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晓镜但愁云鬓改（1 / 1）
初春阳光轻拂大地，给这北国的冬季带来丝丝温暖。风不再那么猛烈，雪也不再那么张狂，偶尔能感受到点滴春季的气息，融化着这一片地冻天寒。
越来越临近的不只是渐渐温和的天气，还有一场举国婚庆将在楚湘上演。而婚礼的主角便是公主和陈家大公子，陈鹏。
陈府内内外外混乱不堪，尤其是大公子所居住的茹芳居,来来往往进进出出之人甚多，慕名前来的也有，假惺惺拜访也有，阿谀奉承的也有，纯粹凑热闹的也有……就连与茹芳居没有一点关系的下人也跟着忙乱起来。
风瑶便是如此，忙里忙外几日，又没好好休息，染上了风寒，在屋中歇息。
“你没事吧？”陈然端着一碗药汁问道，“陈府又不是缺下人，你那么拼命做什么？”
风瑶捂着嘴轻咳，努力坐起身，接过陈然手中的碗，“没什么，只是想做点事！”让自己忙碌起来。
陈然轻摇头，自那日之后，一切都变了，风瑶不再踏入二公子房内一步，二公子也像从未有过这么一个侍女般，二人竟这么相安无事地各自处着，自己倒是一身冷汗。
“二公子毕竟是主子，有些事不必太较真，”看着风瑶苦着脸将药汁饮进，陈然端过桌边一杯茶，“这药，便是二公子吩咐的。”
会吗？他会不惜求回报施舍自己么？
只是一坛梅花酒，他便道出心中所有的猜疑，原来她在他心中，竟是这样一个人！
“‘她’是谁？”风瑶摇摇头，拒绝了茶水，口中溢满苦涩的滋味，就像此刻翻腾的心情，难以平息。
陈然一惊，难道她不知道‘她’么？
茶水微微溅出，还好并不滚烫，而在□□的皮肤处留下的余温，却又瞬间变得冰凉冰凉，“你不知道？”
自己应该知道么？风瑶闭上眼睛，摇着头，若是这么让人误会，便不要再解释了罢！心被浓烈的悲伤压抑得无法喘息，此刻只希望能麻木自己，忘却一切。
既然风瑶不知，为何又会有如此相似的梅花酒？陈然迷惑，太像了，真的是太像了！
或许，是过于思念而产生的错觉？
“不管怎样，你万不可以虐待自己，会有人担心的！”如果一切只是个误会，那么解开便好了！陈然劝慰道。
“‘她’是谁？”风瑶固执问道，她并非一定要知道答案，只是想知道自己在二公子心中，是一个怎样的存在。
陈然默然，已经过去很久很久了，连自己都忘记了，该如何去答复这样一个问题。
“‘她’是二公子生命中一个特殊的存在，”停顿片刻，咬牙说了下去，“是二公子曾经，甚至是现在最爱的人。”
最爱的人？风瑶了然，原来如此呵！原来二公子的心中，早已装不下其他人了！
惨淡一笑，心中反而开朗许多，不再追问下去，“我知道了，我会好好照顾自己。”
略略松口气，陈然将碗收拾好，转身要走，想起了什么事，停住脚步，“半个月后将会举行婚礼，你姐姐风飘也会跟着入驸马府，要不要——”
还还未说完，便被风瑶打断，“不必了，让她安心跟着大公子过去就好了。”没必要再去给她添麻烦。所有的人都离开了自己，父亲很早就不在了，娘亲走了，现在，姐姐马上也要走了……
陈然小心将屋门关好，留下风瑶一人无力倚在枕边，嘴角还留有淡淡的药迹，风瑶抬头，挂在墙上的铜镜映着自己此刻的容颜。不觉惨笑，从刚入陈府时的无忧无虑，到进入无苔居的天真烂漫，眼眸深处总闪现着点点欢快。即便不美丽，但飞扬的神采依旧吸引着周围人的目光。
然而转眼间，一切都变了，自己也像变了个人，若隐若现的倒影中再看不到过去的年少张扬。却是在眉宇间多了一份淡淡的愁思，犹如化不开的积雪，越堆越深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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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样子真的好么？”
风飘正对着铜镜发愣，捏着玉簪的手久久不见动静，直到身后走进的那人，打断了她游离的神思。
“有什么不好？”勉强笑笑，又小心描着红妆，红唇轻抿，细眉淡勾，粉色的胭脂敷在脸颊匀开一层晚霞红。佛靠金装，人靠衣装，再换上陈府特意备下的蓝绸明花蝉衣，茶色螺纹裙, 风飘起身转了个圈，轻薄的衣角飞扬，此刻的她宛如一朵含苞待放的牡丹花，美而不妖，艳而不俗。
“穿这么少，小心生病了！”那人蹙眉，从床边捞起一件厚重的大衣，“穿上罢！”
如果真的能生病，便好了！风飘接过外衣，迟迟不肯换上，“瑶儿，怎样？”
“一时还死不了！”冷冷地回答，难道她心目中只有那个宝贝妹妹，再没有别人么？
“你答应过我，只要我随你走，你便放过瑶儿！”怀中的大衣越抱越紧，风飘紧张地盯着那人，害怕他会说出反悔的话。
“得到你的人，却得不到你的心，这与你留下根本无异。”
风飘明眸倒映着那人的身影，明明那么高大的身材，却被她淡淡的目光完全包容，甚至她的目光中所容纳的不仅仅只有自己，从她的神情中，他还能看到别人的身影。
“你到底想要什么？”风飘迷惑于那人的答案，在她眼中，他不过是陈府的大公子，是茹芳居的主人，是她所要服侍的人。
这还不够么？
陈鹏完全能猜出此刻风飘心中所想，远远不够，他要的比这还要多得多……
他想要的是两情相悦，是长相厮守，是执子之手与子偕老……可惜，他的身份注定他一生不配拥有。
如果是这样，为何上天要让他遇到眼前的女子？
如果风飘不出现，是不是他的心就不会动摇，不会以出卖父亲的计划来得到她？
“放不放过她不是我所能决定的，但是我会尽力帮助她，因此这之前你必须完全听命于我！”陈鹏冷酷答道，不，他不是这样的人，不是一个为了一己之私而能毫无顾忌伤害所爱之人的男子，他不过想要她待在身边，即便不能相爱，只要能看着她便满足了！
所以在危险发生之前，他要带她逃开这里，远远地逃开，让她远离这漩涡之中，不受到任何危害。
然而他却忘了，能让她痛苦的根源……
“我不明白你所说的什么潇竹教、灵狐教，也不知道娘亲是否和他们有关，”嘴角的红淡淡化开，如同丝丝血迹爬满心头，“只是瑶儿是无辜的，她身子这么弱，所以无论如何也请放过她！”也许，她活不了多久了……
所有为她把过脉的郎中都这么说，身子极弱，恐怕是熬不过十五岁……
这些年来，她身子一直是时好时坏，秋冬之际尤为难熬，只有到开春时节，那张清瘦的小脸才会印上点点生气。今年秋冬，没有娘亲在身边，却靠着陈府的恩惠有惊无险度过了……
春天来了，瑶儿她是不是也能同往年一般，好起来呢？
风飘怔怔看着陈鹏，透着执念的眼眸深处溢着浓浓的忧伤。在陈鹏心中，她是如此美丽，美到哀伤……一如他第一次见到她时的惊艳……粗布短衣遮掩不住的芳华弥漫在那日清秋的早晨，清浅一笑，留给他的便是一生一世都挥之不去的印迹。
千言万语，堵在心中，一个点头，一声答应，她在无意间随着他，闯入了一个孤寂了十八年的心灵。什么皇室恩赐，什么王族联姻，他都不在乎，此生，他只要一个她！
因此，就算是将灵魂出卖给恶魔，他也毫不在意，重重点头，“只要你做好你该做的，我便会履行我的诺言！”
看着陈鹏如此庄重承诺自己，风飘感到轻松不少，瑶儿，是姐姐对不起你，没有能力保护你……能为你做的，只有这么多了……剩下的，只有靠你自己了……
侧过脸，铜镜中映着风飘半面淡妆彩衣，一颦一笑，散不开的愁思，溶于深处，抓不住，也赶不掉。陈鹏痴痴地看着这个近在咫尺却依然远在天边的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