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第十四章（1 / 1）
自从苏致的一封书信，想要见一见这个小师弟，覃于景巴不得离开昆仑山上那个鸟不生蛋的地方，跑到明月宫里足足呆了两个月。每天好吃好喝，还有美人可看，也不知道师傅是不是被自己给气死了。
这明月宫真是消遣的好地方。江楼卧和宋清氤早已离开这里。他那个二师兄一向把那个女人当个宝。为了她还叛出了师门，可他一点也没看出有什么好的。除了一张脸还不错，性格粗俗得紧。倒还不如那个笨丫头。
想到此处，覃于景凑在苏致身边笑道：“你这个人质倒很有几分意思。”苏致不响。
此刻他们俩人正在湖边乘凉。覃于景忽然心血来潮想到明湖钓鱼。苏致闲的无聊，也跟着他身边。但他又不钓鱼，就看着自己笑。或是望望天。害的他老是以为自己脸上沾了什么东西，或是天上飞过了什么奇迹。
覃于景笑道：“我看她是真的很喜欢你啊。你看你女人那么多，不如就收了她？”他点点手指，搓着唇吹了个口哨，声音清亮悠远，竟惊动了远处的鸟儿。
苏致转头看着自己这个小师弟，一张哇哇脸，眼睛大大的圆圆的，仿佛永远都长不大似的。他笑道：“不如把她嫁给你咯。反正我的目的一样达得到。”
“哦。别别！”覃于景连忙挥手道，那副样子实在是让苏致心情变得好起来。他笑眯眯道：“你不是觉得她有意思吗？”
覃于景翻了翻白眼不答。
八月份越来越近了。
离开昆仑很久了啊。
覃于景摇摇脑袋，叹息道：“师兄啊，你的明月宫实在太舒坦了，我根本就不想回昆仑了。要不，咱们换换？你以后去当昆仑的掌门，你把明月宫的宫主让给小师弟么？”他嘿嘿笑着，十分赖皮的样子。
苏致笑：“不会是舍不得我这明月宫里的美人吧？尤其是小兰兰？”
覃于景正从树上扯了片叶子往嘴里嚼着，听了这话“呸呸”了几声，激动道：“你不要把我跟她放在一起啊。我说了我不这辈子不成亲的！”
苏致却不肯放过他，打开了手里的一把折扇，只见扇面上绘了几所兰花，墨色的笔迹，蜿蜒曲折，淡淡的兰香一时倒使覃于景安静了。
苏致摇摇扇子：“你要这辈子真不能成亲也就罢了。你要成亲啊，我就怕你这个性子，被人骗了都不知道。”覃于景不服道：“小爷我武艺天下无双，智慧绝伦，怎么可能被人骗？”
苏致只是看着他笑，不答话。
覃于景很胸闷，却也不敢真的拉了他来比武。
一黑衣侍卫悄无声息来到苏致身边，对他耳语几声，又不动声色退下。苏致脸色未变，覃于景却在庆幸，幸好没有真的拉了他来比武。
苏致站起身来道：“景儿啊，跟着师兄去会一会大人物咯。”
覃于景忙问：“这世上还有什么人能让明月宫宫主称之为大人物的？”
苏致头也不回，漫不经心问道：“你猜？”
覃于景一边跟着苏致，脚底发力，向秋凉殿走去，一边猜着：“少林寺圆木方丈？还是峨眉派思春老尼？”
“不是。”
“武当派张干涸还是衡山派冷不热？”
“也不是。”
“莫非是那个从来神龙不见尾的武林盟主？那个玄木头？”
正在他跟着师兄一路狂奔一边感叹师兄的轻功越发飘逸了的时候，只见一只手拦住了他的去路，他下意识闪开，那人影却也跟着闪了个位置。他有点恼怒，暗自发动内功，正要向来人动手，忽然觉得对方的气息猛烈，生生震得自己倒退了几步。说时迟那时快，苏致一挥手，覃于景才觉得缓过来。
他此时正眼看着来人，已再不敢小瞧了他。
来人一身玄衣，眉目如霜，嘴角紧绷，此时正站在那里，如一棵悬崖边的古松。
覃于景上前一拱手，问道：“请问，尊下是哪位？”
他眼皮微抬道：“玄冲。”声音无波。
覃于景暗暗吸口气——原来这就是武林盟主。原来竟是这么年轻！这样一幅英俊挺拔的模样，自带了九分的贵气，倒仿佛随时可以下马杀敌，也随时可以上得了宴席。
他向来不是个有事往心里去的人，忙致歉道：“玄盟主，之前倒是我唐突了。”
陈玄重冷哼一声道：“岂敢！”
苏致却摇着那把兰花折扇笑道：“盟主别来无恙否？”仿佛之前在风月居的一切都没有发生，还是在盟主府见面的样子。
陈玄重眼中光芒变甚：“你要求我做的我已经做了。图在哪里？”
苏致笑笑不语，反而请坐上茶。
苏致低头继续摇着扇子，嘴角却仿佛有隐约的笑意。覃于景凭借着自己对他的了解，觉得必然有人要倒霉了。
覃于景见两人气氛奇怪，就笑道：“难得盟主来一趟明月宫，明月宫自然是要好好招待的。盟主何必那么急呢？”他并不明白发上了什么，只是下意识维护苏致。
安静了一会儿。夏日里的秋凉殿其实正如其名，一点儿也不热。宽阔的的地面下其实有清泉流过，殿阁正建造在这条泉上，静心凝听会有叮咚泉响。
苏致摇着扇子，抿着茶不多说话，陈玄重自进殿伊始，脸色就没有缓和过。而覃于景努力想说电话缓和气氛，无奈发现除了“喝茶”“天气真好啊”再也没别的话好说。即使他说了，也没人回应他。苏致只是眯着眼似笑非笑地斜望他，他更感到没趣。
这时，只见一个蓝衣少女跟着一个粉衣宫娥从侧门进来。她似是极为喜悦，旁人一眼也不理，直接跑到苏致跟前，用娇娇糯糯的声音道：“大魔头，你今天怎么想到要找我？”
陈玄重已经正准备站起来，却发现自己尴尬地杵在那里。
苏致用手捏捏她的脸，温和道：“你看，你重哥来了。”她的身子被他扳过了个个，她才发现陈玄重正在眼前，眼里用说不出的渴望望着她。
兰芷勉强一笑，喊道：“重哥。”
陈玄重见她好端端地站在自己面前，也顾不得管她是否之前没有看到自己，三步并作两步走上去，拉住她的手道：“兰兰，你瘦了啊。”
在他的眼里，只觉得她又清减了些。明明只过了一个月左右，他却仿佛有半辈子没有见她了。
兰芷的手被他拉着，只觉得今日他的手热烘烘的，心里觉得十分难堪，断然挣开又觉得无理，只好拿眼睛去看苏致。苏致却并没有看她，正和覃于景说笑。这一眼，她的心就变得更低落了些。
陈玄重只是忙着问她最近身体如何，兰芷一一答话，心里却很别扭。
她连忙问：“重哥今天来明月宫是为了什么？”
陈玄重笑得勉强：“当然是来看我的兰兰了。”兰芷忙阻止道：“重哥不要这样说。”她的嗓子轻轻的，却好像很坚决。
她又一次转过头去看苏致，这时候他也正看她，表情里面有戏谑。他走了过来，摸摸她的头笑：“你重哥特意来看你，也顺便来看看藏宝图。”
陈玄重面色一滞，目光如电道：“苏致你这是什么意思？”
苏致侧脸贴近兰芷，只见兰芷并不躲也不避，甚至有主动靠近的样子，并不像在自己身边那么僵硬，“难道你竟然不是为了藏宝图来的？”
兰芷也睁大了眼睛看他。
难道他竟然不是为了藏宝图来的？
当时在风月居里他那样地放弃了她，他难道也知道苏致不会给她下毒吗？苏致是他陈玄重的仇敌，万一真的下了呢？
他那样假情假意，为的是什么？
可是他自己心里信。
即使没有藏宝图，他还是想来。只是有了藏宝图，他就有了一个借口。可是这样的话谁信？谁不知道他陈玄重以寻找到藏宝图为目前阶段最大的愿望。
他苦笑道：“苏致你够狠。”
他就是要断了兰芷对他的念想。
苏致手里的扇子摇啊摇的，停住了，拿到鼻尖轻轻嗅了，赞叹道：“好香。”说着又把脸转过去面对兰芷，温柔道，“谢谢你的扇子。”
陈玄重才正眼去瞧那把扇子。精致的竹架，上面的兰花一笔一斜的，蜿蜒曲折，仿佛诉说着一个少女的心事。他的眼渐渐地瞪大了，再去看旁边的兰芷，却见她只是含羞地默默地低了头。
陈玄重叹息道：“也罢了。兰兰。”他只看着眼前这个女孩子，低弱瘦小的女孩子，好像都长不大似的。他拉起她的手道，“我不是什么好人，难道苏致就是？他不是也给你下了毒，你怎么还看不清他”
兰芷笑道：“重哥，你开什么玩笑。大魔头怎么会给我下毒？”
陈玄重急红了眼，无法解释，低头吩咐侍卫一声，过了一会儿，有一个五十来岁，中等身材的男子慢慢地走了进来。只见他走路非常奇怪，竟然是七扭八扭的。这个走路奇怪的男人进了殿，也并不向任何人打招呼，直接上前抓起兰芷的手腕就开始把脉。
兰芷感到很受冒犯，嚷道：“你这个人干吗呢？你怎么这样啊？非礼了啊！”
陈玄重拉拉她，无奈道：“他是毒医杜杜飞。”
“我管他是什么毒医杜杜飞啊！”
陈玄重又一次忍不住想要抚额长叹。这时覃于景笑道：“哟！小兰兰，你也太孤陋寡闻了吧。居然不知道毒医杜杜飞？你以为谁都有机会被毒医看病的吗？”
兰芷睁大眼睛道：“难道这还是一种荣幸不成？”
“哈哈——当然，你得中了重毒才有机会被看病啊。”他嘴里这么调笑着，心里也在诧异：这毒医虽然是江湖中解毒的第一把好手，当然要不算他那个毫无名气的不成器的二师兄，可是却性格古怪，倒不知道这玄盟主是如何请得动他的。
众人的眼睛都盯着毒医。只见他时而皱眉，时而摇头，最后显示出一丝怒气来。一刻钟后，他一句话不说，只看了陈玄重一眼，又七扭八扭地扬长而去。陈玄重忙追出去问道：“杜杜飞！”
这期间，苏致一直笑得如春风般和煦。让人只觉得这世上所有的风景都在他的这一个眼神里面。
兰芷正想问问苏致这是怎么回事，就被折返回来的陈玄重拉出了秋凉殿。
覃于景恼道：“这是怎么回事啊？这个武林盟主怎么怪怪的啊？”
苏致笑：“你吃醋了？放心，跑不了你的。”
覃于景更生气：“我有什么好生气？只怕师嫂被拐跑了。”
苏致摇着扇子，白衣乌发，摇摇头道：“不会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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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外，蝉鸣声重了起来，倒显得多了一些人间的烟火气。
兰芷心中忐忑，却也不知如何是好。刚才莫名其妙地被毒医看病，又莫名其妙地被急急忙忙地拉出来，再乐观的人，都会怀疑自己出了什么事。
陈玄重却一直不说话。兰芷急道：“重哥倒是说句话呀。”
“就算是我要死了，发句话呀。”她跺脚道。
看着她的样子，蓝衣裙，粉红蝶，圆圆眼，让人忍不住放在手边呵护。可是——
“兰兰，你没有中毒。”兰芷松了口气。还没等她露出笑容，陈玄重却道，“可是你必须跟我走。你现在没中毒，难保你今后不中毒。”
兰芷听他这话蹊跷道：“重哥，为什么？”
“苏致不会这么轻易放过你的，他会给你下毒的——”
“重哥，其实••• •••苏致人不错的啦•••”她低下头脸上出现一抹粉红，“你误会他了。他不会给我下毒的。”
陈玄重冷笑，转身去看秋凉殿外面的池塘，浅浅的水，在夏日无风的午后，一点荡漾也没有。
“难道你以为他爱你？”
难道你以为他爱你？
这句话说出来他就后悔了。他想要听到的是个什么样的回答？
“他爱不爱我，”声音弱弱的，好似没有力气，可是下一句就充满了力量，“与你有何关系呢？而且他也不会做下毒这样的事情啊。他人光明磊落的，不会对我这样的小丫头片子下手的。”
“你？！”陈玄重气急，想要拿出手来往兰芷的脸上拍去，可是到底在半寸之前之处，停住了————他下不去手——
兰芷的心，却更凉了半分。
她忽然发现，无论他怎么说，她都相信苏致。至少苏致从来也不会这么对她。
这是因为苏致值得相信吗？
恐怕不吧。武林第一邪教的教主，怎么会真的那么简单？可是她心里就是认定了他不会害她，她认定了他的心有个地方是柔软的。她认定了自己要在那里找一个地方住下来。
她忽然发现自己竟然是爱他。
她看着陈玄重，心里却真的一团乱麻。
“其实你现在有个选择。”不知何时，苏致已经倚在门边了。微风吹动他的黑发，慵懒随性，却又说不出的蛊惑人心。“你可以跟他走，或是留下来。”
“我留下来！”兰芷不假思索地大声道。
苏致的眼睛望着陈玄重，嘴角微勾，眼睛里却并没有笑意：“你一直都说，我给小丫头下毒，其实你是污蔑我的吧？啧啧，何必呢？”
陈玄重在他的眼神下竟有点说不出话来。最重要的是兰芷的眼睛一直追随着苏致。即使他说得出话来，舌灿兰花又如何？她的眼睛看的依然不是自己的方向。
他嘴角微微一动，像是在笑道：“图呢？”
“你？！”陈玄重大怒道。他仔细检查，发现自己当日做的记号还在那里，心中略定。面色却依然冷硬道：“希望你能可怜她。”他正转身离开之时，看到覃于景，心中一动，问道：“倒还不知道这位少年英雄叫什么名字？”
覃于景见武林盟主终于纡尊降贵与他搭话，也不客气，拱拱手随意道：“昆仑派无名鼠辈。”
“呵呵，无名？我看未必。你刚刚的功夫可俊得很，这武林中能受得了我这等功力的，不会超过十人。”他顿一顿笑道，“我才知道，原来昆仑竟然与明月宫有渊源啊。”
覃于景心中紧张，连忙辩解道：“哪里的话啊，哪有什么渊源啊。我都说了我是鼠辈的啊。我是鼠辈••• •••”
陈玄重笑笑，也拱拱手道：“就是不知道前几日昆仑派掌门清虚道长仙逝，为何尊下却在明月宫做客呢？竟不回去送一程？”
覃于景只觉得他的话如在头上轰了一记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