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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四圣归一(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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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如她所料,宵钰这样的人,自负算得上是他的优点,却也是他致命的弱点。

“我给你半个月的时间,逾时不候。”

没有回头,她懒懒地打个哈欠,声音却果决而无情。半个月,也是“倾城”消失的时候。她倒要看看,这个人为了所谓的“爱”,可以做到什么地步。

“一言为定。”

宵钰在她背后大声地道,然后转身离开了客栈。倾城既然答应了赌约,就不会再悄悄溜走。至于他为什么要回府?自然是为了找府中的幕僚商量,怎么样才能得到她的心。

啸王,她根本就没有放在心上,她要做的事情很多,而眼下最重要的事,就是揪出那个神秘组织的幕后主使。

“归月,为什么要起这么个名字?难不成是月亮归来的意思?”

望着窗外明月,宵白有些无厘头地猜测着。对方为什么要用月亮图案作为标记?难道那个人和月有关?

“不可能……她已经死了,不会是她。”

“尹笑月”三个字在脑袋里跳啊跳,怎么都挥不走,宵白蹙眉,难道这一切都是巧合?可是,这种狠辣的手段,还真是符合尹笑月的做事风格。

她突然有些不确定了,根据当初尹笑月是自杀身亡,之前还惋惜她居然会选择这种方式,现在想来却很可疑。尹家的人,绝对不会就这么认输。难道是诈死? 这也不是不可能。

来回在屋里踱步,宵白把所有的“线头”都归拢起来,细细地梳理。如果她是诈死,又是如何做到的?当时仵作应该会验尸——

对了,她可以向一个人证实。就算尹笑月死了,也会有人为她收尸,而最有可能的人是谁?不是她的妹妹尹怜音,而是爱她至深的夜智。

50羡鸳鸯 第十七章 惊喜(上)

京城夜家最大的商行,被火烧的仓库差不多已经修缮好,且比起之前的规模更大,在经历如此劫难之后还能迅速恢复,这一切都要归功与夜智。

宵白原来打算用夜家少主的身份来见他,可若想知道尹笑月是否还活着,却非得问夜智不可。撩开厚厚的布帘,一个伙计立刻迎上前来招呼——“姑娘,本店布匹种类花色齐全,你想要哪一种?”

“我是少主派来的,你们夜掌柜不在么?”

宵白环顾四周,柜台前只坐着一个账房先生,并没有看到夜智的踪影,照理说他该在这里盯着才对。

“夜掌柜病的起不来,这几天都不会到店里来……”

那伙计一脸沉重地道,夜掌柜来的时候身子就不好,这些日子更是没日没夜的操劳,到底还是病倒了。

“带我去见他!”

闻言,宵白也顾不得礼数,直接命令道。别看夜智在生意上精明老道,在感情上却是个死心眼儿的人,恐怕还没有从上次的打击中恢复过来。

“请跟我来——”

那伙计本想要询问这位姑娘和自己掌柜是什么关系,却被她一脸凝肃表情给震住,他在这布行也算是见多识广,立刻知道这是位了不得的人物。

两人一前一后来到内院,还没有进屋就听到一阵剧烈的咳嗽,刚一推开门,宵白就因空气中浓重的药味儿而皱眉。

“掌柜的,有位姑娘来看你了,说是从少主那儿来的。”

那伙计站在门口大声地回报,然后和宵白一起安静地等着。

“咳咳……请她进来。”

虚弱无力的嗓音响起,或许是咳嗽的厉害,嗓子很是沙哑。宵白眉头皱的更加厉害,但是从说话的声音就可以判断夜智病的不清。

待看到他的面容,宵白几乎难以相信,这个形容枯槁的男人,就是一年前那个风神俊秀的夜智。他的眼窝深深地陷了下去,脸色蜡黄,嘴角还沾着血丝,看她的目光似乎无法汇聚。

“夜……夜掌柜,我是少主的朋友倾城,这次受她请托来调差商铺被烧的事。”

关心的话尚未出口,她就想起了自己此时的身份,对于倾城而言,夜智只是个陌生人。有些艰难的改了口,她蹙着眉道。

“倾城姑娘可是有了线索?”

七彩星芒的木牌,夜家人最可靠的信物,尽管对方只是个年纪轻轻的姑娘家,看到这个夜智还是毫无疑问地相信了她的话。

“我想向夜掌柜求证一件事,还望坦言相告。”

虽然再度提到尹笑月这个人可能会触到夜智的痛处,但如今她却不得不问。

“咳咳……但凡是我知道的,知无不言。”

又是一阵剧烈的咳嗽,夜智似对帕子上猩红的血丝并不在意,脸上反而有种快要解脱的表情。

咬咬牙,宵白狠心道:“尹笑月,是不是还活着?”

“……”

夜智像是被雷劈到,僵卧在床上,一时之间无法动弹。再次听到这个名字,还是让他的心狠狠一震。没有立刻回答宵白,那一日的情形又出现在眼前。

下着大雨的乱坟岗,他抱着冰凉的尸身,心却渐渐变得平静,或许这样才是最好的结局。她再不会对夜家构成任何威胁,再不会伤害少主。

怀里的人轻微地挣动了一下,夜智低下头,正好和尹笑月睁开的眸子对上,从这双眼睛他看不到自己的存在,那里面只有无止境的仇恨和怨毒。她嘴角那若有若无的森寒笑容,让他背脊骨跟着发凉。

他不会笨的以为这是诈尸,因为对方是尹笑月,她只是假死,用以逃脱牢狱。

“怎么,我没死你很失望么?”

尹笑月从他的怀里挣脱,缓慢地站了起来,眼睛在夜智脸上来回扫视,却没有发现任何欣喜的表情。

“是啊,我宁愿,你死了。”

注视着面前这张扭曲的容颜,夜智喃喃自语道,她若死了,自己还能留下从前的美好回忆。她没死,却会亲手把那仅有的美好也毁掉。

她活着,伤害就会继续。伤害夜家,少主,还有他,甚至她自己。

“我要毁掉夜家的一切,也包括你。”

尹笑月退后一步,让自己更加看清楚眼前这个男人,她之前就是太傻,幸好醒悟的还不算晚。

“你走吧……”

夜智无奈地苦笑,他是真的宁愿她死了,宁愿抱着她的牌位孤独地过一辈子,也好过现在这般彼此折磨。可到了现在,他还是无法狠心,亲自把她送回大牢里去。

“从此以后,我们形同陌路。”

这是尹笑月离开乱坟岗之前,所说的最后一句话。

从回忆中回到现实,夜智脸色更加苍白,眼神毫无焦距地道:“她说,要毁掉夜家的一切,也包括我。”

当倾城问到她的时候,夜智就猜出来了,最近京城里这一切的一切,都是尹笑月搞出来的。她的复仇,已经开始了。

“她果然没死,还建立了归月——”

夜智的话,更加肯定了宵白的猜测,重金让七杀门放火的人,就是尹笑月。而已经“死”过一次的她,手段比以往更加的残忍和卑劣。

“我早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天,从放她离开的时候就知道……”

猛地咳出一大口血,夜智一脸惨然地道。他已经遭到了报应,这病一天比一天加重,就是老天对他的惩罚。

“夜智……你不要胡思乱想,这病迟早会好的。”

聪明如宵白,又岂会看不出他的想法?现在的夜智,根本就是在等死。不顾“陌生人”的身份,她情真意切地劝解道。

“我自己的身体,自己明白……早该如此不是?”

呼吸加重,夜智情绪有些激烈地道,脸上却现出欢喜的笑容。这样的结果,再好不过。

离开商行的时候,宵白对夜智时的情形始终无法释怀。她的医术很高明,可却治不了他,因为他已经了无生趣。一个一心求死的人,就是神仙也救不活。

哀莫大于心死,这是一种怎样的感情——

“你到哪儿去了,我都等你半天了。”

刚回到客栈,就看见一个黑脸门神杵在门口。宵钰一大早就兴冲冲地跑来,不曾想却扑了个空,在这里等了足足四个时辰,什么耐心都耗尽了。更何况,从来都是别人等他,他堂堂啸王何时等过别人?

还有,他的精心准备,因为这样的“意外”,有一半儿都不能用了,希望接下来可以顺顺利利。

“怎么,想好第一件事了?”

宵白才不管他在这里等了多久,径直从他身边走过去,拉了把椅子坐下。老实说,啸王今天选的很不是时候,现在她连一点儿风花雪月的心情都没有。

不过,他的行动能力可真够快的,才一天功夫,就已经想出第一件事了?要是能一回把三件事都做了,那就更好了。

“没错儿,我已经准备好了,跟我走——”

说着,把宵白拉了起来,兴致勃勃向外面走去。第一次追求女子,这感觉还挺新鲜,宵钰很期待等下倾城露出惊喜的表情。

“喂,不会是要出远门儿吧?我现在可没这个时间。”

看到客栈外面的马车,宵白微微蹙眉道。查出了“归月”幕后主使人,依着她对尹笑月的了解,这次的火烧商铺绝对只是刚刚开始,肯定还有更厉害的后着等着。

“不远,只要半个时辰就到了。”

宵钰扶着佳人上了马车,低声对外面的马夫交代了几句,那马夫微颔首,扬鞭向城外赶去。

那马夫驾车本领很高,宵白坐在车里,居然一点儿没感到颠簸,不过这半个时辰怎么打发?难道要他们两个人在这里大眼瞪小眼?

这个念头才刚闪过,就见坐在她对面的宵钰移了过来,且越靠越近,而他投过来的视线也越来越灼人。就在两人快要贴在一起的时候,宵白终于忍不住了——“喂,你到底想做什么?”

“培养感情啊,当然要坐得近一些,这样你才能更好体会我的爱意。”

宵钰理所当然地道,手还顺势撩起佳人青丝,闭上眼睛陶醉地轻嗅着。

“……说什么鬼话,离我远点儿。”

看到宵钰这样的动作,宵白只觉得鸡皮疙瘩都要掉下来,伸手把人推到一边去。

“喂,是谁说要配合我的?”

扬着眉,宵钰好笑地质问,对于宵白“不敬”的举动丝毫没有放在心上。看到她一脸僵硬地表情,更觉得可爱。

“这也是追求的一部分?”

宵白无语,这样她绝对不会产生好感,反而想要把人踹下马车。如果他胆敢有更加过分的举动,就等着横尸郊野吧!这种荒唐的追求方法,到底是谁教他的,根本就是本末倒置!

“没错,在我追求你的期间,这些都不能被拒绝。”

宵钰望着宵白脸上类似“羞涩”的表情,不无得意地道。这个建议果然不错,倾城已经开始意识到他的魅力。对于接下来的行程,他也更加有信心。

“……”

靠着马车,宵白默默想象自己是块儿木头,既然她答应了的事情,就一定会做到,也只好暂时忍耐下去了。

严寒的冬天,能够洗个热水澡无疑是件再舒服不过的事,宵白望着眼前还在冒泡儿地泉水,没有想到城外居然还有温泉,白色的烟雾缭绕,让人怀疑是不是走进了仙境。

“不要告诉我,你说的惊喜就是来泡澡。”

虽然这还真的挺有诱惑力,但绝对和浪漫一点儿也不沾边,她现在已经开始怀疑,宵钰到底动不动风花雪月四个字怎么写。

“恩,这也是其中的一个环节。”

一脸神秘的微笑,宵钰有些不肯定地回答。现在她越失望,等下就会越惊喜——这也是那位高人告诉他的,应该不会有问题才是。

这天都快黑了,再磨蹭就该睡觉了,她倒是要看看这家伙能弄出什么妖蛾子出来。

温泉里一片片粉红的花瓣吸引了她的注意,近前一看竟然是桃花,而且不是干燥的花瓣,像是从树上采下来没有多久。宵白微笑,这是在提醒她,去年他们在桃花林相遇的情形么?

可惜,这段回忆对宵钰或许很珍贵,对她却比噩梦好不了多少。还有,她已经不再喜欢桃花了。

温热的水熨帖着肌肤,宵白舒服的有些昏昏欲睡,微闭着眼睛半靠在池边,却没有放松戒备。

耳膜鼓动,听到轻微地脚步声,来人是一个女子,但武功却不弱,宵白蹙眉,仍旧泡在温泉里一动不动。

那女子并没有近前,只是在离温泉不远的地方停下,黑夜里微弱的火光闪动——

“砰——”

巨大的声响,在这寂静的夜里格外惊人,就连池水也泛起了轻微的涟漪。花香瞬间子啊四周弥漫开来,不是一种,至于到底有多少种宵白也无法分辨。

可是,渐渐的,宵白的脸沉了下来。这样的惊喜,她还真是承受不起。

羡鸳鸯 第十八章 惊喜(下)

巨大的声响之后,天空中散开大朵大朵美丽的花,比星光更加璀璨而美丽。这些花在空中汇聚成大大的两个字——“倾城”。且这些花最特别的,是在落下时散发出阵阵花香。

这个时代并非没有烟花,但像这种高超的技巧,却是前所未见的,也怪不得宵钰如此信心。见识了这样的“奇迹”, 恐怕没有一个女子不动心的。还是那句话,可惜了,他想要讨好的人是宵白。在现代时不只见过比这美丽多少倍的烟花,更何况倾城这个名字对她来说不过是代号——她是宵白,不是倾城。

宵白沉静地上岸,任由丫鬟为她擦干头发,换上了做工精细的华服,过程中始终一言不发。刚沐浴过温泉水,她的脸还有些红,像是擦了上好的胭脂。

“喜欢么?这可是我请了阳国最有名的烟花匠人为你赶做的,这种烟花是特别为你而设计的。”

烟花落尽,宵钰适时地出现,凝望着面前刚出浴的美人,含情脉脉地道。刚刚那炫目的美丽,连他这个大男人都被感动了,他就不相信倾城会无动于衷。

“烟花的美丽短暂易逝,就如同你对我的爱。”

宵白终于抬头看他,眼睛里没有一丝的惊喜,除了冷淡还是冷淡,说出的话更是无情伤人。

“你是故意的么?故意要让我生气?”

宵钰眼神暗沉,语气里除了失望还有一丝不可察觉的希冀,这样精心的准备,她怎么可能一点也不敢动?

烟花不再,香气却仍旧在两人身周飘散,宵白伸出手去,想要抓住些什么,却只能感觉到渐冷的空气。她以为啸王虽然坏,却不是个被逼的人,看来她想错了。

“对你来说,爱是什么?你以为得到了我的人,就可以让我留在你身边?”

嘲讽的语气,毫不留情的话语,宵白讥笑道,如果这就是他所说的追求,那还真是特别啊!

“我不懂,你究竟在说什么?”

一手抓住宵白衣袖,宵钰急切的语气中带着浓浓的疑惑,直觉她误会了些什么。只是,仅仅触碰到那柔滑的肌肤,心里就涌起一阵阵的悸动。这样寒冷的夜,他突然觉得身体有些燥热。

“宵钰,你真以为我是笨蛋么?那烟花的香气,明明就有着催情的作用。”而且,这不是一般的催 情 药粉,足以让圣女变得疯狂。

“不可能,我没有让他们这么做……”宵钰脑袋发蒙,无力地反驳,身上的热气来回流窜,直冲向某一个地方,他身边有着无数姬妾,对于自己这种反应当然明白是怎么回事。

的确实有人瞒着他做了这种事,而且连他也算计在内。他有些不明白,那人为什么要这么做,他已经说过要光明正大赢得倾城的心。他怎么敢……

“喂,你真的不知道?”

宵白半信半疑地看着啸王,他的脸正在盗汗,眼神也变得迷蒙,如果是预先预谋,他不会傻的忘记吃解药吧?

“好热,好难受……”

一边用手扇风,一边揪扯着身上的衣服,宵钰渐渐失了神智,哪里还顾得上听宵白说些什么。而他盯着宵白的目光,已经变得“不同寻常”。

无心欣赏美男脱衣秀,宵白几下点了他穴道,思考着现在要怎么办。她的内功比宵钰深的多,再加上不同与“人”的体质,这才可以无恙。不过,这家伙可就惨了,如果不找个人解决,今晚只有死的份儿。

“你走吧,不用管我。”

身体不能动弹,宵钰疯狂地摇着头挣扎,不小心咬到舌尖反而清醒了些。强压着身体的欲望,他痛苦地道:“你走吧,不用管我。”

“我本来就没有打算管你。”

白了他一眼,宵白没好气地道,这家伙还真是自作多情!可是,让他欲火焚身而死?这未免太——

再者说,他也算是受害人,弄出来这一切又是为了她……

“不管你信不信,我喜欢你的心,是真的。”

有些绝望地闭上眼睛,宵钰也没指望身边的女人会自动献身,看着他被折磨死还有可能。只是,这样的死法太丢脸了,还是在他爱慕的女人面前。

“对了,刚刚那个放烟火的丫鬟——”

宵白灵机一动,抛下宵钰向小屋跑去,她也嗅到了香气,这两只正好凑到一起。如果她没事,定是事先服了解药,也不是个无辜的人。对于“始作俑者”,做出一点儿牺牲也是应该的。

小屋的门半掩着,屋里透着些许灯光,一个女子正坐在床上,脸孔面对着墙壁打坐。虽然服了解药,但这催情花的药效实在是太强,她的身体还是有些不适。

“我猜的没错,你果然事先就知道。”

宵白踏进门,看到这情形立刻了然,既然如此,那就不要怪她太“过分”。做错了事情,总得负责不是?

那女子猛然回头,这种时候居然还蒙着面纱,素白的面纱上,几滴殷红的血慢慢晕开,显然是因为宵白的突然闯入而岔功所造成的。

“你居然没事……?”

女子惊呼出声,这药她找人试验过,根本就不可能有人能抵挡的了,除非是武功登峰造极之人,可是看她年纪轻轻又怎么可能——

“有事的不是我,不过等下有事的就会换成你了。”

宵白才不管她是何反应,直接掳了人向温泉奔去,再迟的话,宵钰就真的要没命了。

“放开我,不可以,我不要——”

女子死命地扭动身体,想要从宵白手中挣脱出来,身体没有了内功的压制,再加上刚刚受伤,身体反而变得灼热了起来,呼吸也更加的急促。

温泉边,宵钰一张脸火红,连脖子和半露的胸膛也是通红,宵白咂舌,这药比她想象中还要厉害。

“来,人给你送来了,吃吧!”

几下解开他的穴道,宵白直接把抓来的女子塞到他怀里,像个恶作剧得逞的孩子玩笑道。这蒙着面纱的女人想要害她,哼哼!

大功告成,宵白拍拍手,休闲地向城里“飘”去,她的脚程可比马车快的多。

身后,地上的一男一女早已经化成了只有欲望的兽,失去了所有的理智,拼命地纠缠在一起。女子的面纱滑落,露出一张姣好的容颜,如果宵白此时看到她,一定能认得出来。

“为什么要这么做?你最好给本王一个合理的解释。”

宵钰盯着面前的女子,眼睛里燃烧着熊熊的怒火,虽然他仍然光着身体,却没有任何的不自在。“这是我们大家的决定。王爷,恕我直言,因为那个女人你似乎忘记了自己该做的事。”

女子并不畏惧他的眼光,缓慢地穿着衣服,尽管已经是些碎布片,但总还是能起到遮掩的作用。她的脸上没有悲伤,尽管她的处子之身,已经被一个男人糟蹋了。

“本王没有忘记,不过你们却忘了自己应守的本分——”

宵钰更加的愤怒,他们不过是他的手下的棋子,如今居然把他玩弄在鼓掌之中,这些该死的东西!

“我们不过是想让王爷早些得到她,然后可以专心做大事。如果她成为阻碍,那就必须毫不犹豫地除掉。”

冷然的声音仍未有一丝动摇,那语气中的狠绝,让宵钰也有些惊心。这些女子,一个一个都变得让他无法理解。倾城是,眼前这个也是——

身为女人,不是只要乖乖依靠男人就好了?可是她们偏偏不肯,反而比男人更加强悍,也更有野心。不过,这样的人,也正是他所需要的。

情绪渐渐冷静了下来,宵钰努力压抑怒气,冷冷地道:“她该不该死,也是本王说了算。仅此一次,再冒犯本王的话,死的就是你们。”

“王爷没有忘记就好。”

抛下这句话,她抓着身上的布片,优雅地向小屋走去。尽管和男人发生了亲密的关系,但他们之间却不会有任何的变化。男人,都是下贱又不可靠的东西。

“扑通——”

宵钰跳进温泉中,任由温热的水漫过眉眼,淹没头顶。他并不像表面那样平静,一幅幅火热的景象在眼前浮现,和女人清醒时淡漠的脸形成巨大的反差,让他有些烦乱。

地上还残留着血迹,这女人还是处子,可是现在不能潇洒以对的人,为什么是他?

这个女人对他来说只是合作伙伴,而现在更是欺瞒他的人。

知道她的贪婪,她的狠毒,这一切都是致命的毒。一不留心,就会被毒死,即便是她的主人,也会被反噬。

水声哗啦,宵钰猛然钻出水面,有些吃力地爬上岸,被冷风一吹,脑子清醒了不少。

刚才那样的反应,都是男人的自尊心作祟,因为她表现的一点儿也不在乎,所以他才有些介意。换做是任何男人,都会介意的吧!为什么她不像别的女人那样哭哭啼啼要求他负责?这样才符合常理不是么?

点点头,宵钰为自己的结论感到满意。想到在倾城面前出了这么大的糗,面色又变得难看。想到她居然就这么把他丢给另一个女人,脸色黑的堪比锅底。

52羡鸳鸯 第十九章 百鬼幡

黎明之前的黑夜最深,居阳宫所有人仍旧在熟睡,却被一道尖利的呼声给惊醒——“鬼啊,有鬼啊!”

几个胆小的宫女瑟缩着把头蒙在被窝里,却仍怕的颤抖。最近闹鬼的次数越来越多,皇宫里人心惶惶,每个人都害怕被传说中的厉鬼抓走。

春香口渴醒来,正要倒水就发现窗上映着一张可怕的面孔,那长长的舌头一直伸到下巴,就那么无声无息地盯着她,隐约还发出呵呵的笑声。

水壶掉在地上,春香吓得花容失色,身子不受控制地滑落,眼睛甚至无法从窗子移开。

一向浅眠的仪妃第一个被吵醒,几个宫女你推我挤的出来,但见春香骇的面色发青,牙齿磕碰的厉害,双眼无神,手僵硬地指着窗子。

“春香,没事了,没事了……”

仪妃上前抱住她柔声安慰,目光移向窗子,却连个鬼影子也没看到。看来,那“鬼”已经不见了。

“哇……好可怕!”

好一阵子,春香才缓过来,窝在仪妃怀里放声大哭,想到刚才那一幕还是心有余悸。那长长的舌头,可怕的低笑声……

“娘娘,不如我们请个道士来驱鬼吧!”

一个小太监犹豫地道,春香吓成这个样子,可想而知那鬼有多么可怕,如果下次再来怎么办?说不定还会害人……

“什么请道士……这种话再不许说。”

仪妃截住他的话叱道,皇宫里最忌讳的就是鬼神这种事,再说到底是不是真的有鬼还没有弄清楚,绝对不能贸然行事。

“那要不要告诉皇上?”

一个小宫女怯怯地道,难道就真的当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过?相信这里没一个人能做得到,就连娘娘的脸色也白的厉害吧!

“记着,你们一个个谁都不许说。”

仪妃严正地告诫所有人,虽然她心里也怕的厉害,但告诉皇上绝非明智之举。

不过,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这件事还是传了出去。

连居阳宫都开始闹鬼,终于把大家的不安和惊恐推到了极点,消息甚至流传到了宫外。有些无知的百姓认为,这都是今年来兵祸和灾难太过频繁的缘故,那些冤魂纠结在皇宫里,是想直接把他们的怨恨传递给皇帝。

“皇上,这样下去就糟糕了,如果这时候有心人煽动百姓,恐怕会发生暴乱。”

杜成明一脸担忧地道,皇宫闹鬼的事在京城里已经是人尽皆知,再加上今年罕见的严寒死了不少人,再不解决他们可能会把所有的过错都归咎到皇帝身上。

自古以来,天命所归也是百姓服从君王的一个重要原因,如果他们认为这个人不再被上天所眷顾,就相当于失去了成为帝王的资格。

“可恶,不要让我知道是谁在装神弄鬼,否则——”

兰奉愤怒地道,他可以肯定这绝对是宫里的人所为,这装鬼的人对皇宫地形很是熟悉,每次引起恐慌之后都能很快消失无踪。

“最重要的,是如何解决,一个处理不好,事情就会扩大——”

杜成明老成地道,不管装神弄鬼的人是何居心,总之他成功了,让他们为此而方寸大乱。

“既然对方利用鬼神,我们不妨从这里下手,去神庙祈愿如何?”

宵亦陌屈指有节奏地扣着桌面,微笑着道,经历了太多,这种小事情,已经无法使他生气。

“这倒是个平息民怨好好方法,不过也许对方正等着我们去自投罗网也不一定。”

神庙在京城外五里的地方,如果皇上大张旗鼓出宫,就会给对方可乘之机。虽然只有几里路,却足以让宵亦陌死几十次了。

“这样正好,我正想看看,来的到底是哪一路神仙。”

好整以暇地喝着茶,宵亦陌冷静地道,与其等那人的下一步行动,倒不如拿自己当诱饵,先发制人。

凤阳宫,打发了所有的宫女太监,两个女人正在密谋——

“丽妃,你到底想做什么?就算皇上去神庙祈愿,对你又有什么好处?”

淑妃瞪着这个新的“同盟者”,很是不解她这么做的用意,自己和她结盟是为了对付仪妃,可是现在事情却超出计划。

“皇上去祈愿当然不可能带着妃子,到时候只有仪妃一个人在宫里,就算她想要向皇上求救也没有办法。”

丽妃优雅地抚着怀里的小猫,嘴角扬起意味不明的笑。肖太师的的确确是个精明的老狐狸,可惜他这个女儿却是个十足的傻瓜。

“真的只有这样?不要让我发现你有事瞒着我……”

淑妃半信半疑地道,她总觉得丽妃的笑脸下隐藏着许多秘密,这个“同盟者”实在太不可靠,想不通爹爹为什么要自己与这种人合作。

“姐姐,我自己能有什么好处,这一切还不都是为了你?只要除掉了仪妃,姐姐就有机会成为皇后,我也好跟着沾光不是?”

丽妃捂着嘴浅笑,刻意为面前的笨女人编织出一幅美好的蓝图,她根本就是相当皇后想疯了——

“你放心,到时候又怎么会少得了你的好处?”

淑妃瞧着食指艳红蔻丹,心里却在冷笑。丽妃还真当她是笨蛋么?一切都是为了她,这种鬼话只能骗小孩子。她们没有结盟之前,就已经开始“闹鬼”了……

不过,有一件事丽妃说对了,她就是要趁着皇上不在的时候,彻底除去仪妃。至于丽妃瞒着她的事,以后慢慢再查。

京城一家不大不小的茶楼,许多人来此并不是为了喝茶,而是讨论皇帝要到神庙祈愿的事。这可是阳国建立以来第一次,也成了最近百姓生活里最大的话题。

“你们听说了么,皇上要到神庙去祈愿呢!”

这话,几乎成了大家见面打招呼的开场白。如果有谁表示不知道,绝对会遭到周遭人的讥笑。

“这次之所以祈愿,据说是和皇宫冤魂作怪有关——”

“原来,闹鬼的传言是真的啊,这么说皇上这次去神庙祈愿是为了平息那些冤魂的怨气了?”

“也不光如此,皇上还要恳求紫川之神赐福我们阳国所有的百姓。”

宵白坐在窗边的位置,已经半个时辰,耳朵里听到的全都是这件事,大家你一言我一语的,倒也把事情的始末给圆的差不多了,群众的智慧果然是无穷的也是强悍的。

“事情真是越来越有意思了,真的鬼困在星芒阵里,还有假的在外面闹腾……”

壶里的茶已经变冷,宵白从来没有委屈自己的习惯,用手指沾着茶水在桌面上来回地划着,她玩味地笑道。

“姐姐可是知道了那装鬼的人是谁?”

小灵子视线随着桌上的水痕犹疑,那白皙的手指,一笔一划都很潦草,说明宵白此时的漫不经心。以他对姐姐的了解,如果不是知道了那人是谁,绝对不会说“假的”这种话。

“你说,我们要不要也跟着去看看呢?”

水痕渐干,乌黑的桌面只留下浅浅的白渍,她还真有些好奇,在幕后支持丽妃的人,到底是谁。

“……”

抬起头,小灵子望着那张美丽素净的容颜,有什么东西刻意被宵白隐藏了起来,却还是露出些许端倪。她担心宵亦陌,却不肯坦然承认。

“我只是,想要凑热闹而已。”

在小灵子沉静的注视下,宵白突然觉得有些不自在,像是被看穿了什么。因此,她必须说点儿什么去遮掩,却也明白这样更加笨拙——

“好吧,我承认不放心,星芒阵里的冤魂蠢蠢欲动,有人在皇宫里练百鬼幡,肯定是针对他的。”

不自觉扯着衣袍,宵白说出来的同时,感到心里一阵轻松。她可以试着不爱宵亦陌,却不可以停止对他的关心。

前几天小灵子之所以不在宵白身边,就是向那些山精野怪的朋友们询问——星芒阵里的冤魂到底有何用途。

打听到最后才从一个见多识广的老人参精那里得知,有人在利用那些冤魂练百鬼幡。这是极其阴毒的方法,先把活人以极其残忍的手段杀死,困在星芒阵里经受更加痛苦的折磨。渐渐的,这些冤魂就会变成凶灵,只要放出来就会攻击一切生物。

至于那人为什么选择在皇宫炼制,还是因为地利,也不知是什么原因,皇宫里一直有充沛的灵气源源不断涌出,取之不尽用之不竭。把灵气导入星芒阵,那些凶灵就会获得非常强大的力量。

“神庙里有紫川之神保护,百鬼幡应该伤害不了他才是。”

小灵子有些不确定地道,昨晚他去查看过,星芒阵里的怨灵已经完全变成了凶灵,力量比他想象中还要强大的多。他和姐姐联手,也不一定能够对付——

“小灵子,紫川之神的力量已经和微弱,不然他也不会让我去找寻紫川之……”

言下之意,他现在就是一只纸老虎,一戳就破,又怎么指望他去保护宵亦陌?

“姐姐,等拿到了紫川之,我们就离开阳国吧。”离开阳国,离开这个总是左右你心情的男人,再也不会来——

小灵子忧心地道,再这么下去,姐姐迟早会为了他把命送掉,这样根本就不值得。

“好。”

这样没头没尾的话,宵白却明白他是什么意思。她长叹一口气,幽幽地道。

“姐姐,麻烦又来了——”

看到正在上楼的男人,小灵子咳嗽了一声提醒道,这个啸王还真是不死心,姐姐根本就不应该和他提那么可笑的赌约。

“……”

宵白无语,经过上次的事,她还以为啸王再不会有勇气出现,看来她还真是错估了他的厚脸皮。

“咳咳,第二件事,我已经准备好了。”

宵钰一见面前女子似笑非笑的表情,就知道她在想什么,表情难得困窘起来。如果可能,他真想把上次的事情从倾城脑子里抹去。距离上次已经五天,他也是好不容易才说服自己再接再厉,就这么放弃他实在不甘心。

羡鸳鸯 第二十章 对的人

从茶楼里出来,宵白微微一怔,同样的马车,甚至连车夫都没有换,这次宵钰又想带她到哪里去?

“咳咳,你也知道,上次根本就不是我的主意,那件事我也是受害者……”

宵钰这次老老实实地坐在宵白对面,并没有任何“轻薄”的举止,很是正经地解释道。

“所以……”

宵白背靠着马车,静静等待着下文,他这次又想搞什么花样?

“我保证不会再发生上次那样的事,而且这次的一切都是我自己想出来的。”

说到这儿,宵钰颇有些得意自己的无师自通,比起那些“智囊”,他觉得自己这法子对倾城还更有效一点儿。

“这次你又想带我到哪儿去?还是那句话,我可没有太多时间可以浪费。”

根本就不对这位“大爷”抱什么希望,宵白百无聊赖地把玩起马车四周垂下来的流苏。

“倾城,你就对我这么没信心么?”

望着面前雷打不动的女子,宵钰有些苦闷地道,难道他的追求对她就真的毫无意义么?可以肯定的是,到现在为止他在她心里仍旧是踏步不前。好在,并没有更坏。

“……”

宵白闭上眼睛不语,她能够说些什么?这本来就是一场游戏,早就订好了规则,只要等着结束就好。感受着马车的行进,宵白刻意忽略投注在身上的目光,那里面有太多的希冀,太多的渴求,都是她无法满足的。

不知道行了多久,马车缓缓地停了下来,宵钰撩开车帘微笑着道:“这就是我要带你来的地方。”

一座竹屋出现在宵白面前,四周腊梅盛开,清冷的香气让人觉得心旷神怡。和上次的温泉不同,这里布置的很简单,甚至可以说有些朴素。

撩开竹帘,里面生着温暖的炉火,屋里弥漫着竹子被烘烤之后特有的气息,让人不自觉放松下来。墙壁上挂着一把琵琶,一张竹制的长桌摆放在屋子的中央,上面放着几本书。

“喜不喜欢这里?”

其实,从倾城的表情,他就知道所做的这一切没有白费,只不过他想听她亲口说出来。

“嗯。”

宵白点头,尽管不太甘愿,却也不得不承认宵钰这次选的地方深合她的心意。在她对家的设想里,就有这样的一幕。只可惜屋子的男主人,永远不可能……

“屋外的腊梅开的正好,你能不能折几枝插在花瓶里?”

话题突然跳转,宵钰微笑着要求道。很好,第一步已经成功,接下来进行第二步。

“……好。”

虽然对方的要求有些莫名其妙,但宵白已经答应过会配合他,如今也只得点头。还没有走到门口,又被身后的男人给唤住——“等一下。”

一双薄厚适中的手套被放塞进宵白手里,宵钰温柔一笑,解释道:“小心些,腊梅有刺,扎到会很痛。”

宵白一怔,有些疑惑地看着面前的男人,他今天,和往日不同。这样的体贴,虽然有可能是刻意,还是让她有些小小的感动。

站在一株腊梅前,毫不费力地折下一枝,宵白对着空气道:“小灵子,你说这家伙究竟想做什么?”

一枝含苞欲放的腊梅像是自动跳到了宵白的手里,某个隐身在空气中的妖精摇摇头,尽管他已经变的聪明,但对于陷入爱情中的男人,却是半点儿摸不着头脑。

“是啊,连我都不明白了,你又怎么可能明白?”

凑到一朵花前轻嗅着,宵白有些好笑地道,连她这个饱受情爱之苦的人都无法理解,不识情滋味的小灵子又怎么会知道?

“总之,姐姐还是小心些的好,不要找了他的道儿。这个人从以前就奸诈的很……”

小灵子很有些咬牙切齿地道,对于当初宵钰把他献进宫的事,还是耿耿于怀。要不是遇到了姐姐,他就真的要变成补品了。

“呵呵……我知道,他从来都不是一个好人。”

看到小灵子磨牙的样子,宵白忍不住笑出声来。小灵子虽然改变了不少,但只要触碰到某些“禁忌”,就会变回原来那个可爱的他。

“我去看看他又在耍什么花样——”

意识到自己又在宵白面前失态,小灵子更是懊恼,随便找了个理由遁逃,也不知为什么,姐姐总有办法把他撩拨到恢复本性。而且,她好像还乐此不疲。

“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看到回转来的小灵子一脸木呆呆的表情,宵白有些担忧地道,到底他是受了什么刺激,居然会变成这个样子?

“姐姐……我一定眼花了,怎么可能……”

喃喃自语着,小灵子还是觉得不可置信,他刚刚看到啸王居然在——

“说什么眼花,他到底做什么了?”

宵白伸手在他面前晃着,更加焦急地道,看小灵子的症状,被刺激的不轻啊!

“你还是自己去看看吧!”说完,某只小妖又飘忽着不见了。

随手把折下来的花放在桌上,听到左边的房间有动静,宵白快步赶了过去。她倒要看看,宵钰到底做了什么让小灵子如此吃惊。

天下红雨了,太阳从东边升起了,宵白看到拿着锅铲的宵钰时,脑袋里噼里啪啦爆出这样的想法。眨了眨眼睛,人还在,那这就不是幻觉了。尊贵无比的啸王,堂堂的阳国王爷,居然在做饭?

不过话说回来,系着围裙,持着锅铲,脸上沾着面粉的宵钰,却意外让人觉得很帅。他平日里高不可攀的形象,在宵白的心里瞬间毁灭。

“再等一下,很快就做好了。”

宵钰用手背抹着脸上的面粉,狼狈的像只花猫一样,没想到做顿饭这么不容易,毕竟是现学,他还没有掌握到其中的诀窍。本来想亲自做顿饭给倾城吃,没想到这么久还……

“宵钰,其实你不必这样的。”

宵白有些动容,难得他肯为自己做到这样的地步。在提倡君子远庖厨的古代,他一个王爷竟甘心为她洗手作羹汤——

拿过他手中的勺子,宵白露出这些天来第一个真诚的笑容,温声道:“剩下的交给我来做,你出去把腊梅插好就成了。”

“好吧!”

孩子似的挠挠头,宵钰也知道再呆在厨房里只会添乱,也就乖乖地走了出去。

饭菜的香气在厨房中弥漫,宵钰插好了花,又折了回来,看到倾城熟练地炒菜做饭也是一呆。桃花林中她出尘脱俗如仙子降临,再次相遇她也总是一副似笑非笑的敷衍态度,而今——这样浑身散发着柔和气息的倾城,没有了距离感,却更多了一份成熟女子的韵味。

“行了,别傻站着,把饭端出去吧!”

宵白很自然地吩咐道,恐怕敢这么命令啸王的人,也只有她一个。

“哦,好……”

宵钰回神,急忙点头应道,手忙脚乱地差点儿把盘子打翻。他从来都是运筹帷幄自信满满,哪里有过这样的经历?只是没有想到和喜欢的人在一起,连这种下人才会做的事情他也甘之如饴。

竹桌上,青瓷瓶里插着几枝刚折下来的腊梅,香气袭人。宵白和宵钰面对面坐着,面前放着几道小菜,炒青菜,西红柿鸡蛋,白粥,都是再普通不过的食物。

“怎么不吃?这么看着就会饱?”

见宵钰对着桌上上的菜发愣,宵白夹了一筷子青菜放入宵钰碗中,嘴角微勾,浅笑着道。

“唔——”

忙不迭地扒饭,宵钰觉得自己现在就像个愣头小子,平时的优雅风度一点儿也表现不出来。吃了几口又停下,夹了金黄的蛋放进宵白碗中,含糊地道:“你也吃……”

这种日子他从前根本就没有想过,总是被大群的人围着,不是那些谋士就是姬妾,像这样两个人围着小桌子吃饭还是头一遭。

吃完晚饭,宵白又很理所当然地泡了一壶茶,自己喝的同时也给宵钰倒了一杯。两人静默了一会儿,还是宵钰先按耐不住,有些期待地问:

“倾城,经过今天,你有没有那么一点儿喜欢我?”

他可以感觉得出,她是开心的,而且态度也和以往有了很大的不同。那么,他是不是可以认为,今天的计划是成功的?

“在回答这个问题之前,你先告诉我,怎么会想到这么做的?”

宵白有些好奇,他应该不知道这些才对,这些她内心深处的渴望,她梦想的生活。

“你的眼睛里隐藏着很深的渴望,像是渴望着某种温暖,当你看到街上那些平凡的夫妻时,就会流露出羡慕的表情,虽然并不明显——”

宵钰静静说着自己的发现,面前的女子不喜欢金银珠宝也不爱字画珍玩,甚至连女儿家的衣服首饰也不是很感兴趣,开始他以为她是不染凡俗的仙子,但后来才发现他错了,而且错的离谱。

“没想到,连这你都看得出来……”

能够发现她真正想要的,这个男人对自己或许真的有几分真心。宵白微笑着这么想,然后把杯里的清茶饮尽。

“还是不行,我不会喜欢你。”

淡淡地开口,宵白的答案还是不变,尽管他做了这么多,她还是无法答应。

“为什么?你对我所做的一切,明明有回应,到底是哪里不对……”

宵钰拍桌而起,激动地吼道,他以为多少已经触到她的心,谁知到头来还是无功。她到底是怎样的女子?真的是铁石心肠么?

桌上的花瓶因为他的动作掉落在地,响声清脆,裂成了几半。那洁白的腊梅,也蒙上了尘土。

“宵钰,你知道我从你的眼睛中看到了什么?”

宵白并不因为他的怒气而害怕,只是直视着他,不温不火地询问道。

“看到了什么?”

宵钰仍然气岔,就不知道她能有什么合理的说辞,让他可以心服口服。

“从这双眼睛里,我看到了野心和欲望,你今天肯为我放下身段做这些事,但绝对不会永远甘于过这种生活。”

宵白叹息,今天这一切,不过是他追求她的一种手段,只是为了屈就她,并不见得真就喜欢。即便是喜欢,也只是一时的新鲜。

“……”

宵钰无语,这些话正中核心,他不得不承认。若真的让他过这种粗茶淡饭的日子,一两天还可以,但绝不会是永远。更何况,他还有更大的野心,他想要的东西更多。马上就要成功的时候,放弃相对也就更加困难。

“一切就到此为止吧,我今天是真的很开心。”

宵白继续微笑,带着些许劝告的意味,这场赌局她已经不想再继续下去。

“不……”

宵钰有些艰涩地道,他无法辩驳,却又不甘心就这么放弃,只是望着面前这张美丽的容颜,迟迟不肯移开。为什么江山和美人不可以兼得?他就是贪心,可这样有什么不对?

没有在竹屋里过夜,马车载着两个人重新回到了城里。清平客栈前面,宵白跳下马车,还没有迈开脚步,就听到身后的男人叫道:“还有一次机会,我是不会就此放弃的。”

很快的,这声音被夜市的喧嚣所掩盖,宵白抬起的脚还是迈了出去,没有任何的犹豫。

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想着今天和宵钰在一起的情景,宵白不甘地认识到了一件事——就算宵钰肯抛弃一切,她也不会动心。

梦想中的屋子,梦想中的生活,可是“人”不对,感觉也就不对了。有个人早在她的心里盖了房子,安了家,怎么也不肯搬走。久而久之,她已经习惯了。就是突然想要换人,心却自然而然产生了排斥反应。

这样的发现,让宵白有些恐慌,如果真的非那个人不可,她要怎么办?

羡鸳鸯 第二十一章 百鬼夜哭

长长的仪仗队,华丽的龙辇,皇帝出行,街上早已经冲了清水铺上了黄土,无数卫兵戒严,风吹开白纱,百姓远远地模糊地看到天颜,已经是万幸。

龙辇行的很慢,为的就是让皇家威严在百姓心中留下更深刻的印象,让他们从心底敬畏。

许多商铺早早关了门,百姓都聚集在神庙外,想要亲眼见证这百年难得一见的珍贵时刻。皇帝为了他们,亲自来乞求上苍的保佑,这也让他们感动不已。

宵白和小灵子早就藏身在神庙之中,听到外面惊天的响动,不用出去看爷能猜到,他们总算到了。

庙门大开,那庙祝早已经等候多时,看到宵亦陌急忙上前迎接,扑通扑通就是几个响头磕下去。他们几代人在这里守庙,他还是第一个得见龙颜的。

“草民参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规规矩矩念了戏文里的说辞,那庙祝毕竟毕竟地把人迎到了庙内。因为许久没有人来,香火并不旺盛,供桌上的神像已经残破,好在还能看出原本的面貌。

“这里委实破旧了些,朕定当派人为紫川之神重塑金身。”

宵亦陌并不相信世上的鬼神之说,只是既然来了,戏自然要做足。如果他不表现出对紫川之神的崇敬,又如何能够让百姓相信?

“谢谢皇上,紫川之神一定会保佑阳国风调雨顺国泰民安……”

那庙祝喜出望外,连带着又说了许多好话,打从心眼儿里觉得眼前这位真正是难得一见的明君。

“好了,你们先出去吧!”

既然是祈愿,当然要在紫川之神面前呆些时间,以表示他的诚心。地上早已经放好了蒲团,宵亦陌盘腿坐在上面,对周遭众人说道。

“是,我们就在外面守着,有什么事您立刻出声。”

兰奉早已经检查过四周,这庙虽然年久,但四周都是石墙,坚固的很,再加上外面重重守卫,就是想飞进来一只苍蝇都困难。

小灵子浮在半空中,望着正在闭目养神的宵白,犹豫地道:“姐姐,百鬼幡的威力很强,且那些怨灵根本就是见人就杀——”神庙周围有许多百姓,万一他们对付不了百鬼幡,不知道有多少人会死在这儿。

“放心好了,我已经在神庙内设下结界,就算是再厉害的凶灵也无法越出。”那人的目标明显是宵亦陌,一定会在庙内下手。

“居然有人用这么阴毒的方法,今天我们绝对不能够放过他。”

那些怨灵的惨呼还在他耳边回响,想要挣脱钳制却无法脱身,他们只能为虎作伥却毫无抵抗的能力。星芒阵里看到的一切,始终让小灵子无法忘怀。

为了自保而杀人尚情有可原,但是为了杀人而把活人作为牺牲品,甚至连他们死了也不肯放过,这样的坏家伙绝对不可原谅。

“谁……?”

宵亦陌突兀地出声,吓了正在说话的两人一跳,宵白就悬在他的上空,心里不由怀疑,难道他能看得到他们?

警惕地打量着周围,宵亦陌已经听到对方几不可闻的呼吸声,显然他是个高手。

“没想到,阳国皇帝居然也会武功,而且好像还不低。”

随着沉冷的话语结束,一个带着面具的男子从屋顶跳了下来。这庙内墙壁的确有够坚固,可惜屋顶不是石头做的。

“……”怎么又是这个人?看到那熟悉的面具,宵白有些吃惊,没想到炼制百鬼幡的人竟然是七杀门主。怎么想,都觉得有些不可能,就算他想谋夺帝位,可杀了宵亦陌后面还一溜儿的王爷等着呢!

“你是什么人?好大的胆子——”

宵亦陌虽然看不到那面具后的面孔,却可以感受到他身上散发出的浓重杀气。只是,他此时却有些古怪,手中不是任何一种兵器,而是一面白色的幡,上面一个黑色的骷髅,甚是骇人。

“就算你是皇帝又如何?今天一定要死在这里。”

七杀门主冷冷地道,心里有种莫名的兴奋,他杀的人不计其数,但面前这个却是站在阳国最高位的人。

“还有,你最好不要让那些人进来,否则就只能让他们跟你陪葬了。”

看穿宵亦陌的想法,七杀门主“好心”提醒道,他是不介意再死几个人,不过他素来讨厌麻烦。

“唉,不好意思,想要他的命,还要问问本姑娘同不同意。”

两人从石像后现身,造成之前一直躲在后面的假象。宵白更是直接走到了七杀门主面前,一脸笑意地道。

“倾城……?怎么又是你?”

七杀门主错愕,她怎么这么喜欢多管闲事,到哪里都能遇见,难道这就是所谓的冤家路窄?啸王还真是没用,连一个女人也制不住,还让她到处乱跑。

“上次没死成,门主是不是很失望?”

状似聊天地靠近,宵白冷不丁伸手,向他手中的百鬼幡夺去。只要毁了这个东西,再来一个七杀门主她也不看在眼里。

“……”

宵亦陌沉默地站在旁边,相比七杀门主的出现,他反而觉得倾城和她身边的护卫更加深不可测。他们一直藏在石像后面,而自己和兰奉竟然毫无所觉。

“你还真的把我当成傻瓜了……”

七杀门主早就防着她这一招,立刻闪身后退一步,宵白这一抢就成了空。他口中虽如此说,看向宵白的时候却多了一分赞赏。知道这百鬼幡的,世上没有几个人,而倾城显然知道它的厉害。

“喂,你站远点儿——躲到石像后面去,不叫你不要出来。”

宵白冲着还在木立的宵亦陌大吼,末了还不放心地加了一句,等那些凶灵出来了可不是闹着玩儿的。

“……”

宵亦陌自知现在不是逞强的时候,听她紧张的语气,就知道那面白幡肯定内有文章。照着她的话退到石像身边,却并没有藏起来,时刻留意着几人的动静。

白色的幡无风自卷,黑色的骷髅愈发狰狞可怖,像是要从幡上挣脱出来。七杀门主口中默念咒语,无数的凶灵呼啸着从骷髅中飞出,发出像是哭泣又似狞笑的声音。

宵亦陌几乎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这些无形的飘荡在空中的恶灵,几乎充满了整个屋子。在他没有注意的时候,紫川之神的石像发出微弱的光芒,却又很快地黯淡下去。凶灵更加猖狂,却并没有山伤害站在他们中间的七杀门主。想必,他是用了什么法子,让这些凶灵无视他的存在。

“就算你武功再高强,也必死无疑。”

七杀门主得意地笑道,上一次他看在啸王的面子上放过了她,想不到这女人又自己送上门来,这次可怪不得他了。

“小心,它们会喷毒瘴,沾到了肌肤就会腐烂。”

手一挥,白色的闪光当头罩下,宵亦陌被牢牢地保护在里面,却可以清晰地看到外面的情形。一个凶灵张着大口一下一下撞击着罩子,发出嗡嗡的声响,却始终没能得逞。

“桃木剑——”

宵白早有准备,从背后抽出雪涯,用幻术让它看起来像是普通的桃木剑,毫不留情地向那些凶灵扫去。

“啊——”

惨呼声响起,一只凶灵被拦腰截断,在空中胡乱地翻滚着,样子痛苦至极。

“……”

七杀门主很无语,没想到这女人还懂茅山道术,她究竟有什么不会的?本来以为可以轻而易举解决的事,因为她的出现而变得困难起来。

还有她身旁的护卫,看起来瘦瘦弱弱的样子,出手却是又快又狠,他手中捏着的不知道是什么法器,那些凶灵被碰触到立刻向后退。一时间竟然拿他没有办法。

下一刻,那些被“分尸”的凶灵,四肢再度接合,重新聚拢在宵白和小灵子身旁。比起之前更加的凶恶。

外面的守卫听到响动,立刻踢开门,看到里面的情形全都惊呆了。

“全都呆在外面,不许进来——”

宵白挥开一个凶灵,抽空对着外面叱道,这些人若是进来,她保证连尸骨都找不到。

“皇上……”

兰奉犹豫了一下,虽然里面的情形凶险万分,但他们身为护卫又怎么能退缩不前?

“照她的话做。”

宵亦陌隔着那些凶灵,大声地命令道,他们就是进来也无济于事,只会送死。

“百鬼夜哭——”

七杀门主见久攻不下,立刻挥动手中白幡,改变之前的战术。本来各自厮杀的凶灵,立刻有条不紊地回到他身边,缓缓地,缓缓地长大了嘴。

凄凉的凌厉的狰狞的尖锐的哭声从它们口中发出,挑战着每个人的神经,像是要刺破他们的耳膜,更加扰乱了他们的心智。罩着宵亦陌的白光开始闪动,设在四周的结界渐渐破裂——

宵白脸色微变,百鬼夜哭,想不到它们的怨气已经达到了这种程度,如果再这么继续下去更会把方圆百里的冤魂全部都召过来,到时候更加无法收拾。

“快——”

和小灵子对视一眼,宵白右手平伸,金色的内丹在手心成形,缓缓地向屋顶升去。而另外一颗青色的珠子紧追而上,两种光芒合在一起。

那光芒越来越盛,甚至冲破了结界,那些凶灵被光照射到,开始骚乱不安,像是忍受着巨大的痛苦。

“救……救救我们……”

片刻的清醒,那些凶灵恢复成最初的人形,表情痛苦地望着宵白,无言地哀求。

小灵子手一颤,青色珠子晃动,凶灵又变得恶形恶状,蠢蠢欲动起来。

“噗——”

一口鲜血喷出,宵白强撑着站定,两颗珠子连在一起,她可以感受到小灵子内心的波动,那些无辜可怜的冤魂,让他无法下手。

“姐姐!”

小灵子懊悔地大叫,若不是他刚才有所动摇,也不会让这些恶灵有机可乘。咬咬牙,催动内丹,再顾不得那些冤魂的哀鸣。

双方僵持不下,那些恶灵不时恢复意识,痛苦地挣扎着。七杀门主见此情形,立刻挥动白幡,把她们收回骷髅之内。再这么下去,凶灵将会灰飞烟灭,那么他们的苦心也将白费。

收起白幡,在那些守卫惧怕的眼神下飞身上了屋顶,七杀门主在毫无阻拦的情况下消失无踪。见识了那些凶灵的威力,又有哪个不怕死的敢去追?

“姐姐,你怎么样?”

小灵子收回内丹,欲扶摇摇欲坠的宵白,脸上又是担忧又是惭愧,要不是他,姐姐也不会伤成这个样子。

“你没事吧?”

宵亦陌比他更快地上前,牢牢地抓住宵白,让她不至于倒下。望着她惨白的面孔,还有唇边殷红的血,莫名地紧张。

“没事……放手——”

宵白使力却始终无法挣脱,无力地要求道,等一下他就会害怕了吧?刚刚那一幕——

“小灵子,消去那些人的记忆——”今天的事情太过于匪夷所思,许多人肯定无法接受,还是让她他们忘记的好。

“倾城——”

兰奉摇头,眼睛里一片真诚,虽然对倾城的身份有所怀疑,但他绝对不会伤害她,更不愿意被消除记忆。

“兰奉,就算了……”

虚弱地跌倒在宵亦陌怀中,宵白叹气道,兰奉不是别人,早晚都要让他知道。

小灵子点点头,口中念念有词,那些守卫目光立刻变得呆怔,待他们清醒时,就会忘记在神庙内所发生的一切。只是,除了兰奉,小灵子还漏掉了另外一个人,不是忘记,而是刻意。

宵亦陌,这个对姐姐来说异常重要的男人,他想要看看他的反应。等他察觉他们不是人,到底会作何决定。是害怕,还是避之唯恐不及?

“立刻传太医来——”

宵亦陌抱着倾城上了龙辇,怀里的人儿已经失去了知觉,眉头还是紧蹙着,唇却倔强地紧抿,她是为了救他才受伤的。上一次见面,她看起来还很讨厌他,就连刚刚也不愿意他接近,可是为什么又愿意舍命相护?

这叫做倾城的女子,是一团难解的谜。兰奉说,她是宵白的朋友,她自己也这么说,可为什么他却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

羡鸳鸯 第二十二章

一路上,宵亦陌始终抱着怀里的女子,不是探着她的呼吸,虽然微弱,好在还有气息。第一次看到她如此虚弱是样子,心中莫名有些心酸。

“皇上,还是让我来吧!”

到了皇宫,龙撵停下,兰奉上前道,倾城毕竟不是宫妃,还是避嫌一些的好。

“不用。”

淡淡地拒绝了兰奉的提议,宵亦陌抱着她进了乾龙宫,把人小心翼翼放在龙床上,一旁早就有太医候着。

“快给她看看——”

顾不得换下沾了血迹的衣服,宵亦陌坐在床边吩咐太医道。

“微臣遵旨。”

张太医立刻上前搭脉,心中有些讶异,皇上素来淡漠,何时有这样形于外的表现,显然是非常紧张这受伤的女子。这也难怪,看她容貌不是倾国也能倾城,且比起那仪妃还要多了几分灵气……

“张太医,她的伤势到底如何?”

等了半天,但见张太医表情变得越来越奇怪,宵亦陌忍不住询问道。

“……皇上,这——”

张太医望着床上的女子,再看向宵亦陌,神色为难,不知道该不该讲。若皇上不信的话,恐怕他的脑袋也要保不住。

“你但说无妨——”

示意张太医说下去,宵亦陌心知有异,如果只是单纯的病情严重,老太医表情不会这么奇怪,好像是发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而这件事,恰好是和床上的女子有关的。隐隐约约,他似乎猜测到一些……如果以前他会觉得荒谬,可是这样的事情今天实实在在发生在他的面前,让他不得不信。

“这位姑娘的脉象很奇怪……应该说,她不是正常人。”

说道这个“人”字时他可以加重了语气,这还是说的委婉,事实上她根本就不是人。

“那,她的伤,能治么?”

猜测得到证实,宵亦陌反而冷静了下来,连他自己也奇怪的是,他现在最关心的是倾城能不能够好起来。至于她到底是什么,以后再说也不迟。

“这个陛下可以放心,她只是力竭,不过要好生调养,不然以后会留下隐患。”

张太医顺着他的话回答道,既然皇上不想再提这位姑娘的身份,自己应该当做不知道。在宫里这么久,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早已经洞若观火。

“你们几个,照着药方去煎药吧!”

把方子递给一旁的小太监,张太医起身告退,这以后会发生什么事,可不是他能关心的。

“你醒了……”

见她缓缓睁开眼睛,宵亦陌眼中闪过一抹惊喜,虽然太医说她没什么大碍,但直到现在他才放下心来。

“嗯。”

早在张太医为她诊治的时候,宵白就已经醒了过来,刚好听到他说那句——“不是普通人”,眼睛便闭着没有睁开。好不容易等张太医走了,她才鼓起勇气掀开眼帘。

有很多话,藏在心里,一直想要问,今天终于有了机会。虽然她害怕知道答案,却也更渴望事情有一个了结。太医的话,想必他已经听懂了,那他对这件事到底保持着什么样的态度?

温和与淡漠奇怪地交织在他的脸上,宵白目不转睛地盯着他,声音有些不稳地开口——“你……不怕么……”

“……”

宵亦陌当然明白她问的是什么,怕么?在今天之前,他甚至不相信鬼神之说,可现在却有一个实例摆在他的面前。还没来得及“怕”,她就因为他而受伤。

“为什么不说话?这个问题有这么难以回答么?”不过是怕或不怕这么简单,用得着思考这么久?

宵白微撅着唇,没有察觉她一副跟人赌气的样子,如果他真的说“害怕”,她就……一时想不出来要怎么办,眉蹙的更紧。

安海悄然拉了兰奉走到门口,低声地询问道:“蓝大人,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皇上出去的时候还是一个人,怎么回来就抱了一个受伤的女子?而这个女子他也是认得的,正是前些时候救了仪妃娘娘的倾城。怎么兜兜转转,她又回到宫里来了?

“皇上在神庙遇险,多亏倾城相救,她自己却受了重伤。”

兰奉时不时向屋内张望,有些心不在焉地道。倾城好像伤的很重,他无法不担心。虽然他们真正认识的时间没有多久,但她却给自己一种熟悉的感觉,不单单是好朋友,还有一种像是妹妹的亲近。

“是么……?你说,皇上会不会纳她为妃?”

安海沉思片刻,又提出这么个问题。张太医为倾城姑娘诊治,皇上一直坐在床边看着,一点儿没有避讳。先前倾城姑娘是被皇上抱回来的,这如今又躺在龙床上,道理上说应该算是皇上的女人了。

“……”

兰奉一愣,刚才只想着救人要紧,倒是忘了这茬,可是——且不说后宫里有这么多妃嫔,亦陌心里可早就有了别人,倾城要是跟着他是不会幸福的。

安海还想说些什么,却见居阳宫的小宫女春香匆匆忙忙地跑来,脸上尽是惶急之色,额头还有一道长长的伤口。他急忙迎上前去询问:“春香,发生什么事了?”

“呼……吁……娘娘她受伤了——”

小红喘了半天才断断续续地道,皇上才刚刚离宫没多久,淑妃娘娘就带了一大帮人闯进了居阳宫,先是说了诸多难听的话百般折辱仪妃娘娘,然后就动手打人。

“你在这里等着,我马上禀告皇上。”

安海听得也是一阵紧张,仪妃娘娘是皇上最宠爱的妃子,如果有什么三长两短……淑妃也太大胆了,她的眼中还有王法么?

“皇上,刚刚春香来,说是仪妃娘娘受伤了——”

安海进来禀报,一下子察觉出气氛不对劲,想要退出去已然来不及,再说他也很是担心仪妃娘娘……

“知道了,朕这就过去。”

宵亦陌站了起来,很是庆幸安海来的如此及时,倾城的问题他一时之间根本无法回答,因为连他自己也还没有弄清楚。

“胆小鬼,你要逃就尽管逃好了。”

宵白挣扎着做起来,冷冷地瞪着床边的男人,恨恨地道。眼睛了,却蒙上了淡淡的水汽。

“你,是我的救命恩人。”

避开她的视线,宵亦陌淡淡地道,不管他害不害怕,这都是事实。他不是不想回答,而是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双手紧紧地揪着锦被,宵白望着他远去的背影,只觉得胸口窒闷的喘不过气来。恩人……?他的意思是——她是人还是妖怪,他并不在乎,因为这和他没有任何的关系。

一听仪妃受伤,他就什么也不顾地去看她,在他的心里仪妃才是最重要的吧?至于自己是死是活,他又怎么会关心?罢了,她还在奢望什么?

“小灵子,我们走——”

不想再在皇宫里呆下去,不想再看到宵亦陌的脸,不想再听到他说出更多绝情的话,宵白拼尽力气下床。

“姐姐,你的伤势……不如先在这里呆两天。”

小灵子急忙上前扶着她,理智地道,这皇宫里珍贵补品不计其数,且灵气充沛,是再好不过的疗伤场所。他知道她现在不想看到宵亦陌,可是这么离开未免可惜。

“你不走,我自己走。”

甩开小灵子的手,她摇摇欲坠地向外面走去,可以想象不用几步路就会再次昏倒。

“好好……你不要生气,我们这就离开——”

见宵白气得脸色都变了,他不敢再加拦阻,忙不迭地安抚道。

“皇上有令,在他回来之前,姑娘不能离开。”

才走出大殿,两个侍卫就走上前来,客气地阻止。刚才皇上抱着这位姑娘走进来他们都是亲眼所见,保不准哪天她就成了他们头顶上的娘娘,当然不可得罪。

不过,也不能让他们离开就是了。

“我想来就来想走就走,你们以为拦得了么?”

宵白倚着小灵子站立,冷冷盯着那说话的侍卫,直到他眼神游移才缓缓地开口。

“这,还请姑娘不要让我等为难。”

一排侍卫刷地跪下,重重地磕头道。这位姑奶奶,他们是打不得更骂不得,也只能求她。

“你们为不为难关我什么事?”

宵白冷哼一声,她现在气恼伤心,哪里管得了别人是死是活,就算现在拦着她的是宵亦陌,也照打不误。

“姑娘——”

那些侍卫拦也不是不拦也不是,都在心底暗暗叫苦,怎么就碰上这么个祖宗。如果真让她走了,他们还不得掉脑袋?

“你们谁要敢拦着,休怪我手下无情——”

握着雪涯的手在发抖,宵白用剑尖指着一个侍卫的脖子道。

“……”

一干人只得让路,再这么拦着,不用皇上砍他们的头,现在就会没命。

在所有人焦急的视线下,两个人一步一步走出了乾龙宫。

羡鸳鸯 第二十三章

宵亦陌赶到居阳宫,就见屋里一片狼藉,花瓶的碎片遍地都是,桌椅杂乱地翻到,几个宫女和太监脸上身上全是伤,而始作俑者却早已不在。

“爱妃,你没事吧?”

目光在仪妃身上来回搜寻,除了些淤青和肿胀的地方,总归来说没什么大的伤害。但这对于被捧在手心里长大的仪妃来说,还是不小的冲击。

“没事,只是没想到淑妃她……”

话未竟,语气已经带着哽咽,自以为坚强的仪妃,在见到皇上的那一刻,眼里已经含了泪水。在被淑妃羞辱甚至挨打的时候都没有哭,可这一刻她的心却异常的脆弱。

虽然和淑妃时常有过节,但却从来没有动过手,当事情发生她才发觉自己以前有些想法太过天真。

“娘娘,还是先擦些药膏,脸上要是留下疤痕就不好了。”

一屋子奴才还没有从先前的变故中缓过来,这时候才顾忌到仪妃,春香拿着一盒白玉膏轻声道。都是她们保护不利,才让娘娘受了这么大的委屈。这张如花的脸要是有任何瑕疵,就算娘娘不责怪,她们心里也不好受。

“春香,还要多谢你,刚才如果不是你挡在我身前……”

看出小丫头的自责,仪妃微笑着道,她还能活着见到皇上,是这屋子里所有人拼命相护的结果。

“朕会多派几个人守在外面,不会再让人闯进来。”宵亦陌顿了顿,看到仪妃眼睛里暗藏的希冀,转头对安海吩咐道:“去请太医给娘娘仔细检查一下,把上次进贡的千年人参取来。”

“是,奴才这就去。”|

安海朗声应道,心里很是替仪妃娘娘高兴,就算皇上真的纳倾城姑娘为妃,对娘娘的重视也是不会改变的。

“朕还有事,爱妃好好休养吧!”

宵亦陌起身,打算回乾龙宫去。

“皇上……”

仪妃欲言又止,她现在最需要的不是太医也不是千年人参,她只希望皇上在这种时候能够陪伴在她的身边。这样,就已经足够。

“春香,好好照顾娘娘。”

宵亦陌不是没有看懂她的心意,只是他却无法留下来,有太多的事情等着他去做。

“是,奴婢遵旨。”

春香忙不迭地答应,就算皇上不吩咐,她也会这么做的。

一阵风的来,又一阵风的走,仪妃望着那远去的背影,泪水无声地顺着脸颊流下。

“娘娘,你怎么了?是不是伤口痛?”

春香慌慌张张地问道,她很少看到娘娘哭,而且娘娘现在的表情很奇怪,像是伤心欲绝。可是为什么要伤心?皇上对娘娘这么好……

“痛,真的好痛——”

仪妃不自觉地抓紧衣襟,喃喃地道,不是伤口在痛,而是她的心。一直以来,总觉得皇上对她的宠爱很不真实,却仍忍不住保持着一丝幻想。可今天,却真真切切证实了她的想法,皇上对她的宠爱并不是来自于心,而是为了做给别人看的。

宵亦陌刚进乾龙宫大殿就见到那些护卫齐刷刷跪了一片。“属下罪该万死——”

见到皇上,几十个人跪在地上齐声谢罪,但愿皇上能留他们一条性命。

“……”

心里一惊,顾不得答话,宵亦陌立刻向屋内走去。

龙床上,空荡荡没有一个人,摸摸被褥已经没有一丝温度,这么说床上的人已经离开很久。

宵亦陌哪里知道,他前脚刚走,宵白后脚就离开了。

“皇上,要不要让人把倾城找回来?”

兰奉见他脸色不似往常平静,试探地问道。响起安海之前所说的话,猜测着好友到底对倾城保持着怎样的心思。

“……不必了。”

坐下给自己倒了一杯茶,宵亦陌淡淡地道,眼睛里却闪过一丝懊恼。她为什么会在那个时候出现在神庙?她是如何知道那人要对他不利?她到底还有多少不为人知的面目?还有最重要的,她为什么要舍命相救?这些都困扰着他。

眼前再度浮现那张绝美的容颜,他却只对她倔强的表情印象深刻。越接近她,越觉得熟悉,明明陌生,却又像是认识了很久。总之,就是很矛盾——

“她还受着伤,要是再碰到那些妖人——”

兰奉倏然住口,他怎么忘了?那些妖人会的,倾城全都知道,再联想到她不寻常的举动,答案呼之欲出。

“既然她不愿意呆在这儿,我们又何必强人所难?”

宵亦陌平静地道,他还有许多事情要做,顾不得在这种“小事”上劳神。虽然这么想,内心还是止不住一阵烦躁。如果倾城真的有什么事情——

“……”

兰奉无语,如果他真的这么想,一开始就不会让那些守卫拦住倾城。他在说气话,他在和倾城赌气,这意味着什么?亦陌个性极为冷漠,若是不相干的人他甚至不会多看一眼。而倾城,显然已经在他心中占有一定的位置。

“亦陌,你该不会是喜欢上倾城了吧?”

虽然是疑问的语气,但话里已经不自觉掺着肯定,兰奉半是试探地问道。

“除了宵白,我不可能再喜欢上别人。”

这话,答的很快,几乎是不假思索,像是埋藏在心里许久,终于在这种时候爆发出来。连他自己也是一怔,然后愈加肯定这种说法。

“可是,你对倾城,好像很在意。”

其实根本不是好像,他和倾城在一起的时候,两人之间总是不知不觉迸射出火花,像是有无形的线牵引着,视线最终都会纠结在对方身上。而倾城每次都蓄意挑衅,根本就是不自觉在吸引亦陌的注意力。

“恩,或许,是因为她身上有很多地方和小东西很像。”

宵亦陌回忆着先前种种,倾城的确有打动他的地方,很奇怪的,她身上有许多特质和宵白重合,就算是嘟嘴生气的样子也让他想起宵白。

“说不定,你会因为她和丫头有太多相像的地方而爱上她。”

这,也不是没有可能的。他和宵白之间苦难重重,还背负着“伦理”的枷锁,如果选择了倾城,就没有这许多的障碍。

“我喜欢的只是她身上和宵白相似的东西,并不代表我喜欢她整个人。”

对于这一点,宵亦陌分的很清楚,就算再相似,赝品始终比不上真品。只要倾城和宵白有一丁点的不同,他就不可能爱上她。

“如果,我是说如果,倾城和宵白完全一样呢?”

兰奉也觉得自己有些发疯,提出来的问题绕的他自己都头昏了。不过,被提问的人却在很认真的思考。

“这世界上不可能有什么事一模一样的,就算是双胞胎个性也会有所不同。宵白是这世界上独一无二的,没有任何人可以模仿。”

望着窗外的大树,宵亦陌有些出神地道。就算那些树叶看起来颜色大小都相同,但是叶子上的每一根脉络却是不同的。

“……你有时候还真是,恼人的固执。”

兰奉无话可说,相比好友坚定的立场,他自己反而摇摆不定。既想让倾城远离后宫远离宵亦陌,又想让她替代宵白,让好友的感情更加顺遂一些。

凤阳宫,淑妃像一只无头的苍蝇,在屋里惶急地乱撞,她脸上有惶恐有不甘还有着像是困兽的绝望。看到一旁仍旧闲闲喝着茶水的女人,怨怒地吼道:

“你不是说,仪妃的事情后果由你负责?”

就是因为她说了这样的话,她才这么明目张胆跑去找仪妃的麻烦。如今皇上回来了,她到底要怎么办才好?

“我让你去死,你也会去么?”

丽妃艳丽的脸孔含着笑,眼睛却比毒蛇还可怕,她嘲讽地道。不过,这也是她没有想到的,之所以放任淑妃去居阳宫找茬,是以为皇上不会再回到宫里来。

他,不是该死在神庙里么?百鬼幡的可怕,她是见识过的,本来完美无缺的计划,为什么会失败?

“你——好恶毒……我爹是不会放过你的。”

淑妃怨毒地道,她怎么也没想到丽妃居然敢骗她,爹爹说可以和丽妃结盟,可是事情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笨蛋,肖太师让你和我结盟的时候,没有说过不可以轻信我的话么?”

丽妃不屑地瞟了面前女子一眼,肖淑珍实在是有够笨。她只不过随便说了一句“善后的事情交给我来做”,她就真的什么也不问,直接跑去找仪妃的麻烦。

“你这个贱女人,我爹一定不会放过你的……”

淑妃气得发抖,指着丽妃恨声怒骂。当初,爹爹的确是派小福子这么交代过,可是她没有放在心上,是她轻视了这条毒蛇,如今反而被狠狠地咬了一口。

是真的没有放在心上么?也不尽然,只是对仪妃的妒恨让她失去了理智,皇上对她不屑于故,却把那个贱人宠到天上去,她一万个不服。

“拜托,老是这么一句,会让人听腻的,麻烦你换一句好么?”

纤细的食指在对方眼前晃了两下,丽妃笑着向门外走去,什么同盟?当初要不是迫于肖太师的威胁,她也不会同这个傻瓜做戏。如今,肖太师自身难保,她还怕他做什么?

“你……你……”

被自己轻视鄙夷的人这么指着鼻子这么说,淑妃气得话不成句,你了半天也,气怒攻心,一口血便涌到了喉咙口。

丽妃还没有走出凤阳宫,就和迎面而来的人碰上,走在最前面的是皇上,他的后面跟着蓝大人还有杜尚书。几十个带刀侍卫把凤阳宫围得是水泄不通,她索性停了下来。定定神,未说话脸上先带了三分笑,恭恭敬敬地行礼道:“臣妾参见皇上——”

宵亦陌无声地盯着这朵美丽却有毒的罂粟,半晌才道:“起来吧!”

“姐姐,你怎么了?皇上来看你了……”

随着宵亦陌等人一起进了屋,看到淑妃跌倒在地,丽妃急忙上前搀扶,神色担忧,语气关切。

“哼,走开,不用你假好心,你害的本宫还不够么?”

猛然把丽妃推到一边,淑妃这才从话里回过味儿来,猛然抬头,就看到宵亦陌冷着脸站在她身边不远处。

脸上神色难看之极,淑妃迅速从地上爬起来,又是一阵天旋地转,扑通一声再次坐倒在地。她本是被众人捧在手心的天之骄子,几时出过这样的丑?瞪了一眼始作俑者,然后目光便定在了宵亦陌身上。

她心心念念的男人,虽然见面的时候很多,却总觉得他一天比一天更加俊秀挺拔。如今难得出现在凤阳宫,却不是为了夫妻之情,而是兴师问罪。|

心里对宵亦陌无穷的怨怼反而让她可以从容地面对即将到来的惩罚,她缓缓地站了起来,背脊挺得笔直,一字一句地道:“臣妾参见皇上,愿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这样刻意的客套,明明白白表示出她对这位皇帝夫君的不满。反正怎么都是一死,她又何必在这男人面前卑躬屈膝跪地讨饶?她们肖家灭门,他才开心不是?

“淑妃,你今天所作所为实在太过分,你可知罪?”

宵亦陌第一次正眼看待这个他名义上的妻子,因为肖太师的关系,起初他就对她没什么好感,但也说不上讨厌。如果她肯安安分分在宫里当嫔妃,自然可以平安活到老。可是,她却变得越来越尖酸刻薄,心狠手辣——

“我的罪,皇上一开始不就已经定了么?我这么爱你,你却处处护着仪妃那贱 人,我当然不会让她好过。”

事情已经到了这种地步,她甚至懒得在宵亦陌面前装出那副贤良淑德的模样,那让她自己也觉得恶心。

“来人,把淑妃抓起来,送大理寺查办。”

宵亦陌一怔,没有想到淑妃居然会这么干脆的承认,他还以为她会撒泼耍赖一翻,至少也要上演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戏码……这样敢作敢当的淑妃,反倒让他有些改观。

“宵亦陌,我这一辈子是毁在你的手里,就算是做了鬼,我也会缠着你。我倒是要看看,你能过的有多幸福。”

平静地说完这些话,她主动走向那些侍卫,让他们用锁链把她的手绑住,高傲地昂着头向外面走去。

“没想到,姐姐居然这么偏激——”

见淑妃的背影逐渐走远,丽妃这才放下心来,没想到这个疯婆子到了末了居然没有把她抖搂出来,看来真是被宵亦陌给刺激昏了头。故作唏嘘地感叹着,丽妃站在门口笑得欢畅。她不像淑妃那么傻,明目张胆和皇上对着干,那天的羞辱她还牢牢地记在心里,只等着时机成熟就狠狠地报复回去。

可惜啊,只差一点儿就成功了,这人还真是命大,连百鬼幡都没能伤到他。

“丽妃,若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闹鬼的事情,是你做的吧?”

宵亦陌盯着面前的女人,脑袋里突然闪过一个念头,然后再瞬间肯定了某个想法。明知道伤害仪妃会受罚,为何她还坚持这么做?难道她事先知道他会遇到那个“妖人”?依着淑妃的头脑,绝对不可能想出这样绵密的计划。

先是制造出闹鬼的讯息,引导他到神庙,然后利用百鬼幡让他有去无回,算计的精准,设计的狠辣,这样的法子也非仪妃一个人能想得出来。

“皇上在说什么?臣妾听不懂——”

丽妃一惊,没有想到皇上竟然这么聪明,只是从一些小小的线索,就可以抓到事情的核心。心却蠢蠢欲动——这样的男人实在让她无法抗拒……

“你最好老实说出来,背后是谁在指使,目的是什么。”

语气森寒,偏偏表情还是一脸的温和,宵亦陌冷冷地询问。那个人要杀他,难道是为了帝位?却又觉得这个理由不通——倾城知道那个人是谁,偏偏这个时候她又不在。

“皇上这么说,敢问有何证据?就算是天子,也不能随便诬陷人吧?”

丽妃自认为那件事做的天衣无缝,绝不可能有人发现,只要她抵死不承认……

“娘娘,还有一种方法叫做‘逼供’,或许你有兴趣尝试一下——”

兰奉站在旁边,这时候冷笑着接话道,他就不相信,一轮酷刑下来,她还能不老老实实招供?这件事关系重大,一定要查个水落石出才行。

“也或者,你想和冷宫里那些疯了的宫女做伴,一辈子不得出来?”

宵亦陌这话并不是威胁,要把一个妃子打入冷宫,他随时可以找出一百个理由。

“……”|

丽妃嘴巴像是上了蚌壳,再不肯多说一个字。她心中明白,如果不说还有一线生机,若真的说了则是必死无疑。谋杀皇帝的罪名一旦成立,都够得上株连九族了。

“回禀皇上,奴才有话要说。”

就在这时候,一个小太监不知从何处冲了出来,猛然跪倒在宵亦陌面前,看看宵亦陌,又看向丽妃,像是下定了决心毅然道。

看到这个小太监,丽妃脸色微变,神情也有些紧张起来。

羡鸳鸯 第二十四章

那进来的小太监,正是淑妃的心腹小福子,他家主子被抓,丽妃“功不可没”,他又怎么可能让她就这么舒舒服服的过日子。

“皇上,奴才有证据,闹鬼一事确实是丽妃派人做的。”

跪下来磕了一个头,小福子才正视着宵亦陌大声道,在淑妃身边做了许多丧良心的事,他早就料到会有这么一天。虽然对淑妃的做法不以为然,但怎么说她都是恩人的女儿,绝对不容许丽妃如此欺侮。

“证据……?那就拿出来让皇上瞧瞧——”

丽妃冷冷一笑,当初撞鬼的那个人已经下地找阎罗王去了,现在是死无对证她倒要看看这个小太监能拿出什么证据来。

“这都要怪娘娘你太心狠手辣,连为你做事的人也不放过,那个人在临死前有留下一封遗书,而且他当时扮鬼的衣服并没有焚毁,现还藏在娘娘的寝宫里,只要我们一搜便知真假。”

小福子从怀里拿出一封信,皱巴巴的已经开了封,显然他已经看过里面的内容。

“不可能……这怎么可能?”

丽妃脸色大变,简直要把那封信给瞪出个窟窿,她怎么也没想到那个家伙死了还要反咬她一口。

“皇上,请过目——”

小福子转身背对着丽妃,双手把信呈递给宵亦陌,在他接过去时暗地里使了个眼色过去。

宵亦陌稍一闪神,心下了然,拆开那封信看了几眼,厉声道:“丽妃,你还不承认?难道真要朕搜出物证你才死心?”

“那个混蛋果然该死,居然背叛我,杀了他果然是对的。”

神色狰狞,丽妃恶声道,只是在看到那封信时才发现她上当了,根本就没有什么遗书,这不过是诱她上钩的饵。

“老天实在不公,你早该死在百鬼幡下才对,我不甘心,我不甘心……”

丽妃颓然地倒下,绝望而又愤怒,这个男人早该死的,她所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了报复,到头来还是成了一场空。

“是谁指使你这么做的?目的又是什么?”上前一步,俯视着她,宵亦陌冷然地问道。

“我不会说的,就算是死也不会说出来,我的报复还没有结束——”

丽妃惨然一笑,任由宵亦陌怎么询问她都不会再说半个字,她就是死了变成鬼,也要看着他失去一切。这是他第一次正眼看他,可惜却是在逼供。如果当初他不是那么无情,自己也不会走到这一步。想象着这个高傲的男人有一天被踩在地上的情形,她就觉得这一切都是值得的。

“把她带下去用刑,直到她肯说为止。”

不待宵亦陌发话,兰奉早已经对这面目“可憎”自以为是的女人忍无可忍,一个女人怎么能够无耻到这种地步?先是主动勾引男人,失败之后就怀恨在心,要把人家置于死地……

大牢之中,丽妃已经两天一夜滴水未进,艳丽的容色早已经没有了光彩,唇瓣因干燥而裂开来,身上被抽打的鞭痕未消,肌肤上青青紫紫一片。她的神智已经不太清醒,决裂的疼痛时时刻刻折磨着她。

“说,到底是谁指使你这么做的?”

拿着鞭子的狱卒也开始佩服这女人,这两天来无论她受了多少折磨,就是咬紧牙关死活不开口。女人的仇恨还真是可怕,而仇恨中的女人决心更是惊人。

“……”

丽妃只觉得眼前一片模糊,对抽在身上的鞭子已经麻木,不知道第几次昏了过去。

牢门上的锁链哗啦啦地响,一个女子的声音像是从天边传来,很轻柔很动听,丽妃有些恍惚地想——“难道,我竟然没有下地狱?”

“我知道你已经醒了,还不睁开眼睛?”

紧接着,什么温柔什么天籁都不复见,没好气的斥责让丽妃条件反射地睁开了眼睛。但见面前站着一个全身裹着黑色斗篷的女子,其实根本看不到她的脸和身形,只能听声音简单地判断。

“月使,你怎么会在这里?”

丽妃摇摇头,难以置信地道,这里可是天牢,没有皇上的手谕,任何人都休想进来。

“哼,这有什么难得?天下有什么事情是不能用钱解决的?”

小事可以用小钱解决,依次类推——当然,重要的是看这钱花在丽妃身上是否值得。

“主人让你来救我的么?我就知道他不会抛下我不管……”

丽妃喜出望外,眼里重新充满了希望的神采,本来以为必死无疑,哪里知道月使这么神通广大。

“姚秋艳,到现在你还这么天真,你以为主人还会留着没用的棋子么?”

月使冷笑,这女人还真是可悲,因为怨恨男人而心生报复,却要因此依赖另一个男人,这样又有什么意义?

“那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难道……”

姚秋艳,好久没有人叫过这个名字了,突兀地被提起,连丽妃自己都有些不习惯。月使是在提醒她么?现在的她早已经不是宫里的娘娘,什么都不是——

“没错,把这个喝下去。”

一瓶毒药出现在月使手心,她轻轻地拔开瓶塞,一手捏着丽妃下颌,利落地把整瓶都倒了进去。

“哈哈,我迟早都是死,主人又何必急于一时……”

丽妃大笑了起来,果然这天下的男人都是不可靠的,为了怕她把秘密泄露出去,所以要杀人灭口。

“这样有什么不好,也省得你再受皮肉之苦,早死早托生……”

对于刑架上近乎疯狂的女人无动于衷,月使把瓶子收回袖中,亲眼看着丽妃一点一点地断气,这才打开了牢门。这种人,活在世上有什么用?

主人身边有很多能人义士,这次她却是主动要求前来,甘愿冒险做这件事,是为了什么?答案只有她自己才明白。

那个男人,她曾经爱若生命后来又恨之入骨的男人,就快要死了……她来见丽妃,就是要提醒自己,这天下的男人没有一个可靠的,提醒自己千万不可以心软。

曾经失去的一切,她都要悉数讨回,感情只是没用的东西,是她前进路上的障碍。只有舍弃,她才能够走的更远。

“掌柜的,你知不知道天字一号房那位客人去哪里了?”

兰奉赶到清平客栈时,但见屋中空无一人,心知倾城是为了避开他们,却还是抱了一线希望询问道。

“不知道,那位姑娘本来就只在这里订了一个月,昨天一早就结算了房钱,至于去哪里小人也不知道。”

那掌柜的见问话的公子来过几次,便以为他是那位姑娘的朋友,便毫不隐瞒地相告。

“是么……?”

他本来还想问问百鬼幡的事,现在又断了线索。还有她的伤也不轻,身份又这么特殊,万一要是给人发现了……越想越着急,恨不得马上把人抓到面前来。只是,这京城这么大,人海茫茫要想找一个人谈何容易?

兰奉派人打探了大大小小的客栈,却万万没有想到,宵白就躲在他的眼皮子底下。

“倾城,敝舍简陋,你若不嫌弃就安心住下,我保证他们绝不会找到这里来。”

杜成明热心地道,自从被倾城看穿了女儿家的身份,两人倒是比从前更加亲近了几分。至于她为什么肯替宵白保密——

“皇上执意要纳我为妃,可是你也知道后宫的日子根本就不是人过的,我怎么能傻傻的跳到火坑里去?”

宵白一脸委屈,再加上身子虚弱,更是让人见了心怜,就连身为女子的杜成明,也难逃“宵美人”的魅力。

“唉,若不是兰奉到处打探我的下落……你们本来是好朋友,却还要帮我瞒着他……”

坐在软榻上,喝着据说是兰奉送给杜成明的香茶,宵白很是不好意思地道。兰奉和杜成明整日在一起,难保她不会——

“你放心,我绝不会让那家伙‘助纣为虐’,他自己花心风流也就算了,居然还帮着皇上——”

杜成明语气有些夸张,想到某个花心风流的家伙所做过的种种荒唐事,气更是不打一处来。就让那家伙找到死好了,她是不会告诉他的。

老实说,宵白这次伤得虽然不重,但一时半会儿却不能再动用真气,现在不光宵亦陌和兰奉在找她,七杀门的人肯定也在找她,还有啸王……若只靠小灵子一个人,根本就无法抵挡。这三波儿人都不是省油的灯,她还是先躲起来的好。

至于杜成明,只有先对不起她了,只要自己的伤一好,马上就会离开这里。

现在她最为头痛的却是,红儿她们马上就要抵达京城,到时候她就要以孩子的形貌出现,否则又要引起轩然大波。但愿,她的伤势能赶快好——

羡鸳鸯 第二十五章 生死一线

啸王府内一间极为秘密的房间,门窗紧闭,所有的家丁丫鬟都不得靠近。

“找不到人?怎么可能有你们七杀门找不到的人?”

啸王一脸的愤怒,一个大活人就在京城,怎么可能找不着?七杀门除了杀人,最见长的就是寻人,还从来没有他们找不到的人。

“王爷,倾城一向神出鬼没,不对,或许她根本就不是人,找不到她也是正常的。”

七杀门主也觉得颜面无光,却也没有告诉宵钰,这已经不是他们第一次失手,还有那个夜家少主,也是一点儿消息也没有,再这么下去,七杀门也用在江湖上混下去了。

“王爷还不死心么?都是因为她,我们的计划才失败了。要不然,你早就可以取代他登上皇位。更何况,她根本就不是人……”

依旧蒙着头脸的月使毫不客气地道,她平生最痛恨的人一是那夜家的云白,第二就是倾城。

“我管她是不是人,只要本王想要的,无论用什么方法都要弄到手。”

啸王冷冷地道,这月使是越来越不把他放在眼里了,要不是留着她还有用……

“王爷——”

月使气结,男人果然都是贱骨头,越是得不到就越心痒难耐念念不忘,真要是成了他的囊中物,说不定没几天就厌了。他喜欢什么样的女人她管不着,也没有兴趣,可若是妨碍了大计,就绝对不能够容许。

“月使说的对,留着那女人始终是个祸害,如果有机会,一定要杀了她。”

七杀门主赞许地看了月使一眼,有些好奇那总是被严严实实包裹着的是怎样一副容颜。自从三人开始合作以来,她总是表现的对男人深恶痛绝,到底是什么原因让她肯放下身段和坚持同他们合作?

“不行,本王一定要得到她,否则就是当了皇帝又有什么意思?”

话出口,连宵钰也是一惊,什么时候女人和江山可以相提并论了?女人,从来都是他暖床的工具而已,又像是养在笼子里的金丝雀,高兴的时候就去逗弄两下,不喜欢随时可以丢掉。

那么,他对倾城的心态……难道真的是他口口声声所说的爱?

“王爷,做人有时候不能太贪心,江山和美人你只能选一个。等你当了皇帝,这天下美女还不尽在掌握之中?”

一直站在一旁的黄菁,也忍不住插话道。那个倾城,居然是妖怪,怪不得长得那么祸水,甚至连王爷都被她给迷惑了。

“住口,本王还用不着你教训。”

啸王有些恼羞成怒地吼道,俊脸难看至极,能够得到天下的美人又如何?她们加起来也不过一个倾城。

“黄菁,退下。”

七杀门主冷冷瞪了属下一眼,平时黄菁不是这么冒失的人,今天怎么这么不懂规矩?对方怎么说都是王爷,虽然他并没有把啸王放在眼里,却也不会明着忤逆他的话。

“是,属下知错了。”

黄菁退到七杀门主身后低声道,语气恭敬却有着一丝难以察觉的委屈。同是女人,为什么那个月使可以,她就不行?

“现在最重要的不是这个,百鬼幡被倾城所破,我们还是想想怎么修复和加强——”

猎鬼皱眉,杀不杀倾城还是次要,没有了百鬼幡一切都只能是空谈。而且,他也不以为他们有能力伤害倾城。眼前浮现出那张笑靥如花的面容,他有一瞬间的失神,那样美丽的笑,如果再也看不到实在是可惜。

“这个,只要补充更多的怨灵,百鬼幡就会比原来更强。只是皇宫里已经加强了戒备,想要把人弄进去有些困难——”

七杀门主正色道,猎鬼说的对,没有了百鬼幡,就算宵亦陌死了,他们也不一定能抢到皇位。其它几位王爷虽然看起来安分,哪一个不是虎视眈眈伺机而动?

“换个地方不行么?”

啸王也有些为难,皇宫可不是随意进出的地方,搞不懂为什么七杀门主一定要选在宵家宗庙里。

“皇宫是灵气聚集最盛的地方,如果想要在短时间内炼成百鬼幡,也只有在那里才能办到。”

七杀门主稍加解释,这些玄妙的东西说了普通人也不懂,炼成百鬼幡的,百年来也只有他一个而已。

“好吧,我尽量多找些人来。至于倾城,找到她先通知我,然后再做决定——”

宵钰点头应许,却仍没有忘记刚才讨论的话题,在他没有做出决定之前,不允许任何人伤害倾城。

“……”

七杀门主和月使也不再说什么,他们之中做决定的还是宵钰,如今他执意如此,也只能照做。只希望,到时候他不要后悔。

僻静的竹屋,宵白已经呆了两天,小灵子一直守着她,杜成明也时不时会送些吃的过来。

“宫里情形怎么样了?”

行功完毕,宵白接过小灵子递过来的帕子擦了把汗,这才对等在一旁的杜成明道。

“他们还在找,兰奉已经拍了暗探在京城里四处搜寻,连烟罗都出动了。”

杜成明不以为然地道,她就想不明白了,人家都说不愿意了,皇上又何必如此苦苦相逼?

“嗯,也许再过不久他们就会放弃了。”

喝了一口茶润润喉,宵白不太抱希望地道,宵亦陌的性子她最了解,根本就是不见兔子不撒鹰那种,除非她选择永远消失……

“唉,这后宫的女人有几个有好下场的……,丽妃在天牢里离奇被人毒杀了,淑妃还被关押着……”

念起这些天发生的事,杜成明唏嘘不已,倾城果然明智,进了后宫保不了哪天就会和她们的下场一样。

再纯良无垢的女子,只要进了宫廷,也会被那污浊肮脏的黑水所腐蚀。有时候,即使不愿,也不得不加入那些勾心斗角之中,想要生存只有如此。

“如果,皇上的后宫里只有一个女人,或许就不会发生这许多的事。”

宵白突然异想天开地道,丽妃之所以会弄出这么多的事来,归根究底还是因为宵亦陌。还有淑妃,更是让妒恨之心蒙蔽了理智——

“呵呵,自古以来还从没有这样的事,不光是阳国,就是其他国家,皇帝有很多女人也是理所当然的。比起别过皇帝,圣上算是很节制的了。”

杜成明有些好笑地道,让皇帝的后宫只有一人,这说出来别人也只会当笑话。

“这有什么?男人本来就不应该三妻四妾,如果让我制定律法,就规定每个男人只能有一个妻子,就算是皇上也不能例外。”

宵白皱着鼻子不满地道,女人要三贞九烈,男人就可以花心风流,这是哪门子的道理?

“哈,那我就期待着那一天的到来了。”

杜成明根本没有把她的话放在心里,也跟着玩笑道。女子在朝为官已经是大逆不道,更何况还是修改律法这么重大的事?就像她,这么多年不得不扮成假男人……

“叮咚咚——叮咚咚——叮咚咚——”

突兀的铃声响起,杜成明差点儿跳起来,这铃铛被一根细绳系着,有事情的话守在外面的仆人就会扯动绳子。这样急促地三下——

“啊,兰奉来了,我先出去一下。你只管放心……”

放心什么自然不必说,杜成明匆匆地向外面跑去。也难怪她慌张,兰奉平时虽常到她这儿来,每次都是事先打过招呼的,这么突兀还是第一次。

“成明,你会把他宠坏的。”

宵白叹口气,意味深长地道,任谁都看得出来,杜成明对兰奉那家伙几乎是有求必应。在爱情里先爱上的那个,难道就一定要处于下风?

“……”|

杜成明脸微红,觉得这话有些耳熟,总觉得还有一个人也这么说过,是谁却想不起来了。

待杜成明离开,宵白这才把视线放在小灵子身上,微笑着说:“你想对我说什么?”

看他的样子,明明就很想说还强忍着,第无数次叹息——小灵子真是越来越不可爱了!

“姐姐……宵亦陌,你也会把他宠坏的。”

半晌,小灵子才斟字酌句地道,她总是默不作声地替那人把所有的事情做好,却又不让他知道。和杜成明相比,他觉得姐姐更加辛苦。起码,杜成明可以光明正大地对兰奉好,姐姐更多时候却是藏着掖着。

“呵呵,怎么办?已经成了习惯,好像改不了了呢!”

宵白神色一僵,有些自嘲地道,就算是负气跑回来,还是不能够忘记他。想着他,念着他,护着他,已经成了她生命中必不可缺的事。

“姐姐,你真的要这么做?还是循序渐进的好……”

看着盘腿坐在床上的宵白,小灵子忧心忡忡地道,她居然想要强自修行《凤舞九天》最后一章,就算是身体状态最佳的时候修习都凶险无比,更何况她现在重伤未愈。

“红儿她们最迟后天就要到达,我已经没有时间了——”

宵白又何尝不知道其中的危险?不然她也不会迟迟没有练成。只是,这却是她回复精力最快捷的方法,所谓置之死地而后生,她一定要冒险一试。

“好……可是,如果觉得不舒服,就要立刻停下来。”

小灵子也知道怎么劝都没有用,她决定的事情是从来不会更改的,也只能退而求其次地要求。

“知道了,我自有分寸。”

屈起食指在他额头上重重地敲了一下,宵白微笑着道,自从小灵子化形之后,她有多久没有看到过他如此脆弱的表情了?还真是——怀念啊!

双掌平伸置于胸前,宵白缓缓地闭上了眼睛,稍一运功秀眉立刻蹙起,她表面上看起来没什么大碍,身体内精力实则被耗尽,居然连最基本得吐纳都困难。深吸一口气,把内丹逼出体外,额头上已经覆盖了一层细密的汗珠。

小灵子紧张地在一旁守护,看她的样子就知道事情不妙,却又不敢出声阻止。这个时候只要有一点分心宵白就会血气逆流,严重的话还会入魔。

金丹围绕着宵白飞快旋转,道最后只看到一道光圈,此时她已经入定,苍白的脸色逐渐变得红润,浑身也散发出金色的光芒。

小灵子刚想松口气,却见对面的人开始发抖,开始还是轻微的颤动,到后来连床铺也跟着晃动起来。再也顾不得其它,他双掌贴在宵白背上,边输送真气边连声叫道——“姐姐,停下来,不要再练了……”

此时的宵白,却像是置身于无边的黑暗之中,根本就无法听到外界的声音。四周很安静,死寂的安静。

“我一定要成功,一定要成功……”

心里不断默念着这句话,宵白拼命地在黑暗中找寻出路。她心中明白——如果不能出去的话,就真的要被困死在这儿。

“我要是你的话,绝对不会出去——就算是活下去,又有什么意义呢?皇上喜欢的是我,你在他心里什么也不是。”

仪妃突然含笑地出现在她的面前,脸上充满了得意的微笑,用怜悯的目光注视着宵白。

“幻觉,这都是幻觉……不是真的!”

拼命地自我提醒,宵白还是被那挑衅的目光气得气血翻滚,每个字都如同最尖利的针刺在她的心窝里。

“只有我,才是他最喜欢的女人,只有我……你为他付出这么多,可是得到了什么?他甚至不会多看你一眼——”

恶毒的话还在继续,宵白想要辩驳,却无法说出任何一个字。她所说的都是事实,都是事实啊!

没有了陌陌,她所做这一切还有什么意义?可是,为什么还是不肯死心?她就是这么固执,不到最后绝对不会放弃。

熟悉的容颜出现在面前,用淡漠的表情注视着她,就像是在看一个陌生人,无情地说道:“爱妃说的没错,这世上我只喜欢她。你只是我的养女,如果乖乖的不要奢望,我还可以让你留在身边——”

“陌陌……这,是你的真心话?”

绝望地跪倒,宵白已经忘记了身处何地,只是痴痴地望着他,喃喃地问道。心里有一个声音急切地道:“这一切都是假的,都是魔障——”可是,另外一个声音却冷冷地道:“看啊,如果眼前这还不算真实的话,那还有什么是可信的?承认吧,他已经抛弃了你,至始至终你还是一个人。”

宵亦陌站在仪妃身边,和她手牵着手,两人同样用冷漠的眼光看着她,不再说一句话。他们和她之间,如同隔着一道无形的墙,任她怎么努力也是徒劳。

“是啊,不管在哪里,最后的结局总是这样。”

宵白苦笑,现代的时候她被冷落在华丽却冰冷的大宅里,遇到宵亦陌她以为找到了皈依,却还是失望了。那么,她活着,究竟还有什么意义?

呆在这里就好,只有这儿是安全的,没有冷冰冰无情的陌陌,也没有锥心刺骨的疼痛。就让她一直在这里,一直……

“姐姐,快点醒来,你千万不能有事——”

小灵子拼命地为她输送真气,却见她脸色越来越灰败,嘴巴蠕动着却发不出声音,泪水顺着眼角无声滑落。

“呕——”

一口鲜血喷涌而出,宵白软绵绵地瘫倒在小灵子怀里,整个人如同毫无生命的布娃娃,任他怎么呼唤也不再睁开眼睛。

“怎么办?怎么办……?我一定不会让你有事的,一定不会——”

抱着怀里虚弱的女子,他甚至可以感受到她一点一点流失的生命力,再这么下去她真的会死。该死的,到底有什么办法?为什么他什么都想不出来?

一直安静躺在床脚的雪涯清吟不断,剑身直立着飞到小灵子面前,一个声音从剑中传了出来——“不要慌,快去找朱雀!”

小灵子猛然看向雪涯,惊喜地道:“孔修,是你么?真的是你?”

不会错的,那声音,虽然隔了数月,他还是能够清晰地分辨出,这的的确确是孔修的声音。

“只有朱雀封印的力量才能够救公子,快去找朱雀——”

镶嵌在剑绡上的七色宝石发出微弱的光,像是在回应着小灵子的话。感受到公子生命快要消逝,他拼尽了所有的力气,才能够呼唤小灵子。

“可是,朱雀在阳国皇帝那里,如果不是他心甘情愿的给,还是没有用。”

小灵子绝望地道,这个方法还是没用,宵亦陌绝对不可能心甘情愿把传国珍宝交给他。

“那就告诉他公子的真实身份,告诉他倾城就是宵白——”

宝石的光芒又弱了一些,孔修的声音更低,但却异常的坚定。

“可是,姐姐不想让他知道……”如果可以说的话,她又何必拖到现在?如果姐姐醒来,发现这一切——他几乎不敢想象。

“笨蛋,什么能比救活公子还重要?相信她也不会怪我们的。”

雪涯缓缓地落在床上,孔修的叱喝随之消失。就算是公子想要骂他,恐怕也要等到很久以后了。或许,那时候她早就气消……

“姐姐,你要坚持,我这就去把朱雀找来。”

把宵白平放在床上,替她盖上被子,小灵子哽咽地道。

羡鸳鸯 第二十六章

宵亦陌正在批改奏折,突然敏感地觉得房里多了陌生的气息,猛然抬头就看到一个黑衣男子站在桌前,正冷冷地瞪着他。

这个人,他是认得的,正是跟在倾城身边的护卫,若是平时他一定会为他这样神出鬼没的出现而吃惊,可是自从神庙那日见识到他和倾城的“神通”,这种小事也就显得平常了。只是,他不在倾城身边,跑来这里做什么?

“是不是,倾城出了什么事?”

就算眼前的男子不是人,宵亦陌仍未露出丝毫畏惧之色,哪怕他看起来对自己深有敌意。说来奇怪,他们甚至没有说过话,不知道这陌生男子为何如此讨厌他。

“……姐姐上次为了救你受了重伤,需要你皇冠上这枚朱雀救命——”

小灵子已经打定了注意,如果他不给的话,就杀了他,姐姐有个三长两短,定让这男人陪葬。管他是什么高高在上的皇帝,在他小灵子眼里根本就是一钱不值。

“朱雀……?”

宵亦陌有些迟疑,倾城受伤应该吃药才是,一块石头能有什么用?再说,朱雀是祖上几代传下来的,珍贵无比,更是皇权的象征,倾城对他虽有救命之恩——

“你不肯给?”

小灵子眼露凶光,只要对面的男人敢说个不字,立刻就宰了他。

“朕可以送她皇宫里最珍贵的补药,太医也说过,只要精心调养,并不会有什么问题——”

宵亦陌冷静地道,既然有别的法子可以解决,又何必非要取朱雀?

“如果补药有用,我还会来找你么?她强行运功导致走火入魔,现在就快死了。朱雀里封印着强大的力量,这是救她的唯一方法——”

没有时间和他在这里罗嗦,小灵子欺身过去一手抓住宵亦陌衣服,竟轻易地把他提了起来。另一手则捧了皇冠,迅速地向竹屋飞去。

宵亦陌被他抓着,只感觉到风在耳边呼呼作响,底下的景物变得像蚂蚁一样小,想也知道这样掉下去肯定会摔死。这是他第一次真真切切感受到人和妖的不同,一时之间也说不出话来。

“到了——”

在门口降下,小灵子手上稍一用劲,把人推进了屋里。桌上蜡烛快要烧到尽头,昏黄的灯光下,宵亦陌看到了躺在床上的女子,此刻已经是奄奄一息。他这是才相信,小灵子所说都是真的。

“喂,快点儿把朱雀从皇冠上取下来,再迟就来不及了——”

发现宵白脸色比他出去之前更差,他着急地催促道。屋里死亡的气息越来越浓烈,姐姐坚持不了多久了。

“可是——”

宵亦陌欲言又止,在小灵子吃人的目光下,小心翼翼地把朱雀取了下来。隐隐流动着五彩光芒的皇冠失去了朱雀,顿时黯淡下来。又看了倾城一眼,宵亦陌咬咬牙把朱雀放到小灵子手中。

圣物托在手心里,小灵子只感到一股暖意缓缓地在周身流动,心里更多了几分把握。朱雀,或许真的可以把姐姐给救活。

“扶着她,我来为姐姐运功。”

小灵子瞪了身边没眼色的男人一眼,真想不通姐姐到底喜欢他什么。本来朱雀感应到天诛者就会自动出现,可是现在宵白正在死亡的边缘挣扎,根本就无法召唤它。为今之计,就只有先从朱雀中吸收力量,让她先回复一些精力。

宵亦陌无语,默默地照做,但见小灵子催动朱雀,火红色的光芒闪烁,像是有着自己的生命力,缓缓地注入倾城体内。只是他怎么也无法了解,对于凡人毫无用处的石头,怎么就成了救命的法宝?

朱雀的力量以小灵子为媒介,一点点注入宵白的体内,却像是石牛入海,根本没有任何反应。她还是没有任何的起色,就连眼皮也没有抬一下。朱雀周身火红的光芒渐渐弱了下来,小灵子一惊,只觉得浑身的精力正被朱雀吸了去。找这么下去,别说救不了姐姐,就连他一身道行也要系数毁去。

“噗——”

宵白始终闭着眼睛,又是一口鲜血喷出,坐在她面前的宵亦陌避无可避,一身白色单衣立刻染上血红,像是雪地里凭空开出许多红花来。他心里一惊,不知怎么就想起传说中死亡之路上的花,是不是就和他现在所看到的一样?

“姐姐……怎么会这样?不是说拿到朱雀你就可以得救么?”

小灵子立刻收功,饶是如此力气还是被朱雀吸去不少,眼见宵白随时都会断气,慌乱和愤怒袭击了内心,却丝毫想不出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宵亦陌望着怀里的女子,就算是现在,她的眉还是紧皱着,像是承受了莫大的痛苦。伸手探她鼻息,呼吸似乎已经停止,只有身体还是温热的。

“到底是为什么?过程根本就没有差错——”

小灵子盯着自己的手掌,自言自语道,他向姐姐输送真气的时候万分小心,应该不会引起排斥才对。

“她已经死了。”

看着像是进入癫狂状态的男子,宵亦陌冷静地道,虽然他也很想倾城能够活下来,不过很可惜——

“谁说她死了?你巴不得姐姐死对不对?就是因为你知道了她的身份,才不想救她。就算拿出了朱雀,心底却还是不甘愿,所以朱雀才会反噬……”

小灵子虽然愤怒,却并没有失去理智,稍一思索就得出了结论。人果然都是无情无义的,姐姐做什么都是为了他,可是得到了什么?

“……”

宵亦陌无语,他有什么办法?他也想救倾城,虽然不舍,他还是按照小灵子的意思把朱雀从皇冠上取了下来。

把朱雀狠狠地丢在宵亦陌身上,小灵子冷冷地道:“这就是你们人类,曾经许诺要相依为命的人,转眼就可以弃之不顾——”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宵亦陌听出他话里有话,猛然抬头,不知道问什么,心里生出一种不妙的感觉。“相依为命”这个词,让他的心揪了起来。紧紧地握着朱雀,却发现手心开始盗汗,连他自己也不知道在紧张什么。

“倾城,你眼前的倾城——就是和你生活了五年的宵白,是你亲自册封的康平公主,是你口口声声所说的女儿……”

小灵子本来不想说,可如今却豁出去了,到头来,姐姐还是看错了这个人。

“不可能……这怎么可能……?”

晴天霹雳也莫过如此,宵亦陌死死盯着倾城的面孔,她怎么可能是他的宵白?宵白是个孩子,可眼前双眼紧闭的女子,年纪却和他相仿——

“这有什么?姐姐现在的样子才是她的元身,只要是有些道行的妖精都会变化,更何况是姐姐这样的仙人?”

小灵子见他如遭雷击,心中快意不已,且更加“好心”地说的明白些,让他彻底堕入无边的地狱。

“……”

宵亦陌想要辩驳,心里却已经有几分相信。仔细看倾城的眉眼,和宵白的确有几分相似,之前没有发现,实在是这样的事情太过匪夷所思。一直讶异倾城和宵白有许多相似之处,如今都有了最好的解释。哪里是相似?根本就是她啊!

若真如她自己所说只是宵白的朋友,那么她又如何肯舍命相救?困扰在心中的谜团,一个一个的解开,宵亦陌一手抚着她柔顺的青丝,肝肠寸断。

“姐姐死了,你还活着做什么?你早该去死——”

透明的弯月在手中出现,缓缓地架在了宵亦陌脖子上,小灵子目露凶光,一字一句地道。

“是啊,她一个人走太孤单寂寞,我该下去陪她的。”

右手紧握着朱雀,尖利的角扎进了肉里,他却浑然不觉,没有看向小灵子,没有看向那可以取他性命的武器,他的眼睛一直注视着怀里的女子。

他好恨,恨自己的愚笨,没有早些认出她来。如果知道是宵白,就算是十个八个朱雀,他也不会皱一下眉头。如今,一切都太迟了……

掌心的血,一点点浸润了朱雀,在宵亦陌和小灵子都没有察觉的时候,再度发出火红色的光。里面封印的朱雀开始觉醒,一只火红色的美丽的大鸟在空中出现,是那样的高贵夺目,几乎让人无法直视。

它身上燃烧着火焰,却并没有损害竹屋分毫,只是屋里温度却逐渐升高,到最后几乎能让人感到强烈的灼烧感。那晶莹剔透的瞳眸此时正注视着床上的女子,淡淡地叹息——“没想到,天诛者和我阳国的子孙,会有这样一段缘分。”

“你……莫不是我阳国的守护神鸟?”

宵亦陌对于眼前的生物再熟悉不过,阳国皇族没有一个人不认识朱雀的图案,它和紫川之神守护者皇族,一直庇佑着宵家一脉。一直以为神鬼之所虚妄,这些之说宵家通知百姓的一种手段,没想到会有真真切切见到的一天。

“你说的没错,而你怀里的女子,正是可以改变天命轮回的‘天诛者’,只有她才能够挽救世上即将到来的一切浩劫。”

朱雀的语气转为激昂,身上的火焰虽着它的语气跳动着,像是在述说一个旷世绝伦的伟大奇迹。是的,宵白的出现吧,本身就是一个奇迹。

“这么说,她还有救?”

宵亦陌关心的不是什么苍生,什么浩劫,现在他只想宵白能够活过来,睁开眼睛对他说话对他笑。朱雀这么说,就代表它有把握救宵白,是这样吧?

“呵呵,天诛者可没这么容易死,她身上背负着太多的责任……”

朱雀果然是高贵的神鸟,连笑的时候也保持着一种优雅,它也是四圣兽中最高傲的一个。之前宵亦陌不是心甘情愿救助宵白,它无论如何都不肯出现,想要召唤朱雀之神就必须用真诚打动它。

“先不要说那么多了,快点儿救姐姐要紧——”

小灵子不耐地道,连紫川之神他都不放在眼里了,更何况区区一只“破鸟儿”?就是成了神,还是改不了唧唧咕咕唠叨的本性。

“信不信我把你烧成灰埋在地里当花肥?”

朱雀一眼瞪过去,绝不容许任何人冒犯它的尊严。这个没礼貌的灵芝精,不过是沾了九曜琉月的光,居然敢在它面前无礼……

在一人一妖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朱雀突然从口中吐出一团火,把宵白给包裹了起来,连带抱着她的宵亦陌,也被覆盖在其中。这可不是一般的火焰,凤凰之所以能够涅槃重生,可少不了这凤凰真火。

说起来宵白也算是幸运,她本体就是凤凰,和朱雀虽不是同族,却是同类。青龙的力量不过是融合在宵白的体内,而朱雀的力量进入宵白体内却是增加了一倍,再加上凤凰真火才能够救得了她。如果是白虎或者玄武,就算解除封印的力量也未必能救。

也许,正是因为这份特殊,天诛者才会和宵家联系在一起,这正应了世上因果之说。

感觉到身体中充斥着一股强大的力量,只觉得全身舒畅不已,宵白悠然地睁开了眼睛。一时之间,不知身在何处。待看到了宵亦陌,更是不可置信地睁大了眼睛。

她刚刚走火入魔,本以为必死无疑,没想到却被一团火焰牵引着,从黑暗中走了出来。心中疑惑不已,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陌陌又为何出现在这里?

“天诛者,凤华的后代,希望你不要让我们失望。”

朱雀柔声地道,凤翼族凤华,他们神级虽不同,却是难得的好友。在这女子身上,他仿佛看到了老友的影子,分别千年,想起来仍旧感伤不已。

宵白这才注意到屋里的不寻常,看到朱雀,再看向宵亦陌,她一切都明白了。是啊,如果不是他肯心甘情愿拿出朱雀石,朱雀又如何会出现?

话竟,朱雀瞬间幻化成火焰,渐渐地消失在众人眼前。

竹屋里的温度逐渐降了下来,气氛却比之前还要压抑,发现自己还靠在宵亦陌怀里,宵白身子又是一僵,脑子里只剩下一个念头——“他知道了,一切都知道了……”

不敢回头看,怕他的眼睛里留下的只有厌恶和恐惧。入魔时的影像还在眼前回旋,更加刺的她心痛如绞。

“姐姐,是我把他找来的,当时你就快要死了……”

受不了这让人窒息的空气,也怕宵白不原谅他,小灵子讷讷地道。有些事情,还是自己坦白的好,若是等姐姐问起来,那“罪”可就重了。

“……”

宵白只是低着头,谁也不看,什么话也不说。

“宵白,我们需要好好谈一谈。”

宵亦陌发现怀里的人僵硬的像一块儿木头,叹了口气,平静地道。

“那,我先出去,你们有什么最好一次说清楚……”省的以后还纠缠不清!

小灵子立刻退到了门外,却没有走远,耳朵牢牢地贴在门板上。现在姐姐就是小羊,那个宵亦陌就是大野狼,让他们单独在一起,他怎么能放心?

静悄悄,一点儿声音也没有,小灵子等了半天,忍不住从门缝里偷看,这两人到底是怎么回事?

宵亦陌耐心地等待着,他需要很多的解释,有些事情他自己弄明白了,可还有些需要宵白亲自说出来。

时间一点一滴过去,蜡烛早已经熄灭,壶里的茶已经冰凉,宵白还是低着头,嗓音轻飘飘地虚浮在空中——“我累了,想要休息。”

宵亦陌想要安慰她的动作僵住,嘴角忍不住抽搐。正想说些什么,却听扑通一声像是重物倒地,半掩的门就这么应声而开。小灵子衣服上沾着灰尘,一脸的狼狈,看了屋里两人一眼,发现没人理他——又悻悻地带上门。

他知道姐姐遇到宵亦陌就不正常了,没想到会这么——如果换成是他,就先给这人一巴掌,然后再踹上两脚,把他轰出去。而不是这么一句,逃避的话。他不懂,明明,就是宵亦陌欠了她……

“宵白……”

这次,宵亦陌的手终于落在她肩头,低低唤道。语气中有无奈,有心疼,独独没有宵白想象中的厌恶。

羡鸳鸯 第二十七章

黑暗之中,看不到彼此的脸,然而听觉却变得更加敏锐,每一个音节都经过耳朵过滤,宵白舒了一口气,那熟悉的温柔宠溺语气又回来了。悄悄地放松下来,身体跟着柔软,靠在宵亦陌怀里,她有些庆幸又有些委屈地道:“知道了我的身份,你真的介意么?”

当初,她自己刚知道的时候,也受到不小的冲击,后来不得不接受。陌陌这样轻易的接受,反而让她有种踩在云端的感觉,生怕摔下来会更痛。

“以前的我会不会介意我不清楚,可是经过了今天——”

宵亦陌顿了顿,有些说不下去,想到今天宵白躺在他怀里毫无生气的样子,想到她有可能再也想不过来……经历了差点儿失去她的痛苦,其它的事情反而显得微不足道了。

“我最介意的,最不能够承受的,却是失去你。”

当她睁开眼睛望着他的一霎,所有的迟疑和不确定都烟消云散了,一切尘埃落定。不管她是什么,都是他的宵白,都是他生命中最重要的存在。

“唉,早知道你不在意,我就不用瞒的这么辛苦。”

一旦确定宵亦陌一如既往地宠爱她,宵白“顽皮”的性子立刻恢复,窝在宵亦陌怀里叽叽咕咕地道。其实她也知道这样的抱怨没有道理,有些事情说的太早或太晚,结果都是不一样的。

“呵呵,这要怪你对父……我,太没有信心。”

宵亦陌愉悦的笑声在屋里响起,话说的太快,“父王”这个词差点儿从口中跳出,可是揽着怀中的女子,他意识到两人之间的关系早已经发生了变化。不知道宵白怎么想,他,却不愿再当她的“父王”了。

“我这个样子,好不好看?”

好半天,宵白才低低开口,带着些许少有的羞涩,这个问题她想要问他好久了。从那次在桃花林开始,一直到现在才得以如愿。

女为悦己者容,饶是宵白也不能免俗,她不在意自己在别人眼中如何,却独独在意宵亦陌怎么看。

“嗯……宵白是天底下最好的。”

其实,看惯了后宫粉黛无数,他早已经麻木,女子好不好看对他而言并不重要。红颜易老,韶华易逝,女子再美丽也不过是一时。

“那么,和仪妃比起来呢?我们俩谁更美?”这话,宵白不敢问,在他的梦里她可以肆无忌惮地要求他,在现实,她却不能。他说她是天底下最好的,那她就当自己在他心里是最美的。

“那一次,真的是梦么?”

宵亦陌突然发问,总觉得那一次的梦境太过奇特,在他生辰的那一天,宵白是真的有回来过吧?她赶到宫里,亲手做了寿面,为自己庆生。

他曾听过仙人如梦的故事,如今想来也未必不可能,以宵白的法力,这应该是轻而易举的事情才对。

“唔……陌陌,你是不是该问一些关于我身世的事情?”

宵白脸微热,这人怎么还是提起来了?不过,她还真想知道陌陌有没有照着她的话做。

含含糊糊地搪塞过去,她提醒着身后的男人,虽然他不介意她的身份很令人值得高兴,可他也太缺乏好奇心了,到现在对她的身世还是不闻不问……

“那,你能不能告诉我?凤翼族是怎么回事?还有什么是天诛者?”

宵亦陌挑眉,怕她在意才忍着不问,他的体贴反而成了她抱怨的借口,看来他是真的把小东西宠坏了。

“这还要从四年前说起,那时候突然出现了三个奇怪的家伙……”

从拜师说起,再到如何学习玄术,如何成为天诛者,只说得她口干舌燥,等到结束,宵白才发现天都快亮了。

“怪不得那时无论我怎么哄,你都不肯开口说话——”

听完所有的事情,宵亦陌的感叹居然是这个,实在是他当初太过担心,生怕他的宝贝是个哑巴。

“……”

宵白无语,再度怀疑宵亦陌的思维方式是不是和常人不同。在她身上发生了这么多匪夷所思的事情,到最后他只挑了鸡毛蒜皮的事情来感慨。

“难道,你都不为我担心么?天诛者可不是光说说而已——”

宵白嘟着嘴,故作抗议道,之前几次都是九死一生,说不定哪天她真的会死也未可知。

“以后,无论遇到什么事,我都会和你一起面对。就算是死,也不能够把我们分开。”

手臂收的更紧,几乎让他和宵白都喘不过气来,宵亦陌坚定地道。虽然他没有法力,但他唯一能做的,就是和她同生共死。

“……”

宵白沉默不语,心中鼓胀着满满的喜悦。身后的男人或许没有发现,他所说的这些话,像极了情人之间甜蜜的情话。或许他只是不经意,但对她而言却弥足珍贵。

两人静静地依偎在一起,谁都不再说话,空气中流畅着淡淡的甜蜜,却也夹杂着一丝忧愁。爱,对宵白或者宵亦陌而言,都是不能说出口的禁忌。如果这意味着要失去对方,那他们宁愿一辈子都保持现状。

“咳咳——那个,你是不是该回宫了?如果他们发现皇帝不见了……”

小灵子突然推门进来,头发上结了薄薄一层霜——听壁角太久的结果。眼看天亮,那两个人是不可能想起上朝这种事的,也只有他这个还保持理智的人来提醒了。

只是,面对着宵亦陌的时候,小灵子还是一脸不甘不愿的表情,他可不像姐姐这么好说话。不过,看在他救活姐姐的份上,自己可以饶他一命。如果他以后敢欺负姐姐,哼!

对于小灵子的敌意,宵亦陌已经了解了其中缘由,也就没有再放在心上。他的出发点是为了宵白,单凭这一点,自己就该好好感谢他。

“宵白乖,跟我回宫吧!”

久违了的哄劝语气再次被搬了出来,以前是屡试不爽,不过这次——

“不要。”宵白很干脆地拒绝,一点儿面子也不给他。

宵亦陌一怔,这才想起之前小东西还在和他闹脾气,不然不会连进了宫也不给他好脸色。

见到宵亦陌瞬间黯淡的表情,宵白痛恨自己这么轻易就心软,嘴巴已经不受控制开始解释:

“我还有很多事情要做,住在宫里不方便。何况,成明对我很好,这里的环境也清雅——”

一口气搬出一大堆理由,总之她就是不愿意回去。虽然醒悟这辈子是不可能喜欢别的男人了,但这却不代表她愿意和别的女人分享他。要她回宫看他和仪妃亲亲我我,到时候一定会闹出“命案”来。

“成明……?你什么时候和他这么熟了?”

宵亦陌眉头紧皱,耳尖地抓住那一大堆话中的关键。杜成明,他的臣子,在兰奉寻人的时候却三缄其口,他为何要隐瞒?还有宵白,居然这么亲热地称呼一个男人,这意味着什么?

“我和成明虽然认识不到几天,但却是一见如故,他是个很聪明又能干的人。”

宵白哪里知道某人心里在想什么,念及杜成明收留她的人情,就想着在“皇帝”面前替她说两句好话。虽然她也知道,宵亦陌从来都不是公私不分的人。

“聪明又有才华?看来你真的很欣赏他——”

宵亦陌嘴角勾起浅浅的微笑,状似不经意地道,心里却警铃大作,宵白该不会是喜欢上杜尚书了吧?说起来,他这个臣子的的确确很能干,迟迟没有成亲的确很奇怪。

“陌陌,想什么呢?小灵子不是说了?你该上朝了。”

一手在宵亦陌脸前来回挥动,宵白有些诧异地道,要知道陌陌可是难得发呆。难道,是在思考什么重要的事情?

“你一个女儿家,住在杜卿家这里难免让人说闲话,不如我让兰奉帮你置办一间屋子——”

宵亦陌回神,才发现小东西就贴在他身上,鼻端可以嗅到淡淡的桂花香气,不动声色地后退了一步缓缓地道。这样,应该不会让宵白起疑才对。

“不用那么麻烦,等红儿她们来了,我就搬到夜家在京城外的别院。”

宵白毫不在意地摆摆手,示意一直等在旁边的小灵子“动手”。

于是,如同来时一样,宵亦陌又做了一回“飞人”,额,是被小灵子抓着飞的可怜男人。

刚一下朝,兰奉就随着宵亦陌到了御书房,有些担心地道:“皇上,你没事吧?”

刚刚皇上居然在议事的时候发呆,这可是前所未见啊!莫不是发生了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

“也没什么,就是宵白……”

宵亦陌思索这怎么和兰奉说,瞒着他是不可能的了,可是这么多事情他要从何说起?

“原来如此——”

兰奉耸耸肩,一脸了然,只要遇到宵白的事情,好友就会变成这样。宵白马上就要进京,亦陌自然有些……

既然没什么事,他立刻放心下来,随意给自己倒了一杯茶,闲闲地躺靠在软榻上。

“其实,倾城,就是宵白。她们是一个人——”

宵亦陌淡淡地开口,眼睛却时刻留意着兰奉的反应,他该不会以为自己疯了吧?

“噗——”

一口茶喷了出来,兰奉猛然从软榻上坐起,也顾不得什么形象了,直愣愣地瞪着宵亦陌道:“你说什么?再说一次。”

“我们觉得倾城和宵白相似,那是因为她们是同一个人。你也知道,她的身份特殊……”

说道这里,兰奉要再不明白就不是兰奉了,虽然觉得不可思议,但他也明白好友的个性,是绝不可能开玩笑的。

“仔细想想,什么奇怪的事情发生在那丫头身上,都很正常嘛!”

立刻调整好心态,兰奉又呻了一口茶,好为自己压压惊。他话说的轻巧,要想接受还是需要一段时间。

“你一直找不到人,知道小东西藏在哪儿么?”

说起这个,就更加心烦意乱,宵亦陌根本就没法儿保持平时的淡然。宵白和杜成明,一想到他们俩在一起,他就烦躁不安。

“难道,是我认识的人?”

兰奉脑子飞快转动,丫头这么聪明,肯定是藏在他想不到的地方。

“就是你的好朋友,朕的好臣子,杜成明——你说宵白会不会喜欢上他了?”

提到杜成明这三个字,宵亦陌又是一肚子火,他怎么也没有想到自己会有为女人吃醋的时候。可惜,对方却一点儿也不知道,而他更不能在她面前表现出分毫。

唉,遇到了宵白,就是他这一辈子的劫,注定要为她喜为她忧,还是心甘情愿。

“咳咳咳——咳咳——”

兰奉被茶水呛到,拼命地咳嗽起来,不是因为宵亦陌居然会说出这种“奇怪”的话,而是想到一直对女人避之唯恐不及的杜成明居然把女人带回家——

难道,他喜欢倾城?不对啊,之前他明明说喜欢烟罗……不知为什么,兰奉的心里也开始不舒服,真是奇怪,之前成明说喜欢烟罗,他还一个劲儿的怂恿。现在换了宵白,怎么就有这么大的反应?

“蓝大人,这是怎么了?”

安海刚好端着点心从外面进来,就见见兰奉蹭地从榻上跳下来,兔子一样窜向门口,他不禁咂舌道。这么不符合形象的事,蓝大人从前是绝对不会做的。

“安海,你说杜尚书会不会喜欢倾城?”

宵亦陌食指微曲,有一下没一下在桌上轻扣着,若有所思地道。

“这……倾城姑娘容貌美丽气质出众,杜尚书会喜欢她也不奇怪。”

安海又是一愣,今天还真是奇怪,连皇上也不正常了。斟酌着回答了一句,却发现宵亦陌脸色更加难看起来。

“皇上恕罪,奴才这样的人,怎么会懂那些情情爱爱的,刚刚都是胡说八道——”

安海急忙跪下谢罪,反正不管有错没错,先认了总没错儿。

“你说的对,杜尚书当然会喜欢她……”他的宵白是天底下最好的,杜尚书不喜欢她才奇怪。

要怎么阻止才好?把杜尚书调到偏远的地方去?宵亦陌思考着这件事的可能性,总之不能再让他们在一起。

他还没有等到宵白的爱,绝不容许别的男人抢先一步。

羡鸳鸯 第二十八章

京城外夜家别院,几个大人围着一个粉雕玉琢如金童的小孩子,正有说有笑。除了宵亦陌和兰奉,就连杜成明和烟罗也都被拉了来。恢复了身形的宵白还真有些不习惯,感觉周围的一切都比原来大了许多。原来可以平视的人,现在都必须仰视。

“兰奉,是不是不认识我啦?”

宵白瞧见兰奉时不时飘过来的眼神,有些好笑地道,这家伙难得有这样有趣的反应。话又说回来,眼前的两个男人接受能力比她想象中好太多……

“小鬼,你根本就没怎么长嘛!”

兰奉哪里肯被宵白讥笑,不甘示弱地伸手扭着她粉嫩嫩脸颊,笑眯眯地回击。

“皇上,饭菜都准备好了,还是到厅里去吧!”

红儿进门笑着回报,七侍女一见宵白瘦了一大圈儿,哪里还顾得休息,立刻煮了她爱吃的菜,还炖了补品。果然,她们不在公主身边是不成的。

“红儿,简单做几个菜就够了,你们几个舟车劳顿,也要好好休息才是。”

虽知她们多半不会听,宵白还是忍不住叮咛道,在她心里早就把七个侍女当成了亲人。

“嗯,奴婢知道了。”

红儿眼睛有些湿润,低低地道,只有公主在身边,她们的心才能踏实。在几人心中,公主就是最重要的家人。

进了大厅,圆桌上居然摆了几十道菜,宵白摇头叹息,她就知道——

“可惜,这样的日子,倾城不能来,也不知道她的伤怎么样了。”

知道宵白和倾城是好朋友,杜成明立刻就对她生出几分亲近之感。其实,面对这样聪慧漂亮的孩子,也很难有人不喜欢。对着宵白,杜尚书忍不住感叹。

“看来,杜大人很喜欢倾城啊,你们之间的事,她都和我说了……”

被喜欢的人关心挂怀的感觉总是好的,宵白开怀地笑道。还趁机人不注意的时候,同她眨了眨眼睛。

“嗯,倾城是个很特别的女子,让人一见就很难忘记。”

杜成明真诚地道,自从她女扮男装混迹官场,就少有可以谈心的女性朋友,烟罗是一个,还有一个就是倾城了,倾城有一种难言的魅力,让人很容易对她敞开心扉。

原本,她以为像倾城这样的女子是世界上独一无二的,可今日才知她错了,如此的妙人儿还有眼前这小小的公主。

“嗯,以后你可以常常到这儿来,我随时欢迎。”

偷眼瞧了瞧兰奉脸色,见他对着一盘豆芽不停的夹,宵白暗笑不已,故意提议道。既然杜成明喜欢这个风流鬼,她当然要帮上一把,当然也顺便捉弄一下兰奉。

“不要一说话就忘了吃饭,有什么等吃饱了再说。”

宵亦陌始终保持着温和优雅的微笑,不断地往宵白碗里夹菜,等快满的时候才出声打断“详谈甚欢”的两人。

“……?”

宵白盯着碗里凸起的小山,有些傻眼,难道陌陌想撑死她?这都够两个人的份儿了。刚刚只顾着刺激兰奉,根本就没有注意到她身边这个男人,他好像不太高兴啊!

虽然宵亦陌嘴角的笑痕仍在,举止也很平常,宵白还是敏锐地察觉了出来。至于是为什么,她就不清楚了。

“陌陌,你尝尝这个,这可是红儿的拿手菜。”

借花献佛,宵白夹了一块儿糖醋鱼放进宵亦陌碗里,略带些讨好地道。

“……”

宵亦陌看了她一眼,眼神中瞬间流露出一抹温柔,低头继续吃饭。莫名的,心情就飞扬起来。

“成明,你就死心吧,倾城早就有喜欢的人了。”

埋头吃饭,半响不说话的兰奉,突然抬起头,瞪着杜成明大声道。这家伙看起来一副古板不化的样子,没想到居然见一个爱一个——

“咳咳咳……”

“咳咳……”

“咳……”

三个人三种反应,宵白差点儿被汤呛到,杜成明涨红了脸,宵亦陌略好些,只是差点儿被鱼刺哽到。

桌上的饭菜还散发着香气,除了烟罗自得其乐之外,其它四个人变得食不知味。这种时候,什么山珍海味放在眼前,他们也都没了心思。

宵白:“该死的兰奉,要是他敢再说下去,就要他好看!”

杜成明:“死兰奉,大笨蛋,我是女人啊女人,怎么可能会喜欢倾城?”

宵亦陌:“这家伙,宵白什么时候有了喜欢的人?居然敢瞒着他……”

以上,皆为三人心理活动,表面上看起来却仍旧风平浪静,每个人都极力摆出若无其事的样子。

兰奉也是叫苦不迭,连他也不清楚自己为什么会变得这么冲动,说出这么莫名其妙的话。惨了,惨了,该说的不该说的怎么都说了?想到要被那丫头恶整,被好友追问,他就头皮发麻。还有,成明喜不喜欢倾城,和他有什么关系?自己这么激动做什么?

眼光瞟向杜成明,发现他连耳朵都囧红了,不知道为什么就觉得这样的他说不出的可爱。以前他怎么没有发现,成明的五官这么秀致?

糟了,他居然用可爱来形容一个大男人,还是自己相识已久的好友,果然是不正常啊不正常!

宫里宫外——

“安公公,皇上最近常常出宫么?”

仪妃来到乾龙宫,却再一次扑了个空,从前皇上不是上朝就是在御书房批改奏折,这些日子却时常不在宫里,听说每次都是和蓝大人一起出去。

“是啊,皇上几乎各一天就要出去,呆在宫里的时候就坐卧不安……”

安海有些担忧地道,皇上最近是越来越不对劲了,批改奏折的时候甚至会走神,有时候皱眉头,有时候又面带微笑,或许连皇上自己都没有发现,他最近情绪反常的很。

他也曾试图问蓝大人,只是就连这位也不太正常,好像正被什么困扰着,问他什么也是心不在焉。

“我听说蓝大人常常去青楼,皇上和他一道,莫非是——”

微蹙秀眉,仪妃有些不自在地道,虽知这样的担心没有根据,却还是忍不住胡思乱想。

“不会的,别些个庸脂俗粉皇上怎么会看的上眼,皇上连娘娘这样的美人都——”

见仪妃面色突然发白,安海立刻住口,一时心急居然把这事给说了出来。皇上到现在还没有宠幸过仪妃娘娘,这对她而言可以说是一种难言的“羞辱”。

“如果皇上回来,就说本宫来过了,有事情要禀报。”

仪妃有些黯然地道,就算是再绝美的容色,没有爱的滋润也会逐渐枯萎,而她能否等到那一天?

她正要离开,一阵风却突兀地吹进来,半开的窗扇晃动着,屋里金黄的帷幕随风轻摆,连带着书桌上的纸张也簌簌作响。眼看那纸就要被吹到地上去。仪妃比安海站的近些,自然而然过去抓住。

一手拿起桌上镇纸,仪妃小心地把纸重新铺好准备压住,却赫然发现这是一张画像。这宣纸有些时日了,边角已经泛黄,上面是一个漂亮的女孩儿。那画工在她看来不算最好,但画上的人却栩栩如生,像是在对着她浅笑,一看就知道执笔者是投入了真正的感情,才有这样的效果。

“这画上的女孩儿,好眼熟——”

仪妃仔细端详着,越看越觉得里面的人好像在哪里见过。她善丹青,特别是人物,对于所见过的人可谓是过目不忘,但这女孩儿她如何也想不起来。

“这是小公主,她离开皇宫到玉清山陪伴长公主,皇上思念甚深,才画了这画像。”

安海走近前,看到画像上的小人儿,也忍不住微笑起来。从她还是婴儿的时候就侍候的孩子,感情比起旁人自是不同,更何况公主自小就聪慧可爱,让他打心眼儿里疼爱。

“是么?原来她就是阳国百姓津津乐道的康平公主。”

仪妃点点头,有些好奇地道,当初皇上宠爱小公主可是出了名的,就连她远离京城也耳熟能详。

“那么小的孩子,连奴才都舍不得——”

用手背擦拭着眼角,安海有些唏嘘道,也不知道公主什么时候才能回来。当初,皇上也是迫不得已——

“可是,我总觉得在哪里见过她……”

仪妃盯着画像,目光浏览过那细致的眉,浅笑的眼,微微翘起的红唇,都再熟悉不过。心中也忍不住感叹——这么玲珑可爱的孩子,长大了也一定是个美人。

“娘娘说笑了,公主从来没有出过皇宫,后来直接去了玉清山,怎么可能见过?”

安海有些好笑地道,娘娘和公主相隔千里,如何能够见得着?

“……”

仪妃也不再说什么,她也确定这孩子自己没有见过,普通人的相貌她都能过目不忘,更何况是这么漂亮的孩子。心中也是疑惑不已,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离开乾龙宫的时候,仪妃还在想着这件事,只要她觉得有疑问的地方,不弄清楚就会睡不着觉吃不下饭。

羡鸳鸯 第二十九章

宵亦陌还没有步进居阳宫,就听见一阵悠扬的琴声,只是却带着说不出的悲伤和哀愁。仪妃除了画,弹琴也是一等一的好,想来天下还真难得找到如此完美的女子。

琴桌就摆放在院里,最近天气虽然转暖,但还是让人感到些许寒意,宵亦陌一眼就看到披着斗篷的仪妃,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她还像比之前瘦了些,容色也憔悴了不少。她弹的很是专注,连他走进也没有发现。

“皇上……”

春香从屋里出来,见到宵亦陌不自禁叫道,皇上已经好几天没来,今天突然出现也难怪她吃惊。再看看还在弹琴的娘娘,正想要唤她,却被宵亦陌摆手阻止。

“皇上,你什么时候来的?”

早在春香出声的时候,仪妃就已经回神,琴声歇止,她微笑着道。只是眉宇间的忧愁,却怎么也化不开。

“安海说你有事找朕,就过来看看。”

宵亦陌淡笑着道,仪妃素来识理,如果是小事绝对不会来麻烦他。

“嗯,娘派人传信来,说是爹爹病重,问我能不能回去见他最后一面。爹娘就只有我一个女儿……”

仪妃欲言又止,她也知道这样不合体制,却还是想要提出来试一试,如果不能够见到爹爹最后一面,恐怕她会抱憾终生。爹爹从来视她如珠如宝,这恐怕也是他临走前唯一的愿望。

“那,你就回去看看吧,朕让张太医跟去,再为国丈诊治一下……”

宵亦陌点头,眉头也不皱一下地答应了下来。他始终觉得对仪妃有着亏欠,再加上这要求也在情理之中——

“谢谢皇上,那臣妾这就收拾一下,明日一早就动身。”

仪妃喜出望外地道,没有想到皇上真的肯为她打破体制,这样是不是说明,她还可以期待些什么……

“本来朕该去探望的,不过国事繁忙,爱妃就代问一声好吧!”

宵亦陌温声道,刻意忽视仪妃眼中的欣喜和爱恋,对于未来他已经做了安排。对于她,自己也只能尽力补偿……

“皇上,要不要臣妾再为您弹奏一曲?”

心里大石落下,仪妃再度坐下,仰头笑看着面前的男人,舍不得他就这么离开。

“嗯。”

早在他们说话的时候,春香就准备好了椅子,宵亦陌应了声坐下来,眼睛望着天空。轻寒的夜里,连琴声也带着几分冷意,宵亦陌注视着那撩动琴弦的手指,纤长葱白而又灵巧,这样一双好手,在宫里却只会浪费。她应该找一个真正的知音人,而这个人却永远不可能是他。

仪妃恋慕的眼光停留在身边的男子身上,她曾经对爱情保持着幻想,而见到了他,自己果然没有失望。他就如她理想中的人一样,清隽淡然温文有礼,风度优雅,一颗心渐渐遗落,再也找不回。

只不过,最近皇上来的次数比之前少了许多,就是人在,也心不在焉,这总让她觉得不安。如果她离开皇宫,没有机会出现在他面前,皇上会不会把她给忘了?

琴声逐渐不稳,这表示弹奏的人心乱了,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宵亦陌之前地“鼓励”,她决定要做今天第二次大胆的尝试。皇上答应了第一件,如果她运气好,或许也会答应第二件。

仪妃脸微微有些热,鼓起勇气柔声道:“今日一别,恐怕要数月不见,皇上今晚能不能留下来?”

美人语含情,腮带桃花,眼波流转,而仪妃强忍着羞涩的表情更让人心动,照理说是男人都不会拒绝。

“或许,当初我不该做那样的决定。”

宵亦陌长长地叹息,眼中充满着歉意,为了对付肖太师和淑妃,他利用了面前这个美好的女子。亲近她,宠着她,给了她遐想的理由……到头来,他突然有些担忧自己会毁了她。

“……”

仪妃不解他话中真意,心却渐渐泛凉,还是一样的结果么?无论她怎么努力,始终还是无法打动他的心。他的温柔和疼宠,此时却变得残忍起来,一点一点凌迟着她的心。究竟,什么样的女子,才能够入得了他的眼,他的心?

蓦然,眼前却浮现那画里的女孩儿,笑得如此欢快粲然,那幅人像是皇上亲手所画,里面包含着无尽的爱意,他对自己的疼宠可以作假,可以骗过所有的人,可透过那幅画,她却能够看到他的心。此刻,她真的很羡慕康平公主,能够被皇上这么珍惜着。

“等一切都结束,你就出宫去吧!”

宵亦陌起身,只留给她一道无情的背影,声音在夜里更加的清晰,一字一字似带着回音在仪妃耳边缭绕。

“啪——”

一根琴弦断了,仪妃怔怔地望着门口,指尖渗出殷红的血,她却丝毫未查。心里刚刚有了一些期许,就这么被冷不妨地浇了一头冷水,让她从头凉到脚。

眼睛有些酸涩,她突然懊悔起来,刚刚不应该问的,那么皇上就不会对她说出这种话,她的心里就始终会存着一线希望。如今,却是彻彻底底的绝望。

“咦?娘娘,皇上怎么走了?奴婢还以为他会在这里用膳——”

从屋子里走出来的春香,就看到院里只剩下娘娘一个,皇上早已经不见了踪影。平时,皇上虽不会在居阳宫留宿,却会在这里用晚膳,今天这是怎么了?

“啊,娘娘你的手流血了!”

连银色琴弦上也沾染了红的血,此时已经半干,春香一声惊呼,娘娘受伤到底有多久了?皇上呢?怎么也不让人为她包扎?

“春香,你说我是不是太贪心了?”

仪妃望着断了的琴弦,苦笑着道,语气疲惫而绝望。

“娘娘你在说什么?春香怎么都听不懂?”

小宫女自顾拿药膏为仪妃涂抹,她能够听得出娘娘话里的伤心,却不知道这究竟是何意。莫非,她和皇上吵架了?这也没什么,夫妻之间哪有隔夜仇?

“你说,如果我从来没有入宫,没有遇到过他,是不是比较幸福?”

这样的问题,不知道被多少痴男怨女问过,仪妃苦笑,想不到她也不能够免俗。世上哪里这么多的如果呢?早知道以后会怎么样,这就不是人生了。

“皇上果然是生气走了,只要娘娘过些日子送些点心哄哄他,相信很快就没事了。”

春香很是乐观地道,娘娘现在这么受宠,根本就不用担心这种小事嘛!

“没用的,没用的……”

喃喃地粘着,仪妃站了起来,抛下还在唠叨的春香,独自进了屋。

“春香,我们启程吧!”

再看一眼朱雀大门,仪妃最后一线希望破灭,也不待一旁的宫女动手,自己掀开布帘进了马车。

她急着回去,什么仪仗队和凤辇都省了,只带着张太医和春香,还有二十个武功高强的护卫赶路。

“可是,娘娘……皇上还没有来送行,才刚刚下朝,会不会是有什么事情耽搁了?”

春香在外面急得跳脚,昨晚娘娘才和皇上吵了架,如果今天连见一面都没有就离开,皇上一定以为娘娘在赌气,认为她很任性,这对娘娘很不利呢!

“皇上不会来的,我们走吧!”

隔着马车,仪妃的声音传出来,有些不稳,像是在极力克制着什么。

一行人缓缓地离开了皇宫,渐行渐远,再看不到高高的宫墙。

几日之后,安海匆匆忙忙赶向御书房,焦急地道:“皇上,不好了,仪妃娘娘她……娘娘她……”

急促地喘着气,越是心慌越说不出话来,看的一旁兰奉和杜成明也焦急不已。

“安公公,喝口茶,慢慢说。”

杜成明递过去一杯茶水,生怕他喘的太厉害,就这么背过气去。安公公素来沉稳,向着样的时候可不多,想来是发生了了不得的大事。

“呼——仪妃娘娘被绑架了,现在下落不明。”

安海灌了一大口水送下去,这才完整地说出来。

“怎么可能……那些护卫个个武功高强,都是我精心挑选的,他们人呢?”

兰奉一惊,他负责宫里的安全,那些人都是他一手带出来的,每个实力都不可小觑,更何况是几十个人一起?

“来报的人说,他们,他们都死了……”

安海有些艰难地道,再看兰奉,依然变了脸色。

“有没有查出是什么人做的?”

宵亦陌冷然地道,居然敢绑架皇妃,这根本就是在向皇室挑衅,在向他这个皇上示威。

“具体是什么人还不知道,不过那些护卫几乎都伤在要害,可以看得出那些人都训练有素,除了娘娘没有留下一个活口。”

眼见皇上和两位大人神情越来越凝重,安海心里也是忐忑不安,仪妃娘娘那么好的人,但愿不会出什么事才好。

“皇上不必太过担忧,既然他们有留下活口,就一定会同我们联系——”

杜成明冷静地分析道,那些人大费周章绑架娘娘,一定是有目的的,如今他们也只有以静制动,等待着他们的下一步动作。

“没错,他们以为仪妃是皇上最宠爱的娘娘,想拿她同我们交换条件——”

兰奉同意杜成明的话,他们想用仪妃娘娘让皇上对某些事情妥协……

不由自主看向宵亦陌,见他虽怒却并不慌乱,忍不住感叹——这家伙,有时候还真是无情。

羡鸳鸯 第三十章

城外夜家别院,宵白下意识地看向门外,却依旧没有发现半个人影。这些时日宵亦陌几乎是隔一天都会来报道,如今已经日暮,难道今天他不来了么?

“公子,你已经看了一百五十八次了,外面天寒,还是进屋吧!”

绿儿忍不住劝道,公主已经在外面站了两个时辰,这天都黑了,皇上恐怕是不会来了。

“胡说,我哪有在等他?屋里太闷……”

没好气地瞪了绿儿一眼,宵白有些不自在地道,心里也止不住地失望。却也有些担心,宫里该不是出什么事了吧?

正寻思着,地上突然投射出一道人影,她心里一喜,正想要开口招呼,却见进来的是兰奉,又萧索地低下头去。

“怎么,不欢迎我?”

兰奉好气又好笑,这丫头表现的也太明显了吧,还真是让他受伤啊!唉,也不知道她和亦陌现在这种状况,到底是好是坏!

“你不去找成明,跑来这儿做什么?”

宵白拿话酸他,每次她还没和成明走近些,这家伙就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

“我还没问你呢,明明就有喜欢的人了,还招惹成明做什么?他那人古怪又单纯,可经不起你这玩笑——”

兰奉面子也有些挂不住,最近遇到成明,他的反应越来越奇怪,显示觉得他越来越可爱,后来就总想碰碰他……咳咳,后面的就不提了。

“行了,你喜欢人家就直说,用得着在我这儿拈酸吃醋?”

宵白不耐地摆摆手,忍不住又向门口看了一眼……真的不来了么?

“咳咳咳——谁说我喜欢成明?他是男人,我也是男人,我怎么可能喜欢一个男人?”

兰奉呛咳不断,赤红白眼地强辩,说的话像是绕口令,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说了些什么。越是否定,心就越动摇,心里哀怨:“兰奉啊兰奉,你一世花名,该不会就断送在成明手里吧?”

混迹花丛这么多年,难道他真的要挑一棵草?可是,草儿绿绿的也挺好……思绪,再度飘远。

“喂,你来到底是做什么的?”

宵白打断某人的深思,怕再刺激他就痴呆了。不过,这一番戏弄下来,她狱卒的心情也好了很多。

“啊,差点儿把正事给忘了——”

兰奉一拍前额,很是懊恼地道,今天他可是送人所托,来传达消息的。

“宫里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宵白见他神色严肃,心里已经推测出大概,让死兰奉摆出这样的脸孔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嗯,仪妃娘娘被绑架了,派出去的几十个护卫没有留下一个活口……”

简单地把事情叙述了一遍,得出的结论就是,皇上忙着处理这件事,今天就不能出宫了。

“你是说,他们被一群训练有素的蒙面人杀死?”

宵白拧眉道,这些人显然不想让人认出他们来,是怕和朝廷正面对抗,可是抓了仪妃又想做什么?

“那些人神秘的很,如今就只有等,我们根本就不知道他们的下落。”

那些仅有的讯息,还是从死去的护卫身上得出的答案,至于对方是谁却毫无头绪。

“蒙着面,不想被发现身份;训练有素,说明是有组织的;最重要的是,能够在短时间内派出那么多高手……”

眼里光芒闪烁,宵白立刻想到一个可能——他们,是七杀门的人。

“你也这么想?可是七杀门有什么理由要绑架仪妃娘娘?如果是有人出钱,又有什么人可以一下子付出这么一笔巨款?那个人又有什么目的?”

一个问题接着一个问题从兰奉口中跳出来,却都没有答案。

“想要知道还不简单?去问问他们不就得了?”

索性不再猜想,宵白语出惊人地道,不过首先要能找得到人才成。七杀门素来神秘,但他们总是要接生意,那她就用“正常”的渠道和他们打交道好了。

京城一家不大不小的酒坊,地方不起眼,门面也很平常,似乎生意也不怎么好。进去一个人半天才出来,如果留意就会发现他说中并没有酒。

宵白站在门口观察了一阵,那个包打听的消息虽然贵些,倒还挺准,看来这就是和七杀门联络的地方。没错,她就是打算以雇主的身份进去。

脚还没迈出去,就被人从后面拉住,宵白回头,就看到一个相貌极其普通的男子,手正搭在她的肩上。奇怪,这么近的距离她居然没有注意到他?

“你是……”谁?这最后一个字硬生生被宵白吞进了口中,眼睛才刚和男子清冷的目光对上,就认出了他是谁。兰奉那个大嘴巴,都说了让他不要告诉陌陌——

“你又打算一个人犯险?”

两人就站在门口,宵亦陌声音很低,语气中的不悦很明显。如果不是看兰奉表情有异对他再三逼问,他们还真会瞒着他。

“额,其实也不算一个人,小灵子也在,只是你看不到……”

宵白有些心虚地对着空气比了比,小灵子就在她头顶上。再说了,她这么做是为了谁啊!

“走吧!”

宵亦陌拉着她欲进酒坊,却发现身后的人一动也不动,不由递过去疑惑的眼神。

“我突然有事,不然,改天吧……”

七杀门可以算得上是龙潭虎穴,她去没什么,可万一陌陌有个好歹——虽然说过什么事情都要一起面对,可真到了这种时候还是不想他犯险。

“要么现在就进去,不然以后都不要再来。”

握着她的手稍稍用力,宵亦陌着恼地道,改天?她想一个人去才是真的。

两人进了酒坊,但见架子上零零星星放了几坛酒,近看居然已经落了灰尘,而掌柜的正在打盹儿,小儿也根本没有半点儿要招呼他们的意思。

“掌柜的,你们这里有没有黄泉酒?”

清清脆脆的声音在店里响起,那掌柜的这才抬起头来,看到面前立着个大男人,神色变得诡异。这么个大男人,说话的声音可真——

“掌柜的,我说你们这里有没有黄泉酒卖?”

宵白有些不耐烦地道,七杀门怎么找了这么个人,反应实在太迟钝了。

酒坊掌柜这才发现,说话的另有其人,只是个子太低,被柜台给遮住了。

“小孩儿,你确定要买黄泉酒?”

虽说对方是小孩子,但身上却有一股凌人之气,让人不敢小觑,掌柜的迟疑着问道。

“没错,只不过这是笔大买卖,恐怕你做不了主,我要亲自和你们东家谈。”

宵白脸上挂着淡淡的笑容,有种让人信服的魔力。而她身边的宵亦陌,虽然一直没有说话,也流露着尊贵的气度。

“黄泉酒贵的很,就不知道你们出不出的起?”

掌柜的眼睛一亮,看来这次上门的是大鱼,只是按照规矩,他还要看看这两人是不是真的有资本,大话谁都会说,只有银子最真。

“你看,这些够么?”

二话不说,从怀里掏出一叠银票,在那掌柜的面前慢悠悠地晃了晃,见他眼睛逐渐睁大,满意地笑了。

掌柜的咂舌,这些银票,每张面额二十万,少说也有几十张,能够一下子拿出这么多钱来,还是这么个小孩儿,真是怪事!他们到底是什么人?

“告诉你们东家,就说夜家少主找他。”

仰着头说话实在太累,宵白索性把身子靠在身边的男人身上,笑眯眯地道。

“……!”

夜家少主?疾风之前接下的那桩买卖,要杀的难道就是眼前这个小孩儿?不过也难怪他能一下子拿出这么多钱,夜家可谓是富甲天下。现在,他居然自动送上门儿来?

“少主好胆识,那么就请跟我来吧!”

一直在旁边没有说话的小儿突然插话道,并没有因为宵白是小孩儿而对她有所轻视,语气中反倒充满了赞赏。

宵白笑着点头,原来这里管事的另有其人。看样子,也只有遇到大买卖,才能够劳动这位堂主。

酒坊后面居然有一条秘密通道,宵白暗想着,不知道会不会通到上次她所在的密室?

三人走的很快,宵亦陌一直沉默不作声,把宵白牢牢地护在身后。小东西实在是太莽撞了——兰奉告诉他的时候根本就来不及多想,居然把七杀门曾经刺杀宵白的事给忘了。如今,就算是想要离开,也已然来不及了。

“到了——”

也不知道走了多久,那堂主忽然停下,用手在暗门柄上左转右转,那扇门就悄无声息地打开了。

羡鸳鸯 第三十一章 杀手直觉

三人走进隐藏的密室,但见和一个小型的议事厅差不多,里面桌椅等各式家具摆设齐全。相比之下,外面的酒坊可就不够看了。仔细查探,这密室年数也不短了,宵白咂舌,七杀门的人难道都是属老鼠的?到哪里都大洞啊!

“两位现在这里做一下,我已经通知了头儿……”

这位堂主客客气气地道,俗话说有钱的是大爷,更何况今天这位根本就是财神。光拿一沓子银票,就足以让他另眼相待了。

随便挑了张椅子坐下,宵白闲极无聊信口道:“我对七杀门早有耳闻,传言门内之人个个都是一等一的高手,精英中的精英。”

那堂主见宵白对他们七杀门如此崇拜,得意一笑道:“这是自然,你们找七杀门,算是找对了。”

“是啊,能够不费吹灰之就杀了几十个皇家护卫,自然是身手不凡。”

宵白脸上笑意更深,不动声色地道。她就是要试试这人的反应,这人在七杀门中职位也不算低,想必对绑架仪妃的事情也知道一些。

“……云公子说笑了,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听闻这话,男人脸色微变,虽然很快恢复了正常,又如何能逃脱宵白的眼睛。

宵亦陌也吃了一惊,她怎么能这么轻而易举把事情说出来?如果对方要杀人……手悄悄地移向腰间,那里裏着透明软剑,心中暗自下了决定,如果这人突然发难,立刻将他毙与剑下。

“夏堂主,你出去吧,这里由我来招待。”

冰寒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宵白寒了一下,很快就认出了来人。原来那个家伙所说的头儿并不是七杀门主,而是冷冰冰像个石头人的猎鬼。此时他正站在一扇门前,面无表情地向属下命令道。

“是。”

夏堂主吁了一口气,巴不得立刻离开,还没说两句话他就感觉到了,今天这两位是有备而来,无论是气势还是智慧,和他都不是一个等级的。

门再度关上,屋里还是三个人,气氛与之前却截然不同,猎鬼眼神冷冷地扫过宵白,然后落在宵亦陌按着剑柄的手上。杀手的直觉很准,这个长相普通气度尊贵的男子,虽然一直保持着沉默,却给人一种俯视天下的感觉,绝对不容小觑。如果没有必要,最好不要和这样的人竖敌。

“我们今天来就是想问出仪妃的下落,还有雇佣你们的人是谁。”

宵白也不拐弯抹角,谁让面前这个冷冰冰的家伙最讨厌浪费口舌。从怀里拿出银票,放在猎鬼面前的桌上——有些事情用钱解决更快。

“你猜得没错,的确是我们绑架了皇妃,但雇主是谁出于职业道德我不能说。”

猎鬼一点儿没否认,这样爽快反而让宵白有些奇怪,如果他们一点儿不怕人知道,当初又何必大费周章的又是蒙面又是杀人灭口?

“如果对方是你,再否认也没有用——”

看穿宵白心里所想,猎鬼难得解释道,望着她时脸色有些古怪,说出来的话也让人捉摸不透。

“你们接受雇佣绑架仪妃,交易就算完成,我再雇佣你们放了她,这也不算违背约定。”

宵白微笑着道,或许对方是因为她夜家少主的身份评价才如此之高,早在尹家败在她手上,自己就已经在阳国声明鹊起。

“这果然是你一贯的作风,只是这次换我和你谈一笔交易。”

聪明慧黠,有时候还会耍些小无赖,这时候眼睛总是特别的明亮,这些都和另一个人一模一样。

不甚明亮的室内,猎鬼一身黑色劲装,长剑仍旧背在身后,连表情也和从前没什么两样。但是很奇怪的,宵白觉得今天的他有些莫测高深,总是说些让人难以理解的话。猎鬼刚刚的说法,好像和她认识很久一样,但她确定这是两人第一次见面。当然,是针对“云白”的身份来说。

“这倒是稀奇了,说说看——”

宵白颇感兴趣地道,她有预感,这家伙不说则已,一说那肯定就是惊天动地啊!

“我可以让手下放了仪妃,还可以告诉你雇主是谁,但你必须帮助我取代七杀门主。”

被人盯着仍旧没有丝毫的不自在,猎鬼在宵白的目光下自若地道。说这些话的时候,他甚至连语气都没有任何的改变。

“……”

宵白一时说不出话来,虽然看不出来猎鬼对七杀门主有多么尊敬,但也从来没有想到他会背叛。猎鬼的为人,不该是这样的,难道是她看走了眼?

“你要背叛七杀门?”

看到宵白吃惊的说不出话来,从猎鬼进来就一直没有开口的宵亦陌接过话头,淡淡地问道。脸上少了温煦的笑容当面具,冷漠的性子彻底表现了出来,竟和猎鬼不相上下。

“我永远不会背叛七杀门,相反的,我这么做是为了守护它。”

猎鬼眼神终于有了波动,他心里的想法,别人又怎么会理解?可就算再多的人因此骂他背信弃义,他也会这么做……

“你以为七杀门主会毁了现在这一切?所以你才要取代他。”

宵亦陌了然地点头,他明白了——在猎鬼看来,七杀门就是七杀门,和那个戴着面具的家伙是分开来的,对他而言谁当门主都没有差别,前提是七杀门必须存在。

“你……理解?”

猎鬼有些艰难地道,没想到真的有人会认同他的想法,心里一时起了很大的波动。老门主对他有再造之恩,所以一向不在乎名利的他才会成为杀手,才会一直呆在七杀门。他这一生都是为七杀门而活,守护七杀门是他人生的唯一目的……

两个男人对视一眼,忽然都起了惺惺相惜的心态,屋里的气氛瞬间缓和了许多。所谓知己,有时候并不需要十年甚至几十年的相处,有时候共通的处境和共通的心情才是重要的。

“啊,猎鬼,你居然在笑,我从来没有见过你笑啊!”

宵白在一旁吃惊地喊,虽然那只是一抹很小很小的孤度,但眼尖的她还是看的一清二楚。陌陌太了不起了,居然能够让石像有表情,这可是她努力了很久也没做到的事!

还有就是,什么理解不理解的,为什么他们两个说的话她一点儿也不理解?难道这就是男人之间的——额,情感交流?

“我之前就怀疑,现在证实了,你是倾城。”

猎鬼嘴角抽搐,他会笑有什么奇怪的?又不是石像,人都会笑的好不?只不过他万万没有想到,在宵白眼里,他早就和石像画上了等号,还是大理石那种。

“锵锵锵锵——”

耳边仿佛有锣鼓在敲,宵白觉得今天实在是很戏剧化,先前猎鬼说要取代七杀门主就已经很惊悚了,现在她根本就觉得连魂魄都离位了。他是怎么认出来的?他居然认出来了!!!

就连兰奉和陌陌都认不出来,他也不过是第一次看到“云白”,居然这么快就知道了她是倾城?

“嗡——”

一柄软剑运因运足了真气而坚硬无比,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向猎鬼袭去。宵亦陌一听他说出倾城两个字,心里重重一条,想也没想就抽出剑向他刺去。不管他是怎么知道的,这个秘密绝对不能被泄露出去。如果让更多人知道了宵白的身份,只会为她带来危险。只要可能危及宵白的人,就必须死。

猎鬼一愣,没想到他会突然发难,条件反射地退后,也抽出长剑迎敌。感觉到他身上的杀意,直到今天势必要拼个你死我活。心里有些惋惜,难得他才对这个人升起好感——

“停——”

寒光闪烁,剑影重重,眨眼间两人已经过了四五招。宵白反应过来,急忙冲过去阻止,她今天来可不是为了打架的。

眼见她冲过来,两个人都急忙撤剑,宵亦陌手心已经出汗,这一剑要是刺到宵白身上,他简直不敢想象。

“宵白,你不要命了是不是?”

“倾城,你想送死?”

两道声音炸雷一样响起,宵白揉了揉耳朵有些无辜地道:“我要是不拦着,你们之中有一个就要躺下了。”

“你放心,我不会把她的身份说出去,而且我还要和你们合作不是么?”

猎鬼破天荒叹了一口气,他们果然是同类人,为了保护重要的东西,可以不惜一切代价。这个男人的目光,时时刻刻都停留在倾城身上——

“我说你怎么会提出合作,原来是知道了我的身份。”

宵白一手牢牢地抓着宵亦陌,半个身子贴在他身上,生怕他什么时候再动手。这一招显然很有用,攀着的“大树”立刻柔软了许多。

“我已经策划了很久,而你是其中的关键。”

猎鬼说的是事实,能够对付百鬼幡的,恐怕除了宵白再不会有别人。找了这么些天,没想到人就在眼皮底下,只是换了形貌。如果不是他今天遇到她,恐怕就是再找个一百年,那些手下也是徒劳。

“呵呵,要我帮忙也可以,不过我们要共享七杀门三成的资源。”也就是说如果七杀门有是个杀手,就必须抽出三个供他们支配。

宵白甜笑着道,心里却打起了小算盘,七杀门的实力雄厚,且在各国都有影响力,如果能够为朝廷效命,许多需要暗地里解决的事就好办多了。

“我记得刚才说的是合作,更何况你们还想救那个女人,还要知道雇主是谁……”

猎鬼差点儿站不稳,这家伙也太会算计了,厚着脸皮说什么帮忙,居然还提出这么过分的条件。七杀门三成的资源,他要是答应就是脑子有问题。

“要救人的是他,想要知道雇主的也是他。而你想要合作的对象是我——”

无耻地把自己和宵亦陌撇清,宵白一脸小人得志的表情,我就是要签不平等条约,怎么样?答应不?不答应也得答应。

她根本就是吃定了猎鬼,因为了解他对七杀门的重视。唉,他刚刚实在不应该把弱点曝露出来。

听到宵白如此说,明知道她是故意,宵亦陌心中还是有些不悦。好像他们之间,根本就什么关系也没有……握着剑的手突然搭上一只小手,带着些许抚慰的意味,心立时又温暖了起来。

“好吧,我答应你。”|~

猎鬼也知道自己没有选择的余地,只有任这家伙狡辩。他们之间没关系?看两人现在的样子,鬼才相信!不过,让他答应的另外一个原因,还有出自宵亦陌的欣赏。

弯弯曲曲的密道好像走不到头,岔道和机关数不胜数,难得猎鬼一一记得清楚,饶是如此也走的不甚轻松。仪妃就关押在山腹一间密室中,如果没有人带路,就是一间间挨个儿找也要十天半月。

“猎鬼,你到底是怎么把我认出来的?”

宵白还是忍不住问了出来,她好奇啊,实在是太好奇了,毕竟猎鬼可是第一个——

“我是杀手。”猎鬼再度推开一道石门,避过右侧箭矢群,凑空回答道。

“???”

宵白无语,脑袋上还是顶着无数问号,这说了等于没说。这世上杀手多了去了,凭什么他就能认出来?

发觉自己的答案太过简单,猎鬼不得不把解释拉长——“长期训练让我养成了很敏锐的直觉,杀手大多时候认人不是看容貌听声音……”

猎鬼冷汗流下来,貌似,连他自己都觉得解释不清,越说越糊涂,他实在是不善言辞。

“嗯,了解。”

宵白却直点头,就像有些人天生第六感奇准,对某些危险有预知一样。人才啊,果然让她发掘到了人才!

而宵亦陌的表情却不怎么好看——惟独猎鬼能把她认出来,这样就好像,他们之间有着某种特别的联系。这样的想法,让他觉得懊恼。去他的鬼直觉,为什么他就没有这种直觉?

65羡鸳鸯 第三十二章 命里霉星

在山腹中走了一个时辰,猎鬼不是个能说会道的人,都是宵白问什么,他回答什么。到后来见她总是问些无关紧要的问题,索性不再开口。走道里立刻安静下来,只时不时有水滴顺着顶壁落下,发出哒地声响。

“再有三个转弯就到了,到时候直接从看守身上抢钥匙。”

站在暗影之中,猎鬼压低声音交代道,他们早先已经商定好,先救人,然后再去解决七杀门主。

“有人来了——”

宵亦陌微皱眉,话才刚落,就见到前面走出一个黄衣女子,生生地和他们打了个照面。

“猎鬼,这两个是什么人?”

黄菁见到他身后跟着两个陌生人,略有些上挑的丹凤眼微眯,她不由心生警觉,特别是看着那个小孩儿时,总觉得在哪里见过。

“这两兄弟要和七杀门做一笔大交易,我带他们去见门主。”

猎鬼并没有直接介绍二人身份,只简单地道,他对这个女人已经没有什么好感,平时根本就懒得同她说话。一个女人笨些不要紧,最可怕的是她还自以为是。

“哦,门主就在密室,他今天心情不太好,你可要小心些。”

没从猎鬼身上发现什么不对劲,黄菁有些没趣地道,她也知猎鬼平素不喜欢说话,今天肯说了这么多已经是难得。

经过这一段小插曲,虽然只是虚惊一场,三人还是加快了步伐,朝着关押仪妃的地方走去。

密室门口,果然有四五个杀手守着,猎鬼率先上前,二话不说就打晕了一个。然后一旋身,以掌代刀劈倒杀手二号。~

“头儿……”

其中一个杀手见到猎鬼正想要打招呼,见到他的举动不由睁大了眼睛,还没有反应过来,就被紧着着赶上的宵亦陌个撂倒。他这才醒悟过来,头儿是来劫人的。只是明白的时候,人也跟着昏了过去。

剩下的两个见这阵势,也是一头雾水,条件反射地抽出剑准备开打。还没出招,就觉得后脑勺一疼,一人倒一边到地上挺尸去了。他们后面这时候来现出两个人来——一个是化成元身的倾城,还有一个就是始终跟在他们身边地小灵子。

猎鬼见到他们变化也不惊讶,蹲下来从一个人身上摸出钥匙,利索地开了牢门。

门开,但见仪妃正坐在室内唯一的石床上,双腿屈膝,把自己环成一团。看上去就像是一只受惊的小兔子,无辜而又让人心怜。听到响声,她缓缓地抬起头,面前站着三个人,里面只有一个女子是她认识的。

“倾城……你是来救我的么?”

眼睛中发出些微光亮,她不安地问道。从被抓到这里就没有人来,她开始还大吼大叫,后来却渐渐绝望了。

“恩,你马上就能出去了。”

望着一身狼狈的仪妃,衣服头发凌乱,还沾染着血迹,眼神也有些虚浮,宵白下意识放轻了语调,知道她受了不少惊吓。虽然因为陌陌的关系一直排斥她,但宵白也无法讨厌眼前这个女人。

“我还以为会死掉,那些人好可怕……”

那天见到的场景,令仪妃还是心有余悸,侍卫一个个倒下,就连春香也死了,地上全都是血,他们身上也是血,散发着铁锈一样的味道,让人欲呕。本来以为她也会死,可却只是被抓到这儿关了起来。

“……

宵白无言,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见到比这还要血腥百倍千倍的画面,不像仪妃,是温室里被保护着的花朵。

“是皇上让你来的么?说起来这已经是你第二次救我了。”

仪妃一脸的期待和希冀,说话的语气却带着感激。

宵白目光悄悄地瞥过身旁的男人,佳人受到惊吓,照理说陌陌该是第一个冲上去安慰才是。见他毫无反应,实在是弄不清楚他的心思,只得勉强笑道。

“这里不是说话聊天的地方,赶快出去——”

猎鬼打断两个女人的“聊天”,面无表情地道。好在他们因为仪妃不会武功,并没有给她上锁链镣铐什么的,她现在除了精神不太好之外,一切都很正常。

“想要救人,那就要看看你们有没有这个本事。”

突兀却不陌生的嗓音,带着少有的狠厉和愤怒,森然地在门口响起。七杀门主就站在门口,看不到面具下的表情,却不难感觉他已经濒临发狂。而他的身边,还站着刚刚遇到的黄菁。

原来,黄菁已经快走到出口,才赫然发现不太对劲,她之前还奇怪猎鬼今天画怎么比较“多”,肯定是心理有鬼。急急忙忙地赶回密室,果然只有七杀门主一个人在。

稍一说明,七杀门主立刻赶往牢房,心里却还是抱着些许希望,事情不会像他想象的这样。可是事实还是如此,猎鬼制服了几个杀手,抢了钥匙,要把人放出去——

“猎鬼,你这个忘恩负义的家伙,居然敢背叛门主!”

第一个发难的是黄菁,大多女人总是比男人沉不住气些,她可以想象此时门主心中有多么受伤。

“对我有恩有义的是老门主,而且我绝对不会让七杀门毁在你的手上。”

猎鬼没有看向黄菁,盯着七杀门主直言道,想到他现在正进行的事情,不但令人发指,而且对七杀门百害而无一利。既然劝不听,那就只有阻止。

“那好,我们今天就彻底来个了结。”

从怀里掏出百鬼幡,七杀门主冷笑着道,区区一个猎鬼,他又怎么会放在眼里?倾城上次受到了重创,他就不相信这次她还能拦住自己——

“呼,终于轮到我上场了,打架怎么能够少得了我呢?”

宵白故意伸个懒腰,一脸轻松地道,自从接受了朱雀的力量,她发现自己更强了,如今正好在七杀门主这里试一下,究竟到了什么地步。

“咦,刚才那小鬼呢?怎么不见了?

黄菁后知后觉地低于道,刚才实在是太过气氛,到现在才想起来。之前她明明看到一个小鬼,怎么现在不见了?却突然多出来这个爱管闲事的倾城,和她那个酷帅的黑衣护卫?

白幡晃动,黑色的骷髅释放出一个又一个凶灵,他们几乎是迫不及待地涌了出来。里面的空间太过狭小,更何况最近补充进去的凶灵越来越多……

七杀门主露出得意的笑容,正想命令那些凶灵上前攻击,脸上表情却一点一点僵硬,眼睛里却透出不可置信,这怎么可能?

那些凶灵看到宵白的一霎,立刻呜咽一声躲的老远,它们自然认得这个女子。上一次就是因为她,才让它们差点儿魂飞魄散,当感受到她身上比之前更加强大的气息,还有谁敢靠上前?

那些新生的凶灵见连最凶悍的老鸟都避而远之,当然也识相地跟着避祸,一时间竟然没有一只敢上前。如果不是同样惧怕七杀门主,它们早就逃回白幡之中。归根到底,它们和宵白现在的差距实在太大。

宵白也很是错愕,本以为又是一场恶斗,现在是啥状况?然后冲着七杀门主呵呵一笑,欺身上前打算好好教训他一顿。上次他害她差点儿死掉,今天全部都要讨回来。

“快上啊,快点儿冲上去——”

七杀门主挥动着手里的白幡,拼命地大吼,见那些凶灵仍只是呜呜咽咽不肯近前,气得牙痒痒。可惜最厉害的杀手锏到现在还没有练成,为什么不多给他一些时间?

“哎,可怜啊,没了这些死物,你就不会打架了么?”

宵白故意刺激他,手中雪涯笔直刺出,看能不能把他胸口戳个大窟窿。

七杀门主闻言,眼中喷火,手中立时多了一把寒光闪烁的匕首。他本身其实是一个极度冷静自制又高傲的人,偏偏几次都败在宵白手里。如今被这么一刺激,对她的愤怒甚至和被猎鬼背叛不相上下。

就在宵白以为他要刺向自己的时候,那把匕首却在七杀门主掌上划过,刀痕之身几可见骨。然而,自残的人却一声不吭,好像伤是在别人身上。

“……”

众人都惊疑不定地看着这一幕,他们当然不会认为七杀门主是生气到脑残才会做出这种事,想必还有后续——

鲜血从手掌喷涌而出,七杀门主手一挥,无数血珠洒向瑟缩在四周的凶灵。但见原本还畏畏缩缩的凶灵,重又开始张牙舞爪,凶恶无比地向众人扑去。

七杀门主冷笑,他若是真的和眼前的女人一对一才是傻瓜,他们有四个人,个个都是高手。而他这边,黄菁武功虽然不弱,却不是他们任何一个人的动手。明知是必输的比试,他当然不会这么做。

以自己的血饲这些凶灵,是万不得己的方法,他是主人,但相对的也是这些凶灵最痛恨的人,如果它们摆脱了控制,第一个遭殃的也是他。只是这个时候,他却不得不赌上一把,铤而走险。

凶灵的怨怼之气被激发到最大,发疯一样开始攻击。就连猎鬼,宵亦陌和仪妃也没有幸免。普通的刀剑对凶灵根本没有作用,宵白手一挥,猎鬼和宵亦陌手中宝剑立时幻化成了桃木剑,不过这也只是暂时的,只能维持一盏茶功夫。

“仪妃,你到床上去,千万不要下来。”

险险地避过刺向面门的匕首,宵白对已经惊呆的女子命令道,她已经在床上设了结界,只要她呆在结界范围之内,凶灵就无法伤害到她。

“啊,啊,啊——”

眼见一个凶灵迎面扑来,仪妃哪里还顾得上宵白说什么,只知道抱着头一个劲儿尖叫。好在,没有吓昏过去。

宵白和七杀门主缠斗在一起,宵亦陌被困在四五个凶灵之中,正挥剑砍杀,猎鬼除了要应付那些凶灵,还要盯着黄菁,没有一个人能抽的出身。

“救命啊,不要过来——”

仪妃跌跌撞撞地四处跑,却就是不到床上去,眼看更多的凶灵扑向她,旁边的几人也只能干着急。

“倾城,呜呜……倾城,救我——”

惊惶之下,自然会找认识的人做依靠,谁也没有料到,她在极度惊恐之下,突然爆发,死死地抱住宵白不肯撒手。

“仪妃,快到床上去——”

宵白心中叫苦,被这么个大“包袱”拖累着,行动不便,一个躲闪不及肩上已经挨了七杀门主一下。虽然不深,也够她受的。

“……”

仪妃哪里肯听?在她此时看来,哪里都没有倾城身边安全。而且她也不明白,到床上有什么用,那些可怕的东西不还是照样挥扑向她?

七杀门主见有便宜可占,更是瞅准时机匕首连挥,见倾城护着仪妃,十下有九下反倒是刺向不会武功的那个。本来他也不屑如此,可在被猎鬼和宵白双重刺激之下,他早已经把自尊抛到了脑后。

胳膊上又挨了一下,宵白暗叹,仪妃果然是生出来克她的,每次遇到准没好事。可是,又不能放着她不管,饶是她再怎么厉害,现在也只能吃闷亏。趁隙看向宵亦陌,见他也无暇抽身,她咬咬牙,试图向床边挪动。

又是一剑刺出,居然还是在刚刚受伤的地方,宵白终于忍不住骂道:“你这个卑鄙无耻又阴险的小人——”

“仪妃,立刻撒手,到床上去——”~

宵亦陌解决两个凶灵,一回头就见到宵白凶险无比的处境,立刻吓出一身冷汗,厉声道。

“……皇上?”

这声音,仪妃再熟悉不过,立刻看向正在挥剑的男子,可是他的脸明明和皇上不同。这个时候,她的脑袋一片混乱,又如何想得起来这是易容?

“没想到,连皇上也来了,看来传言非虚,你果然是最受宠的妃子。”

七杀门主这时也把宵亦陌认了出来,阴阴一笑,这还真是个意外的收获啊!等解决了这两个女人,下一个就轮到他——

“唔——”

再度被匕首划到,宵白闷哼一声,拿剑的胳膊几乎抬不起来,雪涯在此时竟显得沉重起来。

羡鸳鸯 第三十三章

鲜血甜美的味道,让那些飘浮的生物更加凶性大发,宵白的血对于他们来说是再好不过的食物。渐渐的,那些凶灵不再纠缠宵亦陌和猎鬼,纷纷向宵白涌去。

“宵白——”

利落地把一个欲偷袭宵白的凶灵砍成两截,宵亦陌一手抓住仪妃后背衣服,大力一扯把她从宵白身上剥离下来,看也不看一眼就扔到了床上。

看到她身上深深浅浅的伤口,宵亦陌目眦欲裂,此时却不是伤心难过的时候,转身和她背对着背,一同抵抗四周的凶灵。

宵白身上压力大减,立刻专心致志地对付七杀门主,她右手受了伤,索性把雪涯换在左手。

“你,果真不是人——”

七杀门主一惊,没想到她居然双手都会使剑,而且看起来左手比右手还要纯熟,剑势凌厉逼得他连连后退,躲闪不及。

“呵呵,你不是早就知道了么?”

又是一剑刺出,刚刚被仪妃拽着左臂她才无法施展,其实她小的时候是左撇子,怎么也改不过来,后来索性两只手都在用。

“当啷——”

七杀门主手中匕首和雪涯撞在一起,应声而断,滚落在宵白脚边。虽然这把匕首也算是削铁如泥,又怎么比得过宵白手中的上古神器?

然而,宵白手中雪涯却并没有就此停下,夹着风声向七杀门主手臂砍去,避无可避。

七杀门主甚至没有感觉到疼痛,右臂就被砍了下来,血花四溅,宵白本来被染红的白衣彻底变成了红袍。更多的凶灵立刻扑了上来,有些甚至开始不受控制地袭击七杀门主。

凶灵暴动,疯狂地袭击屋里每一个人,幽怨的哭声在狭小的室内飘荡,越来越尖利。

到了这种时候,宵白哪里还顾得上七杀门主,果断地把雪涯入鞘,从左手心逼出金色内丹,整个室内立刻红光大放。

朱雀的力量具有令人复活的能力,那些凶灵只觉得被暖暖的光包裹着,怨怒渐渐平息下来,甚至感受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幸福。而宵亦陌等人,也感到疲累的身体正缓慢地恢复。

红色光芒越来越盛,已经看不到宵白的身体,一只有着华丽羽毛的火鸟若隐若现,和宵白的面孔不断交替出现。宵亦陌仍旧站在宵白身旁,他离的最近,也看的最为清楚。

这个,就是宵白么?,没有想象中那些妖怪的可怖,反而让人感到无比神圣,几乎不敢让人正视。这一刻,他对小灵子的话有了更加深刻的体认。宵白不是精怪,她是“神”一样的存在。

趁着凶灵逐渐平息的时候,七杀门主立刻挥动白幡,所有的凶灵再度被收了回去。他忍着断臂传来的伤痛,拔腿向门口奔去。现在这种情况,摆明就是他输,他可不想就这么送命。

宵亦陌见他要逃,也没有立刻上前追赶,只是将手中长剑掷出,刺向他的后心。软剑轻薄,被宵亦陌注入内力,比一般的箭还要快。

眼见就要结果这恶贼的性命,却见一旁的黄菁奋不顾身地扑了过去,她本来轻身功夫就不弱,更加抱了必死的决心,竟然生生地把宵亦陌的剑挡了下来。

“门主,快走——”

堵在门口用身体挡住猎鬼的去路,黄菁口中鲜血溢出,只因那把剑正分毫不差地刺在她的心窝处。看着七杀门主的身影迅速消失,她嘴角浮现一抹满足的笑。

“这样做,值得么?他逃走的时候,甚至没有回头看你一眼——”

宵白叹息,没想到黄菁居然肯为了七杀门主放弃生命,从来都说杀手无情,她却是一个例外。

“只要他活着,就好。”

难得的,黄菁对宵白露出一抹笑容,在最后的弥留之际,她却奇异地不再讨厌她。

“仪妃娘娘,你没事吧?”

宵白走到床边,看着似乎被吓傻了的女子,温声询问道。刚才的情形实在凶险,她会有这样的反应也很正常。

“走开,走开——你这个怪物!”

仪妃忽然歇斯底里地大吼起来,拼命地缩向墙角,眼睛里透露着无形的恐惧。刚刚那一幕,她看的真真切切,倾城她,根本就不是人。或许,只是一只成了精的鸟儿……仪妃胡乱地猜测着,不肯让宵白靠近一步。

“……”

宵白挑眉,后退一步,不再搭理她,明明告诉自己不要介意,心中还是有些许受伤。

“够了,你这个疯女人——如果不是姐姐,你早就死了。要不是因为你,姐姐也不会受伤——”

小灵子忍无可忍地吼道,这个不知好歹的女人,刚刚还抱着姐姐死活不放,现在却又摆出这种让人痛恨的面孔。倒不如,刚才让她被那些凶灵害死。

“呜呜……怪物,她是怪物——”

抱着双臂,仪妃仍不停地喊,却发现除了她,身旁的男人一个个都毫不在意的样子。

“住嘴,想活命的话,就不要让朕再听到这种话。”

宵亦陌额头青筋跳动,第一次觉得仪妃如此的不可理喻,缓缓地走到她面前,他一字一句掷地有声地道。

“……皇上?真的是你——你不生我的气了?”

仪妃此时精神已经错乱,听到宵亦陌的声音,竟然傻傻地微笑起来,用手去摸他的脸,疑惑为什么和从前看到的不一样。

“走吧,先离开这里再说。”

望着眼前这一幕,仪妃梨花带雨地依偎在宵亦陌怀中,眼中尽是眷恋,宵白却发现自己只感觉到累,只想要回去好好的睡一觉,什么也不去想,一直睡到自然醒。

“我不要和这个怪物一起走,她会害我……”

更加把身子往宵亦陌怀里缩去,双手死死揪着宵亦陌衣袍,死活不肯放开,嘴里仍旧嚷嚷着。

“你们确定,她不是被鬼怪附身了?”

人家都是乐极生悲,宵白正好相反,她瞧着这个有些“神经兮兮”的仪妃,再想想从前那个美丽温婉的女子,这个怎么看都是“赝品”啊。不过,就算她现在这个样子,还是能让男人疯狂。

见仪妃如此,宵亦陌二话不说,在所有人惊诧的目光下,抬手向她后颈派去。他,竟然直接把人给打昏了!

然后,然后……?宵白傻眼了,他居然把自己老婆塞给别的男人?而且还是传说中最受宠的那一个?

“喂,为什么是我?”

猎鬼不满地抗议,手中软绵绵的女体让他直想丢出去,一是因为怀里这个是女人,二则因为她还是个讨厌的女人。

“走吧!”

宵亦陌才不管他的抗议,将“缩水”了的宵白打横抱起,率先向门口走去。

“你这家伙,居然占姐姐便宜?要抱也是我抱——”

小灵子立刻炸毛,上前欲拦住宵亦陌的去路,并没有真抢,宵白身上还有好多伤口呢,拉来撤去的肯定会更加严重。再看某人一脸被雷劈的表情,却仍旧乖乖地给人抱着好不挣扎,他就知道该怎么做了。

更何况,宵亦陌的举动说明,不管他对宵白是不是爱情,她在他心中的地位都远远超过那什么仪妃。这一点也让小灵子非常的满意。就算

“噗通——噗通——”

有力的心跳一直在宵白耳边鼓动,她贴着宵亦陌胸膛,心中一时说不清楚是什么滋味。

不知道他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这么做又是什么意思?难道只是单单把她看做可以疼宠的女儿?还是说,她可以奢望……

“我们这是要去哪里?”

发现他们走的并不是入宫的路,反而是出城,猎鬼有些不解地道。知道了他是皇帝,也没有觉得惊讶。反而是他的举动,让人琢磨不透。怀里这个烫手山芋,他到底还要抱多久啊?

“到城外夜家别院去,明天再进宫。”

不说别的,就他们这一身狼狈的样子,一个个都像刚从死人堆里爬出来,出现在宫里还不把人吓死。

回到别院,宵白还是呆呆的,任由红儿帮她处理伤口,擦药的时候甚至不知道呼痛。不知道在想什么,脸上不自觉露出笑容。

“公主,要不要喝点儿莲子粥?”

知道几人现在还饿着,红儿立刻张罗出一桌饭菜,还特意在粥里放了红枣,据说可以补血。公主最近瘦了许多,脸色也不复从前红润……

“唔。”

宵白漫不经心地点头,拿着汤匙舀了就往口里送。刚凑到唇边,立刻被人阻止。

“小心烫,汤还热着呢!”

宵亦陌惊险地把汤匙抢过去,替她吹凉才送过去,这要是烫着了,小东西又要苦着脸好几天。

“……”

猎鬼有些瞧不下去了,这个人真的是皇帝么?而且怎么看他的动作都不像是第一次喂饭,难道他常常——想起民间传说,某人如何宠爱“女儿”,这下他不得不相信了。

“那个女人,你打算怎么办?”

从前在宫里的时候看的多了,小灵子对这种情形早已经习以为常,想起还在昏睡的仪妃,他厌恶地道。

羡鸳鸯 第三十四章 将计就计

怎么处理仪妃?如果按照猎鬼的习惯,那就是直接杀人了事,不过皇宫里不见了娘娘,也不是一件小事。更何况,皇帝还在旁边儿坐着。于是,他选择沉默,只管吃饭。

“还是把她的记忆消除好了,省得她老是胡说八道。”

小灵子看了一眼神游回来的宵白,征求意见道。再怎么说,这也是姐姐的事,做什么还要她自己来决定。

“嗯,这么做也好……”

宵白也觉得这主意不错,唯有如此才可以你好我好大家好,只是不知道宵亦陌有何想法。

“你决定就好。”

夹了肉片放进宵白碗中,某人没有半点儿犹豫地道。这句话一出,就是说不管怎么处置仪妃,生死都在她一句话。

“……”

宵白惊诧地抬头,望着他温和俊雅的面孔,看不出现在是何情绪。她越来越不懂他在想些什么——仪妃不是他喜欢的人么?这样的态度,未免太过奇怪,甚至可以说是无情。

“公主,仪妃娘娘醒了……”

绿儿匆匆忙忙跑了进来,神色有些古怪,顿了顿停下话头,似乎不知道该从何说起。

“慢慢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宵白朝她微微一笑,安抚地道。倒是没有想到仪妃会这么快醒来,按常理最少还要一个时辰,陌陌当时下手的力道可不小。

“娘娘想来之后,就问奴婢这里是哪儿?还说她应该是在省亲的路上……”

绿儿把仪妃的话一一重述,眼睛里尽是不解,娘娘不是遭绑架了么?还是公主和皇上亲自把她救出来的。

“我们去看看——”

宵白微微蹙眉,听绿儿的话,仪妃好像忘记了被绑架的事,记忆好像还停留在离宫不久。

客房里,宵白看到的仪妃,又恢复了温婉美丽的表情,身上虽然穿着普通女子装束,却仍掩饰不了那天生的优雅和美丽。

“皇上?倾城……我为什么会在这里?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仪妃语气中充满了疑惑和不解,看到宵白时和从前也没什么两样,友好而亲近的态度和在石室中判若两人。

“娘娘,你不记得了么?省亲的路上,你们遇到抢匪了……”

宵白试探地道,仔仔细细地观察着仪妃每一个表情,不确定她是否真的什么都不记得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难道是受惊吓太大,让她下意识忘掉了那可怕的记忆?这,也不是没有可能的。

“我居然一点儿也不记得了……春香和那些护卫呢?他们都没事吧?”

像是突然想起来什么,仪妃神色紧张,四处找寻春香的踪影。

“仪妃,春香和那些护卫都已经死了,只有你一个人幸免于难。”

宵亦陌微微皱眉,也有些怀疑,这样的失忆也未免太过巧合。可是,她之前受到那样大的刺激,如果还记得,绝不可能如现在这般安然自适。她们主仆两人感情素来很好,春香又是惨死在仪妃面前——可是现在,她提起春香的语气,也没有半点儿异样。

仪妃猛然坐在地上,一脸的不可置信,眼中已经泪花闪烁,喃喃地道:“怎么可能,春香死了……她不会死的……”

此情此景,就连隐在半空中的小灵子也不得不相信,这女人是真的失忆了。看她现在哭得梨花带雨楚楚可怜,几乎无法和之前那个疯狂的女人联系在一起。

“皇上,你一定要抓到那些凶手,春香不能白死——”

仪妃摇摇晃晃地站起来,一手扯着宵亦陌衣袍,伤心欲绝地道。

“嗯。”

宵亦陌神色复杂地望着她,半响才应声道,忘记了,也好……

待宵亦陌要离开的时候,仪妃却突然拉住了他的袖子,怯怯地道:“皇上,能不能留下来陪臣妾?”无助可怜的哀求话语从红唇中溢出,渴望着寻觅一丝安全感。

“好好休息,明日朕接你回宫。”

宵亦陌抬手,缓缓地扯开被拉着的袖子,温声抚慰道。面对这样的仪妃他无法表现的无情,但也不能原谅她对宵白的伤害。能做到这一步,已经是他的极限。

“……”

仪妃不再说什么,明白再哀求也是无用,对她,他总是这般狠心的。

当所有人离开,屋里再度剩下她一个人,连服侍她的小丫头也被打发了出去,仪妃无力地坐在地上,半靠着床,身子开始剧烈地颤抖。他们以为她真的忘记了?石室里那一幕幕可怕的情景,现在想起来还是惊心,脑子里一遍一遍地回旋着——倾城是妖精……妖精……

宵亦陌冷冰冰的话她一句也没有忘记,他要把她送出宫,还出言威胁不许她对人说出倾城是妖精的事。更甚至,毫不留情地出手劈昏了她。这些,她都记得,到死也不会忘记。

“皇上,你一定是被妖怪迷惑,才会这么对我是不是?没关系,我一定会想办法对付她,把你救出来——”

一手揪着床单,她眼中渐渐放出近乎狂热的光芒。她就说皇上怎么会对自己这么冷漠,连碰也不碰她一下,不该是这样的。她终于找到了答案——都是因为妖精作怪,皇上其实是喜欢她的。

仪妃脸上逐渐露出得意的笑,佯装做失忆,是怕妖精加害她。她演的很好,事情果然按照她所想在发展,倾城已经对她失去戒心。早晚有一天,她会揭穿妖精的真面目,让她现出原形。

“倾城,我一定不会让你再作怪——”

仪妃抱着这样的“雄心壮志”挥舞拳头道,因为太过激动,倚着床沿的身子摔落在地。此刻已经濒临癫狂的女子,却丝毫没有觉得疼痛。

“姐姐,你说那女人是不是真的失忆?”

在只有两个人的时候,小灵子还是有些不确定地道,总觉得这个女人身上有种不安定的因素,会惹出大麻烦来。

“如果是真的最好,如果是假的……”宵白沉默了一下接着道:“那我就等着看,她想要玩什么把戏。”

她刚刚所看到的那一切如果真是装出来的,可见仪妃并不如她想象中的完美,或许她是一个很有心机的人。这样的女人留在宫里迟早是祸害,就算是消除了她的记忆,也只是治标不治本。

倒不如,以这件事当契机,让她认为有机可乘——

“姐姐的意思是——放长线,钓大鱼?”

小灵子猛一拍掌,恍然大悟道,他就说姐姐怎么可能这么轻易相信那女人失忆?

“小灵子,等她回宫,你先跟着监视——” ~

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还是事先提防着的好,宵白冷静地吩咐道。

仪妃被悄然地接回宫中,紧接着,肖太师在上朝的时候被伏在朱雀门的禁军用绳子绑了押往大理寺。满朝文武皆惊,轰动天下。肖太师党羽众多,成为阳国一患,人尽皆知,连皇上也要让他三分。如今——

公堂之上,手上套着锁链,肖太师早已经没有了从前的不可一世,须发乱如杂草,脸色灰败,双眼无神。

两班衙役齐喝“威武”,声音震天,没来由让堂下的肖仁一颤,从来都是他审别人,如今倒是换了过来。

“肖仁,你私吞国库银两,如今证据确凿,你可认罪?”

大理寺卿黄书琛一拍惊堂木,厉声地道。肖仁,这个名字已经很多年没有人提起,他是肖太师,肖元老,肖国丈,连他自己都要淡忘了原本的名字。事实上,他也忘记了最初的自己。报效国家的初衷,抵不住权势的诱惑,他一天比一天陷的更深。

“事到如今,我还有什么好说?”

肖仁没有半点儿挣扎地承认了自己的罪行,公堂上堆积着他这些年犯罪的证据,每一桩都有凭有据,他根本就没有办法辩驳。只是这些年他太过忘形,居然忘记了——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的?

“肖仁对所犯罪行供认不讳,按律处斩,府中所有财产充公,亲着贬为官奴,婢女家丁全部流放。”

黄书琛令签一丢,一般衙役立刻执行,作势把人押回死牢。

“等一等,我要见皇上,我要亲自面见皇上——”~

肖仁被衙役托着,回头声嘶力竭地大吼,他还有一线希望,他不想死,不能就这么一败涂地。

“来人,把他拉下去——”

黄书琛不耐地挥手,弄不懂他到底是怎么回事,明明就老老实实认了罪,还见皇上做什么?他难道不知道?这普天之下最痛恨他肖仁的,莫过于皇上。

“让我见皇上,不然你们一定会后悔的。”

肖仁的喊声还在公堂回荡,黄书琛眉头微皱,稍稍思索了一下,还是把他的要求上报给皇上。这个老狐狸,或许真的还会玩一些花样。到时候如果真的出了岔子,他一个人无法交代。

死牢之中,随着一道道门打开,明黄色衣袍出现在肖仁面前,他使劲力气攀扶着铁栏,眼中生出一丝光明。

“朕来了,有什么事你现在可以说出来了——”

宵亦陌冷然地盯着牢中的肖仁,如今他和市井上普通的老人并没有什么不同,甚至比他们更加的落魄可怜。曾经呼风唤雨横行霸道的肖太师,他的时期终于一去不复返。

“赦免我的死罪,把珍儿从牢里放出来——否则仪妃必死无疑。”

肖仁终于恢复了一丝从前的气度,同一国之君谈条件,他几乎倾尽家财让七杀门绑架仪妃,为的就是今天。前几天他发现密室被盗时,就开始筹划,用仪妃要挟皇上放他们全家一条生路。至于官位,他不会傻到以为宵亦陌会为此妥协。不过这样没什么,只要留着一条命就好——

“仪妃?她现在正好好的在宫里,七杀门如何敢于朝廷为敌?”

宵亦陌负手而立,脸上露出淡然的微笑,语气中终究是带了些许嘲讽。被肖仁压制了几年,心里到底是愤恨的,就算今日他成了手心的蚱蜢,还是忍不住逗弄几下。

“不可能,七杀门从来不会对雇主失信,你想要诈老夫?还早了点儿……”

肖仁抓着铁栏的双手爆出青筋,显见用力之大,心里有些动摇又瞬间否定。他正是冲着七杀门的生命,才甘冒如此大的风险,如今又怎么肯承认满盘皆输?

“七杀门主已经换人来做,又有什么不可能?你想用仪妃来威胁朕,算盘倒是打的好——”

宵亦陌脸上笑容加深,如今肖仁在他眼里不过是一只垂死的老鼠,任他戏耍。

“若你说的是事实,又为何来见我?难道,是刻意来看老夫的下场?”

死命地抓着最后一根稻草,肖仁徒劳地辩驳道,开始后悔不该把宝都压在七杀门。

“肖仁,你素来是狡兔三窟,又怎么会把聚敛的钱财放在一处?我今日来是为了给你一个机会——如果你肯把所有钱财都交出来,我可以饶淑妃一名,还可以保证让她继续过着衣食无忧的生活。”

这个,才是宵亦陌今日来的最终目的,肖仁敛财二十余年,所藏金银珠宝玉器无数,堪称是一笔宝藏,一定要让他悉数吐出。

“从评定叛乱的时候,老夫就看出来了,你是一只狠绝的鹰,只有没有想到今天竟然啄了我的眼珠子。”

肖仁长叹一声,语气之中竟然夹杂着些许赞赏,更多的却是心灰意冷。他本来盘算着,就算失了官职,私存的银钱也够他吃几辈子,还是可以生活的舒舒服服。算计来,算计去,竟然还是被宵亦陌算计了去。

“也罢,只要你放了珍儿,我就把藏金地点告诉你。”

五十箱黄金,三百万两,被他打成金砖藏在了一处秘密所在,如果他不说,没有人可以找得到。到如今,如果可以用此保住淑珍,也算是求仁得仁了。

“在你死前,总算做对了一件事。”

说罢,宵亦陌转身离去,三百万两黄金换取肖淑珍一条命,自然值得。更何况她变成现在这个样子,他也有责任。

68羡鸳鸯 第三十五章

肖仁一丝,阳国等于是少了一大祸害,然而在这种国中百姓上下相庆的时刻,宵百却没有因此而舒展眉头。原因么,一直由夜家负责的云锦,出现了非常逼真的仿冒品。而这背后的人,当然是一直以来和她作对的尹笑月。

“公子,这锦缎看起来和云锦没什么两样啊!”

橙儿是七侍女中女工最好的一个,身子毫不夸张地说,整个阳国也没有几个人能比得上她。连她都看不出来着仿冒品有什么破绽,想也知道上当受骗的人会有多少。

“你再仔细瞧瞧,两者之间的光泽和韧度一样么?”

宵白微笑着提示道,云锦驰名四国,自然有它的独特之处,就算是仿的再像,和真品还是有着本质的区别。

“嗯,这匹颜色稍微黯淡了一些,而且没有另外一匹结实有弹性——”

橙儿闻言更加仔细地查看,又用手拉着两边轻扯几下,这才发现其中的不同。云锦果然名不虚传,贴着肌肤只感觉细腻爽滑,就算是再细嫩的肌肤也不会被磨损。

“云锦为何价格昂贵?其原因就在于使用了一种非常罕有德珠光线,只有加入了这种丝线才会光泽华丽,触感上乘。这,也是其成为云锦的另外一个原因。”

宵白赞许地看向橙儿,细细地解释道,这丫头比起从前才沉稳了不少。

“那,为何仿冒者不用这种珠光线?”|~

一旁绿儿有些不解地道,如果他们也可以用珠光线的话,不久可以生产真的云锦了?

“傻绿儿,你还真是……如果随随便便就能织出云锦,孟书裴岂不是要哭死?”

本来还有些郁闷的心情被绿儿这活宝一搅合,顿时好了不少。看到她一脸的不服气,其她人也是忍俊不禁。

宵白舒了口气继续说道:“一则,这珠光线可是孟家秘传,用特殊的方法浸染加工而成。二来,但是这珠光线本身,也要大费工本,所以才会卖的这么贵。”

“那,现在要怎么办?不如我们报官把仿冒者抓起来——”

红儿自来是他们之中最沉稳的一个,想的方法也最保守,只是这作用嘛……

“现在全国到处都是仿冒云锦,且都悄无声息地流入了那些普通的商贩手中,而且很多都是无辜的受害者,难道我们要把所有布商都给抓起来?再者,官府也没有这样的能力。”

闻讯赶来的杜成明听闻此话也很为难,虽然她掌管户部,对于商业上各种事宜有着绝对的权利,但也有用不上劲儿的地方。

宵白沉吟,唯今之计,只有把仿冒云锦的罪魁祸首抓起来。虽然知道是尹笑月所为,但她既不知道人家现在何处,也没有证据——

“这些仿云锦大量涌入市场,一定是成批量加工,只要我们找到他们的生产作坊,就可以彻底断绝祸根。”

“这倒不失为一个好办法,不过你们夜家这次要蒙受巨大的损失是一定的了。”

杜成明点头附和,这件事要尽快,时间越久夜家商行的损失也就越大。

“公子,不好了,夜掌柜他——”

商行里一个小伙计十万火急地跑到别院,看到宵白焦急上气不接下气地道。

“他是不是病发了?我不是吩咐过你们不许告诉他这件事?”

那伙计还没说完,宵白已经才出发生了什么事,心里担忧更甚。夜智的身体已经如快要油尽的枯灯,如今再受到这么大的刺激——

“我们都没有说,可是夜掌柜他,公子你也知道的……”

那伙计有些委屈地辩解,他们哪里敢告诉夜掌柜,是他自己发现事情不对,逼着他们讲的。哪里知道,还没听完他就吐血昏倒了。

宵白走到屋里,就见夜智已经转醒,正靠床半坐着,让一个伙计喂水。昨天还见过他,气色虽然不好,却也没有差到这种地步,脸色几乎和死人没什么两样了。

“夜智,不是说让你好好休息么?商行的事情有我,难道你还不相信你家主子的能力?”

走上前去,宵白故作生气地责备道,鼻子却有些泛酸,不用替他诊脉她业知道,夜智撑不过今晚。

“公子何必这么说?夜家有现在这样的兴盛,多半是因为你,我又有什么发放心的?”

夜智死白的脸色稍稍发红,精神倒是好的很,他自己也明白,这恐怕是回光返照了。云锦的事,彻底摧垮了他的精神,宵白猜得出来始作俑者是谁,他自然也能够猜得出。

“夜智,你不必自责,尹笑月是尹笑月,你是你,你们早没有什么相干了。”

宵白叹气,知道夜智的心结,他肯定又会把这件事的责任揽在自己身上。这两个人之间,真真正正是牵扯不断的孽缘。

“呵呵,公子说的,我都明白……”

夜智笑着道,只是那表情却比哭更加难看,他又何尝不想和尹笑月断绝关系?形同陌路最好。可是,心里始终放不下,连他自己也控制不了,说不清道不明。如今这样也好,死了反而是一种解脱。

“等你好了,就继续打理京城这里的商铺,夜家没有了你不成——”~

宵白拉着他的手,低低地道,脸上努力绽放出一朵笑容来,不想让他在悲伤自责中离开。

“好,以后……我还要帮着公子去谈生意……”

夜智断断续续地道,眼睛里倏然放射出惊人的神采,却又瞬间黯淡下去。眼皮渐渐地合上,嘴角却泛起一丝笑容。他一辈子为了夜家,临了也是死在商行里,身边还有公子陪着,这样已经足够。

商行暂时停了生意,在宵白的授意下,把灵堂设在了夜家别院。夜智躺在最好的棺木中,身上是橙儿亲自帮他缝制的寿衣,那张年轻的面庞很祥和,像是永远的睡着了。

“公子,你去睡吧,我在这里守着就行。”

红儿难过地道,她们和夜智相处的最然不算久,感情却是极好的。

“你去睡吧,我再呆一会儿。”

宵白回过头来,有些疲惫地道。尽早收到消息,夜武和夜仁已经在往这边儿赶,义父是不能过来了,毕竟义母现在的身子经不起奔波。在这之前,也只能她陪着夜智了……

“那,我去帮你煮碗燕窝,都一天没吃东西了——”

红儿起身,也不待宵白应声,立刻向厨房走去。

“……”

宵白本想说自己没胃口,见红儿担忧的表情,便什么也说不出口。

其实,夜智的死,本在她预料之中,连宵白也没有想到自己会有这样大的反应。

算起来,夜家这么多人之中,她和夜智在一起的时间是最长的。从接手夜家生意的最初,他就陪在自己身边。平时夜智都是恭恭敬敬唤她公子,其实心底早就把她当亲人看待。

“当初,你要南下的时候,如果我阻止了的话,是不是就不会发生今天的悲剧?”

“月凉、孔修,现在是你,为什么我身边的人,总是不能够幸福?”

“也许,到最后我也是一样……”

宵白对着棺木喃喃自语,心里的无力感几乎让她灭顶,她的路一直艰难凶险,连带着身边的人也跟着受累。

一双温暖的手从后面是伸出,把她拉进了怀中,宵亦陌听到消息从宫里赶来,见到的就是这样一个让人心疼的宵白。那彷徨无助的表情,让他的心跟着揪紧。

“陌陌……夜智死了,可是我救不了他。我心里也明白,他早就想解脱了——”

“你说,下一个死在我面前的,会是谁?”

宵白悲哀地道,她心里明白,以后这样的事情还会不断的发生,这是她无法逃避的命运。身为天诛者,她会拥有绝对强大的力量,但本身就是一种逆天的存在,注定了要不断承受痛苦。

“如果,那个人是你,我要怎么办?”

猛然从宵亦陌怀里钻了出来,宵白为自己这个想法骇怕不已,这不是完全没有可能的。只要他在自己身边,总有一天会死。如果这样的话,她是不是太自私勒?

“宵白,你知道有什么比死亡更痛苦?”

宵亦陌看着她脸上瞬息万变的表情,再度把她紧紧地拥入怀中,压抑着所有的感情低问。此刻小东西在想什么,他全都知道。可是,绝不能够容许——

“比死亡更痛苦的,是分离,难道你想让我承受这种生不如死的痛苦?”如果有一天必须迎接死亡,那就让我们两个一起来面对。

缓缓地抬起头,宵白凝视着这张熟悉的俊颜,他的眼睛里有担忧有痛苦有宠溺还有坚决。和自己分开,是生不如死的痛苦么?这话,没来由让她的心温暖起来。就算在他心里没有爱情,这样的生死相许也已经足够。

“那,就让我们两个人相依为命吧!”

红唇轻启,说出的话两人再熟悉不过,心里却比以前激起更大的波澜。两人心里都升起异样的感觉,一时间再无法言语。

四周挂着白色挽联的灵堂,突然响起轻微的足音,比猫儿还要轻巧,但还是没能逃过宵亦陌和宵白的耳朵。两人对视一眼,迅速地移到隐蔽的角落。

仍旧裹着黑色罩袍的女子,一步一步走向棺木,看不到她的脸,但宵白可以感觉到她身上浓重的悲伤。心里叹息,她终究还是来了。

“我的报复还没有结束,你怎么能就这么走呢?”

苍凉沙哑的女声在灵堂响起,和着夜里冷冽的风,气氛顿时变得有些诡异可怕。

“一直到死,你还是选择了夜家,你让我怎么甘心?”

遮面黑纱被取了下来,尹笑月美丽的脸孔在月色下也是一片死白,和棺木里的夜智查不到哪儿去。两手撑着棺木,她一点点弯下头去,在夜智同样没有血色的唇上吻了一下。动作轻柔,像是怕吵醒了他。

宵白躲在帐幕后面看着,见她柔情万千地吻一个死去的人,心中不禁冷笑——如今这样做,又有什么用?人都死了,再也不会有任何的感觉。

“夜智,我恨你,就算你死了,我还是恨你……我永远不会放弃这恨,就像你永远也不可能原谅我。”

悲怆的话语,一句一句飘在空中,温热的泪水砸在毫无知觉的人身上,尹笑月浑身都在颤抖。恨有多深,爱就有多深,她选择了恨,是为了光明正大把他放在心里。

“早知如此,何必当初?现在一切都来不及了——”

宵白从帷幕后走出,平静地道,此时突然不再痛恨尹笑月。她是一个可怜的女人,夜智的死,将会是她此生最大的惩罚。

“这一切都是因为夜家,本来我们可以很好的……”

见到宵白,尹笑月并没有任何的惊慌,声音中充满了怨毒。当初夜智对她是很好的,几乎要把她宠到天上去。如果没有夜家,他们现在就会过着幸福快乐的生活。

“你到现在还执迷不悟,明明知道夜智是一个重情义的人,你却反而把他推到无底的深渊。正是因为你的贪婪,狡诈,才会毁了你们之间的感情。你的爱,是如此浅薄,你根本就配不上他。”

不想在死者面前说这样难听的话,可宵白还是没能忍住,一直到现在,尹笑月还在责怪别人,却从来没有检讨过她自己。

“云白,你不用得意,夜智死了,我的报复还会持续下去,我们之间的恩怨——不死不休。”

“我一定会奉陪到底。”

宵白气怒地道,还以为这女人多少已经悔改,没想到她居然在夜智面前说出这样的话来。就连死,也要让他走的不安心。

尹笑月游魂一样离开了夜家别院,愤怒怨恨懊悔焚烧着她的理智,让她几乎疯狂。

“月使,王爷正在等你。”

一个家丁看到他,急忙地叫道,他们已经找了很久,想必王爷早就等急了。

尹笑月也不应声,径直向议事的地方行去,眉头皱的死紧,那两个没用的男人又找她做什么?

走进厅里,就看到宵钰和面具男各自坐在桌子一边,似乎在争论着什么。自从离开了七杀门,这位前任的七杀门主就一直住在王府,而尹笑月对他的称呼自动自发将为面具男。不过,就算他没有了七杀门主这个身份,啸王对他的态度却没有任何的改变。

这当然是因为,他那极其变态的邪术,只是一个百鬼幡,就让他的王府有着不可动摇的地位。

“王爷,无毒不丈夫,要想得到江山,自然要付出代价。”

七杀门主正在鼓动宵钰下定决心,如今他们已经不能再按照原来的计划行事,宗庙里的星芒阵已经被封,想也知道是谁做的。没有了丰沛的灵气,炼制百鬼幡的难度比之前更大。如今只有采取速成的方法,只是太过惨无人道……

“这,要死上万的人,未免太——”

宵钰还在犹豫,上万个人是什么概念?光是白骨都能够堆积成山了。就算他真的能够登上皇帝的宝座,那也等于是坐在血淋淋的尸山上。

“月使,你有什么看法?”

七杀门主看向走进来的黑袍女子,他一直很欣赏月使果断狠辣的个性,而他相信她终会站在自己这边。

看得出来,月使在啸王心中占有相当重要的地位,虽然他自己并没有察觉出。只要她同意,事情也就成功了一半。

“宵王,月使说的没错,无毒不丈夫,你想要得到着大好江山,就必须有所牺牲。”

果然,尹笑月眉头也没有皱一下,就加入了劝说的行列。她想要报仇,单靠金钱是不够的,如果想要和云白抗衡,就必须获得绝对的权力。

“王爷,到了现在我们已经没有退路……”

七杀门主还想再说些什么,杀人对他来说本来就是家常便饭,他实在想不通这有什么好顾忌的。

“行了,让本王再考虑考虑。”

宵钰挥挥手阻止他继续说下去,他还是没有下定决心,如果是在战场上死再多的人他也不会皱眉,可是杀害上万无辜的百姓,还是那种变态到极点的痛苦死法——

“好吧,怎么决定还要看王爷自己,不过我们已经没有太多的时间了……”

尹笑月决定退一步,对于宵钰这样的人,强逼是没有用的,只有让他自己想通。她倒是不像七杀门主那么担心,本质上宵钰和他们是同类人,为了达成目的不择手段。只是,也不能拖太久……

“好吧,两天之后,我一定会做出决定。”抹了把脸,宵钰有些烦躁地道。

独自坐在书房,望着墙壁上悬挂的画像,里面的女子巧笑倩兮,似乎正在对他说话。

“倾城,你说我到底要怎么做?”

情不自禁地触摸着女子裙摆,他无声地问道。如果是她的话,会给他什么样的答案?

“你到底在哪儿……?”|

“我还有一次追求的机会,难道你要食言么?”

精灵般得女子始终保持着神秘的微笑,不言不语,任由男人的话飘散在风里。

69羡鸳鸯 第三十六章 万人屠杀

书房之中,七杀门主如鬼魅般从窗户飘了进来,当他看到墙上的话不由得咬牙切齿。这个女人,三番两次破坏他的计划,更害的他如今犹如一只丧家之犬。这个仇,他迟早要报。

“我不是说,两日之后会再给你答复么?”

啸王听闻动静,转身看到戴着面具的男人,心中很是不悦。没有经过他的允许就闯进来,这条狗是越来越不听话了。

“王爷,我刚刚推算过,后天正是黑煞日,正是修炼百鬼幡千载难逢的好时机。”

七杀门主眼里闪着兴奋地光芒,语气急切地道,哈哈,没有想到连老天爷也站在他们这一边。

“黑煞日?”

啸王不解地看着他,知道他邪术厉害,只是这黑煞日又是什么名堂?

“因为妖王破坏,每千年地狱之门就会洞开一次,到时候所有的恶灵都会趁机逃走。只要我们用生灵的怨气和鲜血把他们吸引过来——”

幻想着成功之后的种种,七杀门主笑得嘴巴快要裂到耳朵。到时候,他一定要把倾城碎尸万段,就算是皇帝又怎么样?他照样不放在眼中。

“王爷如果喜欢倾城,就更应该这么做。”

看到墙上悬挂的画像,虽然恨不得撕下来焚成灰烬,他还是力持镇定地道。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提到倾城,啸王得所有心思立刻被吸引到这上面来,盯着那张面具冷沉地道。

“倾城,喜欢的是皇帝,王爷只有杀了宵亦陌,才可能得到她的心。”

看着啸王脸色瞬间变得难看无比,七杀门主心中暗笑,虽然他只是信口开河,不过有效就成。

“你怎么知道她喜欢小皇帝?倾城绝对不是那种贪恋权势的人。”

宵钰斩钉截铁地道,倾城的个性他再了解不过,视名利如浮云,视钱财如粪土……

“她两次舍身救皇帝,这又如何解释?女人只有为了所爱,才会不顾一切——”

越说越是这么回事,连七杀门主都开始觉得自己的话有道理了。

“……”

宵钰沉默不语,上一次她说有了喜欢的人,难道真的是宵亦陌?嫉妒不可抑止地涌上心头,心里一把闷火直烧,让他红了眼。为什么又是那小子?皇位,倾城,但凡是他看重的,都被那小子所占据,这要他如何能咽下这口气?

“机不可失,王爷还是早做决定的好。这江山美人,都在你一念之间——”

七杀门主趁机劝道,今天无论如何他也要让啸王点头,绝对要在黑煞日那天动手。

啸王注视着画像上的女子,恍惚间只觉得她眼中尽是冷漠和疏离,让他无法再靠近分毫。良久,他终于下定决定道:“就照你说的做吧!”

七杀门主路过花园,却差点儿和人撞到,抬头看却是一脸高深莫测的月使。深更半夜,她不睡觉跑到花园做什么??

“王爷已经同意了,后天动手。”

有些邀功献宝的意思,七杀门主很乐意同眼前的女子分享这份喜悦。对于月使,他一直都是欣赏,甚至有些喜欢她了。聪明,冷静,恨绝,她很有成为杀手的潜力。

“是么……?”

尹笑月淡淡地瞧了他一眼,语气中并没有赞赏,对于七杀门主主动释放的善意并不领情。

“如果你喜欢王爷,还是趁早死心,他可是为了倾城才答应的。”

突然伸手掀起她的下颌,七杀门主没来由有些恼怒,故意打击道。被她这样忽视,就是很不爽。

“你太不了解那个人,就算没有倾城,他也是会答应。”

尹笑月不屑地道,男人都是一样的虚伪恶心,眼前这个也一样。

“既然你这么了解王爷……倒不如跟着我——”

这话,一半是试探,一半是真心,七杀门主发现自己竟然有这些许期待。

男人是如此的贴近,灼热的呼吸喷在脸上,眼中传递着无限热情。尹笑月突然发现,她对这样的挑逗毫无反应,心底还是冰凉一片,如果真要说有什么感觉的话,就只有厌恶。

“我已经死了,和一个死人在一起有什么意思?”

带着一分凄凉二分嘲讽三分绝望的话语,直接冲进七杀门主耳中,他怔了一怔,不由自主把人放开。

他忽然察觉,月光下的女子,没有一丝生气,仿佛所有的情感都已经抽离,和行尸走肉没什么不同。心里不由打个冷颤,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她才会把自己弄成这副活死人的样子?

黑色的云遮蔽了天空,风声凄厉,无数潇南百姓毫无征兆地被官兵赶到了野外,他们并不知道,接下来即将到来的,是惨绝人寰的屠杀。整个潇南,将变成人间地狱。

啸王府中早就搭起了祭台,七杀门主穿着一身奇怪的衣服,静静地坐着。他的手中拿着那面百鬼幡,黑色的骷髅在这样的夜晚更加可怖。祭台下负责燃香的家丁个个噤若寒蝉,手不自觉地发抖,却因为王爷的命令不能离开半步。

白色的幡在风中剧烈地飘摇,呜呜的哭泣声渐渐响起,开始很细很模糊,后来却像是缭绕在耳边。但见七杀门主抬头望天,口中念念有词,猛然把幡抛到了空中。奇特的是,那幡并没有立刻落地,而是在空中急速地旋转起来。带起的气流逐渐形成一个巨大的漩涡——

远在千里之外的潇南,数千士兵手中拿着刀剑,开始屠杀手无寸铁的百姓。上万人,分别被驱逐到东西南北四角,第一批百姓倒下,鲜血浇灌着土地,染红了河流,黑云中似乎有什么开始蠢蠢欲动。

“不要杀我们,救命啊!”

“饶了我们吧,官爷,我不想死——”

“求求你,不要杀我娘……”

哭声震天,惨叫不绝,那些本该保护百姓的官兵,一个个像是中了邪,赤红着眼睛,二话不说挥刀猛砍。老人,妇女,小孩儿……刀起又落下,没有人能够幸免。

带着血滴的头颅滚到活人脚边,脸上犹带着恐惧不甘的表情;还没有来得及尖叫,便也落得同样的命运。渐渐的,连那带血的刀刃也卷了起来,刮着人骨发出令人牙酸的摩擦声。

“啊,那是什么?好可怕——”

杀戮还在继续,空中倏然落下许多半透明的恶鬼,狞笑着扑向绝望的人群。鲜血,恐惧,新鲜的生灵,这些都是它们最好的食物。这是一场丰盛的飨宴,以活人为祭。

“点灯——”

七杀门主一声令下,四十九盏七星灯立刻燃起,那些家丁瞥见他的表情,立刻无不惊惧地瞪大了双眼。

此时的七杀门主,身上被重重黑气缠绕,眼珠已经成了红色,黑发凌乱地在空中飞舞。常年覆盖的面具终于摘了下来,那张脸——半边黑半边白,竟然是传说中的阴阳脸。传说,这样的人自小便能够通鬼神。

一团又一团黑雾堕进了漩涡,黑色的骷髅像是无底洞,永远也填不满。白色的幡开始变色,被刺目的血红一点点浸染。七杀门主面上的笑容,也更加欢畅。

“姐姐,姐姐……不好了——”

还不容易睡着的宵白,被大力地摇醒,她睁开惺忪睡眼,发现摇晃她的人居然是小灵子。这家伙,才懂规矩没几天,怎么又毛毛躁躁地冲进来了?

“是不是仪妃那里有动静了?”

这两天小灵子一直在监视仪妃,这么匆忙回来一定是有了什么新的发现。

“不是,姐姐你还是到外面看看吧。”

说完,也不管宵白只穿着里衣,就把人拉到了院子里。发生了这么严重的事情,他想淡定要不成啊!

“到底有什么大惊小怪——”

话没说完,宵白就看到了空中一团又一团的黑雾,像是要把整个京城笼罩其中。如果仔细观察,就会发现那是一只又一只邪恶的凶灵。他们似乎都朝着一个方向涌动。腥臭邪恶的气息弥漫,几乎让人喘不过气来。

“那里是啸王府——我们快过去!”

宵白大吃一惊,立刻猜到是怎么回事,肯定又是那个七杀门主搞出来的。只是,这么多恶灵,他究竟是从何召唤而来?如果真让他练成了百鬼幡,后果不堪设想。

“姐姐,我们还是先赶到潇南去吧,那里还在进行着屠杀……”

小灵子刚刚接手到那些山精野怪传来的消息,说是官兵正在屠杀上万手无寸铁的百姓,整个潇南已经变成人间炼狱。许多修炼的精怪,都纷纷躲避,那些恶灵可不是好招惹的。

“该死的,居然用活人生祭!”

看到恶灵都已经被喂食过,再听小灵子这么一说,宵白立刻把二者联系到了一起。七杀门主为了炼百鬼幡,不惜牺牲上万条性命,实在是不可饶恕。

不过,目前最要紧得,还是阻止屠杀,那些士兵一定是被七杀门主失了离魂术,才会变成毫无感情的杀人机器。

70羡鸳鸯 第三十七章

宵白正准备和小灵子赶往潇南,就发现空中突然出现三个“人”,定睛一看确实许久不见的凤翼族三位长老。

“凤吟,凤鸣,凤鸾你们怎么来了?”

看到他们,宵白心里充满了惊喜,这三个到底算是她的师傅,虽然后来明白了自己的身份比他们高,却还是打心底崇敬。

“主人,你去组织炼制百鬼幡的那家伙,潇南就由我们三个来解决。”

凤吟目光与宵白相对,脸上露出一丝笑容,不过现在却没有时间解释,还是先把眼下的事解决了再说。

“这些都是地狱之门中逃出来的恶灵,而且数目众多,你们……”

宵白欲言又止,凤吟他们的道行她是明白的,就算联合三人之力也不一定能够对付得了它们。那些可不是一般的恶灵,被关了几百年甚至上千年——

“放心吧,我们这些时日道行精进了不少……小主人要尽快毁了百鬼幡,不然就真的无法挽救了。”

凤鸾也微笑着劝道,他们这次来的时候已经有了必死的决心,和那些恶灵同归于尽。这,本来是小主人的劫,可他们当初既然答应了凤主要好好照顾小主子,就一定要做到。

“那,你们多加小心。”

望着凤鸾秀美的脸孔,没有看出什么端倪,可是宵白总觉得不对劲,他们三个都笑得轻松,可为什么她的心却如此沉重?

“嗯,你也是……”

凤鸣张嘴,想要说你以后要好好保重,遇到困难挫折一定要咬牙挺过去,救凤主就全靠你了……可是,见到宵白之前凤吟和风鸾就再三叮嘱,u币要让他露出破绽。

“姐姐,我们赶快走吧。”

小灵子看了三只“老凤凰”一眼,他们的表情就和当初孔修要救姐姐的时候一样。可是,他不能告诉她,他只能装作不知道。

祭台上,百鬼幡旋转的速度渐渐慢了下来,七杀门主皱眉,心知有人在阻止,他冷笑着继续驱动百鬼幡,现在谁也不能阻止他。

“你这个阴阳脸,赶快住手。”

宵白犹如一只白色的大鸟,优雅地落在祭台上,紧接着小灵子,沉默地站在她的身边。

“天堂有路你不在,地狱无门闯进来,今天我就用你祭幡。”

七杀门主一张脸愈发狰狞,着女人碰触了他的禁忌,阴阳脸,他最痛恨别人这样的叫法。自从开始学习咒术,他原本的容貌就产生了巨大的变化,最终成了这副鬼模样,所以才会一直带着面具。

“死阴阳脸,我今天一定要毁了这百鬼幡。”

抽出背后雪涯,嗅到前所未有的危险气息,剑身轻轻地颤动,发出悦耳的低鸣。与以往不同,剑绡封魔石光芒大放,七种颜色交合,渐渐凝聚成白色。

七杀门主气得说不出话来,斗嘴他胜不过这女人,那就让她见识一下百鬼幡真正的威力。

红色的幡停止了旋转,黑色骷髅一点一点从幡上剥离,似乎能听到撕扯的声音。当骷髅彻底剥离,红色的幡立刻化为粉末,喋喋的怪笑声从骷髅中发出,让人忍不住起鸡皮疙瘩。

“小鬼佭,杀了那个女人——”

七杀门主伸手指向离他不远的宵白,冷冷地命令道。红色的眼睛里,只剩下嗜血的残忍。百鬼幡已经练成,她能奈他几何?

黑色的骷髅怪叫两声,对着宵白嘴里喷出毒瘴。喷毒的同时,还不断吸收着空中的恶灵,这世间所有的邪恶都是它的食物。

宵白飞快地闪向一旁,虽然那些毒瘴看起来没什么厉害,但气味却比腐尸更加难闻。祭台下的家丁却没有宵白的身手,立刻被毒瘴击中,身体抽搐了几下立刻断气。

然而,这却并非结束,那些倒地的家丁几乎是立刻站了起来,身体全黑,面露凶光,朝着宵白所在的方向扑去。成为毒尸之后,让人意想不到的,他们竟然可以摆脱自身的重量在天上飞,目标则是悬浮在空中的宵白。

“红莲业火——”

宵白冷静后退,左手轻弹,红色的火焰立刻袭向毒尸,然后迅速地燃烧起来。没有惨叫,一具毒尸瞬间被焚毁,悄无声息地化成了灰烬。

雪涯轻挥,剑气逼人,又有几具毒尸被毁,宵白松了口气,刚想嘲弄阴阳脸一番,就听小灵子仓促地喊道:“姐姐,你看城里的人——”

宵白低头向下看,不由大吃一惊,那些毒瘴扩散的速度很快,侵入房屋、猪舍、鸡舍,几乎是无孔不入,凡事中毒的人毫无例外变成了毒尸。照这样的速度下去,整个京城的人都难以幸免。

“阴阳脸,你疯了——”这个混蛋,真的打算把整个人间变成炼狱么?

“哈哈,倾城,你怕了么?如果跪下来跟我求饶,我还可以让你死的痛快些。”

七杀门主得意地大笑,连他自己也没有想到百鬼幡炼成会有这样的效果。他掌握这所有人的命运,想让他们生就生,让他们死就死。这可比当皇帝,还要痛快!

宵白不停施放大面积的火术,到处都是尸体烧焦的味道,那些毒尸却不知畏惧,一重一重地扑向她。

“姐姐,这样不是办法,真气总有耗尽的时候,可是这些毒尸却越来越多——”

小灵子不停挥舞着手中弯月,每挥动一次就有大片毒尸被销毁,他一点一点向宵白靠去。

“上次百鬼夜哭的威力没有全部施展出来,如今就让你们再见识一下——”

七杀门主冷笑声倏然停止,已经开始对着那骷髅头施法。那小鬼佭便滴溜溜地撤了回来,伏在他肩头,那看似嘴巴的窟窿里立刻传出刺人耳膜的哭嚎。其凄厉惊心,令天地闻之变色,四面八方的恶灵不由自主被召唤了来。

毒尸加上恶灵,不但开始袭击宵白和小灵子,更纷涌向所有的活物,以京城为中心无止境蔓延。

然而奇怪的是,皇城里的人却安然无恙,好像是被无形的结界保护着,任毒尸和恶灵怎么冲撞都无法进入。而且每一次攻击,都会被反弹自嗜,隐隐有金色的流波荡漾开来。

这也让宵白稍微放下心来,起码这说明陌陌暂时没事,只是不知道兰奉和红儿他们怎么样了。想到他们会变成毫无感情的毒尸,额头就一阵阵冒汗。这样的状况,她绝不容许发生。

“住手——”

啸王宵钰走了进来,径直到了七杀门主面前命令道。这样下去,那些毒尸和恶灵不但会毁了京城,甚至整个阳国也会遭殃,也许还不仅仅如此——整个东方都会有灭顶之灾。想到这儿,他心里不由打个冷颤,也更加的愤怒。

“哦,原来是王爷,抱歉我现在不能服从你的命令了。”

七杀门主一脸爱怜地拍抚着落到他手中的“小鬼佭”,一个长的像鬼得男人还拿着一个阴邪的骷髅头,在在让人有种毛骨悚然的感觉。偏偏,对方好像毫无所察,一点儿没有恶心到别人的自觉。

“你,敢违背我的命令?”

宵钰一脸阴鸷,没有七杀门主想象中得愤怒,语气出奇的冷静,嘴角还带着一抹看透一切的讥笑。

“我们本来就是互相利用,不过我现在已经用不到了……”

七杀门主得意地道,两人之间这场勾心斗角,最终还是他剩。眼前这个总是高傲自大的男人,如今已经没有了任何的价值,他迫不及待要不人踩到脚底下好好折辱一翻。

“你以为,我当初没有想到这一点么?又岂会被自己养的狗所咬?”

猎猎风声吹动着黑色的衣袍,宵钰负手而立,一派的轻松自在,根本就没有把七杀门主放在眼中。他既然放纵七杀门主炼制百鬼幡,当然也会想到他可能会用来对付自己。如果连这点都想不到,他就可以去自杀了。

“哈,你现在能拿我怎么样?王爷还是担心自己会不会变成毒尸的好。”

虚张声势的笑在在说明了七杀门主的紧张,他已经有八成相信,啸王所说是真,却仍抱着一丝希望死撑。

“说的好,我虽然不懂邪术,但好在善用蛊——立刻,让那些毒尸停下来。”

说话的时候,他的手中就多了一枚小巧的金环,不疾不徐地套在小指上,他好整似暇地命令道。

七杀门主眼睛越睁越大,他发现自己完全不受控制,出声让小鬼佭停止了毒尸的操控,也不再召唤那些恶灵前来。他怎么也没有想到,自己千防万防,还是棋差一着。如今,也只好乖乖受制于人。

“倾城,自从上次一别,本王甚是想念,你这阵子过的可好?”

啸王站在祭台上,仰望着空中的女子,她素服轻衫,衣袂飘飘,如今看来更像是出尘脱俗的仙子。目光逐渐变得渴切,他努力使自己保持镇定道。

“宵钰,你居然让七杀门主炼百鬼幡这种害人的东西,皇位对于你来说还真是重要啊!”

缓缓从空中降下,宵白没什么心情同他客套,谈情就更加免了。如果之前对于宵钰还有一点儿友好,也随着他的举动化作烟尘了。

“呵呵,从前我看重的只有江山,如今更多了一个你。本王的追求机会还有一次——”

抚着手指上金环,宵钰贪恋地注视着面前美好的容颜,比画上更让他心动。每多看倾城一眼,想得到她的心情就更加迫切。

“不是告诉过你,我有喜欢的人了,是绝对不可能再有别人了。”

宵白不耐地道,这人兜兜转转怎么又回到这话题上了?

“你喜欢的人,是我那个没用的侄子吧?如今他是自身难保,如果你肯跟着我,他或许还能活命。”顿了顿,宵钰又笑意满满地道:“刚才我要说的是,既然我无法得到你的心,总要得到你的人。”

“如果我不答应呢?”

宵白蹙眉,这个无耻的家伙,之前说的那么好听,见软的不成就想来硬的。可是看着那些面无表情的毒尸,还有不断叫嚣的恶灵,她自己虽然可以脱身,但却想不出方法阻止毒尸蔓延。

“给你们一天的考虑时间,宵亦陌让位,你来做我的皇后,不然——”

接下来的话自不必说,大家都是聪明人,就不用多费唇舌了。宵钰抱袖微甩,转身下了祭台,七杀门主乖乖地跟着他的身后一道离去。

目光扫视过乌烟瘴气狼籍一片的京城,宵白什么话也没说,立刻向夜家别院赶去,好在毒瘴还没有蔓延到这里,看到七侍女安然无恙这才松了一口气。

“倾城姑娘,可曾见到我家公子?”

红儿一脸惶急地扯着宵白袖子,其她几人也都泪眼汪汪,虽然那些毒尸并没有逼近别院,她们也被吓得不轻。然而比起恐惧,她们更担忧公主的安危。

“呜呜,万一公主变成毒尸,要怎么办才好?”

绿儿呜呜咽咽地道,她不要公主变成毒尸啊,好可怕!说不定,她们也会跟着变毒尸……

“绿儿,你就别再这儿添乱了,你们几个赶快跟我到皇宫里,现在只有那儿还安全。”

宵白拊掌抚额,很是无奈地道,她这一哭,旁边儿那几个也开始跟着哭,就连一向老成持重的红儿夜开始悲从中来。

“呜呜……你和我们家公主好像……”绿儿继续呜咽,倾城姑娘吼她的表情和语气,意外让她不安的心平静了下来。

宵白黑线,什么叫好像,她就是她们家公主好不?不过绿儿这丫头什么时候这么聪明了?如果她听到绿儿心里那后半句——

“倾城姑娘,是不是公主出事了?你这么厉害,一定要救她。”

几个侍女睁着哭红的眼睛,拉着宵白衣摆死活不肯放开,非要她答应不可。刚刚,她们可都看到了,眼前女子是从天上直接飞下来的。

“知道我……,你们都不会害怕的么?”

她不是“人”啊,为什么好像就只有她自己在意,陌陌,兰奉,宵钰,现在还要这几个丫头,为什么好像比她还要接受这个事实?说什么神啊仙的,她也不过是一只鸟儿……

“你和我们公主是好朋友,就算是妖怪也是好妖怪,当然不会害怕。”绿儿一脸理所当然地道,反而像是宵白问了什么奇怪的问题。

宵白默了,如果早知道她们是这么理解的,自己又何必一直隐藏身份到现在。貌似,仪妃那样的反应,还比较正常吧!

“你们这么说,我该高兴么?”

瞬间幻化成孩童的样貌,宵白微笑着立于七个侍女面前,略显清脆的童声的房间里散开。

“……公主?”

这下,她们算是真的惊到了,一个个指着宵白瞠目结舌,想说什么又似乎无法用言语来形容。

“啊,我知道了,公主是天上的仙女!”

绿儿最先反应过来,一脸得意地笑道,颇为自己的“聪明”沾沾自喜。怪不得公主从小就这么厉害,哈哈!

其她几人不说话,却直接点头表示赞同绿儿的说话。而且,还一脸的理所当然。

“那就让我这个仙女把你们送到宫里,现在闭上眼睛。”

宵白没好气地道,想要拍绿儿的头却发现身高不允许,心里又是叹气,这么变来变去连她自己都不适应,这几个丫头却看的惊叹连连,兴奋不已。

只是,刚刚还说倾城是妖怪,这一换成了自家公主,立刻就升级成了仙女,私心还真是重啊!不过,对于她们这样的反应,宵白骑士心里还是在窃喜的。总算,平时没有白疼她们。

“其实,公主不用介意的,你就是你。”

红儿沉静地笑着,缓缓走上前拥住了宵白,温柔地拍着她背脊道。虽然公主表现的很轻松,想必一直为这件事所苦……

“是啊,公主能够说出来,我们都很开心呢!”

她们都明白,因为在意,所以不能够轻易说出口。却也因为在意,不想对她们隐瞒。

皇宫之中,宵亦陌看着三个突然闯进来的“不速之客”,全部都是凭空出现在他的面前,只是被他们打量的目光瞧得很不舒服。

“朱雀守护的后人,看起来还不错,难怪宵白会喜欢你。”

气质外放,态度也毫不客气,凤鸣对着宵亦陌品头论足了一翻,嘴角浮现一丝满意的笑容。算起来,当初也算是歪打正着。

“你们,来自凤翼族?”

宵亦陌挑眉,这三个“人”和宵白成精描述的三只狐狸很像,只是不知道他们来这里做什么。总不会是,专程来夸他的。

“脑袋也够灵活,但愿我们的选择没有错。”

黛眉舒展,美眸流转,一身青衣的凤鸾也流露出满意的神色,同沉默的凤吟交换了一下颜色,悠然开口。

“你想保护宵白,就要变的强大,这点我们可以帮你做到。”

凤吟直接说出他们的目的,毕竟,没有时间了啊!如果可能,他们多想和小主人一起,亲手救出凤主。

“解释,还有条件。”

宵亦陌并没有欣喜若狂,天上从来不会掉馅儿饼,任何事情都是要付出代价的。尽管他们算得上是宵白的师傅,但也不会这么好心。

“你所看到的,并不是真正的实体,而是幻术的一部分。我们的生命马上就要终结——”

像是要配合所说的话,凤吟的影像虚晃了一下,比起先前模糊了一些。

凤鸾跟着接口——“我们会把力量传给你,由你来延续守护她的责任。”

三颗金色内丹出现在宵亦陌面前,他甚至可以感受到那源源不断的力量。保护宵白啊,这对他来说无疑是一个天大的诱惑。

“服下这三颗内丹,你的体质也会跟着改变,当然也会有负面作用……”

所以,吃不吃,还在于宵亦陌,他们并没有表现出强逼的态度。不过,很少有人能够抵挡得了这种诱惑就是了。

静静地听凤鸾说着内丹可能带来的影响,宵亦陌一直盯着三颗金色的内丹,不知为何他从中感受到了“阴谋”的味道。他们所说的,只是一部分吧,真正的后果,远非如此。

待她话落,宵亦陌已经抓住了三颗内丹,毫不犹豫地送入口中,腹中立刻感觉有火在烧。

“啊,你都不考虑一下么?就这么吞下去——”

凤吟反而因为他的干脆而惊叫了起来,虽然这是他们意料之中的事,不过这个凡人也太……

“这,不就是你们的目的么?”

宵亦陌反而平静的很,强自忍受着被内丹灼烧的痛苦,一字一句地道。最终的结果是什么,他约略可以猜到,不过现在也顾不得了。

“好,好,好。”

凤鸾一连说了三个好字,如画的眉目终于变得温柔,欣赏地看着宵亦陌,小主人的眼光果真是不错的。

“这样一来,我们也能走的安心了。”

凤吟微微地叹息,希望到时候小主人不要怪罪他们,实在是没有办法的事!

三道身影渐渐变淡,终于消失不见。宵亦陌心知,他们是真的消失了,永远不会在这世上出现。

身上的剧痛越来越厉害,他终于承受不住地倒在地上,汗水早已经打湿了衣服,整个人像是刚从水里捞出来。

宵白赶到皇宫的时候,就看到这副景象,急忙上前抱住他,焦急地道:“陌陌,你怎么了?”

“……”

宵亦陌想要开口说没事,却已经说不出话来,眼前一阵阵发黑,终是昏了过去。

71羡鸳鸯 第三十八章

待宵白赶到皇宫之后,看到的就是宵亦陌痛苦倒在地上的景象。平日里白皙俊雅的面容红通通一片,触手更是像火烧。宵白稍一探查,便发现他身体中多出三颗内丹。

宵白又惊又怒,这并非一般内丹,里面蕴含着强大的力量,普通人吞一下一颗都会承受不住,或许给他内丹的人是好意,但弄不好也会被内丹纯阳之力焚烧而死。

强自定下心把他搬到龙床上,跟着坐下,宵白双掌贴在他后背,试图把宵亦陌体内乱窜的热流导向一处。只是这说的容易,过程却凶险异常,三股热流像是较劲一般不停激荡,折腾的宵亦陌痛苦不堪。

“唔……”

刚刚醒来,宵亦陌便因巨大的痛苦哼出声来,却又立刻咬紧牙关强自忍受。脸上汗水却像是下雨一样不停流淌。

“不要乱动,气沉丹田,抱元守一。”

宵白见他醒了过来,立刻低喝一声阻止他有可能的动作,现在正是紧咬关头,稍有差池就会性命不保。

像是被放进了蒸笼又似被投进了火炉,身上经脉像是随时会绷断,宵亦陌收摄心神,想要照她的话去做,却根本是力不从心。无奈之下,也只有凭着意志力苦撑。

不知道过了多久,整个屋里都被雾气所笼罩,两人身上也渐渐散发出金光,宵白终于松了一口气,缓缓地把双掌撤回。~

“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观察着他的脸色,发现已经恢复了正常,宵白仍是不放心地询问道。

“我现在力气充沛,从来没这么好过。”

听出小东西话语中的担心,宵亦陌打起精神笑道,被这么照顾,心中却很是郁闷。

“你哪里来的内丹?”

见他没事,宵白内心压下的恐惧顷刻间爆发出来,身体不受控制地发抖。如果不是她赶回来及时,他就可能……不敢再往下想,眼泪却簌簌地掉落下来。

“内丹是你那三位师傅给的……”

见小东西泪眼汪汪,宵亦陌哪里还敢隐瞒,只得照实说了出来。至于服用之后有什么后果,其实他心中多少也明白,只是现在这种状况也只能堵上一次。

“他们,难道说——”

宵白身体一僵,再顾不得“兴师问罪”,她之前太紧张陌陌才没有想起来,没有了内丹就等于法力全消,他们不是说去对付凶灵?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姐姐,花狐刚刚传消息说潇南的屠杀已经被阻止,地狱之门也闭合了。只是,那三位长老也因此魂飞魄散。”

小灵子一鼓作气说了出来,这次抬眼去看宵白,想要安慰她几句,却发现她比自己想象中要平静的多。

“这三只狐狸,到底还是耍了我一次……”

望着窗外不同寻常的黑幕,宵白定了定神微笑道,那些毒尸和恶灵还在,大家的生命还饱受着威胁,她连意气消沉的资格也没有。

“宵白乖,想哭的话就大声哭出来——”

这样故作坚强的宵白,却比什么时候都让人心疼,宵亦陌把她紧紧抱在怀里,柔声哄劝道。

“没有时间了……你打算怎么做?”让出皇位,把她交给宵钰,这貌似目前最好的选择。这样,就可以把伤害降到最低。

“我,不会答应。”

宵亦陌深吸一口气,无比艰难地道。就算他可以舍弃江山,却绝不可能把宵白送到另一个男人身边。说出这句话,他反而能够更加坦然地面对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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