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7 第四章、末日余光（6）（1 / 1）
在感觉到大量滚烫的咸味液体蹦进口腔后这个漫长的吻似乎不得不结束。
云河慢慢平复心情，低下头，自然而然地，轻盈环住路西法的腰，吸血鬼毫无热力的，略显僵硬的身体，有种微妙的触感。
云河觉得，自己的手指就像火一样，慢慢握住一块冰，感受它在手心融化的幸福感。
这块冰却又是出奇柔软的。
不可思议的真实，就在手心里。
这一刻她很想褪去他的衣衫，更近得碰触他的皮肤，纯粹的，火热的，让他越来越多的冰冷凝聚在她的胸怀里。
“你说我技术不好，是不是该教教我？”云河抽了抽鼻子，默不作声地笑了。
“自己悟。”
抬头，云河发现路西法望着另一边，面无表情。云河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居然是一群虎视眈眈的僵尸在不远处围观着他们。
僵尸有袭击人类的本能，云河在，所以他们围过来；僵尸在没有主人明确命令下不会随意攻击吸血鬼，路西法在，所以他们又不敢靠近。云河又好气又好笑，居然被一群僵尸围观了亲昵场面，想害羞又不知该不该害羞。
“你为什么哭？”路西法转过视线来，低头看着用头顶抵着自己胸膛的云河。她就像只年轻的天鹅，纤细的脖子弯曲成一个柔美的弧度，代表着依赖，以及全部的信任。
“没什么……”只是觉得太幸福了而已。
“我或许可以帮助你。”他情不自禁伸出手去捏她的后颈，修长的手顺势就握住她的后脑勺，将她的脑袋抬起来，与他对视。
“真的不是因为遇到了什么麻烦。”她躺在他的手心里说。
他盯着她好一会儿，道，“那我走了。”
云河抱着路西法腰的手却紧了紧。
路西法湛蓝的眼睛眯了眯，似笑非笑，“这次又有什么事情吗？”
“我想送你到白水市的边境。”
路西法举起左手，看了看上面缝住的伤口，风轻云淡，“你送我，我才危险。”
“我也就戳了一下而已。”
“……”
“你能不能告诉我，你是为了什么，才杀我母亲？”云河看了看毫无开口欲（）望的路西法，轻叹，“我就知道你不会告诉我。”
“你没必要知道太清楚，我自有不得不如此做的理由。”
“那你为什么突然来找我，不怕我恨你，就杀了你？”
“我倒是不怕你的恨，也乐意承受。但是我不相信我认识的暮云河是那么冲动的人，会去杀一个自己救过的，手无缚鸡之力的男人。”
“手无缚鸡之力？你是不是过谦了，一位杰出的琴手哪怕没有与之相称的琴亦可奏出撩动世界的音乐，像你这样的天才，哪怕没有一具力量饱满的身体，也不是我想刺，就能刺到的。”
“听起来，你特别想刺到我。”
云河不响。
“那你告诉我，暮云河，你现在恨我吗？”他继续捏她的脖子，强迫她直视他。
“我恨不起来。哎，路西法……你的血是不是有特殊的作用啊？让我复活的时候，再附带了迷惑我的作用。”她盯着他，还就真的露出迷惘的神情。
“我倒是想呢。”路西法捏住云河环在他腰间的手，“我们走吧，别继续让僵尸看热闹了。”
云河这才想起来自己说是要送人来着，居然忘了正事，这个时候，还被路西法拽着走了。
真是感慨万千。
行走在僵尸遍地的空城，隐约能听见远处飘来恐怖的低吼与细碎的枪声，四处都能看见虎视眈眈却不敢靠近的僵尸。
云河真想开枪，但一转念，又觉得和路西法在一起，还是偷一回懒吧，这个时候，她不想再当一名战士，于是她默默收好了□□的枪，任由与路西法的甜蜜，被那些僵尸一点不剩地看走。
雨过天晴，地面一片泞泥，血迹遍布，这样糟糕的地方，却是他们第一次牵手。
就像约会，手挽手慢慢走过每一家门窗紧闭的残破小店，这是属于他们的浪漫。
但是，和身边那个她爱的男人在一起，哪怕世界末日，又有什么关系。
天崩地裂，都会是无悔的。
多希望时间停止啊。
在云河和路西法身后，死亡牵着翡翠的小手，跟着他们的主人。
当然，偶尔在路上遇到几具面目狰狞的尸首也不是完全不影响心情的。
“云河，假设你是世上最后一个人类，你会如何。”路西法出了一道题。
“我不会成为最后一个人类的。”
“哦？”
明媚的阳光，照亮了愁云惨雾的城市，在云河的睫毛上投下流光。云河眼望前方，露出坚定的微笑，“我是吸血鬼猎人啊。保护人类是我的职责，所以如果我活下去的话，一定会有很多人活下去的。”
“很有觉悟。”路西法笑着，“真的吗，哪怕那都是些欺善怕恶，曾经侮辱过你的人，你也愿意保护吗？”
“我的决定和那些不看好我的人的态度，毫无关系。妈妈和老师走了之后，我想了许多。既然选择了这条路，那我就要做一个好的战士，独一无二的，无人能阻挡。我想下次，就去考GOLD等级。”
这样，也就可以守护你了，路西法。
“其实平凡的一生也不错。”半晌，路西法道。
“难道我的平凡不是被你毁掉的？”
“嗯，其实在那个时候你已经选择了不平凡的路了。”
云河皱了皱眉，想都不用想，路西法指的是她不顾一切扑到他身上的事。
“暮云河，的确如你所说，从一开始，这条路，就是你的选择。当然无论你选择什么，我都会在你身边的。”路西法顿了顿，优雅如乐曲的声音道，“这才是我的选择。”
时间缓缓流逝，不知不觉他们已经到了边境。
有部分猎人手握枪支守在关卡。白水市遭劫，这样的守卫是必须的。
路西法从口袋中取出证件，交给检察人员。那是能证明朵族当家身份的重要证件，简单一张纸，丢了能极为迅速地补办，最重要的是，没人敢贸然使用这样一张纸。
守卫冲着路西法敬了一个礼，没有起伏的声音道，“路西法大人，您的同族特地嘱托，要将您安全送到冰雾市。”
路西法看了看开到眼前的大货车，虽然不情愿被护送，但是这样的程序，想摆脱也摆脱不掉。实在不知道是族里哪个多事的长老多此一举。
“路西法大人，我们会将您藏在货车里，和一些要运送到冰雾市的建材一起，希望您不要介意。和您同行的司机是SILVER A等级，会尽力保证您的安全。”守卫的口气格外尊敬。
看起来老师的死的确有白送的嫌疑，猎人协会理应是非常注重GOLD等级的，所以就连路西法这样的大人物都不会用到GOLD呢。
云河忽然觉得自己存在理由非常正当，以后考了GOLD，就会是路西法身边最强的猎人了。
“你的护送任务结束了，小猎人。”路西法在卡车前对云河露出浅淡的微笑，有宠溺的味道。
“嗯。”眼里有明显的不舍。
“我送你一样东西吧，云河。”
路西法从口袋中摸出一副扑克来，将盒子交到云河手里，骨节分明的灰白手指灵巧地穿梭在牌与牌之间。
“纸牌是我们家族惯用的游戏工具，我一直很喜欢。只有在碰触到牌的时候，我的心才能够安宁。”路西法不快不慢地洗着牌，“我的脑袋，经常不受控制地在同一个时间想许多问题，这让我痛苦，纸牌是我释放压力的途径。别的娱乐，都只能让我更烦躁，我尝试过，却不尽如人意。”
“这说明你很恋家。”云河总结。她忽然想到路西法在她面前捏碎过一只魔方的事情，大概这就是路西法对纸牌热衷的侧面表达。
“在六百年的生命中，我从未遇到过不恋家的人。一个再冷酷的人，都会本能地去寻找自己的归宿。”
路西法洗好牌，又拿回牌盒，将牌装好，递给云河，“在我看来，对一个人的印记，精神上的，会比肉体上的有用很多。当然都有就再好不过。”
云河低头看手里的牌。
“现在，每张牌都有我的味道，你一看见它，就能想到我。”路西法将手插在衣袋里，“建议你每天出门都挑一张牌带在身上，那会是不错的护身符。想做大事的时候，就挑JOKER，这也是我父亲教给我的。”
“所以，还是家的感觉让你安心啊。”云河叹息，“可惜我都没什么代表自己的东西能送你。”
“你还年轻。”路西法道。他的意思是没有代表自己的东西很正常，可是他发现在安慰后他的小猎人还是一副沉思的样子，于是也就忽然想到了，“不过我想要你的匕首，好像很有用。”
“有用？”云河犹豫着掏出自己刺伤他的匕首，不觉得这件对吸血鬼而言格外凶狠的利器送给他会合适。
“嗯，我会用它裁信纸。”
云河默不作声地交出匕首，内心复杂。
路西法和死亡一同坐到货车后车厢里，和一堆货物一起。路西法望着云河，微笑着拉低帽檐，遮住蓝如大海的眼睛，姿势优美得就像在行礼。
货车的后门砰地关上。
云河和翡翠挨在一起，一大一小两个身影在荒芜的边境久久伫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