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6 雨与血(1 / 1)
倾盆大雨……………………
为何连魔界的天,也是说变就变???
悠渲拿着手中的托盘,急急的走到亭台下。一身还是无可避免的被雨水淋湿。托盘中,是一盏封在瓶中的…………血。
巫医正好是在查探树月的状况,悠渲得了那人的授意,找了几个神族的女子,取了一些血来。
那人…………竟然也会应允这样的要求,这实在是出乎意料,但如今,可还有更好的法子?树月拒绝血,但她的身体,却异常的渴血。她清醒的时候抗拒着周遭人,但悠渲也总有法子在树月迷蒙之间将血喂进她的身体。
这时候,或许这是唯一的方法。那人果决残忍,但却如此才能保存她的性命,树月再度清醒的时候,她便拒绝和任何人说话,戒备着任何人靠近。这一次,连隐戎都不行。
天色微微的沉,这雨来得如此的古怪奇异,几乎没有任何征兆,但悠渲的眉眼透露着不祥,她从不喜欢雨………………
她抬眼看着天空,魔界的天空从不明晰。悠渲心中有很多怪异的感觉,挥之不去。她移回了视线,匆匆行走,穿过一个一个的亭台,一切仿佛笼罩在厚重的烟雾层层之中。
空气中倏然有轻微的异响,悠渲神情微凝,脚步慢了些,抬眼之间,亭台有个转角,静僻得四处无人,悠渲感觉向来敏锐,并不以为这是什么寻常走动的巡逻士兵,她抽出软鞭按在手心,镇定自若前行,就在转角之处,滑过电视火光的一闪光——————————
悠渲几乎是一跃而起,手中的盘子被扫在地上,她抓起那瓷瓶,放在怀中,软鞭发狠击向对方,但天色很暗,对方身形竟然是出奇的快,二人对抗大约四五招,悠渲只觉得自己手中的软鞭击中了什么生硬的物体,而感觉到如同被雷击一般激痛几秒,下一刻之间,对方轻快的身姿已经绕到了她的身后,扣住了她的喉咙————————
悠渲并不是实战派,论起能力,她不如纳蓝观棋。至今她也想不明白,为何那人要将她放在树月身边。
但,这并不至于一下被对手扣住命门————————
悠渲一个发狠,倒踢对手一脚,那人分明身姿其高,还未来得及看到脸,但能辨别是个男人,竟然藏匿很好的气息,从动作来看是杀戮的好手,并未因悠渲的攻击而退却,他再度抽身与悠渲对了几招,悠渲从耳间拔出魔界树的种子,无法看清对手的武器,只能感觉那是决不能以身触碰的利器,悠渲只得决议在最短的时间内置对方于死地——————————
几乎是瞬间,对手没有给她施展能力的时机,男人的手沉稳的扣住了她的手臂,那种灼热刺痛的感觉让她瞬然一怔,温沉有力的言语,对手再度扣住了她的后颈,微微施礼,悠渲感觉到呼吸一阵空茫——————————
“树月在哪里————————”
男人的声音坚定低沉,微微的问道。
悠渲有片刻的失神,对手手中的利器,已经笔直的抵住她的心口,微微用力,那利器便会刺穿她的心脏………………
“我怎会知道?”悠渲镇静答道。
那利器已经刺入几分,男人低沉的声音缓缓说道:“你骗不了我,你的身上,全是她的气息!”
人类????
悠渲的第一感知,但立即否决,人类绝不可能能来到这里。这个男人,没有人类的半点气息………………是藏匿得太好的缘故??这个人的力量,深不见底…………不,仿佛,和纳蓝一般强…………
“带我去找她。”几乎是命令的口吻。
强势,不容分毫拒绝。悠渲毫不怀疑,如果自己此刻拒绝,是否还有见到天日的机会。男人浑身湿透,但身形矫健,气息危险。悠渲感觉到自己周身的寒毛都竖起来,抗拒这个人离她如此贴近的距离………………呼吸就在耳旁,却让她感觉到神智一阵迷乱。
“………………好,你先放手。”
悠渲淡淡说道。
“如果你耍什么花样,我立即就杀了你。”
对方想当干脆,缓缓将她放开,也就在那一瞬间,悠渲果断的抽出手心的魔界草,那草立即化为无数滋生的藤蔓,瞬间刺向那人。那人身姿却比想象中更为快速,几乎是闪瞬而过的身影,悠渲心中大敲警钟,只见自己身后一道雷光——————————————照亮她吃惊的眼脸——————————
停顿之间,那人的样貌,清晰可见,但那人却也窥见了她的容貌,光斜着飞出去,击穿了亭台的一个角,炸裂声响,那人的眼神在看到她后显得又吃惊又是怀疑,她分明听到那瞬间,他喊了一个名字………………一个让她会觉得头疼的名字……………………
猫理————————————
炸裂声惊动了士兵,不多时人群变回包围,那人目光阴晴不定,但仍决意靠近她,悠渲觉得危险,不想沾染那人身上分毫,那人却果断的向她飞速袭来——————之后,她只看到了一道飞快的闪光……………………
那人击中了她的肩膀,却不是致死的一招,疼痛侵袭她的神经,她倒下来,却并未坠在潮湿的地上,那人伸出手来将她拦腰抱起来,飞快的跃上身旁的大树,身形奇快,她一阵眩晕,却再也反抗不能。
他竟然………………劫持了她!
她怀中的瓶子坠在地上,破碎开来,一地的鲜血。雨水之中,他在奔跑,但他周身放着薄薄的雷光,与雨水发出滋滋得可怖响声,她在他的怀中,一阵一阵的刺痛,感觉自己好像要被分裂了一般………………周围是士兵的呼声,渐渐远去,她完全不知道,那是怎样一种非人的速度………………
这场景,仿佛很早以前,也曾有过………………迷蒙之中,她缓缓闭眼,失去了意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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倾盆大雨,尽数打湿他的衣袍。
他终究是,一错再错????
重重的雨雾迷蒙他的双眼,仿佛无数次的看到她那带着绝望的眼睛………………一无所知,原来竟然到今日也会这般的苦痛………………甚至不敢完全的接触那真实,就怕再度的撕开血淋淋的伤疤,再也不会完好………………
怎么过的??
那些年,一个人在寂静的世界里,他仿佛问过她之前的事,但被轻描淡写的带过,他不知道那是何种可怕的生活,她只说,太安静,不喜欢和亲人在一起,于是离开了家,原来…………果真如此,她没有骗他,而他却一直当她是在骗他………………寂静无声的世界,只有一人培养着她的杀戮,赐予绯琰这个名字,成为战争的机器,他终究什么也不知道,他问她,谁赐予她名字,他只当是小小的笑话,她无奈的说,是父亲,但那个男人,终究不是疼惜女儿的父亲,勿论是爱的施舍和给予,她在遇到他之前,一直生活在怎样的世界里……………………??
原来他真的是被恨蒙蔽着眼睛…………
但当日里,满身鲜血的绯琰刺穿他的胸膛,无解…………
这是为何???
漆夜说她一直想成为人,随着他来到魔界,但是,为什么是绯琰,为什么是绯琰——————这天地间他唯一所爱的女人,却成为离他最近的致命武器,将整个魔界沐浴重重鲜血………………
他的脚踩踏着雨水,行宫道路之间的宫人们惶恐的跪了一地。
他全无知觉,只是朝前行进……
天幕的雨降下大地,湿润滑腻,如同人内心悲苦的哀鸣。
逆天返生——————他恨她恨到剥夺她的命运………………初听陈英怯然跪地诉说在她的脉象中探到了孕脉,他大吃一惊,但漆夜的话更是全然的彻底剥除了他自制的信念………………
绯琰的记忆瓶………………被封印在洛水记忆之泉,但他万万是想不到,那泉水之中一同封印的,还有三千年前的剧毒……………………会逼迫绯琰不得不这么做的,天地之间只有一人………………这将多么可怕………………他宁愿不去相信那个女人的胡言乱语。但,理智却告诉他,那个女人陈述的一切,可怕并且还很真实………………他一路走来,完全无法回忆千年来的天雷劫难,是什么人洗掉了他的记忆???是什么人又必须要这么做????他只记得那场最终的战争,只记得自己在寒冰之中经受刺骨的炼狱煎熬,那时候,绯琰在哪里,做什么他竟然完全无法追述…………一直到他醒来,绯琰已经仿佛彻底的失踪于天地间,他看了人界的史书,里面只言片语的记载,他跃入轮回盘,终于在茫茫的众生中寻找到一丝踪影………………那时候,绯琰已经拥有转生,但远在另一个时空,他引导着自己同样沉眠的力量,妄加干涉命运,最终将树月带来了这个世界……………………
但,树月的身躯即将死去………………
这显然是他完全没有料到的………………是因为那毒?他再也不敢妄加猜测,但,这些事实仍然叫他惶恐。如若,那样绝杀的武器,再度复苏——————他根本无法想那可怕的后果————————不用天界的侵袭,多年前的世界,当剧毒蔓延大地,大地就升起无数的惨死亡魂,无所皈依,他怎敢相信,那天界的神氏仍然将命运的枷锁锁在树月的身上?他怎敢相信,树月腹中那未出生的孩子很可能就会成为剧毒的来源????
他恨不得她死……………………这是他之前存活着,因那些疼痛的记忆抱持的信念,但在这瞬间,却仿佛全然的击溃散落………………
他径自走进了大殿,四处安静无比,他一身雨水推开内里房间的门,站在门口,目光如炬,那房内床边本有无数巫医,见到他的到来,一时纷纷行礼,但却惟独没见过他如此失态的样子。
树月已经坐起来了,室内都是血香,他怕她死,于是逼他们给她喂食鲜血,她本性其实是善,自然彻底抗拒,满室狼藉,地上纱布碎片散乱,她抱着自己缩在床的内里,睁大眼睛看着这些人,也看着他,狼狈又可怜,或许他早已忘记了,这是他曾经一心要呵护到底的女人,他站在那里,对着痴傻的众人,嗓音暗哑的说道:“你们都出去。”
他的手紧握成拳,从不知自己的心,草木难动,也能混乱成今日的模样。
巫医们如何不能惊恐?他们完全不知发生何事,这雨来得又快又古怪,然后王以如此失魂落魄的模样现身在此,他们几乎完全不敢喘息,躬身跪地从侧门离去,那门旁的伶人也从未见过王这等气势,只他的一个眼神,周遭的世界便很快的归为平静。
他几乎是带着那些雨水就进了门,他笔直的走向她,她有些怯意,自己意识的往床里缩,但目不转睛的盯着他的眼睛,他离她越来越近,她又有些迷茫的看着他,他整个人完全湿透了,薄薄的发有些不如日常的束起,而凌乱的搭在肩上,他周身散发着水汽,只是居高临下的站在那软榻前,看着她。
他一向自持而高傲,何时有这般凌乱的模样?竟然任由雨水染满他的身体………………
他静静的站在那里看她,视线灼热又迷离,甚至带着一些绝望的伤感和悲戚。若非她的错觉,她会感到茫然的不仅是这样的自己…………
她想起那些决然又寂寞的梦,在梦里,她与他耳鬓厮磨,纠缠不休,却又对他持剑相向,她茫然无措的看着他,呼吸都有些急迫,但下一刻之间,他一脚跪在那软榻之间,潮湿的衣衫无法顾及,他张开双手,将她紧紧的纳入自己的怀中。
她避之不及,只是身体无法止住的颤抖,不知他为何突然如此,他的目光不再有复杂的憎恨厌恶,他的气息不再是全然的冷漠和对她的疏离。那一刻之间,仿佛天地时间都在静止,他只是用力的搂抱她,将她的身体按进自己的怀抱深处,她才知晓他的身体竟然微微颤抖,她感到他在抚摸她的头发,他将脸埋在她的肩膀,她完全无法窥见他此刻的神情,但,这个人是谁……………………
眼睛变得有些潮湿,或许只是这场如梦一般的雨…………这瞬间,雨声,仿佛无尽的扩大,但她的周遭,却有着他真实的呼吸。他与她如此接近,紧紧拥抱,惶恐着失去,这一刻可不可以想其实自己是他心中的珍惜?
她微微伸出手,抓住他的衣袖,满手滑腻的雨水…………不是梦,却是如此的真实。
真正害怕失去的,究竟是谁??
她紧紧的握着他的衣袖,不敢去回抱他,只是恐怕自己不过是在梦幻里,梦醒的时候,一切都撕碎。她觉得想哭,但没有真的发声,她只是感觉到自己颤抖得厉害,不是害怕,而是一种惶恐,是一种无措,她知道他内心必定还是厌恶着她的触碰,她只害怕这只是他对她的另一个游戏,另一种嘲弄…………她感觉到绝望又茫然,只能任由他抱着,但她却不安这怀抱的真实,迷离的水汽同样笼罩着她,他竟然在怯弱,她不知他的心为何混乱,她想开口说出安慰的话语,但却一个字都无法说出。
“你的手……现在还会痛吗……”她终究还是微弱的开口。
或许他根本不需要她的关心。
她或许也并不期然能够得到一个答案。
他却倏然缓缓开口,道:“不会。”
她惊奇又讶异,没想到自己能等到他的一句回答,但下一刻,她脸色发青,那张熟悉的空茫感,再度捕获了她的意识……
继承绯琰的身体,也一同唤醒了对萤的需求。
但,她是树月,并非是渴血的怪物——————————
她不由自主的推拒他的怀抱,退缩到床里,紧紧抿着唇,他发现了她突如其来的异样,却猛然意识到问题出在哪里,他神情怔然,一时间怀抱空空,冷风满满。
她额间全是冷汗,对视着他的眼,那是介于自主意识和迷乱之间的神情,这是怎么回事?她需要的不仅是神族的鲜血?????为何会对他的鲜血,也有渴望——————————
“你出去————————”
她别过脸去,翻身用软榻上的毛毯盖住自己的身体,惊恐,混沌的世界在扩大……………………
她竟然需要他的血………………身体的每一个血管都在叫嚣着,那仿若首次吸食了神族的鲜血一般的渴求………………老天何其残忍,她变成了十足的怪物………………
他怔怔的看着她突然狂乱的举止,但下一刻,他却掀开她身上遮盖的毛毯,她惊恐的看着他,他扣住了她的手腕,他的呼吸也有些沉重,并不如常的云淡风轻。
“树月——————”他声音嘶哑得有些可怕,银白的长发坠在软榻之间:“你想要的,我会给你。”
他在说什么????他疯了吗?他在说什么……………………
他目光深沉黑暗,他俯下身来,单手紧紧的扣住她的双手,他总是对她如此强硬,无视她的挣扎,他的唇撕开他那只伤臂的纱布,在她眼前她看到了那可怖而并不完好的伤口,他的唇残酷的咬开自己伤痕的皮肉,他竟然做着这么可怕的事………………她不住挣扎,泪流满面,他臂间鲜血淋漓,他吸允着那鲜血,仿佛不是来源于自己,仿佛不会疼痛,他将那口血,过渡到她的唇里。
他的目光全无冰冷,只是温柔。
但怎能如此???这叫她情何以堪??她在他的束缚中狂乱哭泣,但无论如何也无法制止他这疯狂的行为,她的世界一片昏沉,他只是坚决的将自己的血喂到她的口中,她想吐出来,他便残酷的捂住她的唇,逼迫她吞下……………………
她不住摇头,却无力抵抗这温柔又疯狂的暴行。
她感觉自己全然的疯了,却不知道为何身处在这世界,她在他面前,变成活生生的吸血的怪物………………
软榻之间都是触目惊心的鲜血,平息她腹中那种难耐的饥渴,但却重重挫伤她的心灵。她的唇间,是殷红夺目的血线。
他的唇齿与她纠缠,温柔且狂暴,逼迫她接纳自己的所有。他特殊力量的血香蔓延她的四周,但再也无法止住她的眼泪。
她折腾累了,倒在他的臂间,眼泪侵染在他的衣袍上,她从不知道自己如此脆弱无依,她的身体依然颤抖得可怕,她不知道他以何种心态,将自己的血喂进她的腹中………………他的那只袖子,全然的鲜血。
“我不会让你有事。”他温沉的声音,依稀说道。“…………你体质特殊,或许因为妊娠,才会渴血,你体内的孩子,是不能留了。”
她瞳孔微缩,仿佛听到了一句让她觉得窒息的话语。
她闭上眼睛,眼泪无法停息。
微微的手滑上自己的腹部………………她自己也并不清楚何时开始孕育这个生命,但她却知道,并非因为那孩子才渴血,而是因为………………‘萤’。
他不想要这个生命,并不接纳这个孩子……………………
这是她瞬然理解的真实。
温柔也在迷乱之间,她甚至不知他为何突然如此。
“………………恨你。”
她微弱的声音,说道。
一切都失去了方向,再也寻找不回初始。
他背脊微微一震,但他什么也没说。
只是怀抱着她,一遍一遍吻着她的眉眼,温和的尝着她苦痛的泪水。
他自己,也感到窒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