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节 感觉（1 / 1）
终于拆掉了全身的包裹，这让我的心情像是放飞的小鸟，再也无法收回。雷雨为了陪我又向酒店每天请了半天的假期，天天用轮椅推着我在医院公园里散步。
我开始迷恋和雷雨一起慢慢散步的感觉，两人静静的漫步在医院花园。雷雨，我，阳光、空气、绿树、花丛、鸟语，感觉是那么的和谐，每当这种时候都会让我产生一种错觉，觉得天地间只剩下了我们两个。
雷雨对我似乎超出了协议范围，自住院以来她对我关心着一切，我还疼不疼，我想吃点什么，晚上休息的好不好，等等等等，哪怕我父母不在。可她依然还是像冰山一样，说话里从来不带任何语气助词，依旧寒气袭人。
让我迷糊。
雷雨每天上午去公司，要下午两三点才会回来，于是我每天都生活在期盼当中，期盼着上午的时间可以快点渡过。可上天却似乎与我作对，往往是上午的的时间变得漫长无比，而下午却是匆匆而过，每天还是意犹未尽，已是到了深夜。
每天晚上十点雷雨都会准时回去，每次她在走的时候我都想开口，开口让她留下。我不知道雷雨会不会答应，因为我始终没有把话说出口。每当这个时候我变得无法再控制自己，心跳加速，语无伦次，直到最后雷雨走出了病房，我却始终没能憋出一句话来。
上午雷雨不在的时候我也会叫护士送我出去，不过不是花园，而是医院的前大厅，在这里我可以看到雷雨下车，可以看到她下车后小心的擦拭脸上的尘土。当她看到我后，就会推着轮椅带我回到病房或者花园，当然，这一切都是由我在决定。路上的时候，就会开始询问我一天的情况，从不忘记。
在人群里我们显得很怪涎，她板着面孔，话语生硬冰冷，可意思却是充满关怀，让人不知道该相信耳朵还是相信眼睛。而我则是满面春风，笑容不停浮现，询问她一天的工作情况。我们谁都没回答对方的问题，像是两个傻子在各自言语，让路人挠头侧目，怀疑自己走错了医院。
不过事到最后，我会告诉雷雨，在晚上她走后到次日她出现间所发生的一切，而且往往我还会做上一个总结。我一切安好，没出任何意外。而雷雨听完我的汇报后，却不会告诉我她的事情，如果我态度坚决，在我的逼迫之下她也只会说一切都是老样子。但她的表情让我不敢深究，不知道她说的老样子是工作还是她身边的苍蝇。
一想到这里的时候我就有些心急，急自己如今的状态，急切的希望自己身体可以尽快康复。我觉得我有十分的必要再去他们酒店，他们那里苍蝇那么多，很是不安全。这让我心浮浮地，七上八下，仿佛黄豆大小般的苍蝇可以把雷雨叼走。
一般而言雷雨下班后都会先回家，然后才到医院来。回去做好东西再给我带过来，顺便还会在家里把妆卸掉。对于雷雨化妆后的样子我只见过几面而已，一是头几次去我父母家，二是去她们酒店接她下班的时候。
在家休息的时候雷雨不会化妆的，她也会光着脚丫子，穿着宽大的短袖衬衣和短裤，满屋跑来跑去。我则感受着她带来的微风，闻着那淡淡的体香，欣赏那白皙的肌肤。看的时间多了，我就发现雷雨有时候没有穿内衣，衬衣上有两颗小樱桃的痕迹。我觉得小夏也可能会发现这个问题，想去告诉她，可是又不知道怎么开口。
雷雨很喜欢做东西，她会做各种各样的零食，每次她一做好，就扔一份放在我面前，也不叫我吃就穿着她的木屐啪嗒啪嗒的跑开。我是个男人，不像女人那样爱吃零食，所以她的举动对我来说只有一个词可以形容，痛并快乐着。痛是因为我几乎是掐着鼻子吃下去的，快乐是因为她至少愿意和我分享她的零食。
住院后她还是有做，不过我却有了借口。我说我胃口不好，腻酸、腻甜、腻苦、腻辣，清淡无味最好。雷雨听了我的话没坚持，放弃了零食只给我带稀饭，但她的稀饭里五味俱全，不是放了皮蛋就是放了黄鳝，对此，我没再要求什么。
雷雨还没到的时候，我便跟前厅的咨询护士聊天，聊上几天已经熟悉。小护士长的十分可爱，脸蛋像苹果一样，才十**岁，于是我就叫她小苹果。因为有了小苹果，上午的时间才变得精彩丰富，好过许多。
小苹果的好奇心相当大，见过几次雷雨后，每次聊天都围绕着我和雷雨的话题。小苹果奇怪的是雷雨，说雷雨看起来根本就不像女朋友，更像我欠了她钱的债主。我立即被小苹果逗乐了，但她的话又让我引起了深思。
小苹果说我在昏迷的时候曾念雷雨无数遍，泪流满面，像个被抛弃孩子一样，那般的孤独无助，就像电影里演戏那样的感人。这件事情我不能确定，不排除小苹果捏造的可能，昏迷的时候好象做了很多的梦，所有的事情没有头绪的在脑海里穿插，醒来后再也没有丝毫印象。
她的话值得怀疑，她只是个咨询护士，又不是我的值班护士，她怎么有理由知道这些。小苹果对于这个问题解释说是后来几天才换岗，换岗的时候她还老不情愿，她说还想继续看着我的发展，想看我是在呼唤中睡去还是在呼唤中醒来，想看爱情的力量究竟有多大。
我说这句话说错了，没有爱情，从来不存在着爱情。这事情变得有些奇怪，责任不是责任，义务不是义务，莫名其妙的，已经变得无法解释。小苹果就会笑看着尴尬的我，也不同我争辩，我被她这么一看就会狗急跳墙，不理她，专心等着雷雨。
有时候没等到雷雨，结果等到了父母，父母很少会过来，十分放心雷雨对我的照顾。父母对雷雨的亲切已经超过了我，见到雷雨就会把我撇到一边，任我自生自灭，丝毫没有来看望病人的意思，仿佛是来看儿媳妇的。没见到雷雨他们这才会记得看望的是我，让我哭笑不得。
然而雷雨来到以后如果没在厅里看到我，她不会去病房寻找，而是逮着任何一个护士去询问，问我跑哪去，小苹果被她逮的最多。小苹果的感受是雷雨手劲非常大，常常抓的她发疼，而且甩都甩不掉。唯一的解决办法就是用最简短的话告诉雷雨。小苹果说只有这样才可以尽快逃脱雷雨的魔抓，她对雷雨有些后怕，劝我不要乱跑，乖乖的等着雷雨。
如果雷雨在大厅里见到了我，她就会把我推回病房。人却会立即跑出去打水，替我擦脸和洗手，这个时候感觉自己就像旧时的财主老爷，幸福的要命。忙完这些之后，雷雨才会把我推出去散步。
雷雨做这些事情很是小心，生怕触痛了我，她的动作很是温柔，像是春风拂过。她很是专注，可以让我肆无忌惮的凝视着她，不用担心她会发现。我纵情的欣赏着她的一切，她的秀发、她的眉毛、她的眼睛、她的耳朵、她的嘴唇、她的牙齿，我觉得她应该就代表着完美，一种不属于人世间的完美。
古话虽然老土可是却实在，失去了自由才发现自由的可贵，在医院里像坐牢般的日子让人难受。躺在病床的时候希望可以四处活动，当坐上了轮椅，活动了几天又想自己可以站起来。这也说明人性贪婪，至少我是非常贪心的，我又忍受不了坐在轮椅上的日子了。
在上午的时候我叫上了小苹果，我想尝试一下能否站起来，我沉溺在意淫里面，想像着雷雨见我站立着时的表情。不知道她会不会为此而高兴，不知道她会不会笑起来，不知道她会不会跳跃欢呼。
小苹果对此不肯答应，依然会担心骨头错位。但我急切着想知道雷雨能有的表情，想知道结果，最终小苹果没有拗过我的坚持。
事情超乎我的想象，双腿一承受身体的重量便传递过来一种锥心之痛，站起来的同时随即又倒下。轮椅没有制刹，轻轻一碰，被推出很远，小苹果赶紧上前搀扶，让我结结实实地倒在小苹果的怀里。而且小苹果人太娇小，根本承受不起我身体的重量，又使两人齐齐倒地，我结结实实的压在了小苹果身上。
费尽了小苹果所有的力气，她才把我重新搀扶到轮椅，我气馁起来，看不到雷雨的表情了，本想给她个惊喜，这样一来所有希望落空。看来还要过上半个月才能获得自由了。我让小苹果把我推回病房，还是老老实实按照雷雨的话，躺着不动可能好的更快。
忽然我看到了一双眼睛，一双冰冷的眼睛。是雷雨，她静静的站在大厅门口，一动不动的，冷冷的看着我和小苹果。许久之后才近身过来，但依旧一声不吭，任由小苹果推着我，没有像往常一样从护士手里接过轮椅，也没有像往常一样问我情况，而是静静地跟随其后回到病房。
回到病房，小苹果偷偷一笑，便告辞而去，临走还不忘向我做个鬼脸，吐出她粉嫩的舌头。雷雨没有理我也没有理小苹果，拿了个苹果坐在床边削皮，但又明显的心不在焉，苹果皮断成无数节，不是一根到底。
病房里安静的吓人，只听见挂钟的滴答之声，窗外天气也急速变化，明媚的阳光迅速被乌云遮挡，暴雨急来，空气闷得让人窒息。我终于忍受不住，向雷雨开口。她来的比往常早了一点，正常是要再晚一点才到的。
“怎么？影响到你了？我向你道歉。”
雷雨的话莫名其妙，像窗外的天气一样反常，回来的也早，莫非她发生了什么事情。冒着会让雷雨生气的危险，我还是向她道出了心中的疑问。
“没什么，酒店没什么事就早点过来。”
雷雨的敷衍，让我难已相信，肯定有什么事情又在隐瞒。我犹豫了，协议规定我没有资格去了解她的私事，而且雷雨的性子坚毅，如果是她不愿意说的，我是无法知道。但我又有着了解事情的强烈欲望，犹豫半天，我还是克制不了心中的紧张，不由自主的去尝试了，尝试去撞击她那坚固的冰山，向她询问事情的真相。
“这是我的事，你无权过问，你嫌我妨碍可以直接告诉我，我可以不来，而且你用不着紧张，我是不会干涉你去交女朋友的。”如心中所料，雷雨皱起眉头，怒眼而视，站起身朝门而去。
“等一下！”我唤住了雷雨，原来她以为我在泡小苹果，她是为这个而生气吗？明白原因，心里泛起的第一个念头就是赶紧向她解释，赶紧把所有的事情陈述了一遍，一切只是我想站起来而已，但我没告诉她我的目的，想看到她是否会为我惊喜的目的。
“你用不着解释向我结实，这是你的事你的自由，我无权过问我也不想过问。”没有看我，丝毫不听我的任何解释。看着雷雨依然准备离去，我心急起来，情不自禁的向她抓去，结果没想到自己手脚不能动，一扭腰肋骨断处就传来巨痛，忍受不住大叫起来。
“你好好躺着，不要动。”我一痛雷雨便赶紧转身过来，把我扶住躺回床上。
“那你先别急着走，我真的没有泡小护士，我只是关心你，想知道你是不是工作上遇到了什么麻烦，我只是想帮你。”趁着雷雨扶回我的时候我抓住了她的小手，她想挣脱我便开始嚷痛，可手指却并不松开，无赖般让她无法离去。
“你松开我的手，我不走就是。”雷雨无可奈何，冷冷的妥协。
“那你还要告诉我，你工作上是不是出了什么问题？”
雷雨没打算再走，回到了床边坐下，拿起那削了一半的苹果，向我解释了事情。她和他们总经理吵架了，因而提前下班。这让我诧异，她们总经理对雷雨一向是很好说话的，雷雨说什么就是什么，怎么可能争执，这仿佛是太阳从西边出来。雷雨似乎老知道我心里在想什么，还没等我开口询问，她随即解释道：“不关你的事，是我们公司内部重组的事情。”
雷雨终于削好了那个苹果，削成一小块一小块，用刀子叉着开始喂我。她在削苹果的时候下刀很狠，一个若大的苹果被她削成如猕猴桃大小，她不在削苹果，而是在砍苹果。她坐的很近，我似乎闻到了她吐气如兰的气息，尽管她小心翼翼的生怕刀子割着了我，而不敢正常的喘气。
我认真的看过她很多次了，可是却像是永远也看不够，她，真真切切的就在面前，可感觉起来始终像是深林密处的那珠幽兰，周围荆棘密布，迷雾重重，让人如同生于梦幻。她又像是一株天山雪莲，远离尘世从而一尘不染，冰清玉洁，却也是寒气逼人，望而却步。一切都是那么的遥不可及，那么的虚无飘渺。
雷雨还是走了，喂完那个小小的苹果就走了，我想出口挽留，但她冷冷的表情逼退了我所有的话语。没有回头，她走出病房，消失在长长的走廊，连空气中的余香都未留下，剩下的惟独脑海中的倩影。我太多心了，雷雨没有把我当什么朋友。她还只是在尽她的义务，她在履行她的协议，她亲手起草的协议，因为协议她在做着这一切。我淡淡的笑了，笑得莫名其妙，笑得茫然。
我还停留在回味当中，小夏在没下班的时候就过来看我了，这把我吓了一跳，害我以为东窗事发，心都蹦了出来。好在最终是虚惊一场，在小夏露面两分钟后，我以前的老总也就是小夏现在的老板，从门外走了进来。
原来是小夏把我住院的事情告诉了他，于是他便带着小夏过来探望我而已。这个老总其实是以前的上司，同在一个公司的时候，他是开发部经理，我是他下面的一个小组长而已，在他自己独自创业的时候，任何人都没带而把我拉去。他可以说是我的伯乐，看着他让我越发的惭愧，我真不该把小夏推给他。
我成了以怨报德的小人。
寒蝉了一会，这老总又带着小夏走掉了，走的时候我又叫住小夏叮嘱了一番，让他把自己的事情给好好藏起来，不然谁都没好果子吃，小夏心领神会。
盯着墙上的挂钟，脑海里所有的事情在来回穿插，纷乱不堪，头痛欲裂。窗外的闪电终于劈了下来，雷声震撼着所有，像是人在被压抑过后的怒吼，诉尽一切哀愁，让心灵都为之颤抖。
雷雨也不知道到家了没有，医院挺是偏僻，不好叫车，等公交的时候也不知道她会否淋雨，不过她现在应该在车上吧，也不知道这场雨会下多久，也不知道她身上有没有带伞，下了车还要走上几分钟的路，可别淋了雨，她说不定又会为此而发烧的……
看着窗外大雨独自发呆，枕头底下的电话忽然响了起来，显示着雷雨的号码，按下接听传来雷雨的声音。
“你是不是在房间，现在的雨很大而且你的窗户没有关，雨不知道有没有飘进来，你的床离窗户太近，有可能被雨淋湿被子，今天我不再过去看你，如果淋湿的话记得叫护士换一套，你在外面的话也早点回房，不要呆的时间过长，你有伤在骨头，被湿气侵蚀不好。你不喜欢吃医院里的饭菜，我有带早上煲的稀饭给你，在值班室，我已经交代过他们傍晚热给你吃，不过稀饭不持久，晚上再饿的话，床头有牛奶，你要记得热一下才可以吃……”
“你没淋雨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