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7 树月的决心(1 / 1)
雨声,仿佛从不停歇。
“这究竟怎么回事…………下了一天一夜的雨,竟然还是这样的喋喋不休!”
仿佛是一个女人的声音,带着抱怨。
“十雨小姐稍安勿躁,魔界的雨对普通人的身体有较强的酸性,我等还是耐心在这洞穴久候。一路过来斩妖除魔,也够累的了。正好在这里休整一下,再做计较。”温和的男声淡淡的传来。
“我是很赞同你的话啦……好吧好吧………………不过,真的不可思议,她居然和那个……长得一模一样…………阿缘,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啊~~~而且好端端的,你把她带来做什么!难不成是那时候那个叫猫理的小姑娘死后变成了鬼,又在魔界复苏??”
“十雨小姐…………这应该是最不可能的猜测…………”
“虽然不知道缘由……但她就是她………………”仿佛是低低的男声,又带了一些清雅。
“缘,你的大脑不是早就被天堂泪那个人造人毁坏了?怎还会有以前的记忆?”另一个有些冷淡的男声仿佛是在一旁角落响起。“在当日,这女人应该已经死了…………”
“啊?难不成真的是她?这怎么可能…………”
“也不是没有这种可能……毕竟,七公子是魔王在人界的载体,围绕他身边而出现的人,或许也会有些难以猜测的命盘。”
“那阿缘,你把她劫持来,究竟是什么打算?”那女子的声音一阵明朗:“雨停以后我们还要将这记忆瓶还有迦楼的托付带到那个男人身边,你干嘛在这个时候做这么离谱的事!”
“我不知道。但——————解决这件事之后,我想带她和我们一起到人界。”
“啊啊啊啊???你来真的??”
惊天动地的女声。
“看不出你倒也是个有心人。”角落里的男声冷冷说道。“只恐怕她未必愿意。”
悠渲倏然就睁开眼睛,这是个什么状况??
她瞪着视线高处滴水的洞穴,还有跟前的几人,她的确是被劫持了,没人反绑她的双手,但她完全无法动弹自己的手足,她暗自心惊,看着自己跟前坐着的青衣和尚,难道是被这和尚用术法封了能力??
她本能的惊出一身冷汗,但神色却并未变化,只是看着她眼前的几人,红发高挑的少女,角落里有个全身泛着冷意有些可怕的青年,但离她最近的,却还是那个将她一手劫持的男人。那人蹲坐在她身旁的一个石阶上,静静的看着她,那种油然而生的视线让悠渲浑身都觉得不自然起来。这里仍然是魔界的气息…………这里是,魔界入口处的那些丛生洞穴中的一处………………她竟然被劫持到这么远的地方来了吗?这群人是………………
“你们不知道私闯魔界者,若被发现,即使重回人界也会遭到魔界戒严令的追杀?”悠渲卧在一块干草堆上,就着这个姿势,她凝视着不远坐着的那个男人,她身上倒是比较干燥,这处是洞穴的深处,外面聆听着不断的雨声,闻到点点奇异的食物味道,原来是角落里褐发的少年坐在一个火堆前,烤着………………那是蛇肉吗??这味道………………(大家还记得原来滹光杀了鹤晴之后掠夺来的那个鹤晴的召唤黑蛇的笛子吗?)竟然能如此自然大摇大摆的在魔界的方寸之地,来去自如??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树月在哪里,你知道的吧。”十雨问得又急又快:“她现在怎么样了?”
“你怎么会认为我一定对你们说实话?”悠渲镇定的对十雨说道:“什么理由?”
“树月是我唯一血脉相连的姐姐。”阿缘静怔的对悠渲说道,沉默的眼睛深谙而不见底,他头发有些长了,远途跋涉也没有时间打理衣衫,整个人看起来清瘦而成熟很多,但他看着悠渲的视线中,却有着别的东西…………那些,是什么呢?“这个理由,够了吗?”阿缘低低的问。
姐姐??姐弟?????
悠渲虽然熟知魔王的一切,但是却对树月的来往一无所知。她甚至不是很了解树月是以何种方式被魔王再度的寻找到,三千年前,悠渲掌管魔界树,也只是守护在方寸之间,只熟知历史,却完全没有参与到真实。树月有这样一个弟弟?悠渲逼迫自己去正式那人的眼睛,但,她总是觉得,自己的安静和沉默完全在这个男人的视线中失去了方寸。
异常焦躁的感觉,但却不得不平视着这男人的目光。
“你们不能将她带离魔界。”悠渲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面对着那道视线:“作为人类,或许你们是有那么一些特殊的能力,但也就只能到此为止。魔界地盘如同银沙海那般广大,没有人带路,你们不要说找到王的宫殿入口,即使是找到出宫之路也难如登天。”
“什么意思?”滹光微微嘲弄的追问。
“树月,也就是你的姐姐,她有了王的子嗣。恐怕现在没有任何人能让她轻而易举的离开那个人的身边。”
悠渲静怔的看着阿缘的眼睛,一字一句的说道。
——————悠渲话音刚落,阿缘倏然站立起来,他紧紧握着自己的手,仿佛是在平息自己心中的某种汹涌的思想。
“啊……”十雨睁大眼眸,隐忍不住发出声音。
这是……最糟的结果吗?十雨的心也陡然狂跳。这,是始料未及的……根本就………………
就连滹光,也皱起了眉头。这意味着…………
“这位小姐,我想这是最不可能的情形。”
角落旁的舫珂淡淡发声:“在下虽然不知道你为何说出这样的言语,但,树月小姐曾经是逆天返生的身体,即使在魔界死而复生,也不会是真正的自然生命,这样的体质又怎么能生育子嗣?那是一具强迫时间静止的躯体,又怎会如同普通人一般?”
阿缘转身,舫珂静静地看着他。
“魔界树使悠渲有何必要在这件事上大作欺瞒?”悠渲回应道:“那若是当真诊出了孕脉,又当如何?”
滹光也皱眉渐深。
不可能有孩子的体质,却有了那个男人的孩子……的确,他们是穿越时空而来,即使是能力者,和这个世界的人有所不同,但,仿佛更特别的是树月,更加的不同。在去海上研究所的大船上,滹光就在想一个问题,为何树月耐力如此惊人?她时刻受着不可治愈之伤,但却总能完好。众人饥饿之时,她饿感迟钝,虽然在未穿越时空之前,在研究所已能领悟树月在某方面的迟钝,但是这样看起来,好像太迟钝了……就仿佛是……被时间夺走了某些东西一般…………一开始只是认为树月是极强的能力者,体质与其他人有所不同,但明显的,阿缘也并无那样的特殊。
如果树月腹中真的有了那个人的孩子…………
“如果是真,那孩子,恐怕是无法出生,禁忌而危险。”
舫珂没有通天的法术,但却也是人界极有天赋的术士。他从未如同今日这般,果决的下过如此残酷的判断。
十雨陡然一惊,随即看向阿缘,阿缘的眼神深暗沉重,仿佛黑曜石一般瞬息万变。只是这一秒,他已经越过众人,走进了雨幕之中。
悠渲注意到其他几个人已经站起来了。
“看他的样子八成急着去砍人。”滹光嗤笑一声,把手中精巧的笛子放进了口袋里。
舫珂仍然雅致,微微给悠渲行礼:“事关重大,劳烦小姐为我们引路。我们并非迫切的将树月小姐带离魔界,而只是受人之托到魔界来送一样重要的物品,这件东西必须亲手交托给魔界之王。”
“什么物件?”
十雨的手微微张开。
手心里有个小小的瓶子一般的物件。
“这是还原的真实。”十雨淡淡的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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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怎么回事?
树月睁开眼睛,发现自己一身白色的衣服,站在漆黑的回廊上。
她分明应该在魔界的某一个房间里。这段时日的折磨,自己隐约在体内感知的一切,都让她变得更加虚弱和渴血。清醒的时候越来越少,每每在那个人温顿的言语中仿佛诱哄一般的食下鲜血,却没有变得更满足……即使是清醒,她也只能是躺着,身体就仿佛和魂魄完全的分割一般,无法控制,也无法使唤……意识之中迷离的还有一些片段的思索,有时候那个人会带着一些悲伤地眼睛看她。但她想,那或许就是错觉。
他是如此的恨她……反反复复,无论是树月,还是绯琰。事实上对于这个躯体,都是一样。没有绯琰,就没有现在的树月。她想,自己是一开始就错了。原以为这一切和自己毫无关系,但自从那些反复的记忆一段一段的回溯,看到那些过去的片段,那如果成为绯琰的罪,或许,今日到未来也会成为树月的罪…………
但她此刻,站在漆黑的回廊里。
身体轻飘飘的,就好像一个灵体一般…………她走向回廊的尽头,那是一个宽殿,她所熟悉而陌生的那个人,是凰羽又不似凰羽的那个人,正静静的站在殿前,他查探着手中的一把断剑,神色显得凝重,眉头深锁。华美的衣袍下摆坠地,那是她所不熟悉的黑色,就如同在这个世界里,被黑色侵染的那个昔日对她关怀有加的男人,如今一去不返。
她下意识的朝他走去,殿下还站着两个男人,其中一个男人就是纳蓝。但她有些不知所措的站在那里,站了许久,她缓缓伸开自己的双手,是透明的………………她才发现,他们看不到她。
昔日的凰羽,是现在的魔王怀衣。
纳蓝正在和他说话。纳蓝身边还有另一个人,那人是御厨院的陈英,也就是原来在绯琰屠杀元老院之中,因醉心厨艺而唯一幸免于难的唯一一位元老院的长者。
树月站在殿前的廊下,自己轻飘飘的成为透明,难道…………她死了吗??现在是幽灵?还是入梦???她分辨不清。没有人看她,她张口,也没有听到自己的声音。
而那几人谈话的声音却依稀的传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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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您当真要重塑神剑苍讶的形体?”陈英躬身问道:“或许即使如此,也难以寻找到…………的方法。而苍讶已断,神剑的主人又日益衰弱,即使是在魔界最深处的烈焰山火,加诸炎魔血和王的力量,想要再度呼唤苍讶的灵魂,想必是难上加难。”
断剑苍讶,在神无之岛断裂,残骸被带回人界,此刻又被魔界人寻回树月的身边。
“神剑千年来从未离开持有者,如果要寻回绯琰的元神,天国地下,唯有神剑清楚地知晓发生的一切。”怀衣将断剑放置在一旁的案上,仿佛隐约从剑间嗅到了微微的血气:“我意已决。”
不自称王?
纳蓝与陈英飞快的对视了一眼。
从他受伤之日起,直到现在,他的语气和神态在有一些微妙的改变。是什么?到底是什么…………
“王,陈英斗胆——————您,是否在质疑了三千年前绯琰血洗魔界的事实?”由此才非要……呼唤死去的剑灵…………试想一下当年绯琰血洗魔界,以人类之身投身魔界,埋下剧毒,重伤王,屠杀元老院一百多人,若那是源自于天界计划,那最清楚事实真相的恐怕除了绯琰本人,就只有,神剑苍讶,还有天界大神。但现在,神族已经沉睡在云之国,地上的神族后裔越来越少,绯琰的元神无法寻到,那个从洛水取来的记忆瓶也无法施加在树月身上。要挖掘当日的真实,或许只能是——————神剑苍讶。
神器通晓主人的心性,虽然这一切的过往,早已没有意义,但是或许对于王,却意义重大。
站在那里的那个人,神情有些可怕。
气息有些微微的改变,但是陈英不抬头,却执意得到一个答案和结果。
纳蓝静静的看着王的眼睛,在那深窘的视线之中瞬息万变。
怀衣的唇微微扬起一个自嘲的弧度,“树月的存在,究竟还是动摇了怀衣对绯琰的仇恨之心。”
在爱面前,任何人都只会变成最平凡的普通人。就算是天下之王,也有着如同普通人类一般的胆怯和懦弱。他想,他错了。自尊和屈辱,蒙蔽了一些看不到的却显而易见的事实。伤痕仍在,但,爱并不是不在了。
绯琰消失之后,存活下来的他,时刻以仇恨记忆着这个女人,但却从未觉察到,另一面,也仍然爱着。
不断的否定,斩断,果决的残酷,但现在看起来,一切多么愚蠢。
或许,冥冥之中早已知道,已经不想复仇。但却无法洒脱的放开她的手。放任她自由。
只是,如此而已。
“您的伤………………”
答案就和纳蓝所想的相同。只是他从不多事,从未有更多的疑问。纳蓝的性格总是乖僻,但或许,纳蓝也早已得到了这个结果。在魔界,他比起这些迂腐的老头,有着更为精确的思想。
白纱从怀衣的手中滑下。让纳蓝和陈英惊惧的是他手臂的伤痕,那日从树月体中引领到他体内的毒素,竟然如同黑色的斑块一样点点扩大,看起来触目惊心。
天地间有什么力量能够中伤这样最高贵血统的躯体?
“树月被带到魔界之时,刻下了魔界的烙印,封印了神族之力,但之后她一度衰弱,于是封印便自然解开。但这看起来…………并非是神族的力量所致。”怀衣淡淡的开口:“树月的异状,不是因为死而复生的身体,而是因为在这死而复生的身体之上,遭受了一次重创。这重创来源于,如今封印在魔界月之屋的那个记忆瓶。”
月之屋?
纳蓝微微一怔。
那是,昔日的怀衣,和名叫小灰的人界少女,共有的唯一的记忆之处…………原以为仇恨会焚毁,但那处保留下来,或许,迟早就有这么再度面对真实的一日吧。
而记忆瓶………………
“正是我与熙渚到洛水女神的记忆之泉中取回的记忆瓶?”纳蓝问道。
只是不知道,王竟然是将记忆瓶封在了那个屋子里。原本以为,他会坚定地让树月喝下这记忆瓶中的水,取回记忆………………
“事后通过询问熙渚,了解到记忆瓶曾打开一次。事实上,他也转达洛水那个女人的意念,记忆瓶决不能被开启。千年来,迦楼镇守着绯琰的记忆,她与苍讶素来交好,或许也镇守着绝不能被开启的秘密——————只是,我的疏忽。”怀衣的眸色有些不自然的黯淡,他微微束手站立,面对着空旷的大殿,这真是离奇的一刻,他从未有这般的失重感:“到来魔界的两个客人,都有过关于这个记忆瓶的暗示,狐族之王隐戎与那个叫做漆夜的女人,他们虽然都被设下不同的言灵,但却传达了一个重要的讯息,从而提醒我终究是注意到树月来到魔界的异状,是因为她服下了记忆之瓶的水………………”
“您已经猜测到那记忆瓶中封存了什么,是吗?”
陈英一脸凝重。
不仅仅有绯琰的记忆………………
之所以也开始怀疑起三千年前那段绝不容质疑的过往,也是由此……………………
“不易受孕的体质受孕,并非是神的慈悲。”怀衣微微抿唇低语:“只是源自于那个瓶子里寄存着的另一个生物…………如果我猜测无错,毁天灭地的毒素,也与绯琰的记忆共生在那瓶中。”
纳蓝和陈英只觉得这一时间心口狂跳。
三千年前那是如何恐怖的场景……………………现在回想起来,仿佛置身于比魔界的黑暗还要更深刻的地狱。
“那您手上的伤……………………”陈英只觉得自己真的是老了,再度经历这样的恐吓,即使是魔界人的寿命,也突然短了几载。
神族培育的毒…………当年不仅蔓延到了魔界,也蔓延到了人界,数百年人间大地寸草不生,一片荒芜。
“神族毕竟还是沉眠了。毒素的力量已经远没有千年前的纯粹和可怕。魔界黄泉入口的罪人之渊,可清洗万年劫灰,一切术法都完全无效。当日天地间剧毒蔓延,魔界一片死寂,只有这处不受侵蚀。”怀衣注视着桌上的断剑,淡淡说道。仿佛在说一件稀松平常的事情。
但纳蓝和陈英的面色,却都变了。
罪人之渊,即使能清洗毒素,但,那又是个什么地方!
除了皈依的灵魂被强制拉扯到罪人之渊,罪大恶极之人必受罪人之渊的责罚,还有什么人愿意去那个鬼地方?那是人人提及色变的场所………………只因为,那是处即使神魔坠下,都尸骨无存的场所啊!
净化一切,也就是…………一切成为无。
那里是魔界上古众神的场所,也是处决这世上罪大恶极的神魔之所,镇守着上古众神最强大的力量,清洗灵魂进入轮回盘,洗罪,这是比地狱的千种刑罚更为可怕的字眼!
“就算您将记忆瓶抛在罪人之渊中,但那小姑娘体内的毒…………”陈英无限惶恐的提及了更不安的事实。
无人能肯定的判断,树月是有了孩子之后受到了感染,还是…………那孩子的本身,就是毒。
大殿内的夜明之光微闪。
殿外,是静静的雨声。
树月站在无人可见的一侧,她仿佛不知道,自己已经满脸的泪水。
谁也看不到她,谁也听不到她,这是梦,又好像不是梦。
“那孩子无论是不是………………都无法到来。”
微光里看不到他的神情,但,他说得极轻,极淡,却隐含了最深的痛苦。
不能再失去……必须要最快的寻找到解除的方法……最简单的方法却会让他再度的失去……再度的等待一个无期,等待一种绝望…………
纳蓝知道,陈英知道,对如今的魔界最有利的做法便是,让树月死。但这种预设性,早已被坚定果断的否决。他们不是不知道自己的王每日以自己的鲜血喂食,延续树月的生命。但在树月体中孕育的那个生命,他们的王也清楚地知晓,或许将比记忆瓶中的毒,更为可怕危险。
“无论事态如何发展,纳蓝都遵从王的决议。”
纳蓝微微抬眼,注视着怀衣:“请王将断剑苍讶交托于我,纳蓝即刻召唤魔剑湛蓝动身去烈焰山…………”
怀衣将神剑从桌上拿了起来。
但是,他却并未有之后的动作。他手间的动作仿佛停滞了一刻。
纳蓝疑惑的看着他,怀衣的紫眸看向了在空气之中的某个点。视线有了微微的静止。但他什么也未看到,只是觉得奇怪。
微妙的感觉。
大殿内,没有旁人了………………
他微微注视着那没有流动的空气所在,又看向自己手臂那可怖的灼伤,难道是因为些许的毒素在影响他的力量?
“王——————”
陈英迟疑的开口。
寂静的大殿响起了脚步声,几乎是一道风过,一袭黑袍的观棋站在殿下,她侧目看了看一旁的纳蓝和陈英,微微施礼,躬身道:“王,人界的几个人来了。”
这算是终于?
怀衣微微凝神,步下台阶,将断剑递给了纳蓝,转向观棋,淡淡道:“我在等他们。”
观棋眼里闪过一种微妙的诧异。
“将隐戎和漆夜也一并带来这里。”怀衣缓缓说道。
树月只觉得自己越来越薄,越来越轻,身体都仿佛缓缓的分解在空气之中。她仿佛要飘出这个房间,在依稀的光里,她看到了昔日熟悉的面孔…………阿缘,十雨,滹光………………他们终究是因为她的缘故而来到了这里…………
这真的好像是做梦………………可是,为何心会这般决议的痛苦………………难道只是因为,她知晓了真实………………到底哪一个才是真实………………?
不,答案在她的心底。
她终于是在那个房间里分崩离析,但接着,她很快的醒来,剧痛时时贯穿着她的身体。
她躺在原本安置她的那处魔界的房间内。
满脸的潮湿,分不清是汗水,还是泪水。
没有悠渲,但,这一刻,她竟然清醒起来了。她的身体还是沉重,或许,那种叫嚣着饥饿和对鲜血的渴望,有增无减。
但有什么再也不同了………………
改变了的东西…………回来的意义,存活的意义,想寻求幸福的意义…………原本以为它们会消失,但是它们与痛苦一般保留在这个躯体里。片段的绯琰的记忆,绯琰的希望………………绯琰的…………遗愿…………
树月伸手,微微捂着自己的腹部。
在她对面的墙角,不期然的看到那个孩子。只是,那孩子已经并不显得苍白了。树月越衰弱,那个孩子就越有力,那孩子静静的蹲在墙角,黑漆漆的眼睛看着树月。
“树月,你睡了好久…………”那孩子缓慢的说道:“你做了什么梦?为什么我看不到?因为这颗珠子吗?”
树月顺着那孩子的手,看到了地上碎裂的粉末。
“树月不记得这颗珠子了吗?原来珠子也会有记忆,即使丢失了也会回到原本主人的身边……只可惜太碍事了,我将它弄坏了。”那孩子清清淡淡的说道。
珠子………………
曾经的凰羽,将红线系在树月的手腕之间,那颗母亲的玉珠,但在去海上研究所时,应该是丢在了那里。但,它竟然自己会回到她的身边吗?
给予她一些力量和暖意的,就是这颗珠子发出的力量吗?是这颗玉珠引导着她在沉睡时进入到那个大殿吗………………
树月凝视着那孩子。
她仿佛用尽了很大的力气,才让自己从软榻上撑起来。
身体已经这么沉重了么………………要快些将………………才行…………
“树月,你饿了呢。”
孩子嗤嗤的笑起来,“很难受吧。我有一个很好的方法哦,只要喝下那个瓶子的水,你就会好起来了。”
“会好………………”树月看着那孩子,重复着这两个字。
碎裂在地上的玉珠碎片,闪闪发光。
“恢复了记忆,就有力量了。那时候,你想杀谁就杀谁,想喝谁的血,就喝谁的血。”那孩子从墙角站起来,他的头发垂到了地上,他仿佛长大了一些,不可思议的漂亮。脸上的苍白缓和了很多。
“………………你带我去拿…………”
树月对他说道。
她有些摇晃的站起来。
“那个房间有封印哦。但是,对树月的血不管作用。因为那个人不知道,自己的血也在树月的身体里。自己的血怎么解除不了自己的屏障呢?真是愚蠢的人啊。呵呵呵呵…………”
孩子奇怪的笑起来,拉住了树月的手。这孩子笑的时候,有些像妖怪。但树月只感觉到手心一片冰凉彻骨,没什么实际的感知。这孩子,仍然没有实体。
是他的血,滋养了这个孩子吗………………从那时候起,这个孩子便活在了她的身体之中…………想再度扩散到这个世界的…………毒……………
这便是绯琰必须要封印记忆的交换?绯琰的痛苦,只是因为必须将最后的真相连同这毒素一并的掩埋…………看到的真实已经足够可怕,但若是唤醒所有的真实……痛苦的人会是谁和谁……
不,这不重要了………………
树月柔柔软软的拉住那空茫而没有实体的孩子的双手,推开门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