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7 第二十章（1 / 1）
眼前的娘亲，真的是人吗？叶岚被钟思清说破心思，脸上不由通红。
钟思清只是摇摇头笑道：“罢了罢了，我怎么到最后，生的竟然是你这样的女儿。”
她只是云淡风轻地笑，叶岚心中却像风卷残云一样。这个世上，还有什么话比自己的至亲后悔生了你更伤人？可是她又是怎么样的女儿？她的心中也一点点钝钝地发痛，嘴里苦不能言。
“岚岚，禁术只是能够慑人心魂而已，比如你的记忆，只因为当时你还小，心智不够成熟，我就告诉你什么是真的，什么是假的，在我引导下，你就把我不想你记忆的东西给忘记了。但是，我怎么会是鬼？你看到地面上的血红的地毯了吗？上面的牡丹其实每一朵都是有玄妙的，现在跟你说话的我只不过是附在花上的一些记忆罢了。
“在那些无知的民间小民口里，这些记忆的碎片就变成了魂魄。禁术能够挽留人的魂魄，禁术能够在人身死之后拘了一抹空气一样的东西，使人不至于灰飞烟灭。”
那你还不是鬼？叶岚心中骇然，可是面上已不好意思表示出来。
“这个世上哪里会有鬼，人死了就死了，早已经身死而魂灭，轮回转世只是自欺欺人的事情。若是还有来生，我何必还在这里？当所有的一切都不存在，我为什么还要记得那些不堪回首的过往？”
钟思清的声音在牢房里回响。
“你且跟着我把禁术都学了。其他的都不用多说。”
叶岚跟着娘亲坐到地上，却发现自己一坐到地上，周围的景物就开始变化————仿佛有浓郁的牡丹花的香气，周遭的设置也不再是阴暗的牢房，仿佛自己飘上了云端，身下是波澜壮阔的宫殿，好像底下还有宫娥的笑声低低地传来。
“你且闭上眼睛。”
叶岚听话地双眼阖上，却听得身边有脚步声传来。那是一个女子的脚步声，喊道：“你为什么要把我许配给罗安？”
娘亲的话响起来，却好像不是在身边响起一样，隔了极远极远的云团一样，飘渺道：“罗安这个名字，不是你叫的。”
叶岚心中不知道是何滋味，许配给罗安？忽然想起了娘亲说把自己许配给了罗不群，再一想这人，觉得颇有同病相怜的感觉。
“是！他是修罗君，我只是宫主你小小的婢女，可是啊，宫主，谁不知道修罗君今生唯一所爱的人是你啊！”
“护月！”
“啊哈哈哈——是谁平日里说拿我当姐妹一样的，说到底，还是你觉得对罗安愧疚，于是要我嫁了他得到个心理的安慰。可是···可是宫主你想过没有，我嫁了他，他会待见我吗？我这一生，就这么蹉跎在他的身上？”
“护月，你平日里不是这样的人。何况，你也喜欢修罗君不是吗？”
“我喜欢他，不意味着我要嫁他！宫主，你若是高兴，你可以让怜月、惜月甚至守月去嫁了他，何必要是我？还是你只觉得中意修罗君的人只有我一个？我护月，纵然只是明月宫的一个小小宫娥，我老死于宫中，也不想要嫁了一个不中意我的人！”
“护月···你？！可是你嫁也得嫁，不嫁也得嫁！本宫主平日里太对你纵然，才使得你这样无法无天！要是本宫主出尔反尔，你要本宫主如何立威？”
······
好像过了很久，是一个男人走动的声音，他不住地在转着圈子。忽然他惊喜地道：“宫主，你怎么来了？”
钟思清温柔地响起道：“听说护月今日生产，我便过来看看。怎么，孩子还没有生出来吗？”
“宫主你这样站着太累了，来人，搬条椅子过来。”旁边有人喏喏说了一声，好像是挪动了椅子过来。
“宫主，产婆说护月有可能生不下孩子，她···那个···咳咳···”
“是不是产门太小。”
男人低低地道了一声“是。”
钟思清思索一阵才道：“你有没有记得我把护月嫁给你的时候对你说过的话？”
男人的声音有点暗淡，但还是强笑着说道：“宫主的话，安什么时候没有记得？宫主说，要安好好对待护月，就把她当成宫主的妹妹一般。要是，要是，要是护月说她受了什么委屈了，你必定不会饶了我。”
“嗯啊。”钟思清的话语笑盈盈的，“我相信护月必能逢凶化吉，等她生下儿子后，你们一家三口就好好过日子吧。我也怀孕了，那些不开心的事情就都忘了吧。”
“可是，清清！”也不知道为什么，男人忽然激动道，“你明明是我的未婚妻，你为什么要看上那个叶君心？他到底有什么好？手无缚鸡之力的文人！你把一个婢女赐给我，你就要我忘记对你的感情了吗？”
“轰啦——”一声，好像是打雷的声音。饶是叶岚，也胆战心惊颤抖了一下。
“安，我···”女人的声音软弱起来，正在这时，有打开门的声音插入：“夫人去了！”那一声，仿佛含了无数的怨怼一般。
“啊？”“啊？”男声与女声同时响起。
“夫人拼尽全力才生下小少爷，你们就在外面吵吵嚷嚷的，要不是你们说什么‘婢女’的，夫人也不至于···呜呜呜~呜呜呜~”
“轰隆”一声，这雷声仿佛比之前的更大一些，过不久，就是瓢泼大雨的声音。再也无人说话。
······
雨声渐歇，是古筝悠远的声音。宫、商、角、征、羽反复拨弄，最后烦躁地搅乱，像是一池的春|水荡漾，又像是瀑布不肯为人停留，索性一股脑儿地倾泻而下。
“宫主，你真的决定了吗？”
“是。我死又如何？你说的对，我有眼无珠。可是那毕竟是我的亲生女儿和同床共枕十载的丈夫，我得保护他们。我好悔恨，我是瞎了我的眼睛才看不出他是什么样的人！安，对不起。”
“你···你不要多说了，今生能够听得到你说这句话，你在有危险的时候第一时刻来找我，我已经满足了。”男人的声音中满是柔情，“宫主，现在齐光四处搜索你的消息，你要怎么办？”
“齐光这个逆贼，竟然以下犯上，我纵使平日里不在明月宫中，没有好好尽到宫主的职责，他也不该叛乱！可惜我竟然没有练就敛情功，要是我练成了此功，那些叛逆怎么还会怕我！对了，敛情功你收好了吗？”
“是的，宫主，我交给苏瑞年保管了。那齐光，谋权篡位，想要夺得宝藏和神功，可惜谁会想到竟然在瑞年手里！”
钟思清似乎陷入了沉思，不再说话。
“即使我死了，也不会让他们得到东西。安，现在就让我一个人出去面对他们吧。我就把一切都交托给你了。主要是我的女儿，希望以后你们家的不群能做一对真正的一生一世人。安，希望你找个机会把她接到身边，好好地待她。她的记忆已经都被我改了，她已经不记得宝藏的秘密了，你就把她当成一个普通的女孩子一样抚育，希望她长大了明白，其实青梅竹马比一见钟情什么的要靠谱多了。希望她不要走上我的老路···”她的声音渐渐地低了。
“清清！”男人激动地喊道。
“清清你这样逼着自己，可是会有谁懂得你的委屈？你的夫君，心中依然只有那个小妖精！你的女儿，只会以为你是一个不负责任的娘亲！你的下属，只觉得你没有能力，不配为他们的主子！清清，你这样子逼自己，为的是什么？你死了，我立刻就跟着你。我的女儿我不管，你的宝藏我不管，你的什么都跟我没关系！跟我有关系的，只是你的命罢了！”
再也无人回答。
“呜呜~”男人的哭泣声慢慢响起，最后声音变大，响到叶岚的耳朵都微微地阵痛，心中生出了一丝丝地抽痛，“哇哇哇~啊啊啊~啊！钟思清你好狠心，你欠了我一生的情，怎么就可以这样丢下我就走？黄泉碧落，我都不会让你去！难道你不知道，你是这个世上我唯一在乎的人吗？”
“只要你活着，你喜欢谁都好啊！”
男人的声音还在继续凄厉地喊着，可是好像他的声音是对广袤的夜空喊出的，并没有任何的回声。
叶岚的心也痛起来。摸摸自己的脸，上面满是冰凉的泪水。
······
然后是长久的空白。叶岚只觉得自己的眼皮子突突地跳。她想睁开眼，却想到答应了娘亲说要闭着眼的。
“叶岚。”“叶岚。”“叶岚。”
谁在叫她？
咦？是一个小女孩？
“叶岚叶岚，你睁开眼嘛。”小女孩一蹦一跳地到了她的面前。叶岚能够听得分明她一边踢着石子一般哼着歌的样子，忽然觉得一只胖乎乎的小手摸到了自己的脸上。好暖和。
她居然碰得到自己？叶岚正在诧异，只觉得自己的眼皮被人给翻开了。叶岚无法，之后睁开眼，假装生气要瞪眼，却只见得了那小女孩一眼，就欢喜起来了。
好可爱啊！
胖胖的圆圆的脸蛋，滴溜溜转动的眼珠子，嘴角眼梢都是憨憨的笑，却有一丝慧黠从眼角泄露。可是她却嘟起嘴巴道：“叶岚叶岚，你好不乖啊。”
叶岚的眼睛睁得大大的，完全不知道这是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