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 第四章、你的温柔与可口(10)(1 / 1)
“你会对火岛做什么吗,如果找到她?”云河不顾一切地脱口而出让她自己很快就发现自己说错了话。她这么问就暗示着火岛明显不普通。
“哎……能对她做什么呢……”爱尔似乎是在自言自语,全然没有注意到云河面孔上闪过的惊慌,也就自然,忽略了那个明显的暗示。
就在这个时候门又开了。
云河有点意外,来的居然是自己的养母。
两位异国的美女,同时出现在她的房间里。不知为何,感觉不太好。
穿着驼色尼大衣的埃蒂卡是弓着背进来的,似乎状态不佳,推开门的时候有轻微的咳嗽。云河和爱尔都沉默着望向埃蒂卡,看着她慢慢直起腰来。大概是饮酒过多又没有好好休息的缘故,埃蒂卡的步伐虚浮,头发凌乱,面孔上的黑眼圈和烦躁的表情格外明显。她的身体比云河最后一次见她时更加肥胖了,所以当她直起腰挺起肚子时,有那么点蓄势待发打算大打出手的悍妇形象。本来,埃蒂卡的面孔就不怎么具有亲和力。
云河不知如何反应才好,她和养母间的感情一直很淡,再加上长期外宿学校,她觉得养母就是一个提供她资金的陌生人。此时她也有些不明白,为何养母要来,她被送来医院也不是第一次……
这,也可以被归结为,“最近发生的不可思议之事”吗?
“啊,我没看错吧,这不是埃蒂卡吗?您怎么会在这里,您不是早就退出江湖了吗?”爱尔睁大眼睛望着形象略显邋遢的埃蒂卡,表情有那么点僵硬。
埃蒂卡的视野视乎还很不明朗,她下意识地眨着眼睛,烦躁地在眼睛前有一下没一下地摆着手,可能是刚睡醒。她圆滚滚的身体笨重且缓慢地移近。
“我是不想和任何怪物有交集,非常不想,如果……床上的女孩不是我的养女的话。”话音刚落埃蒂卡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从口袋中掏出一把□□对准爱尔。
云河有种脑袋爆炸的感觉。
埃蒂卡手中的枪比一般的枪更长一些,枪身刻有一排银色的字母,从整个机型和字母来看,云河确定这把枪是曾经在她课本中出现过的——比普通□□重五倍,拥有高精准度,射程也很客观,虽然爆破力不足但是对付普通的“敌人”绰绰有余——从埃蒂卡和爱尔的对话以及□□的型号看来,埃蒂卡是猎人这一事实,就八九不离十了。
一直养育她的,沉迷于酒色的养母,居然是猎人?从自称是国立老师的爱尔口中的敬语听来,似乎,埃蒂卡还是混得不错的猎人?
云河感觉浑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猎人,是可以从茫茫人海中辨别出同类以及吸血鬼的高度变异的人类。当然也存在例外,就比如,在对方有隐藏自身气息的能力的情况下,同类就无法搜寻到。
云河没有这种能力,所以可以说埃蒂卡隐瞒云河的身世将近十年有余。
而云河从来没有发现养母和普通人有什么区别这一事实,也就是说,埃蒂卡有隐藏自己气息的能力。她从来没有告诉云河一点关于“猎人”的事,且很可能是故意的。
云河想到当时自己被隐红的老师强行带去学校时,埃蒂卡大吵大叫的反常模样,八成是因为,埃蒂卡的刻意隐瞒,被戳穿的缘故。
可是埃蒂卡为何要隐瞒她的身世呢?再往前追溯,那么,埃蒂卡领养她的目的又是什么呢?是因为她是“猎人”还是什么……
云河紧锁住眉。混沌的脑海里忽然出现一个清晰的平躺着的“8”字——她不理解的事情正在向正无穷逐渐靠拢着。
她只得沉默地望着埃蒂卡举着枪,纹丝不动地对着看似好无辜地忽然到访的国立学校老师。
埃蒂卡,虽然身材走样,形象邋遢,但是她举枪的样子非常专业,看上去威风凛凛,如同一尊雕塑。云河哀伤地想该不会她的养母其实还是超高级别的猎人吧?
而且,埃蒂卡和爱尔似乎很熟知的样子。
所以,这确实是在科幻片里玩射击游戏对吧。
爱尔在原地又僵立三秒,立刻一脸苦笑道,“哎呀,好歹我们也一同工作过,不要那么生气嘛。原来这个小姑娘是您的养女……还真是虎母无犬女啊……”
“我倒是想知道你在我养女的房间里干什么。擅自进入别人房间可不是合法公民该做的。”比起爱尔,埃蒂卡的措辞可就严肃多了,“抱歉,你是谁我们曾经如何我不感兴趣,也不太记得。我感兴趣的是你为何出现在这里,你和我养女受伤的事,有多大关系,以及,她受伤的经过。”
“你女儿如何受伤我也很想知道……不,应该说,我什么都不知道啊……”爱尔也很茫然。
“别装糊涂了,当初不是你们把我的女儿强行带到学校去的吗!”埃蒂卡本就凶狠的语气变得更加硬朗了,云河还是第一次看见养母这样,凶狠如护崽的母豹。她握在手里的枪自始至终都没有晃动过,就单单从这点看,云河已经足够确定,她的神秘异国养母,绝不简单。
可是,埃蒂卡从前给云河的印象,不过是一个整天在家,酗酒成性,嗜好电影和男人,手头富裕资金又来路不明的没有前途无所期盼的女人。这一切假象,都被一把普通人无法驾驭的重型猎人专用枪支一举击碎。
“不……您误会了!那个……您的女儿是隐红的,而我是国立的老师还不是常常去学校教书的那种……我对什么学生入学之类的所知甚浅啊……”
“隐红和国立都是什么玩意儿。”
“学……学校……”爱尔有些摸不着头脑地回答。
云河有点汗颜,自己的养母居然连自己的学校是“什么”都不知道吗……不过看着埃蒂卡皱着眉一脸思索的神色看她大概处于刚刚醒酒的阶段,意识尚不明朗。
“算了,管它是什么。反正就是你们这些怪物,口口声声维护世界和平的怪物,强行将无辜的孩童拉扯进你们那个腥风血雨扭曲变态的世界里。”埃蒂卡说着,就将□□收进大衣口袋里,因为过于义愤填膺,所以再次咳嗽起来。
“您居然没想杀我啊……”爱尔拍了拍胸口,这个动作有些孩子气。
“废话。不然……咳咳……我早射出子弹了为什么还举那么久……”
“嗯……那么我大概是明白情况了……您是想让养女和您一样‘幸福’地隐居所以才一直瞒着她她是猎人的事实吗?可是,这明显不可能啊。那个被您说成是变态扭曲的世界,曾经,也给您带去过欢愉吧?并非没有一点光明不是吗。何况,一味回避是不可能的,总有一天,您的养女会发现自己异于常人的地方,而那个时候,她受到的伤害不是更大吗?”爱尔的嘴边滑过一丝不经意的微笑。
哦,云河隐约感觉到养母似乎还挺有背景的。
“那个时候……”埃蒂卡的咳嗽越发严重了,她又弓起身子,臃肿的身形在大衣中看起来很是笨重,“那个时候……咳咳……如果真的到来……我会亲手杀了她。”
最后几个字,轻,却清晰。
云河怔怔地望着养母,连同爱尔。
“丑小鸭并不是最不幸的……最不幸的……是终于长成天鹅……却发现,蔚蓝的天空仅仅出现在自己的梦中……天空是灰的,咳咳……可是别的天鹅都在盲目地飞着……他们才是最丑陋的……但是……长成天鹅的丑小鸭不得不跟着飞……比起当一个不知道自己为何而存在的怪物,遭遇点轻视和嘲笑的丑小鸭有什么不好呢……那就是……生活啊……”
“埃蒂卡您太……”爱尔似乎是想斥责埃蒂卡,但终是在埃蒂卡不住地咳嗽中停住,只是无奈地摇摇头,道,“我知道,我改变不了您的信仰……那我只能说,请您保重身体,前任主席大人。”
话毕,这位国立的老师便离开了。
云河浑身不自在地坐在床上直视天花板上的镜子。谁能告诉她为何很无良的养母一瞬间就变成了“不可思议人物之最”。
主席,应该就是指所有正式猎人的头头吧,猎人世界里最有头有脸的人物居然是……居然是……云河有些不确定地把斜眼瞥向终于咳嗽完毕正在用纸巾擦嘴的挂着蓬乱头发和黑眼圈的埃蒂卡。
她曾经一定是个英姿勃发的美丽女人吧?
“我不太会照顾人,所以一直以来让你受苦了。抱歉,我不是个好妈妈……老实说,我真的不擅长照顾人。”埃蒂卡大大咧咧地将手里拎的塑料袋往床头柜上一摆,云河一看,居然都是自己爱吃的零嘴。其实埃蒂卡心思很细,将她的喜好都看在眼里。可是就是这么一个大大咧咧的母亲,居然将一番让云河听得鼻头发酸的话讲得波澜不惊,毫不语重心长。
云河沉默着,等埃蒂卡继续说下去。
“就如刚才那个来自什么什么的猎人所说,我曾经……确实有那么段年少轻狂的时候……我也当过猎人协会的主席,风光过那么一把。我是猎人中最特殊的,天命如此,我不老不死,又有隐藏自身气息的能力,所以一切看起来都特别简单……只是后来我觉得很空虚……很痛苦……所以辞了职隐退了……哎别的不提了,总之看见你还好,我就放心了。既然你的成长轨道完全滑出我的预期……我也只能支持你的选择。”埃蒂卡不满地哼了一声,”真是世事难料,我多么想让你如一个普通女孩一般生活,所以从未对你说过猎人和吸血鬼的事。”
“你刚才说……支持我的什么选择?”
“听你的老师说,你一直都很努力。”
云河苦笑,果然,埃蒂卡真的有在注意她。所以,一直以来的漠视,打击,都是不擅长照顾人以及刻意隐瞒的结果吗。
“那么……你也一定听说……”云河顿了顿,“我成绩不好。”
“哦,会好起来的,你爸爸以前也是这样。”
“你认识我爸爸?”云河错愕。
“是啊,现在隐瞒也没必要了。你爸爸是我最熟悉的学生。入学时,很瘦弱,可是他很好强,后来成了名噪一时的神枪手。他是我最杰出的作品……可是,他并不幸福。”
“你是因为他是你的学生,才领养我的吗?”云河仔细打量埃蒂卡的面孔,纵然有些发胖,但那是一张货真价实的,年轻女子的面孔。也就是说埃蒂卡,她的养母,是个能隐藏气息又不会老去的异类中的异类。
“对。我找到你,费了一番功夫。所以领养你时,你已经有些个头了。”像是想起云河小时,埃蒂卡不禁露出一个温和的微笑,“你和你爸爸一样,脑袋大脖子细。”
“那么,妈妈,我能问一个问题吗?”虽然叫埃蒂卡“妈妈”并不是太习惯,但此时,“妈妈”从嘴中跳脱出来,却格外自然,仿佛是由衷地呼唤。
“我爸爸,还有……生我的妈妈,他们,已经不在这个世界上了,对吗?”
“嗯。”埃蒂卡有些烦躁地说,“所以你就了解了,我有多么不愿意那些什么什么学校的老师带走你,向你普及猎人世界的知识。我不想你进入那些怪物的世界。”
“我父母他们……是被杀害的吗?”
“如果我说是,你会想报仇吗?”埃蒂卡望向云河,平淡地问。埃蒂卡是那样一种神奇的存在,她忽视你时,你什么都不是,但她和你说起话来,就像你是与她对等的存在一样,她在和你商量,尊重你的各种意愿,不去刻意反对。
“不会的。妈妈不是说了吗,盲目地飞行就是自我毁灭啊。”云河望向头顶的镜子,“老实说……我也觉得这样比较好,被杀总比自我了结好。好很多。我很能理解妈妈的那一句,在我意识到自己是猎人时杀了我……”
“可是现在不是这个情况了。你已经在你的道路上做下太多选择,那样我就无权干涉你了,在未达成内定的目标前死去一定很不幸。”埃蒂卡重重叹一口气,“那样,我只能说句无用的加油。在怪物的世界里,死亡与狩猎是永恒不变的法则。”
云河望着养母阴郁的面孔,只觉心情沉重。而忽然,埃蒂卡用愤怒的眼神望向云河,恶狠狠道,“作为前任主席的女儿,我可不允许你输啊。既然选择要在那个弱肉强食的世界里拼下去,就给我赢到最后!如果丢了我的脸,我就把你送回孤儿院去!”
云河于是就笑了。就在思索着怎么回答的时候,养母伸过一只手来。
养母的手是粗糙的,臃肿的,却是,最有力的。
云河紧紧握住养母的手,就像许下一个庄重的誓言。她忽然发现,原来自己最可靠的同伴,一直在她身边。
然后她想到,似乎有人对她说过,她在未来,会有许多朋友……
是谁呢……
那个声音,那个声音很低沉,也很温柔……
就在这个时候,云河忽然听见,从哪里传来一声撕心裂肺的惊叫。
云河陡然一惊。
这个声音……
“是谁在做手术吗?好大声……”埃蒂卡嘀咕着,用小指掏了掏耳朵。
“不,不是……一定是有什么事情发生了……”
“唔?”
“我认识这个声音,我想我……知道这个声音是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