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 第十五章（1 / 1）
覃于景拦到：“玄盟主留步！把话说清楚再走不迟！”他一边伸手去拦陈玄重，一边转头去看苏致。苏致神色不变，只是笑着摊了摊手。
覃于景拉住陈玄重衣袖，道：“你说我师傅死了？这话可不是乱说的！”
陈玄重拂开袖子，脸色染了几分怒色道：“我是什么身份的人？竟然要骗你？”
覃于景也顾不得道歉，急声道：“我师傅怎么会死？我出来的时候还是好的！”他又看向苏致，简直语气颤抖道，“师兄，你怎么不告诉我？你故意的？”
苏致却仍然摇着那把扇子，还不时给兰芷扇扇风，面色如常：“我怎么会知道？我是你师兄，却不是他徒弟。我不关心他的死活。”他的声音淡淡的，却绝情至极。
覃于景分明不信，此时他只有问陈玄重，他在就要抓陈玄重的衣袖却被避开。他那副样子，简直想给陈玄重下跪。
兰芷非常不忍心，她叫了声：“重哥。”她的这一声，虽然声音很轻，陈玄重却立刻听到了。他回转身望着她看他的哀求的眼神，叹息一声道：“十五天之前去世的，据说是走火入魔。十二天之前出殡了。”话却是对覃于景说的。
覃于景眼里刷地涌出了泪水，仿佛随时就可以掉下来。
他声音已经哽咽，低低问道：“好好的人，怎么会死？”
师傅对他有养育之恩。虽然自从他得知他对师兄的绝情之后，对师傅就一直颇有怨言，还有一些忤逆不孝，可是此时这个消息，却真正击倒了他。
陈玄重见他如此，也不由看了一眼苏致。苏致面上在笑，眼里却殊无笑意。八月的天是热的，真是让人窒息。
他心中暗自思量，又补充道：“什么蹊跷我倒不知道，只知道昆仑派的玄清道长已经接任掌门。”他说到这里，应该也已经足够。
如果说覃于景之前只是沉浸在师傅去世的巨大伤痛中的话，此时的他却完全已经愣住。师傅明明不止一次说过要把位置传给他。这件事三师叔知道得很清楚。他忙问：“清桓道长呢？”
“据说是师兄弟情深，伤心过度，竟然已经也去了。”
师兄弟情深？应该是断袖情深才对吧。前些日子，连他的耳里也听到了一些关于已逝的清虚道长和清桓道长的不伦的传闻，他觉得十分荒谬可笑，谣言却并没有止于智者。
覃于景的脸色已经苍白到如一张纸。他不相信这些事情。明明不久之前，他还在跟师傅置气。师傅说一定要让他到江湖中参加武林大会，闯出个名堂来。他百年后昆仑派也有拿得出手的高手，不至于被人看轻。他当时抱了一壶酒，故意气他：“真正的高手可是大师兄。”每次他一说大师兄，他的面色总是不好，连骂他都嫌气闷。
一月之前他才偷偷溜出昆仑山来明月宫混吃混住，怎么他一出门他就走火入魔？昆仑的内功明明讲究的是平心静气，他这样的人，因为静不下心，所以才功夫一般。以师傅的功力，根本很难走火入魔。
三师叔又怎么可能随着师傅而去？殉情是可能的。他曾经看到他们在一起，当时他觉得很脏。这也是他给自己忤逆师傅的一个借口。但是三师叔明明常常开玩笑说，师傅一生最在意的就是昆仑一派的发扬光大，师傅就算死了，他也会继续他的事业的。他又怎么会在师傅尸骨未寒，掌门之位无着落的情况下撒手人寰？
这一切，在他的已经昏昏的脑海里渐渐清晰起来——二师叔！一定是他！他想当掌门，所以害死了他们••• •••肯定是这样的•••
可是不可能，二师叔也是个很好的人。他对自己那么温和，对全派上下的人那么宽容和蔼，不可能做出这样的事情的••• •••
一定是哪里错了••• •••
覃于景就像是溺水的一条鲤鱼，心中扑腾跳跃，此时只能往着师兄的方向奔去。“师兄——”他大喊一声，半跪在地。苏致皱眉，他感到自己的腿上立刻湿了一块。
兰芷在旁边看着，也觉得心酸。她也想起了自己的父亲死的时候，她守在尸体边惶惑无依的心情。她呆呆地伸出手，捉住的是冰凉的空气，却捕捉不到灵魂。
眼前紧紧抱着苏致的大腿哭的覃于景，毫无形象，一身风骚的青衣被他揉得像团抹布，只像个绝望的嚎啕大哭的孩子。
她再看向陈玄重，他却面色平淡，仿佛眼前的一切都没有在眼前发生。他的心不起一丝波澜。
他这样的人，又如何体会这样的苦？她心中抗拒的心理又增加了一分。
只听得覃于景哭道：“师兄，我要回昆仑••• •••你•••要不要和我一起回？”
苏致弹了一下他的头，怒道：“你回什么回？现在的昆仑还有你的位置吗？你不是说喜欢明月宫，我让你做大护法。”
“可是，师兄，昆仑是我们的家啊。”覃于景又大哭起来。
对他来说，掌门的身份根本不重要。即使在他还是昆仑派一名循规蹈矩的小弟子的时候，他的梦想就是无名无籍地浪荡江湖，做一个潇洒的剑客。他不愿意当掌门，可是这个位置不是这么不明不白地就被人给暗算了！
何况，师傅和三师叔根本也死得不明不白！
“家？”苏致轻轻重复了这个字眼，只有兰芷注意到了他的口型微动，眼睛里是既嘲讽又迷茫的神色。
苏致他，难道没有家吗？
正柔肠百结间，覃于景已经从地上爬起来，抹了一把眼泪，面上脏兮兮的，却正色道：“我要回昆仑，给我准备快马！”没有人笑他，却也没有人理他。
“师兄！”他眼中又有盈盈的闪光，一咬牙，竟然直接跪下来，磕头道：“师兄，我知道师傅对不住你，可是你——他都死了，就让我回去奔丧好吗？”
“你以为只是奔丧那么简单吗？你凶多吉少知不知道啊笨蛋！”苏致抬起腿来就向他踢了一脚。
“我知道，可是我必须要去！师兄！”
“师兄，我跟你不同，我还是昆仑派的弟子啊！”
“师兄——”
苏致被喊得转过脸去，那一张如桃花般的脸此时也没有生气，眼神飘忽，叹息一口道：“你去吧。”
覃于景在极度悲痛中也感到一喜，连忙要去找宫娥准备，苏致却叫住他。他的脚正要从大门槛迈出去，只听见他没有感情的一句话：“要是不行的话，来明月宫吧，明月宫的位置是不会变的。我永远是你的师兄。”
他只觉得已经哭尽的泪水又要浮上眼眶，不敢回头，大力地点点头，然后大步往前离开了。
不知不觉间，连夕阳都已经要西下。
陈玄重望着那池塘里金黄的粼粼水光，背对着苏致冷笑道：“原来苏大宫主还有如此温情的一面。我倒见识到了，你是如何欺骗世人的。”
兰芷觉得他的话似乎有所指，虽然不悦，也没法子说什么。
苏致心情正不好，听他这么说，也笑道：“盟主不是要走吗？慢走不送！”
陈玄重不禁一滞，他的声音更冷：“谁说我不走？你明月宫还留不住我！”他转过身来，只见他如冰如霜的脸上充满了嘲讽：“你明明清楚地知道昆仑发生的一切事情，却还要故意误导欺骗他，你这是何居心？”
“你管不着。”苏致一摇纸扇，竟转身自己要走。他眯了一眼问兰芷道，“去你的春日阁吧？”
兰芷还没来得及点头，手已经被抓住了。果然是陈玄重，他焦急地对兰芷说道：“兰兰，你可不要受他的骗。”
兰芷被双方拉在中间，俩人都是绝世的高手，她根本就说不出话来。陈玄重只顾着自己说道：“兰兰，你看，他明明知道清虚道长仙逝了，却还要瞒着他。还阻止他回去奔丧尽。这是什么心肠？恐怕连昆仑发生的事情，他都有参与一份啊•••”
苏致却只是笑而不语。一只手拉着兰芷，一只手打着扇子。
兰芷在眩晕中把陈玄重说的话听了个大概，心中却有另外的计较。
不说苏致知不知道昆仑发生的事情，他即使知道，恐怕也是为覃于景好。覃于景太冲动了。何况即使真的有别的算计又有什么？由他们的对话所知，好像当年昆仑是亏欠苏致的。陈玄重猜测苏致参与了杀害清虚掌门和清桓师叔的事情，更是完全子虚乌有。莫非他以前就是这样猜测她中了苏致下的毒？
她忽然对苏致的好感又多了几分。陈玄重的话，在这样的例证下变得苍白而不可信。
她尖叫一声，也顾不得在苏致面前保持什么形象了：“重哥，你可以放了我！”
她只叫他放了她。
原来不管是什么事实在她的面前，
她都会选择性无视。在她心里，苏致就是好的，值得托付的。
如果这样不是爱，连他都不信了。
他惨淡一笑，把手松开，看到兰芷忙不迭地移开手臂，心中的空荡荡的感觉更深。
他转身离开。
可是心中那种如火般焦灼的，是怎么样的情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