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炉香静逐游丝转（1 / 1）
“何且茹见过公公婆婆，各位小叔大人。”如黄鹂婉转，夜莺低吟之声，浅浅飘荡在众人耳畔。
正厅之中，挤满陈府上上下下之人，在场所有人都噤若寒蝉，目不转睛盯着这位即将嫁于大公子的且茹公主。
风瑶立于二公子身后，看向公主的目光先是好奇，而后由震□□为担忧，一股浓浓的不安溢满心头。
那公主上身艳红牡丹烟纱罗衫，下身淡粉水仙散花长裙，再披一层金银双丝拖地蝉纱，婷婷袅袅身材若隐若现。低垂鬓发斜插碧玉龙凤钗，白皙颈脖横挂玛瑙水晶石，光是服饰装扮已经将世间女子比去大半，加之姣好的容颜，欲语还羞的神态，点滴之间竟是无人可比。
这些要风瑶如何不担心，论容貌姐姐与公主不相上下，但论地位权势，姐姐却不及公主万分之一，这样的婚姻，姐姐真的能幸福么？
“公主，请起。”陈老爷急忙起身上前扶起公主，“不孝子正在他室静候，按规矩公主暂时不能相见，请公主还去陈府别处转转。”
“以后皇家与陈家便是一家，请公公大人切勿再这么称呼，叫‘且茹’便可。”公主缓缓施礼起身，双手交叉置于前侧，薄薄的嘴唇微微张合，一举一动之间无处不尽显皇家尊严，叫那陈老爷如何敢依，只频频点头，手心尽是冷汗。
“这样便散了罢！”陈老爷怕公主疲惫，挥袖要大伙散去。这大厅之中，各房主子身后都立着各自的随从，万一这些随从做出有失礼节的事，这让陈府脸面搁于何处？
“是。”诸人巴不得，这场面实在无趣得很，赶忙退下。陈老爷趁机施了个眼色给左边的二公子，陈羽本欲离去，又不好拂了他面子，便只得坐下，身后风瑶和陈然便也跟着留下。
香炉飘散的袅袅烟尘在空寂的大厅中弥散开，伴随着清浅的禅香，安人心神。
“这位是……”看着那淡漠少年，公主迟疑。
“风瑶，你去端三杯茶。”陈老爷皱眉说道。
“是。”风瑶乖巧回答，小心关上了厅门。
“就是她？”公主恍然，低声问道。
“目前还不能确定，但她们姐妹必有一人。”陈老爷故作玄需，捋着花白的胡子。
“你就是陈羽？”没得到确切的答复，有些不满，公主的目光又投向另一边青衣少年，看了眼陈老爷，他阖目不语，便又沉思片刻才肯定问道。
“好久不见。”就等着这么一句话，陈羽冷淡地点点头。
眯眼打量了他半日，公主发出一声冷笑，“呵，没想到你竟然能在父王眼皮底下活了下来，该说是你的幸运呢，还是不幸呢？”
“你能有今日，也不知是你的幸运还是不幸。”陈羽不理睬那挑衅，反唇相讥，毫不示弱。
“夏瑾默，你——”陈羽这句无疑触动了公主心中痛处，她不禁脸色大变，忍不住将暗藏心底多年的名字喊了出来。
还欲说下去，突然门吱呀一声被推开，风瑶小心翼翼端着三杯茶水走了进来。
顿时里面一片安静，这顷刻的打断让人有些手足无措，也不知被风瑶听去多少，陈老爷不安地看了看公主，又看了看陈羽。公主则依旧是瞪着陈羽，一幅毫不相关的样子。而陈羽漫不经心地从风瑶手中接过茶水。只有陈然冷眼看着这一切，只要不危及二公子，所有发生的事都与他无干。
即便她知道又能如何？她不过是一枚棋子罢了，“陈然、风瑶你们先退下罢！”还有些很重要事需要告知，陈老爷蹙眉吩咐道。
陈然看向二公子，他却放下茶杯，并不抬头，丝毫不领情的样子，“父亲，您没什么事我就先退下去了！”说罢起身朝门口走去。
“夏、陈羽，你别忘了，你永远都得不到幸福，因为你根本不配拥有！”受不了他的孤傲冷漠，公主吹了吹手中茶水冉起的轻烟，冰冷的语调寒碜心扉。
风瑶觉得心像被什么撞了一下，一种说不清的感情在心底深处滋生开，纠缠着她最深沉的痛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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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公子！”
陈羽快步走在前面，头也不回，像是在逃避什么。陈然和风瑶紧紧跟随，却依然落后许多。看着陈羽渐远渐小的背影，风瑶甚至能感觉到他内心的恐慌无措，以及不顾一切的任性举动。
陈然连叫几声，依旧没有反应，只得放弃，无奈地看了眼身边小跑直喘气的风瑶，“休息一会罢，不必那么急。”
“可是……”风瑶目光紧随陈羽，无尽的担忧困扰心头。
“那些都是二公子的事，你我担心完全是多余的。”放慢脚步，想到二公子自小便是如此，不喜他人插手自己的事，更憎恶别人对自己指手画脚，太过于痛苦的经历造就了他如今的年少老成。
“夏瑾默又是谁？”风瑶不懂陈然心中所想，单纯问道。
陈然心中大惊，方才在正厅里说的话也不知被她听去几分，“你都听到了些什么？”一个转身，陈羽挡在了风瑶面前，面色凝重。
“恩？”风瑶诧异，她也是在进门前听到里面传来失态的喊声，猜度“夏瑾默”一定是一个很重要的人，而陈然此刻反应更是印证了她的猜测，“我进门前听到有人在喊这个名字，所以……”
一步步被陈然紧逼着退后，直到无路可退，风瑶才猛然发觉哪里不对劲，“怎么了？”
陈然锐利肃杀的眼神让风瑶感到不可思议，往常一贯笑嘻嘻的他也会有如此严肃的时候，仿佛重新认识了眼前这个人。
右手突然举起甩向风瑶这边，以为陈然要动手打人，惊慌得侧过脸闭上眼睛，以至于听到耳畔响起的撞击声迟疑许久才睁开眼，陈然贴着自己的侧脸右手撑着墙壁，倾斜的身子极其靠近自己微微颤抖的身体，暧昧的姿态让人感受到的不是脸红心跳的悸动，而是心惊胆寒的威严。
“以后你若是再提起这个名字，我不保证自己会有亲手杀掉你的冲动。”从未有过的斥责，从未有过的威胁，只是因为一个名字，许多事在不经意间流露，想遮也遮不住，只能靠着强势的手段来拖延即将面对的危险。
无辜的眼神直视陈然内心的慌张，风瑶默默点点头，她无意于这些纷争，只是出于好奇随口问问罢了！然而陈然的反常却激起了心中的疑惑，总觉得这其中有些事与自己有关……
“你们闹够了没有！”
不大的声音让两人一惊，回过神来陈然连连退后几步，恭敬地说道：“二公子。”
陈羽是什么时候折回来的，两人都没有注意到，只顾着眼前而忘记了自己身处的环境，陈然不安，自己实在太大意了！幸而二公子在这附近，应该是没有人看到刚刚发生的一幕。
“陈然，你退下！”
陈然迅速地离开，明了二公子会处理剩下的事。留下风瑶和陈羽，伫立在这二月的和风之中。
“二公子。”风瑶诚惶诚恐地叫道，这是自那次争吵后第一次，两人这么静静地面对面站着。
陈羽挑眉不答，紧紧盯着风瑶许久都没有动静，相似没看够一样，风瑶不敢反抗，乖乖低着头，任凭陈羽幽深的目光看向自己灵魂最深处。
“你不知道‘她’？”很久，陈羽才缓缓开口问道。
“谁？”绷紧的身子渐渐松散下来，伴随着陈羽渐变柔和的眼神，风瑶不再那么胆怯，只是这个问题问得突然，自己也不懂得什么意思，该要如何回答。
这世上，一个人的话语、行为……都能欺骗别人，唯独他的眼神不能。陈羽要的便是风瑶此时的眼神，心中最开始的愤怒与憎恶化为乌有——原来真的如陈然所说，是他误会了！
他对“她”的思念，已经渗透到了身边的点点滴滴么？
轻抿着嘴角，陈羽黯然，“再这么下去，终有一天，‘她’会毁了你！”，曾不止一个人这样对他说过。他亦知道这句话不是毫无根据，只是自己再已经无能为力了。对“她”的眷恋早已到了一个无以复加的地步，如同紧紧缠绕心头的罂粟花，毫无顾忌地热烈绽放。一旦要去拔除，恐怕消失的不只是对往昔的依赖，还有那残留不多的最真实的自我。
“外面冷，回去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