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第十二章（1 / 1）

七夕的晚上，明月宫难得的装扮起空旷的宫殿。很多地方都挂上了彩灯，灯在高高的屋檐上一晃一晃的，仿佛跟飞过的鸟儿一样高。天空是很蓝的，空气里仿佛有铃铛细碎的音乐。

清氤娇嗔道：“为什么我们四个人那么傻？好好的七夕，要在这么大个白天过。”

秋月苑里的院子里，摆了一张巨大的石桌，桌上美味珍馐自不必提，连整个院子都都摆上了各色鲜花和瓜果。兰芷暗暗奇怪道，这个时节却还有桃花和杏花。

苏致不理她，却对着江楼卧道：“你媳妇儿不想这大白天过七夕，你说怎么办？”他说了之后仰天看天，十分无赖的样子。江楼卧面色尴尬，凑近清氤悄悄耳语，清氤才喜笑颜开。她不满地瞥了苏致一眼道：“我今天可帮你做事了，你说要怎么感谢我？”

今天苏致一直没有正眼看过兰芷，现在被宋清氤这样直接点出来，心中有点不快，面上却如常道：“这样吧，我把黄莺的西方护法的位置给你。你不是已经肖想很久了吗？”

清氤还来不及喜悦，江楼卧却大声道：“你休想！你想让氤氤帮你打理明月宫在整个大运王朝的青楼？你想得倒美！”

苏致却浅笑道：“那你倒是问问你的氤氤愿不愿意啊。”他右手扶着额，左手斟了一杯酒，慢慢地浅尝如口，姿势说不出的妖孽。兰芷在一旁，忍不住看得呆呆的。

江楼卧转身去看宋清氤，却见她连忙点头说道：“楼楼，我愿意的。”他一怒之下就要拖着她往他们最近所住的星辉庭走去，宋清氤一边被拉着走，一边还回转声问道：“还记得吗？是三七分成啊？你七我三！”江楼卧的手劲更大，清氤忍不住撒娇道：“楼楼——”

听着他们的声音都消失了，空气里更加安静，令人窒息。

苏致不开口，兰芷也不开口。

一杯一杯地喝酒，兰芷已经不知道他喝了多少酒了，终于忍不住劝阻道：“你别喝了。”

苏致把手中的一杯仰头而尽，终于看她道：“你怕什么？”

你怕什么？

兰芷伸手把他手里的杯子夺过来，苦涩笑道：“只是怕你喝醉了。”眼前的这个人，明明那么接近，却又隔了千山万水。

苏致眼神迷离，像是在看她，却又是透过她，看到了很远很远的地方：“我从来都不会醉。除非是我装的。”这个面容如同明月一般的男人，在这样的院子里坐着，身上散发着淡淡的酒香，真的令人很想就这样扑到他的怀里。

那时候在临安的渔船上她以为他真的醉了，却原来醉的是自己。

她也开始给自己倒酒，闻着这醇香的味道，深深吸了口气道：“这是什么酒，那么好闻？”苏致夺回酒杯喝下，过了许久，好像在回味，才漫不经心地回答道：“江楼卧带来的梨花白。他有很多的好酒。”

江楼卧有很多的好酒，他还有宋清氤。一个男子，如能这样杯酒醉美人，其实也是很幸福的。可是这不是苏致的幸福吧。

兰芷终于问道：“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他回头，微微一笑，就像广袤的平原上被白茫茫的大雪覆盖，而此时的阳光终于愿意给予一点温暖。

兰芷心中打鼓，却还是暗自给自己打气道：“为什么要——”“啊呀——”苏致忽然低呼一声道：“我忽然想起来了，宫中的西北角的早荷已经开了，今天想好要带你去看看的呢。”兰芷的话被一截断，再也没有勇气接上了。

她只能勉强欢喜道：“早荷么？怎么开得那么早啊？”

苏致没回答，已经一把抱起她，腾空向西北角的明湖飘去。此时的夕阳正在西下，血红的光照把他的脸上也染得金黄的，他的侧脸在光线中发出光来。他流畅的线条，使兰芷忍不住伸出手去触碰，却怕碰坏了这种幽远的光洁的影子。

苏致感受她近在咫尺的呼吸，也不禁对她一笑。兰芷看他的这一回眸，不禁又痴痴的了。这十五年的岁月里仿佛从此时起才变得有心跳，鲜活得可以触摸。

兰芷正在纠结间，转眼间已经到了明湖畔。兰芷自从第一次被掳到明月宫时四处一逛就碰到了苏致杀了碧萝后，就再也没到外面乱走。虽说在明月宫断断续续也住了两个月，却对这明湖从来都不熟悉。

只见此时的明湖水光粼粼，水面上盛开的荷花一朵朵像是浮在水上似的。

兰芷指着那大到仿佛望不到尽头的湖面拍手笑道：“大魔头你看，这湖是多么大啊。”

尽管她说的是“这湖是多么大啊”这样一句很没有意义的话，却让苏致听了微微地笑了起来。多少天了，没有听到她在耳边“大魔头”长“大魔头”短的了。

他不愿意破坏此时的气氛，拉着她笑道：“其实还有更好的呢。”

“还有更好的吗？”兰芷歪歪头，像是不信。此时的苏致笑容温暖得没有一点冰凉的气息，尽管她忽然想起了这几天他们俩奇怪的气氛，也不忍心就给他脸色看。

“恩。”他笑笑，牵着她的手就在湖边的草地上坐下，清新的青草味扑面而来。对面的垂柳在风里荡着在夕阳下也是金色的。“你慢慢等着。等着太阳落下来。”

兰芷在心里默默地想；不要说你要我陪你等着太阳慢慢落下来，即使要我陪着你慢慢老去，我也是愿意的。她表情恍惚，却在他发现之前转过脸去。

风景如此美好，又为何要提起那些晦涩难懂的心事呢？她缓缓把头靠在他的肩上，非常细微地、小心地把重量一点点地放上去。苏致感受她越来越贴近的温度，却没有避开。

他们望的是两个方向的湖光山色，

却是紧靠在一起的。这样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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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致轻轻道：“小丫头，快醒过来。”兰芷已经晕晕乎乎在他的肩头睡着，听他的温热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才想起来原来这是在明湖边，脸色不禁涨得通红，害羞道：“你肩酸吗？”绞了绞手指，又道：“我睡了很久吧？我是不是很重？”

苏致笑着摇头。这对于他这样的习武之人来说这根本不算什么，她紧张的样子才比较好玩。

他摸摸她的头道：“你看！”他的纤长而有力的手指遥遥指着湖中央的方向，兰芷却不禁愣住了，只见那里浮出了一点火光正向他们所在的方向漂来。近了，近了，兰芷跑到水边去探望，苏致跟在她的身后，防止她跌倒。

原来是一只精致的花灯。兰芷皱眉道：“上面是不是还有字啊？我看不清。”苏致嘴角一勾，脚底轻动，只见一袭白衣已经向湖心飞去，回来时手里正握着那只灯。兰芷举灯一看，上面写的可不是一个“芷”字！

她呆呆地看着灯，又呆呆地看着苏致，嘴巴一撇想哭，又连忙忍住，过了一会儿又忍不住笑出声来。苏致看她表情如此丰富，也不禁奇道：“你到底是开心还是不开心？”

“怎么不开心了？”她瞪了他一眼，手中却不住抚摸着灯，偏偏嘴里还倔强道：“又不是元宵节，放什么灯？”

苏致昂首道：“我就愿意七夕节放灯。谁能把我怎么样？”

兰芷半是气半是喜，道：“你是大魔头。当然没人能把你怎么样！”苏致却拉着她的手往湖心指去：“你看，是不是更美？”

成百上千只花灯从湖心向四面八方散开，有的撞到了荷花灭了，更多的是轻轻巧巧地从荷叶之下钻过去了。这花灯四面的蔓延，像是把荷花的香味都带向四周了。

兰芷问道：“这些灯上，是不是都写了‘芷’字？”苏致摇头，兰芷又瞪眼问道：“难道还写了‘黄’‘清’‘顺’各种各样的字？”苏致不解道：“什么‘黄’‘清’‘顺’各种各样的字？”兰芷轻哼了声。

苏致拉拉她的头发笑道：“是‘喜’‘乐’‘平’各种各样的字。希望你以后都平安喜乐的。”他的话低低地，却像美酒，一不小心就让她醉了。

兰芷心中感动，嘴硬道：“反正都不是元宵节，都不算数的。”嘴巴故意嘟得高高的。

苏致看她明明开心却要装气恼的样子，不禁身心舒畅。他躺下来，宽阔平整的草地就是一张天然的大床。一边笑着望着她对着明湖窃笑的样子，一边开始沉思。

最近的武林又要不太平了。据报子称，陈玄重已经回到京城，发现红芷偷跑了。但是他一直没有采取相应的措施，却又让人觉得有几分扑朔迷离。这样平静的日子已经不多。

红芷的胆子也越来越大了。先是自作主张从陈王府逃跑，现在到了昆仑也不安分。他必须要做点什么来敲打敲打她。

苏致招手对兰芷道：“小丫头，你快过来。”

兰芷的脸上还带着傻笑，连忙蹦跳着过来了。她眨眨眼，问道：“什么事情啊？”

这时候的她在满湖的灯光的映衬下，明明灭灭之间，娇俏如花。

“我待你好不好？”

兰芷泪汪汪道：“再好也没有了。现在，所有的人里面，你对我最好。”

苏致笑道：“那你以后可要乖乖的，不要想着一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好不好。”

兰芷以为他说什么，听是这个，就慢慢挪到他身边坐下，然后侧头问道，“然后呢？”

此时的湖中，灯光依然在漂浮着，把这明月宫中的一角渲染得像一个仙境。兰芷心中感激。她回望他，他的脸半掩在草丛中，在幽暗的光线里依然美好的不真实。

“以后啊，不要被别的不相干的人哄得变傻了，这世上，你相信我就是了。”他的眼睛中有星海，一不小心就令人沉溺进去，兰芷傻傻地点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