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 第一章（1 / 1）

“扑——”地一声，一只鸽子停留在了他的手上，他把鸽子脚上的小纸条取下，上面只有十三个字：安排妥当，但似乎已经打草惊蛇。

他微微一笑，手指轻轻一用力，纸条已经变成齑粉，飘散在空气里。

这一行为，都出现在大庭广众之下，完全不管大会中他人的眼光。虽然会场中已经有许多的人，江湖人士仍然在鱼贯而入。明月宫的人今日竟然是早到了。

一个白衣的绝色公子身边近距离靠着一位蓝衣的小丫头，温柔浅笑，这亲密的场景不知道羡煞多少怀春的武林的武侠——前提是还不知道这男子就是大名鼎鼎的苏致。

兰芷依偎着苏致叹道：“大魔头，你说姐姐会来，是真的吗？”

苏致依然是一身飘逸的白衣，衣裳上有细致的桃花的细纹，在日光的折射下，有着淡淡的光泽。他揉揉兰芷的头，笑道：“小丫头，不仅你姐姐带着你的黄大哥会来，陈玄重也在，你是不是很开心？”

兰芷脸一红，弱弱地说一声道：“跟我没关系啊。这都是老远之前的事情了。”

苏致带着兰芷和明月宫其他几人悠然坐在主席台上面。最中间的位置明明应该是属于武林盟主的，苏致偏偏就大喇喇地占据了。底下的众人早已不服，可是又忌惮苏致和明月宫的恶名，只能敢怒不敢言。

江湖中已经流言四起，大致说的就是明月宫主与武林盟主之间似乎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契约。要不然，武林盟主怎么会向苏致发了英雄帖？但是也有另外的说法，说玄冲为了江湖的和平，不惜牺牲自己，与魔头虚与委蛇。今日苏致的到来，极有可能改变近百年的武林的格局。

两百年前，天下战乱迭起，民不聊生，原先的大秦分明已经礼崩乐坏，各路割据的军阀都想分得这天下的一杯羹。而武林的势力自然也被军阀看重，各处都极力拉拢。当时的武林盟主是陈亦风，投靠了其中的慕容氏。除了慕容氏自身的军事实力和机遇之外，陈家带领的武林人士的辅佐对大运王朝的开创可谓是功不可没。

在那次战乱中，武林受到的创伤不可谓不重。江湖十大高手最后只凋零到剩下三个。

大运王朝建立以后，陈家作为第一功臣受到重用。整个陈家都脱离了草莽的本色。，陈亦风被封为唯一的异性王爷，该爵位还能世代传承。但江湖中其他的人却没有这么好运，得到封赏的寥寥。

很有一些人不平，觉得一切牺牲都只为了陈家做了嫁衣。

但江湖好歹也终于恢复平静。武林盟主之位终于不再被陈家代代把持。可谓是能者居之。

有传说，陈家对于失去的江湖地位不满，随时想着同时把持江湖和朝堂。但传言终究还是传言。

两百年来，江湖渐渐安稳了，也没有见到陈姓的后人能够在江湖中担当有分量的角色。

除了——

明月宫！

明月宫的崛起，是江湖的一大隐患。这隐患的可怕之处，世人以为在齐光当宫主时候已经展现得淋漓尽致。齐光唆使自己的手下烧伤掠夺无恶不作，整个江湖闻名色变。可是当十五岁的少年苏致单挑了明月宫众人，接任明月宫宫主的时候，武林才渐渐明白，与苏致的行为相比，齐光的小打小闹根本不算什么。至少，齐光当宫主的时候，要想拔出明月宫这颗毒瘤是轻而易举的事情，只要武林盟主有足够的时间和精力。但是他们恍然发现，苏致这个少年带领下的明月宫，竟然已经凌驾于整个武林之上！

自诩为正道的人都想铲除明月宫，可是没有人敢。

是因为武功不及苏致？

合天下英雄之力，纵使苏致有三头六臂，也难以存活。

是因为觉得以多欺少，胜之不武？

但明月宫的对江湖的危害已经大大超过了所谓的武林公义。

是那些关于苏致的传言太过可怕？

••• •••

不知道为什么，武林中有身份的豪杰，竟然没有一个曾经提出要铲平明月宫。那些叫嚷着为天下除害的，大多数是初生牛犊不怕虎的江湖后辈。

而此刻，苏致就那么坦然地占据了本该属于盟主的位置。却也没有人敢说什么。

众人正翘首以待着盟主的出现。虽然不堪的流言中玄冲已经和苏致成为一丘之貉，但是现下他是唯一的救星。

正窃窃私语着，大门处忽然传来安静了下来，门口拥挤着想进英雄大会而不得的人也自动让开了一条路。一个一身玄衣的男子，眉目英俊得像是用冰雕刻的一样，带领着十来位侍从，径自走到了主席台。该男子虽然英气人间少有，身上的气场却像把人震到百里之外。

此时已经到了几时，再过一刻钟大会就要开始。

陈玄重站在主席台前，冷冷地望着苏致一行人。台下的群众都是所谓的武林正道人士，自然希望陈玄重为正道挣回一点面子。除了一些因为苏致的容貌而春心萌动的侠女，一脸纠结地望着两人的对峙。

兰芷正在跟苏致说着话，稍一回神，就见到陈玄重在面前，心中不知道是悲是喜，是乐是伤，连忙怯生生地叫了一声：“重哥！”陈玄重却一点都不去理会她，眼神都未向她的方向乜斜过一丁点，只是冷肃地望着苏致。

在大庭广众众目睽睽之下，兰芷的脸色有点挂不住，她拉一拉苏致的手，苏致伸手摸摸她圆滚滚的手指头，笑道：“原来是盟主来了。快请坐。”

陈玄重不语，但手下已有一人怒喊道：“魔头，大逆不道！快把属于盟主的座位还给盟主！”苏致一瞥，那男子一身劲装，看上去就是陈玄重那厮带出来的人。

不知道他在想什么，直到现在都什么话都不说一句。

苏致却笑道：“不提武林，就是这天下，一直都是能者得之，何况这区区的一个位子呢？”言下之意，陈玄重要坐上自己做着的位置，要还要来抢，抢到了才是他的。可是他本来就是武林盟主，做出这样的事情岂不是贻笑大方？

那劲装男子愤而大喊道：“你这魔头，无恶不作，还敢出现在这个地方！盟主跟你不计较，你还居然蹬鼻子上脸了！”

陈玄重忙把男子往自己身侧一拉，可是还是晚了一步。“啪——”的一声，那男子的脸上已有了一个红红的五指印。

众人眼力好的，也只看到一个白影闪了一下。眼力差一点的，就只看到苏致在台上优哉游哉地喝着一杯茶，身形未曾动一分。

兰芷一直在苏致身边，对他的行为动作有了一个直观的感受。刚才的刹那间，身边好像空了一会儿。她本来倚着他却忽然失去了依靠，可是未待她摔倒，他已经又回来，稳稳地扶住了她。

她说不出是什么感觉。惊羡？崇拜？还是忽然产生了这个人远在天边的虚无缥缈之感？

她呆呆地看着台下的陈玄重。他的脸色很凝重，拳头紧握，是他严肃时候的样子。

两方人马还在对峙，可是她的心飘到了很远的地方。

苏致以为她不懂得，可是她实际上已经懂得了。一切的源头只是银鱼宝藏。苏致眉间的深锁，陈玄重的隐忍，姐姐的复杂，都是为了它。但是她不知道宝藏在哪里，不知道进入宝藏需要什么，也不知道宝藏里面有什么，甚至宝藏的存在都只是一个传说，可是他们都想要宝藏。

她自己，就是其中一把关键的钥匙吧。不仅是进入宝藏的钥匙，也是牵制寻宝的人的钥匙。

可恨她之前什么都不懂得。

很难讲成长是不是一件好事。很久之前爹爹羽翼下的她任性而淘气，后来姐姐羽翼下的她懒惰而天真，再后来，苏致，你是不是我的羽翼？

爱情到底是什么？最初的时候，她真心喜欢黄大哥的。不是因为他的英俊，不是因为他笑起来的时候憨厚老实，也不是他会体贴照顾人，只是因为看到他的时候会心跳加快。

后来她是真心试着要跟着重哥的。可是他没有给她一种安全感。每一次想要靠近的时候，总是有什么发生。姐姐被他临幸，黄大哥恰在那时为了姐姐对她表白，使他们错过了第一次相爱的机缘；后来两人以另外的身份面对，怀疑和猜忌却更多。其实现在想想，当时他的焦急和诚恳的表情不似作伪。到底还是她对他信任不够。

然后是苏致。这个在身边也在天边的男人。她从来也没有触摸到他的真心。他的笑容下面是什么？他的繁花似锦的百花宫里会有一个宫殿的位置是给她的吗？锁住她的青春与躁动。

即使她愿意成为宫中的“红颜未老恩先断”的众女子之一，他却不知道肯不肯。宋清氤说，他是因为对她特别所以才不回应了她，可是她完全没有感觉。

在明月宫的日日夜夜，相隔不远的秋月苑和春日阁，她一个人熬过的暑气和氤氲里，没有见到他或是感受到他。偶尔等着召见，与他聊聊小时候的母亲和家事，看着他偶尔的若有所思，她觉得惆怅的是他永远对她若有似无的距离。就像她此刻，被嘱咐了依偎着他而站，她却没有感觉到任何的幸福的感觉。因为他的注意力完全不在她的身上吧。

思绪中百转千回之际，只听得自己的身子被轻轻一旋转，已经悬在半空中。兰芷忍不住“啊——”地大声尖叫起来，不敢去看四周发生了什么。

听见陈玄重的声音冷漠中带着焦急：“苏致，别把女流之辈牵扯进来！”

“你说的，”一边慢悠悠地说笑着，一边微微一用力，衣角飞舞之间，兰芷又回到了他的怀里，他温柔地抚慰着她的双肩，继续笑道，“是她吗？”

“兰兰！”

兰芷虚弱地朝声音的方向看去，陈玄重漫无表情，眼中却满是焦虑和自责。自责？为什么？她想试着微笑一下，却忍不住干呕起来。

看着她努力抓着自己的脖子想吐却吐不出来的样子，陈玄重冰样的表情终于出现裂缝，急道：“还不快去请杜杜飞！”

苏致却揉揉兰芷的头发，左手在桌子上敲打出随意的节律，侧脸看向兰芷，用最温柔不过的语调说道：“小丫头，你觉得你需要看大夫吗？”

兰芷明明知道刚刚把自己置于险境的人就是他，现在听他说了这么一句话，还是热泪盈眶。这眼泪，是委屈，还是伤感？

“大魔头，你说什么都是什么。”她泪眼朦胧望着他。

他和陈玄重之间的事情一直都是她不知晓的。虽然她明明息息相关。她不知道他们说了什么话，做了怎样的利益的谈判，还在此刻要威胁动手，最后拿她开刀。她的一个恍惚，他们之间已经经过了不知道多少的纠葛。

陈玄重看着她且哭且笑的样子，对苏致泪眼汪汪说出的话却无比的柔顺的样子，想到她在自己面前总是心不在焉，明明对自己说已经放下她，心却又一阵抽动。

“乖啊。只要你乖乖的就好了。”苏致悄悄凑近她说话，眼睛还望着陈玄重，嘴角有一丝微笑，生生扎得他生疼。

“重哥。”她想要对他喊一声，却最终还只是动了动嘴巴。

陈玄重冰冷的面容上有难得的狂狷之气道：“苏致，看招！”说话间已经动起手来，几个回旋下来，步步紧逼，却占不到任何优势。

苏致明明笑得云淡风轻，右手挟着兰芷，只以左手应对，却也使局面僵持。

众人皆知苏致的武功高强，天下一绝。此时与陈玄重交了手，才知道到了多么匪夷所思的地步。

朱思一看自己的主子不利，连忙也动起手加入战局。苏致嘲笑道：“你们所谓的名门正派，也要做这种偷袭的事情 ？”

朱思的脸涨得通红道：“对魔头何须讲道义？”又大喝一声道，“你们站着看戏吗？还不快上来帮忙？”

台下有许多人脸上露出羞愧的神色，却只有两人足尖轻点，飞上台来。一人二十七八岁的年纪，身长八尺，白净脸，他随意坐在地上，随手一拨，一把古筝在他手里发出令人心惊胆战的声音，功力不强的弟子脸上都露出痛苦的神色。朱思感激地望他一眼。

另一个，却只有十八九岁的年龄，身材高大，容貌不是顶英俊，可是忠厚的神色却给很多人一种安全感。这人给人的印象，是内敛平和的。在此时这种“枪打出头鸟”的情况下，他的面色却依然 ，没有一丝义愤填膺。

“黄大哥！”兰芷虽然随着苏致迅疾如风的动作感到头昏脑胀，却意外地还是认出来他。这一眼，她的心中却依然起了极大的波澜，因此不管不顾如此的场合，忍不住大叫道。

苏致却意外地住手。他虽然住手，左手却已离陈玄重的命门只有一寸，他停了手，那三人也不敢掉以轻心。他笑道，好像此时不是以命相搏似的：“金筝公子东方峥，昆仑派二十代掌门黄褚骏。”

东方峥一动不动，连头也没有抬起，黄褚骏却抱拳对苏致致敬。众人并不知道黄褚骏与苏致的关系，只觉得他此时也实在迂腐。

“只有这两人吗？反对我的竟然只有这两个人吗？哈哈哈哈哈——”笑声回荡在会场上，说不出的诡异。台下的人明明偷偷用仇视的眼光瞅着苏致，偏偏又不敢站出来说什么或是做什么。

“我苏致要做的事情，天底下是没有人可以阻拦的。你们，要做阻拦我的人吗？”他微微地动了动手指，陈玄重只觉得一阵冷风从脖子间刮过，可是他的手却明明没有靠的更近。

他温和地笑了，这话是对东方峥说的：“我没有想到你会上来。”东方峥的脸还是垂着的，此时依然默然不语。

“你在二十岁的时候□□过府上的一个小丫鬟，害的她羞愤自尽。她死的时候肚子里是已经有孩儿了啊。到底是怎样的折磨，会使一个女人连自己的孩子也不要了呢？啧啧啧，金筝公子果然风雅，我辈难及啊。这件事，我明明派人写信提醒你了。我要你乖乖的，你怎么还上来呢？”他笑得完全无害，“这样的信我让人写了很多，可是只有你不信这个邪，你看你，只有你一个人身败名裂了吧？”

“啧啧，金筝公子干吗要用那样的眼神看我，红红的像兔子一样？明月宫是不会冤枉人的，证据么也是有的。小花的爹娘还••• ”他转过脸去，要呼唤人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