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万叶千声皆是恨（1 / 1）
夜幕沉沉，月挂梢头，劳作一日的人们都纷纷各自归家，享受合家之欢。万家灯火万家心，就如这忽明忽暗的灯光，并不是所有的团聚都有着重逢时的喜悦。
“茹儿，今日有何感觉？”高高在上的帝王给人一种喘不过气的压抑，且茹公主回宫后连衣服都来不及更换就直接被召至正宫大殿，跪于冰寒的地上，许久都不敢抬头正对自己的父皇。
“茹儿一切安好，谢父皇惦记。”礼貌而疏远的回答，且茹自小就惧怕自己的父皇，于他而言身边的一切根本就是可有可无，只要能换取更大的利益，他便会毫不犹豫地动手。
母妃当年便是如此，如今，她亦是如此。
皇帝听出公主语气中的生疏，也明了她心中的惧念，嘴角浮现一个温和的笑容，不管怎么说，他毕竟还是她的父亲，“朕知道你心中所爱不是陈家大公子，而是另有其人。只是身在皇家，许多事由不得你。”
单单几句打散了且茹心中最后一丝期盼，此刻她万念俱灰，双手在群摆下不觉紧握成拳，尖尖的指甲嵌入手心也敢不到疼痛。
“父皇！”猛地抬头，既然知道为何还要眼睁睁把自己推入那万劫不复之境，难道自己女儿一生的幸福比不上他手中的丝毫利益么？且茹眼角湿润，一丝恨意闪过眼底。
皇帝看得并不真切，但从她哀怨的声调中感受得出她内心的责问与不甘，无力地摆了摆手，“你喜欢的是陈府二公子，陈羽罢？”
且茹惊慌抬头，皇帝沉稳的目光让她一阵心虚，他是如何看出她内心所想？
“茹儿，你太单纯了，什么事都写在脸上，不知隐藏。你初闻要嫁入陈府时并不见多少反对，直到朕钦点陈鹏为驸马时你才反应那么强烈，这叫朕如何是好？但为时已晚，君无戏言！”
“而朕不能把你嫁给他原因有三，首先他身上疑点太多。”皇帝虽然渐老，犀利的目光却不输于自己年轻时，能坐上这九五之尊，除了天赐的机缘，还有便是敏锐的判断力以及心狠手辣。
且茹听得心惊，难道父皇已经察觉？
“身在陈家，却不入朝为官，可见陈家待他不同寻常。”后面一语让且茹心微微放下，看来父皇并不知这背后缘故，所以至今未见他采取什么手段。
“也许只是淡泊名利而已。”且茹答道，不想引起父皇过多的疑心。
“也是，”皇帝并不深究，继续说道，“其次，陈府进了两个丫头，唤做‘风飘’、‘风瑶’，这‘风’姓的特殊之处，你是知道的。”
真的是什么事都难以瞒过父皇，连这点小事也被他察觉了，陈家藏了她们近十年却仍没有逃过这一日。且茹苦笑，“茹儿并不知晓陈家有这样两个丫环。”
皇帝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起来吧，这事你不知是正常的，长年守在宫中，也苦了你们母女俩。这次‘风飘’会随陈鹏一道入驸马府，你要好好盘查她的来历！”或许这风飘，便是他所寻多年之人。
“是。”缓缓站起，且茹感到自己的心正在被一丝一丝凌迟。原来父皇依旧是算计着他的利益，他的江山。在他心中，她和母妃究竟占有多大的分量，且茹不敢猜测，害怕答案会令人心碎。
“最后，有件事朕不得不告诉你，”皇帝顿了顿，看向且茹的眼光越发严厉起来，再没有一丁点慈父的影子，完全像是对待下人般命令的口吻说道，“这也是你嫁与陈鹏最重要的原因。只要你能替朕办到，朕可以让你将来改嫁于陈羽！”
这样的诱惑，这样的承诺，且茹心中溢满苦涩，她终究不过是父皇手中的一枚棋子，一枚可以以她终身幸福来换取他急剧膨胀欲望的棋子。
这叫自己如何不憎恨世间一切？
陈羽不配拥有幸福，而自己呢？
自己不是不配，而是根本得不到，即便那幸福，近在咫尺，唾手可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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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茹儿，今日如何？”摇摇晃晃离开正宫大殿，一个娇柔的身影迎了上来，温暖的掌心瞬间覆盖了且茹寒冷的心绪。
“母妃，一切安好。”且茹强装笑容，眼神中的悲伤隐藏于这昏暗的夜色之中。
“据说陈家数百年来背负着一个惊世之秘，代代相传因而得以在这乱世之中得意存活。而这惊世之秘究竟是什么，茹儿，你不要让父皇失望！”
父皇的话语久久萦绕于耳边，“惊世之秘”么？且茹迷惘于这苍茫的夜色之中，清凉如水的月光透过片片云层，投下淡淡的痕迹，且茹牵着母妃的手，一言不发地走着。这初春丝丝寒冷，因此刻身边的母妃而渐渐消散。
“茹儿，无论父皇要你怎样都要忍着。只有这样，我们才能在这乱世之中活下去！”见且茹一声不吭，茹妃知道她一定受了委屈，却又无可奈何，只得认命地叹息，这都是命呵……
“所以母妃才这般如行尸走肉地活着？！”厌倦了母妃的逆来顺受，且茹忍无可忍质问道。
茹妃惊愕，这是她的茹儿么？
她的茹儿向来乖巧听话，要她做什么她都会点点头然后默默做好。已经忍耐了十多年，以为这一辈子都能这样忍耐下去，偏偏为何要在这时，才爆发呢？
“母妃知道你对指婚不满，但这是我们女人的命啊！”茹妃悲戚，何尝只是她的茹儿呢？她亦是如此呵！
且茹听出母妃话语中的伤感，惊慌之余担心触了母妃旧疾，只得压抑着心中伤悲安慰道：“母妃莫担心，听闻那陈家大公子也是人中龙凤，茹儿若能嫁于他未必是件坏事。”
这么想着，至少自己能够死心，至少不用看着陈羽再在痛苦中挣扎，至少可以忘却过往的伤痛……也许，她能够放开往昔，开始一种新的生活……
只要，只要父皇能够放过她……
然而，她知道，父皇做不到，所以，她也做不到。
听到且茹这么回答，茹妃略感好受些。虽说对不起自己的女儿，但这门婚事并不差，先头的担忧与烦恼抛到一边，“茹儿，母妃今儿亲自为你做了些点心，走，我们回琴心殿去！”
拉着且茹，茹妃不再考虑那些过去了的，已经即将来临的烦恼，单纯地笑着，随心所欲地活着，不为讨好任何人，也不为迎合任何人。这样的妃子，在后宫之中自然难以受到尊宠，但却能相安无事地度过每一次危机……因为，没有人会在意你……
且茹便是这样孤独地在琴心殿中度过了自己的童年，也是在琴心楼台边，第一次遇到了陈羽，第一次明白了什么是一见倾心，第一次将自己的心，毫无保留地想要交于他……也是第一次，尝到了心碎的滋味却依旧不肯死心，即便是知道他最爱的“她”死后整个人都完全变了，也丝毫不在意。
她喜欢的是他，无关于任何事，只是一份单纯的爱恋，所以肯死心塌地地跟着他身后，为他不稀出卖自己的灵魂！
而这也是她能够忍耐至今的原因之一，他需要她待在皇宫里，等到她嫁入陈家时，是不是意味着她对他，已经毫无作用了呢？
她真的很羡慕陈羽身后的那个丫环，就算是和她一样被当作棋子的命运，能守在他身边，此生无悔！
“茹儿，茹儿？”
耳边传来母妃焦急的叫唤，且茹敛神，“什么事？”
“你在想什么？这么出神！”茹妃娇嗔笑道，拍了拍且茹的手，“进去罢，一双手总是这么冷，以后可要多穿点！”
母妃无意之中的关怀让且茹感动，不管自己怎样都会有人始终在身后关心着自己，只要有这么一丝关怀，对她而言，便是莫大的支持，让她足以强大去面对那个未知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