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结盟（1 / 1）
由陆路去往黎国国都安丘的旅程虽称不上游山玩水, 但也着实安闲。一天天过去, 寒冬渐渐临近, 等到达安丘高大的城门外的时候, 天上已飘起了这个冬季的第一场雪。
赵璀，陆瑚偃他们于城门下迎接, 接着将载文等人引至一座三层楼高, 装饰奢华的客栈下榻。赵璀对载文拱手, 端肃说到, “公子, 一切顺利, 现在只等公子‘晓之以利害’ 了。”
载文轻点头，微笑道，“好，明天就请赵卿为我向黎怀公投拜帖吧。”
赵璀应了，却复又好像想起什么麻烦的事，皱眉说到，“公子，我们虽已遵照公子吩咐，申、黎、孙三位上卿也拜见过了，但曹成曹上卿……”
“你们去拜见他了？”
“没有，此人耿直，且为官颇为廉洁，并不容易说话。”
载文优雅的笑笑，“曹成两朝老臣，廉正直谏，因此经常触怒黎怀公，为怀公所不喜。但他毕竟是两朝老臣，不是目光短浅之辈。我本来就没有打算要以赂诱他，其实也根本用不着。”
赵璀一愣，随即悟道，“原来如此，是臣多虑了。”
第二天正午时分，三个侍卫样打扮的人物护卫着一辆华贵的马车和另外两骑，缓缓向宫中行去。车上只有载文一人，车旁两骑是赵璀和卫伍，而三个护卫即为赳子泛、虞弦正和甲拓了。
将近宫门，载文将车帘掀开一丝缝隙向外望去。宫门下只有短短一列人，为首两个上卿装扮的人，一个中年，身材微胖，另一个中等身高，微伛偻，须发花白。车旁卫伍轻声说，“公子，这是申满和曹成上卿。”
载文在车中听后，微眯眼睛，嘴角牵出一丝笑。果然不出所料……
而赵璀于马上遥望渐渐接近的高大宫门，抚起长髯。这排场仅是迎接别国使臣的规格，而两个上卿，其中一个申满倒是预料之中，曹成确是自己意料之外，看来公子是早就胸有成竹了。不过看这情形，也着实要看公子的了。
马车到达门前，礼乐响起，曹成、申满领身后一列文臣、礼官行礼。这礼乐奏的《白驹》，仅只是迎接使官的乐曲，曹成听着不觉皱眉，想起自己几天以前觑见黎怀公的情景……
“陛下，臣听闻瑾国载文公子近日已去萧国，且将入我黎国。”
“这事寡人也听说了。他只是为入卫而已，不必多做理会。”
“陛下，载文公子贤德，今惠公却刻薄寡恩，他此去当是向樊求兵力以入瑾。臣以为我当以公侯礼礼之，不然他日且将见伐！”
殿上黎怀公听到这里，却轻蔑的扫了他一眼，道：“亡公子多矣！岂能尽礼之？曹卿相不用说了，寡人自有主张。”
想到这里看了看身边仪仗。几天前还说不礼，现如今虽说只是使臣仪制，却到底还是礼了……眼角瞥到一旁满面带笑的申上卿，不禁厌恶的更皱起了眉。
这时只听车行声停下，曹成停止思索，抬眼看去。车帘掀开，走出一个着白色锦服，外罩淡青色狐裘的年轻公子。头戴紫冠，腰束紫玉带，发黑如墨，睛如点漆，长身玉立于朱帘丹漆的马车之前，显得风姿飘逸，华贵雍容。
曹成忙走上前行礼道：“黎国曹成，见过载文公子。”
载文还礼，说到：“不敢。见过曹上卿，久闻大名了。”接着转向曹成一旁的申满，也行礼说：“想必这位便是申上卿，久仰。”那边申满也回了礼。
曹成近看载文，只见他玉面含笑，温和儒雅。一对素色充耳从紫冠上挂下，垂于脸庞两侧，更衬得面如冠玉，丰神俊朗。
曹成心中暗赞，伸手道，“听闻公子远道而来，陛下已于殿中摆宴等候多时。请公子随我来吧。”
高阔的大殿雕梁画栋，朱壁丹阶，两列矮方几沿中轴线陈列于两侧，由殿下一路延伸到殿堂上一个高台的台阶前，台上一张大几，后方端立两个宫女，想来便是黎国国君的位子了。宫人侍者垂首肃然站立几后，瞽者弹曲，伶人歌乐。
曹成伸手向着入殿右手边一列，最靠近高台的几案，对着载文说道，“公子请。”载文含笑点头入座，赵璀，卫伍分别坐于其下。那边一列黎国官员也都入座了。
众人坐定之后，过了一会儿，闻有宦者高声道，“陛下驾到！”乐曲声停，众人站起迎接，便见一个中等身高，身材微胖，神色威严，须髯茂盛，着朱紫色公侯华服，头戴峨冠的人，在一列仆从的尾随下慢慢踱上台阶。
黎怀公从入殿开始眼睛就一直不离左手边最前方站立的那人。自那天曹成来觑见之后，过了一天，申、孙、黎三位爱卿就不时地在他面前说起这个人，甚至连他的两个宠姬也偶尔会向他提起。说这载文公子才学出众，文武双全，极具贤德，在瑾国素来有很高民望。其母为樊国国君之长女，当今樊庄公的长姊，向来与樊国关系亲厚。而现在的瑾惠公弑君夺位，登基之初就斩杀异己，接着出兵萧国，刻薄寡恩、暴虐好战，百姓离叛，大臣不附。如今载文公子特来到黎国，就是诚心地为了和我国缔结盟约的……
怀公用沿判的目光看向座下那人。他未说请坐，两列人就都站着，只见载文虽然揖着手，头微低，嘴边却挂着丝悠然自若的笑容。
曹成站了一会儿，忍不住皱眉，说道：“陛下，我已将载文公子请来了。”
怀公这才脸上带笑，伸出两手说道，“好，好，众位都请入座吧。”说完抬袖坐下，对一旁吩咐开席。
席间推杯换盏，有不少黎国官员向载文敬酒，寒暄，提问，其中也不乏一些较为尖刻的问题，只是无一句提起结盟之事。黎怀公除最初对载文说了些欢迎的话之外，自始至终都没什么言语，只端着酒樽细品，同时目注席上景况。却见载文一直浅笑着从容不迫的一一对答，妙语连珠，气度不凡。一席酒宴下来，众人心中不禁折服，黎国列位臣子态度也都渐渐变得谦逊，恭敬起来。
曹成不由暗赞，好一个载文公子！
席毕，众人离座，申满不失时机地上前一步，对坐于上座之上未曾站起的黎怀公道，“陛下，臣闻瑾国二公子载文素来妙笔丹青，于绘画方面造诣高深。陛下近日新得的一幅《牧野八骏图》，曾着臣查其出处，奈何臣不才，总也无法得知。然今日载文公子在此，臣相信公子定能判得其来历。”
黎怀公闻言转眼笑道，“哦？既如此，就要请载文公子帮寡人这个忙了。请公子不要推却才好。”
载文拱手一笑，“文，恭敬不如从命。”
黎怀公这才从座位上站起，“好！那么还请载文公子随寡人同来。众位爱卿退下吧。”
赵璀、卫伍等人退席后便被安排到一座偏殿中等候公子。这时天色渐暗，廊上宫灯一盏接着一盏的亮起。甲拓渐渐不耐烦起来，站起在房中走来走去。子泛靠于窗旁，看得好笑。弦正维持一贯寡言少语的冷硬作风，端坐席上。赵璀、卫伍却悠闲的品茶，不时聊两句话。
就在天色全暗，整个宫殿都笼罩于夜色下的时候，靠于窗前的子泛看到远处长长一列灯火，摇曳着渐行渐近。他忙转头说，“公子来了！”几人急忙起身出门迎接。
那一列灯火到了近前，才看到前面两排各三个宫女，手执宫灯，后方两列，两对宫灯，两对拂尘，两对羽扇，载文正在中间。甲拓看得愣住，转头看一旁赵璀脸上却浮起骄傲的笑容，向前一步说道，“公子，已吩咐马车在外等候了。”
载文淡笑，“好，这就回去吧。”
马车上载文掀起窗上纱帐，淡淡仰望夜空。天幕之上无云清朗，只有一轮明月又大又亮……
“……萧国虎狼之国，不敬天子，四处征战，其心不在小。铜山岭虽可称天堑，但高不过瑶山，险不过绵山，而西狄有此两山却为萧所灭。文只怕若与萧为伍，则北镜堪忧。”
“樊、卫两国世代交好，与黎一衣带水，而瑾、樊两国又素来和睦。虽有瑾惠公背盟，但文得卫、樊及陛下相助，则入瑾必矣。其时四国合盟，攻守协同，又岂惧一个萧国呢。”……
载文想到这里不禁发笑……
“好！公子之言深得我心！”黎怀公眼睛发亮，态度亲热地说道，“明日还请公子再赴宫中，寡人亲备宴席，与公子结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