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 第三章、Take Me To Heaven（12）（1 / 1）
修行课上提及，猎人了解自己使魔的途径是血缘、亲族，或是，沟通。前者云河是没指望了，后者么……
寝室里，台灯下，云河趴在书桌上望着面前头上浮动着一棵小苗的豌豆状使魔。沟通什么的……
云河凝视翡翠好半天，也觉得翡翠在凝视着自己，虽然豆子的眼睛好像还没长出来但她能感觉到这颗豆子热切的眼神好像在期盼自己做什么。
半晌，云河清了清嗓子，“唔……那个……”
豆子晃了晃。
实在是不自然，这感觉比自言自语还蠢。
“你……会说人话吗可以的话请告诉我今天在卫生间发生的事是怎么办到的吧哦还有你还会其他东西吗？”云河吸入一口气，然后像打连珠炮一样说完一串她想说的。
翡翠又晃了晃身体，很困惑的样子。
云河挠了挠面颊，毫无办法，只得让翡翠离开了。
不久，传来敲门声。此时濒临熄灯，学生寝室理应不该有访客。
“云河，是我。”优莲的声音。云河紧绷的神经松懈下去。
她打开门，见到优莲披散着长发，穿着睡衣站在门口。优莲这个休闲的样子云河还是第一次见，平时，她是连马尾辫都特别清爽没有一丝乱发的严谨女生。虽然现在她依然是一脸的肃穆，但感觉比平时舒服了许多。少女出挑的身材就连宽松的睡衣也无法掩藏，云河扫了一眼对方胸前些微的隆起在想自己大概一辈子都没办法到达优莲的“高度”——无论什么高度。
“火岛在吗？”优莲进门就问。虽然她现在已将云河的寝室一览无余但她还是决定问一下。
“不在。就像你说的，黑夜可能对她有明显的刺激作用，所以她一般晚上都不在学校。”云河领着优莲坐到床上。
“那么是去哪里了呢？”
“不知道。”
“这么说来火岛大概来头不小吧？”优莲道，“我们班也有学生私底下在猜测，什么‘E班那个看上去很高雅的转学生究竟来自何种家族’之类的。普通学生肯定没办法自由出入，除非，有人‘动手脚’。”
“动手脚？”
“有许多猎人，对吸血鬼也存在着盲目的崇拜与喜欢，不排除隐红的老师会帮助吸血鬼做些什么。”
“但是火岛要做什么啊？”云河歪歪头，“总感觉不是那么安全……”
“是啊，确实不安全的样子。再厉害的吸血鬼也不会冒然伪装成猎人……”优莲顿了顿，“老实说，看见你现在平安在这里我挺高兴。”
云河一瞬间就沉默了。她知道优莲为什么会那么说。但老实说，她也不确定，是否火岛完全打消了杀人灭口的想法。是啊，为什么要完全打消呢？可是，想到火岛对她的种种帮助，包括提醒她召唤使魔她就有种特别复杂的心情。如果想杀了她，借刀杀人才是更方便的选择不是吗……
这一刻还对你微笑，下一刻就杀了你——这种奇幻的事情，果真会发生在云河和火岛之间吗？
云河深深觉得，自从遇到火岛，地狱和天堂，就近在咫尺。
“不过，我觉得也是，火岛不会杀你。”
云河错愕地望向一脸阴沉的优莲。
“不杀你，你就可能泄露秘密，这是个隐患。在不惊动外界的情况下杀你，可能还是容易做到的，但是，与其杀你，还不如骗得你的信任拿你当挡箭牌，这样显得更为明智，对于一个，仿冒者而言。”优莲一字一顿地说。
“挡箭牌？可是我什么都不会。”云河觉得背后有冷风呼啸。
“看起来是这样。但是你对你自己能力的了解程度可能还没有火岛对你的了解程度高。你对你自己一无所知，那是因为你远离亲族，才活了十几年。但是，一个阅人无数活过几十年甚至几个世纪的吸血鬼，要了解一个小猎人，说不定，毫无压力啊。”
“你说得好恐怖，可是挡箭牌什么的……”
“至少得到你的信任后，如果被怀疑了，你的一句‘火岛不是吸血鬼’作用也很大。”
云河倒抽一口气。明明才和火岛有所进展……云河只觉得好头疼，这个疯狂的世界怎么那么难让人判断对错……说来说去，要是不咬火岛就好了，那个时候。
“你的伤口好了吗？嘴里。”优莲点了点自己的面颊。
“整天都没怎么说话也没吃饭，好了一些。”云河点头，“说起来，我似乎挺让人操心的，一直以来都很感谢你……我都没怎么好好表示对你的感谢……一开始你救了我就是如此。”
“那个算什么。”优莲爽快地一摆手，“既然知道了就该担负起相应的责任啊。不然，迟早有一天自己也会落入孤立无援的境地的。然而，很抱歉，关于火岛，我似乎也完全无法做些实质性的事。”
“优莲……感觉很厉害啊，为什么，你没有去别人所说的‘圣明骑士国立高中’呢？”
“你不知道，那里的学费也很昂贵。当然，职业猎人的收入也很丰厚所以有水准的猎人世家根本不用在意……问题是我的家族没落了呢……”优莲苦笑，“似乎家里很久都没有出现像样的猎人，我算是破天荒。所以，你的孤独，大概我也能了解一些。大家都在逆境中啊，但是还是要活下去。”
“谢谢你对我说那么多，我觉得我受益匪浅。”
“希望如此。那么对于火岛，你究竟想如何办？”
“我还是想把她当成朋友。”云河缓缓地，对优莲绽放出一个坚定的微笑，“这可能，算是与狼共舞吧？不过我想试试看，因为这也是火岛的想法。”
“好。既然你已下定决心，我也不好说什么。那，我先告辞。”
“再见优莲，希望有朝一日我可以帮到你。”
门口，云河和优莲握了握手。下意识地，两只手就握在一起。然后云河发现，优莲的手和自己一样，冰冷，且在颤抖着。
因为是隐红的蛟龙，所以顾虑的东西，一定很多……
大家，都在逆境中啊。云河的脑海里始终飘荡着优莲老成的感叹。
卫生间事件之后，安可好像忽然变了一个人，不但主动要求做值日，还对云河各种笑脸相迎，言语里透露出前所未有的敬畏。
但是这种敬畏也是分级别的。就比如，她见到火岛，会一句话都说不出，但是见到云河，会想破脑袋来找话说。这让云河格外不适应，却又只能勉强对付着。云河在心里格外羡慕火岛，果然强大的气场，在有些时候真的异常好用。所以每次，安可从前排跳到最后一排抓着云河一起去上卫生间时，云河总会格外幽怨地望一眼身边雷打不动看书看到至死方休的李火岛。这个总用一头无懈可击的黑发对着她的家伙是一只吸血鬼，这是云河唯一确定的，关于火岛的事情。可是，还仅仅因为知道此事，险些丢掉了性命。
未来似乎是多灾多难的。
不久，学校决定组织一次秋游。
下午第四节课，E班，班会课秋游讨论中。
一年一度的秋游即将来临，E班初步定下三个方案，市区图书馆，游乐场，公园，可玩性统统不高，但是还是给予学生民主决定的权利。
“火岛同学，请问，你对图书馆有兴趣吗？”提出要去图书馆的，正是E班的学习委员。火岛对书的嗜好是众所周知的，因此心知肚明十分想去图书馆的学生不会多的学习委员决定来动员火岛。其一是火岛热爱读书，其二是因为，如果火岛决定去图书馆，那么班里大部分男生肯定也会如是选择。
果然，当学习委员来到火岛身边的时候，不少人都默不作声地将注意力投了过来。
火岛头也没抬一下，“我没有兴趣。”
“可是……可是你不是很喜欢念书吗？”学习委员不死心，“我们可以一起去讨论一些……”
“我也不喜欢讨论。”像是预料到这场游说不会太快解决，火岛无奈地合上书本，道，“其实我对秋游本身就没兴趣，至于去哪，我更不在乎。”
“所以火岛要请假吗？”一边的云河问。
“是那么打算的。”
“那么，云河同学，去图书馆吧？”学习委员投来乞求的眼神。
“唔……我那个……”
“云河，我们一起去新建的游乐场好吗？”忽然安可就出现在云河身边，云河感觉到班长和学习委员的目光有在暗中进行着电闪雷鸣般的交错。
一场争夺大战即将上演。
火岛于是就受不了了，她用手揉捏着太阳穴，道，“你们，要讨论的话能不能去别的地方。”
“不行。”云河淡淡道，“火岛如果不去的话，我也不去。”
火岛一怔，迅速抬起她绝美而无辜的面庞，立刻目睹到班长和学习委员楚楚可怜的眼神目标一致地射向自己。
“不行啊火岛同学！你不去的话我拉不到人的！”学习委员率先用力拉扯起火岛的一条胳膊。见状，好强的班长当然不甘示弱，连忙拉过火岛的另一条胳膊，“不行啊火岛同学……还是游乐场比较好玩哦！你要来的话我可以请客的！”
“你，你想去哪里。”火岛果断地屈服，半愠怒半无奈地望向云河。
云河于是微笑着望向安可，“我和火岛都打算投票给游乐场，你们不用争了。”
安可于是欢呼着离开了。
秋游当天，E班所有人都来到游乐场，没有料到新建的游乐场看上去比想象中的还要差劲一些，可供游客使用的设施少之又少。
但纵然是如此，安可还是很兴奋的样子，她拽着云河和火岛来到一座游乐设施前。这是一个测试力量的项目，就是用全身最大的力气举起提供的大锤子砸在指定位置，会有浮标向上浮动达到相应的数值。显示数值的刻度板最上方是一枚锣，当谁敲到极限似乎会自然鸣响的样子。
云河和安可彼此推托一番，最后决定的顺序是火岛第一个玩，云河第二个，安可第三个。
火岛默默举起大锤子，轻轻砸了砸，就放下了，浮标半点没动。众人一致抗议，于是火岛再用力一砸，浮标只是微妙地弹了弹。云河砸的量度大概是火岛的五倍，算是较平均女性多些的水平，安可差点就砸到最高刻度了，但还是轻一些。
再然后，云河看上了射箭的项目，表示想玩。
“那个不是修行课上经常做的吗，为什么还要玩？”安可一脸疑惑。
“真是抱歉，你们射箭的时候，我大概是在跑步或是深蹲跳。”云河说。
这个项目一次可以射十枚箭，准的话可以拿到小奖品。
云河先自己射了四箭，都未射到正中央的红心。第五发，当她拉满弓时，忽然感到腰腹有一阵冰冷的触感。她微微扭头，就见火岛轻轻贴在她背后，莫名地就怔住了。
吸血鬼凉薄的气息，自头顶，铺天盖地。
火岛调整好云河的姿势，便在她出神之际，轻轻握住她的手，为她调好位置。火岛的手很冰，被她碰触有种奇妙的感觉，云河不知道怎么形容，只觉得，火岛是个太难靠近的存在，所以她的碰触，显得那么珍贵。
“好了，射吧。”伴随着低沉的声音，是耳边呼啸而去的箭，遗留下空气碎裂的透明的痕迹。云河睁大眼睛，第五支箭稳稳插在红心上，第六支箭已然被火岛操控着架在弓上，一切如此连贯，恍如梦境，又如一首流畅的舞曲。是的，握在冰冷掌心中的手，被轻轻拥住的身体，似乎，是在被引领着跳舞。
与狼共舞。
“意志，就像是第三只眼睛。你不需要做很多事，只需要站在那里，慢慢等待它打开。”火岛的面颊轻轻贴在云河的发顶，那低沉的声音，如同魔法，“它打开时，会有一种声音，啪地一下，你就知道，你已经瞄准了。剩下的，就交给你的第三只眼睛，你相信它，它就能让你成功。”火岛握着云河的手，又一次，带领云河进入正确的站姿，“相信自己，可以做到。”
“就像，相信自己的使魔，对吗？”云河问。
“没错。”
不知为何，云河的唇边就滑过一丝微笑，“也就像此刻，相信你。”心中浮过一丝悲壮的情怀，云河不知火岛是否明白。痛苦，并快乐着，这一刻，心情实在难以诉说。是否有朝一日，自己便会在这只狼的带领下跳上一曲死亡之舞……那个时候，箭靶就是她活生生的跳动的心脏。
火岛没有出声，只又一次带领云河瞄准，放箭，随即就松开她，走到边上，看云河射。
“果然不同凡响，火岛什么课都漠不关心，其实身怀绝技。”安可赞叹道。
剩下的四支，云河居然中了两支。然而火岛的话，她其实并不是很清楚。她有种错觉，仿佛火岛在她身上悄无声息地施下幸运的魔法。
店员送给云河一块手帕作为小奖品，云河见是粉红色的蕾丝手帕，想也不想就给了火岛。她不会忘记，火岛喜欢粉红色。
“那个，作为纪念吧，我从来都没有给火岛什么……所以……”火岛于是也就漫不经心地收下了，毕竟一块手帕，推托下去也不是办法。
春游结束，火岛和云河一起并肩同行。
“呐，火岛，上次你和澜波一起走，是想吸澜波的血的吧？”云河小声问。
“是。”火岛很坦率地承认。
“那，为什么你不吸？”
“一开始，我以为他对你而言只是无关紧要的存在，可是，和他稍微聊了聊，我发现似乎不是这样。朋友对你而言，那么重要，我不想夺走。”
云河的嘴唇颤了颤，也就什么都未说。
下一个路口，云河与火岛分手。云河要回学校，而火岛不回。
“火岛，自从……自从你在美术教室晕倒后，你看上去都不怎么精神，你不要紧吗？”临走前，云河问。
火岛面无表情地凝视着云河，淡淡道，“如果澜波的死才能给我生气，你愿不愿意，把他交给我。”
云河被火岛忽然抛过来的问题深深怔住了，一时间没了反应。
“云河，明天来我住的地方吧，我想给你看些东西。”
火岛说完就走了。
对于一个猎人而言……
对于一个猎人而言，无法与普通人类同行，或许不是最大的悲剧。
悲剧是你想有一个吸血鬼朋友，却贪恋凡人的安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