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 第二章（1 / 1）
“不！”东方峥的脸色一下子变得刷白，觉得众人好像都在嘲笑他，这辈子还要如何做人？
可是这个结局，他不是早就已经有所预料了吗？
他伸出手，往自己的天灵盖袭去，却发现在离自己的要害半寸之处，再也使不出力。他斜斜地瞪向苏致，却见苏致的左手还是对着盟主的咽喉，右手搂着兰芷，根本就腾不出手来，可是他眼里的笑意分明在说：就是我干的。
东方峥闭眼一想，脸色不禁又白了
半分。苏致根本用不着动手，他只用脚踢下点桌椅的碎角就能够借助风的力量点中他的穴道——这样的功夫，谁还能阻碍他？
“我认输。”东方峥说出自己上场后的完整的第一句话。
“你真的认输了吗？”苏致笑，“那你愿意为我明月宫所用吗？”
东方峥只觉得胸口一紧，喘着粗气勉强回应道：“不！”
“金筝公子高风亮节，天下豪杰应该汗颜。可是命都保不住了，死后还要身败名裂，高风亮节有什么用呢？”
环顾会场，众人都不忍去看东方峥的模样。东方峥活不下去了吧？自己的选择是对的吧。
东方峥的脸在极苍白的时候反而产生了红晕。他的下颌一紧，却在最终还是合不下去。他绝望地看着苏致，苏致笑着回答：“我明月宫要你死就死，要你活。”语气里说不出的淡然，好像在谈论天气的明媚与否。
这个明月一般的男人，即使在说着最残忍的威胁的时候，依然俊美得像一个神。他就算这样欺骗了世人。台下的众女子都不忍再看下去。兰芷虽性情说不上善良，也有些看不下去。而陈玄重，即使在自己的要害被苏致制住的情况下，依然看不出他在想什么。
东方峥此时已经不能说话，苏致却笑得无比地无辜，好像自己只是这个英雄大会的过客一般。
“金筝公子何必想不开？单单这场上，比你龌龊的人就大有人在。那些自诩为名门正派的人，谁没有点把柄在我的手里？倒卖私盐的，”他向会场的一个角落看去，“欺男霸女的，”又看向另一个角落，“至于伪君子，真小人更是数不胜数。”他眼神扫过的地方，都有人的面皮悄悄动了动。“要不然，你看为什么只有你和黄掌门肯上来反对我？”他仰头望了望天，忍不住兀自笑得开心，“当然，也有几个人没有把柄在我的手里，让我数一数，大概不会超过一百个人吧，可是他们也没有上来啊。你猜一猜，这是为什么呢？”
东方峥自然说不出话来。苏致转头看自己身边已经有些发抖的兰芷，笑得就像逗弄一只小猫：“小丫头，那么你猜这是为什么？”
“因•••因为•••你武艺高强•••”
“我武艺岂止高强，简直天下无双啊！”他展颜，这一刻，他的美是惊心动魄的，绝美得像血池边的一朵白莲花。兰芷尽管心中瑟缩，心却还是忍不住狠狠地多跳了几下。
他的手指微微一动。刹那间，众人根本没有看到他怎么出手，陈玄重就已经从台上跌落，一口黑血从嘴边吐出。
“盟主！”“盟主！”“盟主怎么了！”此起彼伏的声音响起。看来陈玄重以玄冲的身份在武林中混得不错。这样的时刻，他们还是第一时间去关心他的伤势，倒也不怕自己恼了。苏致笑得更开心了。
“呵呵呵呵——”他看似轻轻一笑，众人却觉得自己的胸腔里压抑得难受。朱思把陈玄重抱在自己的怀里，点了几个穴道，却发现经脉四处乱走。心中大慌。朱思虽然对苏致忌惮，却本来就是个大大咧咧的人，忍不住骂道：“魔头！你别说别人，我朱思跟你拼命了！”
“你的武功还不如东方峥，你又凭什么？”谁也没有看清苏致出手，朱思却已经倒下。台下的众人以为他必死无疑。如果说金筝公子还有才华让苏致看重，他身后的东方山庄还有苏致收用的价值，朱思就是一个鲁莽的武夫，苏致不可能手下留情。
没想到，良久之后，传来一声颤颤巍巍的骂娘声：“妈|的！这是什么速度！”
一脸是血的朱思在从地上爬起来，却已经分不清东南西北，摇摇晃晃转着，一不小心就掉到了台下。“啊——”地一声杀猪般的尖叫声后再无声息。众人因为太过惊讶，反而没有上前去扶持。
苏致抖抖手，继续刚才的话题：“金筝公子啊，你说你是值得还是不值得？众人皆秽，你想独清，可是人非圣贤，孰能无过？”
“为了虚无的武林道义，你这样坚持，值得吗？”
“你不如考虑考虑，我们明月宫是很欢迎你这样的人的。”
“当然，台下的英雄，我们明月宫也是欢迎的。弃暗投明，我们明月宫一直比所谓的武林正道要宽容。”
苏致的话，一字一句，慢吞吞的。从他的嘴里说出来，像吐出一字一字的珠玉。
众人明明知道他说的是最虚假不过的诡辩，却忍不住受他的声音的吸引。
东方峥缓缓闭上了眼睛。他想自尽却又自尽不了。当初朱思来找自己和南宫家的玉笛公子，欧阳家的洞箫公子商量刺杀苏致的事情，他就知道成功不了，不愿意应下。南宫狄和欧阳霄却一口应下，他无法，只有也答应了。刚刚回府，却收到了明月宫的信，里面详细记述了他当年奸+淫小花的过程。
这丑恶的记忆，已经夜夜侵袭他的清明了。成为他的噩梦，和心里永远翻不过的一座山。可是今天的武林大会，他依然出席了。冥冥之中仿佛有种预感，他将会在今日遭受比剥皮更痛的苦楚。
小花。
周遭的一切仿佛已经离他很远，他的脑海里只有十年前一张模糊的脸。一双灵动的眸子，偶尔会受惊像一只小雀，笑容淡淡的如同路边的野花。
他的坚持到底是什么？当年做下了那样的错事，十年行尸走肉的生活，可是那些压制着的往事，最终还是都来找他了。
江湖？武林？道义？
当他跳出人群直面那个名声最恶的魔头时候，意料中的，没有南宫狄和欧阳霄。
可是这毕竟是他自己的选择。
像苏致那样的，是不是会更自由一些？
黄褚骏好像被众人都忘却了。人人都注意着苏致针对着东方峥，黄褚骏在苏致动手的时候却一动不动。连一张脸都不转动一下，好像心如死灰的样子。
苏致见东方峥眼神虚无起来，却早就把眼光转向黄褚骏。黄褚骏低着头，好像在想着什么，却又像什么也没想。他猛一抬头，看到苏致对自己笑，心中一激灵，哀求道：“能不能，让我跟兰芷姑娘说几句话？”
“哈哈，你还要跟他说什么话？”
两人的对话极为平静，却在台下众人之中泛起一阵涟漪。黄掌门，不是去对决魔头的吗？为什么现在低声下气，反而丢了武林正道的威风？
没有人看清，陈玄重仿佛死了的脸上，露出了一丝嘲讽的笑容。
兰芷鼓起勇气，拉拉苏致的衣角，弱弱说道：“我，我可不可以跟他讲话？”
她的眼光触碰到他的，心中泛起不知道是什么滋味的感觉。可是她还是想跟他说话。这许多日子来，他跟姐姐在一处，为什么现在只有他一人？他现在成了昆仑派的掌门，那么姐姐呢？他又为何要出头来与苏致作对呢？明明，赢不了的啊。
看着苏致的神情，好像下一刻，他就会死了。所以，即使苏致不开心，她也一定要跟他讲话。
心中生出了那么多莫名的恐慌。好像此时不讲，错过的就会是一辈子。
即使，这一辈子，本来就已经注定了，是没有他的一辈子。
也不知道为什么，脑海里忽然回想起了以前在桃花树下等待他的场景。然后还有陈玄重在书房里冷硬的侧脸，苏致在她伤心时候的拥抱，想要杀了她却最终没有掐下去的手。
谁对她的感情是真的？
苏致嗤笑道：“你要去，就去吧。”她的眼中好似有泪水盈盈。被他随手一送，差点跌到了黄褚骏的怀里。
一时仓促之间，也根本没有私人的地方可以躲避，两人就在众目睽睽之下，相对默然不语。
“拜托你，照顾好你姐姐。”轻轻的一声，兰芷心中苦涩，却也只是点头答应。
“姐姐怎么了？你们到底发生了什么？”兰芷终于问出。
“这一切，你以后会知道的。其实，你知不知道有什么重要的呢？让红儿开开心心的，想要的，能够得到，就好了。你帮帮她，”他向四周看了看，压低声音道，“找出银鱼宝藏的关键还是在你身上。红儿不愿意逼你，可是这宝藏是你娘亲的，你总不能让她一人承担，好歹多帮帮她。”
“我——”兰芷还没来得及辩解，忽然感觉手中被塞入了一块硬物。
“你告诉红儿，我答应了她，要一辈子为她做梨木簪，不管为了什么原因，我都爽约了。”兰芷还来不及表示诧异，就为黄褚骏的表白震惊了。她呆呆地望着他，他的话就像轰雷在耳边响着，“不论发生了什么事情，我都不怪她。都是我不好，没办法让她忘记那些事情。”
兰芷看着他闭上了眼睛，一滴眼泪从左眼淌下。
“动手吧。”他平静地道。
“等一下！”兰芷拦住，“黄大哥，你，有没有，一点点喜欢过我？”
这一声问出，连苏致的呼吸好像都轻了。
风轻轻，没有人看到陈玄重的表情。
良久。“对不起。”
她闭上眼，任由眼泪滑落。苏致一把把她抓到身边，放到身后，笑问道：“黄掌门，你是来挑战明月宫的吗？”
黄褚骏脸色煞白。他跟了这个男人六年，最是明白他。他知道自己活不成了。可是他却不得不配合他的戏折子。只因为其中的参与者，也有他心爱的女人。
“为了武林大义，我黄褚骏死不足惜！”
闭上眼，看似凌厉的杀招，他自己却是知道是送死的。
“让我教会你，也教会天下人，什么叫‘顺我者昌，逆我者亡’”！”
死亡的气息越来越逼近，黄褚骏闭上眼，口中喃喃念着：“红儿。”
“彭——”地一声，会场的半壁墙轰然倒下。黄褚骏惊出一身冷汗，睁开眼，却发现众人都看向自己。这不是地府！
发生了什么？
顺着众人的视线，才忽然发现自己身前倒下了一个身影。一身是血的兰芷！
“兰芷！”他忙上前扶住她。
兰芷的全身都瘫在地上，明显只有进的气，没有出的气了。她却没有看他，只是看着已经完全呆愣住的苏致道：“大•••大魔头，你放了黄大哥吧。”
苏致难得有这么呆滞的模样，马上就回过神，脸上渐渐浮上了讽刺的笑容，道：“小丫头，你难道你喜欢的不是我？”
这个问句，兰芷很难回答。大庭广众之下，她怎能把少女的心事就这么宣之于口？
她的沉默，却使苏致脸上的笑意加深道：“这么快就变了？”
“不！大魔头，我爱你！”他脸上的笑容使兰芷生出太多的恐慌，慌忙喊道。
“盟主动了！”台下有人喊道。这声音好像没有传到台上的人的耳朵里面。
“你为了黄褚骏，不怕死。”他只是在点出一个明显的事实，“要不是我掌力及时偏移，你现在已经死了。”
兰芷想要说些什么，却又觉得说什么都没用。他的表情，仿佛她已经万劫不复。
“我不想你杀人。”这话，弱得她自己都不信。
“可是我在你面前杀的人多了，没见你救过。刚才东方峥，你怎么都不阻拦一下？”
“因为今天，你只有对黄大哥是真正动了杀机的！”也不管说出这个话，会不会影响他的布局，她闭眼大声说出她的这一认知。何况，他是黄大哥啊。
怨过，恨过，可是他毕竟是黄大哥。
要是她就这么让他死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