶岚不安道：“娘亲，为什么你当初要对我下禁术，现在替我解开了禁术？”

“这原本不是我的本意。我原想着你继承我的衣钵是理所当然的事情，但是后来见到你的爹爹的背叛之后，心中只觉得称霸江湖什么的心都淡了。即使我是江湖第一侠女又如何？只想着你能够平凡过一生，找一个平凡普通的人，真心相待也就罢了。何况，”钟思清的脸上露出了尴尬的神色，“我也不想你知道你的爹爹竟然是这样的人。你必定接受不了，就把你小时候对于禁术和宝藏的记忆都给封存了，也包括了你也亲眼窥见的你爹爹的丑事。原本以为，你必能平安喜乐过一生···”

叶岚心中苦涩，有些悔恨也有一些感动，接上话道：“可惜，罗安不肯对不对？”叶岚也不知道为什么，她就是如此猜测道。也许是从那个男子的绝望之中，窥见了他的不甘心和冲动。

“叫罗叔叔。”钟思清瞥她一眼，悻悻道，“他恨我，不想我就这么飞灰湮灭，化作在微风中的一缕轻尘。他恨我，因此用我在死前教他的禁术把我锁住了——他本来锁不住我，可惜那时候我已经身死而魂将全灭，何况没有防备，就变成了一片记忆留在此处。我那时候才知道，原来他早就做好了准备。

“我教他禁术，本来是为了让他传承宝藏，若是可以的话，让他夺得宝藏，也算是一偿我心中的歉疚。可是竟然害了他——他对禁术本来掌握的就不熟练，我想他必然活不过三年。那三年来，他从来不来见我，可是有一天他过来，坐在牡丹上面痴痴地发呆。他那副样子，我想···他现在已经···”她没有再说，只是望着叶岚，眼睛中什么表情也没有。

他恨你，因此根本就没有把我接到身边养育，我跟着姐姐乞讨过，幸好还有姐姐的照拂，要不然都不知是不是早已经死在乱世里了。叶岚心中自语道，可是还是没有说出口。

对娘亲来说，罗安对他的痴情已经是她寂寞的记忆里面最为辉煌的绚烂了。就像她直到现在还是不忍心告诉她，罗不群已经死了。那个一身青衣的男子，初见时候风流倜傥，只想着完成宝藏的重托，然后可以恣意江湖的男子。

那个，最爱她的男人，唯一的孩子。

叶岚还待说什么，钟思清已经皱起眉头道：“我的一缕清识被镇于此处，也早已要到大限了，只是因为罗安告诉过我，他将要安排你来继承我的责任，他是不会接手宝藏的。如果我不坚持下去，银鱼宝藏就后继无人。他还告诉我，经他研究，清辞暗示了天命所归之人逃避了责任只能使得一生颠沛流离，死后也不得安宁。就像我。因此我才勉强自己等到现在。都是娘亲的错，给你下了那样的禁术，我会替你解开。我相信你必能承担起这样的责任···然后，找到自己的幸福的····”钟思清的声音渐渐地低下去，虚无缥缈之间，她的脸都越发地看不清晰了。叶岚忙伸出手想要去握住，却只是触到虚无···

“娘亲，爹爹他——”

“待你得到了你自己的记忆，你自己看吧。假作真，真作假···其实禁术都是虚的啊···”

······

叶岚满头大汗地醒过来。只觉得自己的眼睛酸涩,难过如浪潮一般涌了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