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9 第二章、隐者（6）（1 / 1）

云河有一种隐隐的，不详的预感。她大致能猜出顾泉会和她谈什么。

作为一名头牌企业领导人，堪比商业帝王的存在，他有许多人脉，知道许多商界以外的事情，当然，也包括，吸血鬼。

高中毕业之后，云河直接工作，而优莲，昔日隐红A班班长，则进入了普通人的大学，学的是新闻，偶尔会帮相关的猎人机构做些信息采集方面的工作。

云河和优莲虽然不太往来，却依然是最亲密的朋友。因此，纵然云河极力想避开猎人的世界，也会因信息链这样那样的交错，没办法对吸血鬼和猎人的传闻充耳不闻。事实上，云河自己私底下还是会在做一些相关信息的搜集，一直用旁观者的眼睛，冷静地俯视着那个血腥的世界。

其实云河之所以与猎人的世界藕断丝连，有个必要的原因，还是“路西法”。

云河昔日的同桌，那只优雅的，披着羊皮的狼。

可是云河很清楚，就连怪物世界的常客也无法摸透的路西法的行踪。无论是他的过去，还是将来，都那么神秘。关于路西法最可靠的消息，就仅仅是，集美貌与力量于一身的史上最强吸血鬼，他和一枚称作“帝鸟之卑”的戒指一起，构成猎人及普通人世界的最大威胁。

但事实上“最强吸血鬼”这一点，云河以为，也是不能完全肯定的。

仔细回想路西法在化身为“火岛”时的每个举动，云河觉得，至少，在身为“火岛”时，路西法的力量并不强。这直接导致了云河第一次咬火岛能够成功。

好吧，云河只是很不服气，明明曾经那么近距离地接触过火岛，但是现在，却连路西法的一点信息都捉不住。安可也是。自医院分别后，他们就像蒸发了一样。

可恶，路西法，你究竟在哪里……

就算成了隐红A班第一名也拿你毫无办法吗！

给我你的血，然后……连看都不看一眼么……

你知不知道……

找不到你的我……浮躁了七年啊。

云河皱着眉头，回过神来的时候，自己已与顾泉坐在高档餐厅里。澜波则有点悲壮地在顾泉的名车里等候着。

这是个奢华的酒店，水晶大吊灯就像真实的珠宝一样璀璨绚丽，照在人的脸上，就形成一道光晕，梦幻一般。这是云河平时想也不会想的地方，只有资本家出现她才有进入的可能。

其实，这对于已经不能品尝到人类食品的美味的云河而言，着实有点浪费。可是云河不能透露丝毫，这关乎她的尊严，是她最不想脱下的伪装。

有不少影片拍过这样的场景：被强迫变成吸血鬼的人类，不愿相信现实，所以疯狂吞咽人类的食物，到最后不得不全部呕吐出来。

每当看到这样的场景云河的身体就会开始冰冷。猎人可以一辈子享用普通食物，但是一旦碰触血族的黑血，就有可能对其上瘾，从而对所有人间美味毫无兴致。

“你要吃什么？”顾泉自菜单中抬起刀片般凉薄的脸，从容开口问。

“便宜的好了，就意大利面吧。”云河说。嘿，真好，有放了番茄酱的面条吃。

然后服务员就端来用精制瓷器盛着的咖啡，这是前餐。咖啡杯所放置的碟子边沿摆着调咖啡所需要的糖和奶精。反正付钱的是资本家，没什么好客气的，云河也就大大方方地端过咖啡，在服务员诧异的目光下拨掉糖和奶精包，从自己的包里取出一瓶番茄酱，毫不留情地挤一大朵瑰丽的花在纯黑色的咖啡中。

然后云河开始不紧不慢地用小勺搅拌。

顾泉已是见怪不怪，他只知道吃什么都要用大堆番茄酱加以辅佐是云河高中时期养成的习惯。只是不论吃多少番茄酱和多少高热量食物，云河还是很瘦，大概是消化不良的缘故。

可是一边的服务员就不那么淡定了。他看着云河好半天才活络了思维道，“小姐，其实您不需要自带番茄酱，我们这就有。”话毕，他指指云河身边摆着的半瓶番茄酱。

云河笑笑道，“谢谢你，可是我会很快把它用完的，这样不太好。”

服务员于是瞠目结舌地溜之大吉。

云河气定神闲地开始喝她的咖啡，完全没被打扰的样子。

顾泉清了清嗓子，开始谈正事，“你不可能没听说过吧，最近三个月，因为大量失血而死去的人不断被发现。死者遍布各个城市，他们的脖子上都有让人熟悉的两个牙齿造成的小洞。”

云河搅拌中的勺子生生停住。顾泉真是见门开山。

顾泉继续道，“因为我认识你，所以我早了解吸血鬼的存在。可是公众全然不知道，没人了解吸血鬼。各地的媒体，为了不造成恐慌，也一直有意隐瞒事件的全部消息。但那的确就是吸血鬼做的，只要懂一点的人，就会明白。只是吸血鬼，一直很安分，做都市里的隐形人，猎取食物却从不夺人生命还如此乖张。

“事到如今，相关事件的管理人已经招架不住了。接连不断有人失血，有人死亡，凶手却无迹可寻。再让媒体对外宣称是一名或数名目前还未被抓获的变态杀手所为实在过于牵强，装傻或是隐瞒，也不能持续多久了。

“官方所能做的选择，就是在不久的将来，对公共坦诚，吸血鬼是存在的，或者是，他们，打算重返。吸血鬼，因为某种谁都不知道的原因决心扰乱食物们的世界。然后恐慌，暴动，全城预警等等等等，一系列混乱的事情都会逐步扩散开来。”顾泉说到此处，端起咖啡杯优雅地喝了一口。顾泉措辞简练干净，语言平实，就像在读一份合约书，老练到让人找不出破绽。

云河抬起一只手按按太阳穴，继续沉默。

顾泉是商界不可忽视的人物，他的消息之灵通亦是无人能及。哪怕是关于吸血鬼和猎人的消息，他也能轻易获得。最近新闻不断播放的失血事件他更不可能没听说过一点风声。

“云河，你觉得呢，你觉得是什么原因，导致吸血鬼最近那么活跃呢。”顾泉问。

“或许没有原因。”云河啜一口番茄味咖啡淡淡道，“这样的暴动过个几百年就会有一次，我们只是赶巧碰上而已。无论是出生自哪里的吸血鬼，其本性大多是凶残的，被人类文明压抑太久，迟早会爆发一次。只是，我脱离猎人的世界很久了，你知道，自高中毕业以后我都没怎么和认识的猎人联系。你和我讨论这些是为什么？”

“你在高中毕业时，有参加过猎人等级考试，对吗？”顾泉于是俯身向前，轻声问云河。

云河顿了顿，“对啊。”

“你是什么级别。”

云河没有回答。一片乌云笼罩在她的面孔上，表示她已经想到顾泉接下去会说明什么。

“吸血鬼袭击人类，如果再这样下去，猎人协会就必须动真格的。听说猎人会在高中毕业时进行资格考试，考试按难度高低可以划分成GOLD，SILVER,BRONZE，其中GOLD 和BRONZE不用细分，而中间等级SILVER会划分成SILVER A，SILVER B,SILVER C。其中，SILVER B及以上等级的猎人，如果碰到危急情况，不论从事什么工作或人在哪里，都必须在人手不够的时候，顺应猎人协会的要求，前往前线与吸血鬼战斗。”

顾泉果然是顾泉。连普通人绝对不会涉足的猎人领域都了解的那么清楚。他甚至比云河知道得还清楚，云河简直就要淡忘那些怪物世界里的是是非非了。

但是现在她还清楚地记得，所谓猎人协会，就是猎人世界里的最高权威，由猎人中的高层领导组成，他们计划并部署猎人世界里的一切，相当于怪物们的“政府”。猎人协会存在的主要目的之一，就是在普通人类世界受到血族侵扰时，做出及时反应，维护和平。

最近，失血事件频繁发生，凶手高度疑似吸血鬼，猎人协会，当然有必要展开行动。

云河还知道，埃蒂卡，也就是她的养母，曾经是协会主席，但是因为厌烦工作的缘故，埃蒂卡辞职归隐了。

而所谓的猎人等级考试云河也记得很清楚。那是高中毕业后，隐红A班以及国立猎人学校全体学生都有资格参加的考试。考试当天她和其他考生被送进一个类似监狱一般密不透风的竞技场，对阵货真价实的吸血鬼。那些吸血鬼都是因某种罪过而被判处了终身□□的。战斗胜利的猎人，也就PASS了等级考试，而输了的猎人，很可能会死在战场。

当时云河本来想试着冲冲看能不能PASS掉GOLD等级，可是，当时，“有个人”劝她不要那样做……

原因就是，GOLD级别的猎人，必须在危机到来时，服从组织调度。

如果这个世界需要牺牲自我保卫全人类的英雄，那么，GOLD就必须首当其冲，成为那样的英雄。当然，与之相配的，GOLD的奖金和名誉也相当之高……

云河想到西班牙有种特别的职业，那就是斗牛士，生命受到威胁的他们在国家内外都享有贵宾级的待遇。

明白顾泉是在担心着自己，害怕自己被逼上战场后，云河就缓缓开口道。“我是SILVER C。”

SILVER C， B及以上，则必须在危急时刻服从调度。

顾泉虽然表情平和，漫不经心的一声呼气却表示出他有多么地紧张云河，“其实你别相信现在的新闻，就我看来，相关人员对公众承认的，因失血过多而死亡的人数远远低于实际死亡人数。但实际情况是，政府，还有警方内部已经乱成一团。猎人协会已经开始整理装备。他们打算派遣专门人员来对政府和公众进行吸血鬼知识的普及，然后进行全方位的防御。也就是说，打算把最近的连续死亡事件严肃对待。可是现在，公众只把新闻当做饭后谈资。不知道，当大家都了解到吸血鬼就存在于日常的生活中后，会是如何震惊的反应。”

云河依旧沉默着。但顾泉的话，毫无疑问对她造成了影响，她的目光越来越忧郁。面前的意大利面上来了，云河又加了足够分量的番茄酱，却一口没吃。

“那么，确切的死亡人数是？”云河开口问。虽然她实在不觉得死多少人，政府怎么做以及猎人协会会怎么做和身为SILVER C的她有多少关系。

“平均是每天二个。但你知道的，只有低等的吸血鬼能造成死亡，高级别的吸血鬼，也就是惯常所称的吸血鬼“贵族”，吸干人血后，有一定可能会造就惟命是从的僵尸。也就是说，受害人实际上还有很多，他们不是以“死亡”的方式，结束了人类的一生。”

“如果是僵尸一定会在地方上制造出一些特别的新闻吧？那种新闻你听说过吗？”云河皱了皱眉头。那些关于吸血鬼的新闻她都是能避则避，从未认真思考过，还有僵尸这回事。

僵尸是人类被吸干血后的产物。对他们的制造者惟命是从，咬伤人类，散布尸毒，食物则是腐烂的尸体。

云河曾经见过僵尸，在火岛的住处。僵尸在不受主人操控时，会漫无目的地依从自己身为人类时的记忆活动。当然，存在于僵尸脑中的记忆并不多就是了。

“媒体最近可是很谨慎。所以关于僵尸的新闻，有也被扼杀了。我不太知道。毕竟僵尸在刚被创造出来的时候，和正常人也差不了多少，很难被发现……真不知道，肇事的吸血鬼，是一个团体，还是一个呢……”

“倒是你，明明是资本家，为什么要关注这些。”云河叹了口气。权力大起来，还真是可怕呢。

顾泉的人脉很广，他的话语中有意无意透露出的消息，许多都是机密的，云河一点都不知道。从不对社会问题国家大事感兴趣的她，感觉此时被顾泉越拉越深。

她不明白为何顾泉此时会一口气对她灌输那么多。而重点就在这里。

顾泉绝对是有目的才说这些的。那么有头脑的资本家，向来不会浪费时间与口才在没有价值的信息披露上。

“关注特别的东西，是我的个人兴趣。没有了那个，人就只是赚钱吃饭的工具。”顾泉说着，动作平缓地从包里抽出一张照片，精准地滑到云河面前，“我这次的主要目的，当然不是和你探讨那些让人反胃的血腥事件，而是觉得，在揭晓一个事实前，我有必要给你做一些铺垫。”

云河好奇地摸过照片，一瞬间，感受到很久没有感受到的，呼吸停止的感觉。

她觉得自己的胸腔在冰冻几秒后，开始像大功率的水泵一样呼哧呼哧工作起来。滚烫的血液在冰冷的肉体里迅速游走着。

时间似乎停止了。

有一块石头从天空中陨落，径直砸中她的头颅。颈椎从末端凉到颈部，她的手指温度尽失。震惊，难过，恐惧还有喜悦。她几欲窒息。

这种感情，实在过于复杂。

太复杂了……

“宇辉，现在是一名叫做销音的，即将出道的歌手。他所在的公司预计在一周后让他与公众见面，再然后，大概也就在两周内，他的唱片和签售会会陆陆续续出现在各个主要城市。”

顾泉的声音没有起伏，他的表情也没有多大变化。此时此刻，他只是用商人犀利的眼睛盯着云河，不漏过云河每个微小的动作，“你知道我是如何找到他的信息的吗？娱乐公司为了保护艺人，封锁消息的能力从来不差，我有再好的口才，也不可能从娱乐圈里挖到他的消息。”

云河于是抬起微红的眼睛，与顾泉对视。她的声音，很轻，却有明显的颤抖，“你是在查，吸血鬼的信息的时候，无意间……发现了，对不对？”

“你很聪明。”顾泉缓缓道，“我当初只知道，销音是个吸血鬼。一个年轻，尚不成熟，没有太多危险性的吸血鬼。但没有想到，他就是宇辉，除了一模一样的脸，还有，没有小指的左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