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1 第五章、寂静岭的小护士（4）（1 / 1）

“所以，鬼魂之都的僵尸，不是你造出来的，对吗？”

“嗯。”路西法沉吟，“但是，我不知道是谁做的。”

只有吸血鬼贵族，才能将人类变成吃人的僵尸。

所以，这是公然的宣战。

究竟谁敢，将一大堆僵尸放养在路西法的领土上，肆意处置世界第一吸血鬼的储备粮们。云河思忖着，也就没了话。

“你见到安可了吧。”又冷场好半天，路西法神色恬淡地开口问。

“嗯。”云河点点头，“我想不到她还和你在一起，而且是，这个模样。”

“人总是会变的。或者说，其实我们能看到的永远只是一种表象。”

你说话就像爷爷……

云河目不转睛地凝视着路西法稚嫩的面孔，如此这般的评价怎样都说不出口。或许，在几年前，他们还是同桌时，一切，便都不似这样晦涩了吧。

“你也一定见过奥利维亚。没有头的，奥利维亚。”路西法伸出食指，在脖子处优美干脆地一划，嘴角微微翘起，少女娇俏的容颜上多了一份邪气，“下面我来告诉你这个故事的真实版本。和很多年以前，你听过的版本不一样。”

云河困惑着，依然沉醉在女孩维和的声音里。低沉的孩童声线，是啊，诡异而美妙。

“我和奥利维亚曾经是一对情侣，但是，奥利维亚的亲族不允许，他们杀了奥利维亚。”

云河望着路西法，他的眼睛竟是平静的，很平静很平静，一点不痛苦，甚至，言语里还带着一抹病态的欢快。

“奥利维亚被关在一座塔里。”路西法望着窗外，“一场大火从塔的底端燃烧到顶端。就这样将她活活烧死。奥利维亚有个哥哥名叫奥托克，他是一个伟大的猎人，集所有荣耀于一生的猎人家族族长。他和你一样是不会老死的猎人，且与他的妹妹，有心灵上的感应。奥利维亚发生什么，他都知道。

“他也想救心爱的妹妹，但是长老们的意愿不能违抗，他在塔前拦住我，当我冲进塔里的时候，奥利维亚离死也不远了。

“是我用帝鸟之卑让奥利维亚复活的，复活的奥利维亚智商不过是三四岁的水平，但仅仅于此，就需一百个人作为献祭。要让奥利维亚恢复她原先的智力水平，要杀更多人，我没那个心力，所以就一直让她以小孩的智商，陪着我。

“是的，陪着我。其实奥利维亚早该在坟墓中安息了。她活着，也仅仅是一个躯壳，行尸走肉，可我却，无法停手。这成了一种习惯。我要她陪着我。

“每次我被不知名的人杀死，再复活，都会丢失掉好多记忆。

“但是很久以前我就将奥利维亚的名字刻在手心里，所以我最不会遗忘的就是奥利维亚，至死都会记得她。”

伴随着宁静空远如墓地微风的声音路西法向云河伸去小小的手掌，苍白的掌心瞬间浮现出暗红的字体——OLIVIA。

六个字母，代表的是永生永世的纠缠，无人可解。

云河忽然有种晕眩感，被震撼到，或许，还有隐隐的难过与妒忌。但是她没有表现出来，她只是悄无声息地注视着面前的路西法，看着他纤长的睫毛垂落下来，如黑蜂蝶的翅膀，扑闪着，灵动地好似会撒下带着柔光的银粉，又是那么悲怆，带着死亡的美感。

她的渴，被悲伤的回忆和清冷的时光压抑下来。可是，在对这个小女孩细细打量的时候，她还是会感到胃部的动荡。对于嗜血者而言最大的痛苦莫过于胃的哭泣，胃和心往往连在一起，对一个人动感情，就很想，吃掉他。

云河很想吃掉路西法。

她幻想很多年。很多年。

可是不可以。因为动了感情，一切，就不再简单。

“是我强迫奥利维亚陪着我。”丝毫没有把云河的挣扎看进眼里。路西法小巧的手慢慢捏合，捏得很紧，很紧，“因为我只认得她。在这个世界里我的记忆有大片的空白，每一次死亡都会吞噬我的部分记忆。这些记忆有些会随着时间的流逝慢慢回来，有些，则永远回不来。而我一直记得奥利维亚。如果我需要有人陪伴那就只有她。

“奥利维亚的哥哥可怜我，但更可怜他的妹妹。他知道对于奥利维亚最好的结局不是这般行尸走肉地跟着一个被命运诅咒的人。奥利维亚被我复活后，他便不惜一切从我手中抢走她的脑袋，缺失了脑袋的奥利维亚，是没办法被戒指从死亡边缘唤醒的。当然，更不能陪我，行尸走肉。虽然她残余的身体，看起来，是那么美，那么纯洁，就像当初，不是吗。

“所以这就像个游戏。我被觊觎戒指的人杀死，却不得不重生，重生后的我让奥利维亚复活，她哥哥知道后，前来取走奥利维亚的脑袋，奥利维亚的脑袋会在他那里保存直到我有足够的能力去夺回，然很多时候，在那之前，我已经又一次被杀，重生之后，再去找奥利维亚的脑袋。这才是整个故事的真实版本，应该和我曾经告诉你的，很不一样。”

所以一个浪漫甜蜜的故事有的竟然是一个死气横陈的结局。路西法说完了，但是云河却停留在长久的震撼中。

高中时期李火岛引着云河来到她的住处，指给她看一个欢叫着卡珊德拉的女孩，那个女孩是奥利维亚。火岛说，这就是代价，这就是一个天才猎人的代价。奥利维亚为了跟着她，自毁智力。云河不知，当时编出那个故事的火岛，是为了安慰自己，还是为了告诫她。

当鲜血淋漓的真相在面前慢慢展开，云河忽然感到一种凝重的悲伤与哀悯。这对情侣，被命运分割，甚至生不如死。如果他们再平凡一点，或许妒忌，真是一件顺其自然又天经地义的事。

“其实我本该连你也忘了的，我的猎人小朋友。我太老了，很容易记不得一些事情。但是……”

路西法顿了顿，从长裙的口袋里摸出一条粉红色的蕾丝手帕。

潮水一般涌入脑海的记忆淹没了云河。

那次一起去游乐场，射击游戏后，她将一块粉红色的蕾丝手帕送给了李火岛，原来，这就是，足以作为记忆纽带的东西。

“我离开隐红后又死了一次，什么都忘掉了，你送我的手帕我不知放在哪里。但是有一次，我在商店里看见相仿的，也就想起了你。”路西法握着那块手帕，凝视着，就像在那粉红的布料里看见命运的轨迹。

“那么你……之前都维持着没有肉体的姿态吗……”河望着路西法，几欲因他玄乎其玄，且波澜壮阔的命运倾倒。

“嗯。必要的时候会造一具身体出来，就像李火岛那样。多亏了安可照料，省下我很多麻烦。”

“你究竟怎么办到的？你实在……让她变得很多。”云河忍不住叹息。

“是吗？那是好的变化，还是坏的变化？”有蓝眼睛的神有些坏心地一笑。

“说不出来。”云河想了想道。在她看来，安可那样活着，就像位憋屈的女仆，可是她好像还挺习惯。

“你会放她走吗？”继而，她又问。

“你可以问她想不想走。”神倒是满无所谓的样子。

“……”毫无疑问是不会走吧。安可那副安心如此的样子……是因为爱上路西法了吧？有那么多人，贪婪着想要路西法，娜娜，主席，缺一个不缺，少一个不少。

“其实云河，我很想热烈欢迎你一下。怎么说，你都是远道而来，你是我的小朋友。但是你瞧，云河，现在的我，只有一座废弃的城池和一具幼小的肢体。而我别无选择，只能将满目疮痍展现给你看。所以你也就明白了，我如此贫穷，什么都不能拥有。”低沉的童声，缓慢而平静，却像是个，失落帝国的王。他望着窗外破败的城市，就像虔诚地向自己交入敌手的国度朝拜。

“你真的，不知道是谁洗劫了你的城市吗？”云河问。

“我不知道。我忘记很多事情。”路西法忽然用期待着什么的眼神看着云河，但，欲言又止。忽然，她焦躁起来，快步离开云河身边，“我要自己想想。我想，我得好好想想……云河，你可以走了。我没有什么能够给你，也不想再谈任何事。现在，马上离开我，现在。”

云河错愕地望着走到房间一角看似不想再搭理自己的路西法，有片刻凝噎。

她以为，路西法是想见自己的，毕竟戒指的使魔，曾经出现在她身边。她以为这是种暗示。

毕竟鬼魂之都的屏障没有将她阻挡在外。

毕竟路西法对她说了那么多她不知道的。

毕竟路西法说很想好好招待她。

云河忽然想到方才路西法的欲言又止，他是想，对她说什么呢，为什么，又不说了呢。

而重点是，她以为在倾诉了那么多后路西法会请求她的帮助，至少，不会以一句你走吧为结束。

其实云河真正期待的结局，是一句，一起走吧。

可是在路西法眼里，她似乎真的无足轻重，只是个仰慕者，倾诉完后，就可送走。

那么，如何走。

离开鬼魂之都，是不是就不能再相遇。

云河木木地走下台阶。昏暗的美术馆里没有光。

虽然她很困惑也不想走，但是她的理性告诉她，至少为客之道不能丢下，她不能，在主人要请她走的时候，死赖着不走。

于是，就这样结束了吗？

期待了那么久的，见面啊。

结束了吗？结束了呀。

尽管不想承认，但这就是事实。云河点点头，勉强这个事实。

筥伊，我非常抱歉，不能达成你的请求。我无法动奥利维亚……我和路西法如此，形同陌路，无法插手你们之间的纠葛。祝你们，一切都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