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9 斜风细雨不须归（1 / 1）
斜风细雨不须归（一）
当第一缕阳光照耀大地时，风瑶揉拭着的双眼，试图起身，这才发现身上的外衣以及搂着自己的那双结实的手臂——这一夜自己竟是在长孙凡怀中沉沉睡去。
他竟会依着自己，用外衣罩在自己的身上，一直这样抱着，度过了这短暂而又漫长的黑夜。风瑶心绪复杂，看到他眼影的青灰，原本想要推开的动作放缓下来，试着不吵醒他离开那怀抱。
“瑶儿……”长孙凡半睡半醒，感觉到怀中之人的小动作，喃喃说道，“别动，再睡一会儿……”
他把自己当作什么了？风瑶先是愣住，一想到自己原是为了安慰他才没有挣脱他的怀中，最后竟然被他这么抱着睡了一夜，不由气结，狠狠推开身上的手臂，站起身来，“要睡回去睡，睡在这儿像什么！”
说完也不等长孙凡起来，便抱起地上的古琴，推开身后小屋的破门，走进去。
“主上。”待风瑶进屋，一人出现在长孙凡面前，“柳屈来消息，陈羽目前还不知青青姑娘的下落，仍待在陈府。”
“很好，封锁所有的消息，一定不要让他知道。”眼中闪过一道精光，长孙凡早已清醒过来，方才不过是想逗逗丫头，没想到她竟然对自己发脾气。不过她那恼怒的神色，还有气鼓鼓的话语，还真是可爱……
思及此，长孙凡不由扑哧一笑，引得身前那人侧目，心中暗惊，主上竟会有这般表情，跟随主上多年，他一直是淡定严肃的神色。
“是。”那人回神，鞠了一躬，便消失不见。
朝着太阳升起的方向望去，长孙凡心情大好。这么久以来，还是第一次，如此开心……他的丫头回来了……寻寻觅觅了一年时光，终是在他们相遇之初的地方，再度重逢……
“丫头，我不会再放手了……”也绝不会把你让给让任何人，哪怕是在你心中占着最重要地位的二公子……
“小樱？芷儿姑娘？”看到满地狼藉，还有地上睡得东倒西歪的二人，风瑶诧异，昨晚她出去以后发生了什么事，芷儿姑娘脸上似乎还残留着淡淡的泪痕。
“姐姐……”听到风瑶的叫唤，小樱揉着红肿的眼睛，爬起来，才发现自己昨晚听着琴声，竟不知不觉睡着了，“姐姐的琴音很好听，小樱听着听着就睡着了……”
风瑶失笑，自己的琴声是真的好听还是催眠，看到小樱此时的表情便知道了。
“唔……”芷儿也被吵醒，慢吞吞地坐起身，“什么时辰了？已经到早上了么？”
“是啊……”风瑶看了眼四周，屋子还是有些昏暗，但几缕从墙壁缝隙之中透过的阳光，照亮了屋子各个角落，也给整间小屋带来了点点亮光。不再需要蜡烛，便能看清屋中一切。
一切都显得那么破旧落寞，然而一切在阳光的照耀下，又显得那么灿烂而明丽。
墙边的琵琶，几根线在光芒抚摸之下，折射着晶莹的光泽，连剥落的油漆也勾勒出一幅幅动人的画卷。
深吸一口气，风瑶笑道，“我是来告别的。”
“姐姐要走了么？”小樱看着风瑶，语气中透着浓浓的不舍。
“是啊，”轻轻拍了拍小樱的脑袋，“姐姐的朋友来了，所以姐姐要跟他走了。”
“姐姐要去哪？”小樱契而不舍地问道，“是姐姐自己愿意跟他走么？”
眼前的孩子睁着大大的眸子，流露出担忧的神情，让风瑶不禁莞尔，“是啊……姐姐要去一个很远很远的地方，只有那位朋友，能带姐姐去那里。”没有愿意不愿意，选择了，便意味着义无反顾……
小樱懂事的点点头，不再说什么，芷儿只在一边看着这一大一小的人对话，脸上挂着淡淡的笑意，混着余留下的泪痕，更显出一番凄清的美丽。
三人一道推开门，外边已经停着一辆马车，长孙凡斜靠在马车便，等着风瑶出来。
“我们走吧！”说完，朝着风瑶伸出一只手。
“恩，”上前几步，忽然转过身，冲着芷儿和小樱行了个礼，“谢谢你们……”
完全没有料到风瑶的举动，芷儿张大嘴愣愣看着她一步步走向那辆马车，看着她慢慢坐上了车。
“娘，姐姐要走了……”小樱一语惊起了芷儿的神思，马车已经缓缓驶向前方。
要走了么？……又一个人要离开自己的生命之中了……么？
“姑娘，你叫什么名字？”小跑跟在马车之后，芷儿大声问道。
“青——风瑶，我叫风瑶！”不顾车内长孙凡惊讶的目光，风瑶掀开车帘，朝着后面喊道。
“风瑶……”心中默念一遍这个名字，似乎牵动了什么，芷儿发疯似的跟在马车后边，不顾一切地大声喊道，“莫清飖，雨愁的女儿，是叫这个名字！”沉积在心中多年的秘密，终于能够坦荡说出来，尽管不知为何会对这么一个毫不相干的人产生如此异样的情怀，芷儿固执的认为，那个名叫风瑶的女孩，一定和雨愁之间有着某种联系。
“还有，我叫蔡芷，灵狐教的蔡芷，如果有一天，你遇到灵狐教之人，要是那人想要伤害你，你便对他说出这个名字——”后面的话飘散在风中，只依稀可以看到芷儿娇小柔弱的身影，久久的朝着整个方向张望。
“莫清飖……蔡芷……”风瑶念着这个名字，不明白它们究竟意味着什么。
“丫头，为何要告诉她真名？”一直沉默着的长孙凡突然开口，责问道，“你难道还不知这个名字代表了什么？方才那人会那样对你说，就意味着灵狐教对你而言绝非善类！”
斜风细雨不须归（二）
不知长孙凡在想些什么，一路上让风瑶易了容不说，还很少让她下车，说是为了安全。马车所经过之地也皆是较为偏僻的道路，像是刻意要避开什么人。一开始风瑶还能忍耐，时间久了，难免心情烦躁，加上路途漫漫，因此看向长孙凡的目光越发的幽怨。
“长孙公子，我能不能下车透透气？”眼看又要到一座小镇了，风瑶抑制不住渴望，乞求的看着长孙凡。
“只是透气？”长孙凡谨慎问道，似乎在小心打量着她。
“恩。”风瑶很没骨气地点头，也不知自己是怎么了，明明是他主动提出要带自己去燕漠，结果却像是自己被当作犯人一样，囚禁起来，押送燕漠。
长孙凡叹气，看着风瑶可怜又可爱的模样，心一软，情不自禁点头道：“好吧……”明知自己不应该让她下车，不应在下一个小镇停下来，可始终狠不下心……
在上路的几天之中，便得到消息，陈羽不知通过什么方式得知丫头到了杉葵，而且似乎也知道丫头过去一年中生活在风之群山。
一听丫头提到这个名字时，不由大吃一惊，竟然是风之群山。关于这个地方，有太多的传言，以至于人们根本分不清什么是真的，什么是假的……只留下一个模糊印象，在那儿，绝不可以走得太深……否则可能一辈子都无法出来。
因为，记载中，在风之群山，曾留下许多不为人所知的遗迹，甚至自上古以来就未曾揭开过的，神秘……
丫头，是否触摸过那层神秘？
那一年中过得究竟是怎样的生活，丫头并没有细说，只是含糊地带过。
回想起一年前，风慕琴抛下的那句话，丫头便是风琴的转世，当时真的很难相信，虽然事前也多多少少猜到了什么。但是当有人如此笃定地告知自己，所爱之人将会遭受到叵测的命运时，任何人，都不愿去接受罢……
丫头还能健健康康站在自己面前，快快乐乐笑着，和自己斗嘴，长孙凡轻轻叹息，这些对自己而言，已经是再珍贵不过了……
所以这一次自己再不会让陈羽找到丫头……就算陈羽会使出浑身解数追逐丫头的脚步，自己也一定会想尽办法阻拦……
不可能再次眼睁睁看着丫头跟着陈羽，继续受伤……
只要陈羽不出现，丫头也会慢慢淡忘他，也许会开始接受自己吧……
沉思之间，马车已经缓缓驶入城中，风瑶掀开车帘，看着街上往来的行人，一时间竟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印象之中，一直都是和二公子还有陈然，一起游历四方……尽管那段时光并不长，却给自己留下了难以磨灭的记忆。
嘴角禁不住浮出一个恬淡的微笑，连风瑶自己都没意思到，此时的自己，有多么的美丽……如同那落入尘世的精灵，挂着不属于这世上的笑容，毫无心机，不带欲望……
看着那一抹纯真的笑意，长孙凡怅然。自己会爱上丫头，最初是源自她嘴角浅浅的微笑吧！？不知能让丫头发自内心微笑的人，究竟会是谁……
或许现在不是自己……但或许，终有一天，丫头会为自己开心，为自己，哭泣……
“主上。”马车在一家店面普通的客栈门前停下来。
打开车门，长孙凡跳下车，伸手扶着风瑶下来，看着她一脸欣喜，像孩子见到糖果般，不由抿嘴笑道：“丫头若是喜欢，我们便在这多停留几日。”
出乎意料的话，让风瑶一顿，怀疑地盯着长孙凡俊颜许久，想着他是不是又在打什么算盘，问道：“你怎么突然这么好心了？这是哪？离燕漠还有多远？”
长孙凡失笑，丫头竟然在怀疑自己用心，故作委屈地撇嘴，“丫头，你这么说真是太让我伤心了！看你一路车马劳累，想让你好好休息几天。这里已经快到楚湘边境，离开楚湘便是长陵，再之后便到燕漠了，大约还有一个月的路程。”
挑了挑眉毛，风瑶讥讽，“长孙公子也知车马劳累，那为何之前不让青青好好休息？”
长孙凡刚要做回答，对面一人影闯入视线，隐约觉得有些面熟。但这时候遇到任何熟悉的面孔，哪怕只有一面之缘，也是万分危险。
长孙凡牵住风瑶的手，快步走入客栈，“别想那么多，这几天就好好休息吧！”说完向掌柜要了两间上房，拉着风瑶上了楼。
待到看着风瑶躺在干燥舒适的床上睡着，长孙凡仔细关上房门，才低声问道：“方才那人，是谁？”
“陈羽手下，一个名叫‘陈然’的人。”
耳边响起的答复令长孙凡冷冷一笑，他还真是太小看陈羽的本事了，竟能追到这里……
“是吗？以后的路途真是让人期待呵！”
斜风细雨不须归（三）
“怎样？”站在窗口的身影沉沉问道。
“程凡的人马已经到了此地，但还没找到他本人，也没有遇到风瑶。”陈然上前几步，“没想到程凡真的是东瀛三郡的望海郡主，竟在楚湘一片布下天罗地网，无论是势力还是心机，都不容小觑。”
说完后，房内一片寂静，等了许久也没有得到答复，陈然忐忑地抬起头，注视着前面那个背影。
明明还只是少年，却仿佛在瞬间成长。陈然感到胸口一阵压抑，的确一直在期盼，期盼着二公子能够真正成长为顶天立地的男人，但当那一天真的来临时，会是自己长久以来盼望的结果么？
“二公子……”情不自禁唤道，也许，停下来，才是最好的选择，无论是对自己，还是对他……
身上背负了太多，每走一步，便要耗尽身心大半气力，陈然害怕，或许还没有走到那个预定的目标，他，还有二公子，便会倒下来。
没有谁能够预言未来，也没有谁能够掌控得了一切……
一如数十年前何氏血洗皇宫，杀尽夏氏，改朝换代一样，谁会料到，区区臣子，竟会有反叛之心？
叹了口气，陈然继而说道，“你去吧……身后的事，我会看着的，去找回风瑶吧！”直觉告诉他，如果同七年前那般拘禁陈羽的心，那么，他便会永远关上自己的心扉。
这样的结果，是自己无论如何都不愿看到的……
“大哥，”陈羽轻声说道，“我这样，对不对？”
有多久，陈羽没有这么发自内心的叫过自己了。陈然恍惚，见他转过身一脸肃穆地凝望着自己，微微收敛神思，陈然笑笑，“按你的愿望去做吧，偶尔，任性一回，去做自己想做的事，至少将来回忆起来，会少一些后悔。也不枉费大公子一片苦心，帮你离开陈府。”原本老爷打算派人跟着陈羽，都被大公子阻止了。
“大哥……”陈羽沉默片刻，抬起头时，眸子闪烁着幽暗的光泽，“这一年，我想了许多……或许，我真的错了……”手无意识地抚着清风剑上的雕纹，似乎是从得到这柄剑起，一切都变得不一样了……不，应该是在更早之前，在遇到瑶儿那一天起……
“也许吧……但是，谁能保证自己不会犯错呢？”陈然宽容地笑笑，像一个大哥似的伸手按着陈羽的头，“去吧，趁着还能补救时候，去纠正自己犯下的错误。不一定是风瑶，靠一个女孩去夺回原本属于我们的东西，就算是得到了也不光彩。一切都还没结束，我们还可以以其他方式重来。”
听到陈然的话语，陈羽释然，深深吐一口气，“谢谢你，大哥！”说完，推开窗子，人影一闪，房内只剩下陈然一人。
“只要你能够幸福，就算所有的罪孽都落在我身上也没有关系……”对着空寂的房间，陈然幽幽说道，“谁叫你是我唯一的弟弟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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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日的阳光柔和地打在窗栏上，映在雕花纸上，风瑶坐起身，拥着被子，看着窗外的热闹的街道。
很久都没有逛过街了，待会去街上看看吧？
怀着喜悦的心情梳洗好，换上平日最喜欢的紫色长裙，风瑶走出房间，对门长孙凡住下的房间敞开着房门，他貌似起得很早。
“丫头，醒了？”还在研究他房间会是什么样子，听到一个含笑的声音，风瑶吓了跳，转过头，对上长孙凡似笑非笑的眸子。
拍拍胸口，风瑶嗔道，“拜托你下次不要这样神出鬼没好不好？靠近时候给点声音！”
看着风瑶嘟着嘴生气的表情，长孙凡忍不住想要笑，却不得不辛苦地憋住，“丫头，在这做什么？下去吃早饭吧！”
“长孙公子……”见长孙凡转身欲离开，风瑶犹豫着要不要开口。
“什么事？”长孙凡关心问道。
既然他这么问了，风瑶深吸一口气，“待会，我可不可以出去逛逛？”
“不行！”很想答应丫头，真的很想，但是一想到昨天陈然的身影，长孙凡心中滋生出一种不好的预感，总觉得丫头出去一定会碰到陈羽。
“为什么不可以？”刚刚转好的心情立刻坏下来，风瑶气呼呼问道，“你昨天都答应了！”
“我只答应让你好好休息，可没同意你出去乱逛。”长孙凡不容置疑地回答。
风瑶悻悻看着他离去的背影，赌气不去吃早饭，趴在窗台羡慕地看着窗外那些自由自在飞翔的鸟儿，“连你们也比我自由……”
当初为什么会答应让长孙凡送自己去燕漠呢？越想越后悔，风瑶咬牙，“想关我，没那么容易！”自己跟着风慕琴可不是去玩的！
想到这，风瑶露出小狐狸般的微笑，大大的眼睛四处打量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