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 第三章（1 / 1）
要是她就这么让他死了••• •••
兰芷苦笑，即使黄褚骏不爱她，她也没办法让他死。
他是自己曾经喜欢的人，也是自己的姐夫。他要是死了，她以前的少女情怀谁来见证？她跟姐姐，还不知道会变成怎么样。
于是，兰芷苦笑着，虽然依然颤抖着，但还是拦在了黄褚骏的面前。
苏致白衣胜雪，容颜如画，在这空旷的会场里，身形不动，却像随身带了风，衣袂飘扬如仙人。
兰芷泪眼朦胧，感觉苏致的脸仿佛都不真切。
这个男人，那么遥远。他的心，是不是在她永远抵达不了的远方？
“大魔头，我爱你。”话音轻轻的，可是在场的都是武林的高手，没有人听不到她的话。黄褚骏在她的身后，露出苦涩的笑容。兰芷的面色，在极苍白的时候反而染上了一丝红晕。
“大魔头，我爱你。那么你呢？他们说，你喜欢我。”
“不喜欢。”顿了一顿，看着兰芷的眼里出现了恐慌和不可置信的神色，苏致笑着，那笑容在兰芷的眼里却像面具一般，轻声重复着：“我说了，不喜欢了。”
是啊，他从来也没有说过他喜欢她。
是她一厢情愿而已。可是那不是真的。她不愿意相信···
“可是，看在我喜欢你的分上，可不可以放了黄大哥？”
逼近正午，太阳越发地炽热了。眼睛好像都睁不开。体质弱一点的武林闺阁，已经感觉晕晕乎乎的了。她们睁大双眼，眨都不敢眨一瞬。
她们一直被告知苏致是武林第一魔头，第一公害，长得凶神恶煞。可是也偶尔听到一些传言。某某山庄的千金为了苏致而背叛家门，某某门派的掌门最宠爱的小弟子见了苏致荡漾春心，从此无心练武；••• •••
“苏致”这个名字在她们的心里就像是心里的一个毒瘤，明知是不好的，却心向往之。
今日一见，原来是这样的人才！
难怪——
那个粉蓝色的小姑娘是谁，苏致对她好似是不同的，这样的场合还带着她。她也真是不识好歹，还要阻拦苏致杀人。苏致是她阻拦得了的吗？
这些女子，沉浸在苏致的绝世的风姿之中，忘了黄褚骏才是自己这一边的。忘记了为他的安危而忧心，忘记了自己也有可能成为砧板上的鱼肉。
那个小丫头居然说自己爱苏致。噗——以她的容貌，怎么能让苏致看上她？
她们纷纷摸摸自己的发髻，掏出小镜子，看着自己的如花的容颜，心中产生了一种类似于自豪自信的情绪。至于到底要怎么做，好像也没有多想。
在台上的兰芷，体质更是弱于这些武林中的千金小姐们。何况刚才为了阻挡苏致的掌力，已经成了一个血人。
她看苏致一动不动，在自己的脑海里却好像已经□□成两个。
继续哀求道：“大•••大•••魔头，你说过你会护着我的。”
“你爱我，却要救他？”苏致好看的脸难得皱起了眉头，眼神中产生了一点困惑。
兰芷看他的神情，像是看到了一丝丝的希望，拼尽全力说道：“除了•••咳咳•••爱情，我还珍视别的东西。大•••大•••魔头•••”声音软软糯糯，就像她喝了点酒的微醺时候，凑近他的耳边说道：“大魔头，不要喝了。”
正在那时，谁也不知道是怎么发生的，这事情出乎所有人的预料。————
陈玄重一个鲤鱼打挺，迅疾如一阵最快的风。待众人回过神来，场上已经没有兰芷和黄褚骏的身影。
苏致的眼神迅速变得清明，朝东南方向发力，只见会场的另一半的墙轰然倒塌。
明月宫手下钱三隐忙上前问道：“宫主，我去追！”
苏致伸手一拦，面色冷峻。钱三隐在苏致身边呆了六年，还是第一次看到他的脸露出那么多与笑容无关的表情。
他是越来越不懂宫主了啊。
这，跟兰芷姑娘有关吗？他捏了捏自己的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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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哥，你怎么了？”兰芷自己的嘴角也全是血，却在见到陈玄重的一身狼狈时候忍不住热泪盈眶。
陈玄重躺在地上，已经完全说不出话来。
泪水就像掉线的主子落在他血肉模糊的身上。
“重哥为什么那么傻？你本来就受伤了，为什么要救我？你明明可以保全的••• •••都是我的错，如果我不是那么傻，你就不会••• •••”
“你别说了。”黄褚骏拉开她，不看她，道：“我给他疗伤，你帮忙注意着周围的环境。”
兰芷连忙点头。
她不知道这里离大会有多远。对仰垣，她一直都不熟悉。
茂密的森林里面，感受到森森的冷气。刚才在烈日下的头晕目眩好像远得不像是自己的感觉。碧绿的巨大的叶子低垂在地上，树干粗壮，三人像渺小得缩在了角落里。
她完全没有想到，陈玄重会在那一刻忽然挺身而出救了他们。而苏致••• 苏致•••
大魔头，你却在干什么？
好像有冷泉低低地从山间流过。一滴一滴的声音就像是她的心，一点一点地冷下去。
不知道时间过了多久，她一眨不眨地看着俩人，陈玄重的面色终于变得红润起来。
“咳咳——噗——”一口血被吐出，她连忙从衣袖里扯出手绢，手忙脚乱地擦着他的脸，刚才才风干了泪水，此时又大颗大颗地涌出，眼睛渐渐看不清陈玄重的面容。忽然，她发觉自己的手被人握住了。
她迷蒙地努力睁大了眼。
“重哥！重哥！你醒了！哈哈，你醒了，哈哈！”一边流泪一边笑着，黄褚骏看着不忍，在一旁缓缓说道：“吐出淤血之后，他体内的经脉就已经顺畅了。”
这时兰芷才回头去看黄褚骏。只见他的面色变得极为惨白，好像把自己的血色都给了陈玄重，现在的他，好像风一吹就会倒。
“兰•••兰•••”
“重哥！”兰芷连忙扭头去照顾陈玄重。
“这••• 这••• 是你第一次为我流眼泪。”他艰难地说完这句话。兰芷没有想到他醒来的第一句话竟然是这个，泪水又忍不住夺眶而出。
黄褚骏倒还比较镇静，扶住他，又往他的身上点了几个穴道，问道：“宫主怎么还不追上我们？”
兰芷一脸诧异地看着他。
陈玄重的气顺了一些，苦笑道：“他也没有想到我会救你。因此，少了许多防备。”他没有说出口的，是苏致似乎因为兰芷而分了一瞬间的心神。要是没有那一瞬间的恍惚，他还是没有把握从他的手中救出他们俩人。
黄褚骏点头。他的不是很英俊的脸，平日里很温厚的脸，此时却多了很多的锋芒。
“你们都想我死，我也没想过要逃开。”
兰芷一听这话，心中想起了百种思绪。果然•••是她坏事了吗？要不是她•••一切都是好的吧。可是————
“黄大哥，你死了，姐姐怎么办？”
苦笑。两个男人苦笑相对。在这一刹那，这俩人反而有了一种默契。
“兰兰。”陈玄重平日里如冰的表情，此时多了很多的人情味，“江湖里面有很多的无奈。可是要是我在，就会保护你。就像黄掌门保护红芷一样。”
他平静地称呼黄褚骏为“黄掌门”，还能冷静得吐出红芷的名字。他听得出，他没有杀气。是真的不在乎吧。
黄褚骏心中复杂。这个男人曾经临幸了自己最心爱的女人，还日日虐待她。可是现在居然救了自己。虽然一切，都是为了他所爱的女子。
他不解地问道：“宫主肯定是不会伤害兰芷姑娘的，你又何必救我？”
陈玄重看他一眼，不作答。良久才慢慢说道：“我没有救你。我救的是兰兰。你要是死了，她一辈子都不快活。”
兰芷本来正在看着他们俩人，听到这话，面皮不禁一红。
“我敢救你，也不过是料准了苏致不会追来。他不能追来，大会上需要他，他带的人又不多。他要是不杀你，那么朱思就必死。杀了朱思远不如杀你便捷，可是也没有别的法子了。他需要招揽一个人来体现明月宫的宽怀，也需要杀一个人来体现明月宫的严酷。只有这样，他的威严才能立出来。”
陈玄重难得一下子说那么多话，兰芷忍不住问道：“重哥，你本来跟大魔头商量好了吗？”
听得“大魔头”三个字，陈玄重脸上出现了忍耐的神色。终于他只是点了点头。
“你值得吗？”黄褚骏呆呆地问着他。得罪了苏致，对他来讲，没有好下场。可能，之前的协议就作废了。那么，英雄大会期间他不敌苏致，假装受伤都白费了，白白堕了自己武林盟主的威严。
“你为了叶红芷，值得吗？”他只淡淡反问一句。
“哈哈——罢了罢了。”黄褚骏笑。“这里是仰垣最出名的修罗林。你到底还是对逃出宫主的追捕没有信心。现在我们三人要死在这里了吗？”
“黄大哥，你怎么可以这么对重哥说话？他是为了救你啊！”兰芷不满道。
“他自己都说了，他是为了救你，跟我没有关系。刚才没有我给他输送内力，他早就死了。我已经不欠他了。”黄褚骏仰头看着树叶，密不透风。这里面或许有飞鸟，但更多的是蝙蝠。
他就知道，陈玄重会带他们来这里。想必苏致也知道。因此他不愿追来。
追来，还有必要吗？必死的一个结局。
在《大运水经注》中曾提到把仰垣的修罗林、临安的相思湖、京城的万罗城并称为大运三大死地。可是临安的相思湖和京城的万罗城毕竟只是传说，谁也没有真的见过。可是修罗林却是真实存在的。某种程度上来说，修罗林比天牢还可怕。
在天牢里，你知道，你遇到的不过是严刑拷打。但在修罗林，可能你会死无全尸。
此时的黄褚骏，为了救陈玄重，内力只剩下十之一二。
三人正在静默不语之时，忽然“呜呼——“一声呼啸，兰芷还没来得及抬头看，就发现陈玄重已经不在眼前。忍不住“啊——”惊呼一声。
“别慌！”匆匆撂下这句话，黄褚骏腾地而起。即使兰芷不懂武功，也看得出他的动作有些吃力。
可是她喊不出“小心。”只愣愣地喊出一声“哎——”。
这一声“哎——”里多少的委屈和无奈。
黄褚骏飞去的方向，还能看见一个小点。凝神一看，居然是——大雕！
如此一只大鸟，本来就已经乏力的黄褚骏会是它的对手吗？
一会儿，不管是黄褚骏还是大雕，都已经不见踪影。
天更加阴暗了。兰芷并不知道这里是哪里，可是阴风阵阵，很远处偶尔传来的鬼哭狼嚎，心中对陈玄重和黄褚骏的担忧，更让她渐渐失却了自己的心神。
好•••好可怕。
他们俩人，会有事吗？
为什么大雕会来？为什么会叼走陈玄重？
这时候，即使惫懒如兰芷，也忍不住开始思考。虽然今天的经历已经使她精疲力竭，身子已经虚软得移动一下都没有力气，脑海里却难得清明起来。
血！一定是血！
陈玄重与其余两人的差别，就是他的身上有血了。
可是有听说过嗜血的大鸟吗？
他们所到的，是一个怎么样的地方？
那只大雕，比黄褚骏的两倍都要大，刚刚为陈玄重运功的他能够救出陈玄重吗？
••• •••
心中乱成一团麻。
远处传来像是小孩的哭声。又像是老人的笑声。兰芷不禁搂住了自己的身体。就算大哥救得出重哥，她可等得到他们的归来？
或许她并不能见得了这个林子之外的太阳。
在这一刻，她不争气地想到的依然是苏致。
黄褚骏，陈玄重，苏致，三个男人，都是她爱过，或是被爱过的。
可是，她是怎么会爱上他的呢？
那一刻，他说“我不喜欢你”的时候，整个会场仿佛一下子都空旷了。寂静的阳光里，恍惚的眉眼，他的声音坚定，词句清晰，每一个字都打中了她的心。
好像有眼泪，却被阳光给烘干了。
她担心着黄褚骏的生死，因而没有时间来哀怜自己。可是在这不知道能不能活下去的此刻，她却在想着，大魔头，你为什么不喜欢我？
即使不喜欢我，假装的也好的。或许我就活不过今晚。
她还是不明白，这种感觉为什么比知道了黄褚骏不爱她反而爱姐姐的时候还要剧痛。
她要的，一直都是有枝可依。可是她却一次一次拒绝了陈玄重的照顾。
她以为自己只是喜欢他。可是她终于明白，这种感觉好像比喜欢要多一点。
她今天喊出的那一声“我爱你”，竟然是她的心声吗？日日夜夜，为谁而歌，为谁而啼，原来她不懂得。可是今天她忽然明白了那些郁结于心是怎么来的了。
到底无法自欺欺人啊。
这样想着想着，泪意涌现，竟然忘记了害怕。
当陈玄重捂住心口，匍匐回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她在已经熄灭的火边入眠的样子。
她还知道要生火。
或许他爱她的，就是这样的，在绝境中依然能够睡着的坚忍吧。这种坚忍，她自己也不懂得。她会害怕，会尖叫，可是从来也没有崩溃。放她一个人，也会把自己照顾好的。
他抖索着，靠近她，想要取一点点的暖。
这一动，却惊醒了兰芷。
“黄大哥——重哥！”她前一刻还是睡眼朦胧，这一刻已经双目圆睁，“你回来了！”
笑容毫不作伪，竟向前扑来。
可是手底忽然摸到一阵湿意，“你受伤了？黄大哥呢？”
“不要动，兰兰。”陈玄重的声音低低的，兰芷也听出了不对劲。“你受伤很严重？”
“你抱着我，抱着我，就好了。”
“那黄大哥呢？他好不好？”
••• •••
有一个人在身边，即使极远处还有惊悚的声音划破夜空，兰芷还是觉得多了几分安心。可是——
——
“重哥，你受伤严不严重？黄大哥怎么样了？”
再一次的沉默后，兰芷心中忽然生出了不好的预感。
“重哥，黄大哥他不会——他不会——”
兰芷发觉陈玄重抱着自己的双手一紧，气息低沉，一字一顿地说道：“他已经死了。”
他等着她大哭起来。
他等着她的责骂。
修罗林里的风仿佛从来都没有这一刻那么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