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出兵(1 / 1)
大婚之后不过两日,载文入言律书房中议事。言律站在案后向载文道:“载文,你正是新婚,让你们夫妻分离我也实是不忍,不过练兵一月,全军都已准备就绪。此时意芜从萧国撤兵不久,正当他兵疲马弱之时,国内也人心涣散,政基不稳。此时出兵可当事半功倍,只不知你意下如何?”
载文眸光淡淡,“我也认为现在出兵正当时机。”
言律大笑,“好!那一日后,即刻出兵!”
一日后天清气朗,樊庄公与载文公子于点将台上点兵,向天下宣告意芜诸条罪状——篡权弑君,侵伐诸侯,罹祸百姓……是以瑾献公公子载文,向樊国借兵讨伐,除佞贼,正朝纲。
大军出行,向北全速行军,四日后到达樊瑾边界,军于商邑。然瑾国边境却无瑾军守候,仅有小股戍边军士。
战后整军半日,由商邑继续北上,在一日后方于岱县地方遇瑾军主力。樊军军岱县外曲沃野,瑾军守城,两军相持,却无一方出战。当日半夜,有数人驰马从樊军营中出,入城中。第二日,瑾军开城门,言迎载文公子入城。岱县不攻而取。
言律与载文在军帐中对坐。言律微眯着眼睛看着载文,半晌,才笑起说道:“真不愧是载文公子啊,没想到公子竟还留着这么一枚暗棋。律佩服。”
载文目光不退不避,直视而来,淡淡笑道:“不敢当。不过如今文既已有兵相助,就不敢再劳烦庄公了,庄公尽可于此地,静候文佳音。”
言律狭目眯起,紧盯着载文,好一会儿,才缓缓轻点头,几乎咬着牙道:“好。好啊,那寡人就陈兵于此,静待公子的好消息了。”
载文微微一笑,站起身出去了。
取岱县当日,瑾军主力只留小队军士守城,其余则随载文公子挥军北上。而樊军滞留原地,不再前进。
瑾军北行两日,忽改向西,竟绕过在前路上的榆城陈兵等候的抗军,接着全速行进,于半日后忽现身于抗军后方。抗军此时腹背受敌,向南,有樊军拦于路上,向北,则瑾军主力兵力数倍于己。僵持一日后,抗军主将降。载文公子赦其罪,免其刑,且厚待之。抗军将士人人皆愿死效。
瑾军于榆城休整一日,之后继续北上,过中阳、长平,两城皆开城门迎军入城。载文公子所过一城,必抚恤百姓,平定政令,人皆悦之。
又于长平休整二日,之后持续行军,直往国都召陵。途中所过之城竟纷纷开门迎接,几无一阻拦。
七日后,瑾军至召陵。
瑾军入城,一路上竟有百姓夹道欢迎。赵璀于马上抚须而笑,看前面载文,却发现那背影只是淡淡的,也不挥手致意,只是静静坐于马上,漠然的目视前方。
到得宫门,便见门外一批被缚跪着的意芜亲兵禁卫,领兵入宫的陆瑚偃迎上来奏道:“公子,叛兵三千人,斩两千余人,降四百三十五人,余者擒获,尽皆在此。还等公子处置。”
载文垂眸扫了底下跪着的众人一眼。那些人见到载文,皆一副怒不可遏的样子,有的竟高声怒骂起来。旁边士兵见了,马上走上前,掌嘴的掌嘴,堵口的堵口,一时又都安静下来,只余轻微的“呜呜”声了。
赵璀刚想上前劝公子莫要妇人之仁,便听载文已淡淡说道:“既然不愿降,那便都斩了吧。”说完一拍马,头也不回的去了。
载文下马走入大殿上的时候,殿上正站着两列兵士,中间一人缚跪于地。那些兵士见到载文,纷纷下跪叩拜道,“参见公子!”
载文垂眸看着地上那人,轻挥了挥手,道:“都出去吧。”那些士兵便齐齐退下了。
殿上只剩下了载文,和那跪着的人。
那人不过二十八、九岁,身上还穿着朱紫色的华服,头上峨冠却不见了,发丝散乱,显得颇有些不伦不类。一对修眉不很浓,鼻梁挺直,嘴唇不薄不厚,看起来和载文倒有五、六分相像,只是那双眼睛深陷着,现出一抹颓唐的神色。那人也正看着载文。
载文垂着眸看了那人一会儿,走过去,绕到那人身后,缓缓解开了绑着他的绳索。接着也不上前,而是退了一步,站定了看着那人松掉绳子,丢在一边,然后转过身来。
“大哥。”载文面无表情的看着那人叫道。
“二弟。”意芜面色沉沉的盯着载文应道。
接着两人便都不说话了。殿中一时安静下来,静得落针可闻。
载文的眸子一直淡淡的,看不出什么情绪,他直直看着意芜,却又像根本没在看他,而是透过他,看着他身后远处的什么东西。
好半晌,意芜终于似乎忍不住了,“成王败寇!你既然赢了,要杀要剐悉听尊便!那时我听闻你在萧国跑了就已料到会有今天了!只是没想到,居然这么快……”说到这里他顿了一下,微垂下眸,像想起了什么久远的事情,“……呵……当年那妖女没来之前,父亲就总说,说我虽然年长,但论才论能都不如你……”说到这里他又抬起眼睛,直盯着载文,“呵!想当年我还不服气,现在看来,那老家伙说得还真是对啊!”说着竟笑起来,那笑残忍惨烈,像是鬼面一般。
殿门关着,大殿中昏沉,四周都是暗暗的,只两三束苍白的日光通过高墙上的四方形窗□□进来,远远落在一边。阳光照射下有无数细细飞灰,在这古老的大殿上,围绕着两人飞舞。那是这里现在唯一动着的东西,它们在这不动如山的大殿上轻飘浮动,轻快的跳跃,仿佛根本不知道,它们自己,正是从那久远古老得死气沉沉的殿上生出来的。
载文静静听着意芜说话,看着意芜笑,眸光始终淡漠,脸上也始终无情无绪。他既不开口,也不移开目光,就只是这么看着意芜。
意芜脸上笑容渐渐僵下来,又慢慢消失,最后只剩下一双眼睛还带着阴贽,狠狠盯着载文,说道:“你杀了我吧,虽然比不上你,但输我还输得起!”
载文看着意芜阴贽的目光,过了一会儿,平淡道:“如果我杀了大哥,大哥会怨我吗?”
意芜猛地一震,眼中的光彩于刹那间彻底消失,只剩空洞洞一对眼瞳,呆呆看着载文。
载文忽然笑起来,用轻柔的声音说道:“可惜我不是大哥,我不会杀你。”接着转头对殿外高声道:“来人!”殿门即刻打开了,跑进来一队士兵。
“把罪人意芜带下去。”载文看着意芜冷冷说道,眸中重又恢复淡漠,脸上笑容消失得没留下一丝痕迹。
直到被士兵架起向外拖去,意芜竟都还是一直呆呆盯着载文。
载文看着意芜消失在殿门外了,才转过身,向殿内走去。
殿内是一间宽敞的书房,载文直接绕过层层书架,向案边一个矮几走去。来到几前,他弯下腰,探手到那矮几靠于墙壁的一面,轻轻动了什么。那矮几前方便忽“嘣”的一声,弹出一个小抽屉。那小抽屉虽很窄,但却很深很长。载文看着那抽屉,微微皱了一下眉,接着伸手下去,从那抽屉中取出一块灰白色,拳头大小,形状不规则的晶石。
载文捧着那晶石,垂着眸看了它一会儿,忽然紧紧握起,握到指节都发白,用好象要捏碎它那样的力气握着,好一会儿,终于慢慢松开,缓缓闭起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