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3 漆夜的到来(1 / 1)
她说要留下来,寻找着真实……………………
微微闭上眼睛,便似乎看到了那双有些不明晰的眼睛里,流露出来的,微微的坚韧,即使到了这个时候,也还是那个性情吗………………
怀衣一身黑袍,坐在宽绰的椅子上,头枕着扶手,微微凝神。
他好看的眉,却因所想的事情而紧皱…………他想不明白。
原以为很清晰的事,却随着树月的复苏,而想不明白。方才从围场提了几个神族的奴隶,从他们的口中查探三千年前神族重创之事,他们很明显也是接受了言灵。
仿佛询问到某个关卡,便无法继续,他们若不由自主的回想那个问题,接下来的反应就如同隐戎一般,但或许因为他们毕竟是普通神族,无法抗拒言灵的力量,也有当场惨死的。
言灵是谁下的?是神吗??
神族在三千年前将魔族覆灭之后,出了什么事吗??那秘密为何如此的关键,而让所有知道真实的人都受了言灵??
为何自从魔界复苏之后,他的力量虽然增强了,但,却感觉到古怪的不安?他并非没有觉察树月身上的怪异。但,原本他认为那只是,逆天返生的结果。但,那一日他看到了树月有些灰白的发梢,那种不自然的明艳和生动,他不禁开始反思一个问题————————绯琰,怎么死的?绯琰的元神,沉睡在了哪里?当时他醒来的时候,绯琰已经烟消云散,那是近乎一千年前的事,神族因为重创,力量会慢慢在大地耗尽,人界的史书记载了神魔大战,但对绯炎的驱逐一字带过,但后来神族回到了云端,绯琰若停留在人界,她的力量会渐渐消散,而受了折翼之刑,实质上是从神族的背脊取走两块脊骨,作为无法返回上天的证明。一千年间,他的力量渐渐复苏,而终于是寻找到了轮回盘中绯琰的转生,但————————绯琰的元神,在哪里?
若是有转生,那必然是依靠元神的力量。元神不灭,才有转生。天地之大,神族又被驱逐了大地,但为何,没有绯琰的转生????
他回忆了一个关键的问题,树月,没有治愈力。
按理说,神族应该有先天的治愈力,但,唯独是树月,仿佛很早以前的绯琰,也没有这种力量。这是为什么……………………
他微微失神,一人的脚步打破了平静,进了房间,那人是纳蓝。
“王,”纳蓝微微施礼:“即使是神族的治愈力,也无法治愈树月的身体。魔界的四大治愈师将神族的治愈力灌入她的体内,但,得到的结果非常怪异。她的身体在衰竭………………或许,她是在依靠死而复生的力量维系。我以为,或许应该束缚她的封印,看看她能不能康复。”
但凡有力量的人都能觉察那具身体的怪异。
那种一日比一日明艳的妖异,并不自然。
逆天返生有可怕的后果,但是实施这个术法的人是魔界最强的王,他减轻了术法本身带来的严重后果,决不至于意想不到的情形,但树月一日比一日昏沉,即使不再遭受身体的□□和折磨,但她仍旧没有康复。纳蓝心中非常清楚怀衣,绝不会让她死。这几日之间,树月被很好的看护起来,只是因为——————她快要死了。
那种艳丽越明显,越无法感觉她的生命之气。即使是在魔界,能掌控生死之地,能逆反生死之地,也觉得她的情形糟糕而危险。她清醒的时候也是昏沉,整个人迷迷糊糊,仿佛对外界很难感知,但她本人却尽量感知………………
“在隐戎到来的那一天,我便发现了某种端倪。那时候,我早已解开了她的封印。”他眸色微沉,原本树月到来魔界之后,封印她的力量的,是他。但那一天隐戎到来,树月身上那种奇怪的气越加扩散…………“我本想看看她自己的力量能不能支撑抗衡那种无法寻找根源的妖力,但她好像根本无法使用能力。”
树月如今在魔界,维系着她的,或许是,他的力量。
魔族可以依靠神血治愈伤病,但是神族的树月,却没有自己的治愈力。她莫名的生病,一病不起,他发誓不再管这个女人的死活,也曾痛下决心将这女人玩弄彻底之后抛弃到自己看不见的某个角落自生自灭,但,他可悲的发现,做不到。
来到魔界之后,树月在恢复着绯琰的记忆。这是他之前,希望的。
虽然很残酷,但他想,她想起一切来。
他背负着过去,太久,那种痛苦,仿佛深刻的刻入他的骨血之中。但,如今,他非但没有痛快,反倒觉得————————
担忧。
有什么掌控不了的事在发生,就在他的身边,就在树月身上………………
“隐戎如果要去见她,就让他去。”
或许这天地间唯一一个化腐朽为苏生的人,能想些法子。
他,恨她。
但,不想她死。
这是唯独的。
“王——————假设,树月只能留在人界?”
纳蓝的性格一向乖僻,但,他与熙渚不同。他乖张残虐,只是,深查人心。他一向不爱多言多事,但却对这件事,留了几分心。
他想了很久,仿佛在认真的想这个问题。他没有如同往常的怒火,只是在椅间沉沉思索。
有什么细节被遗漏着………………
悠渲分明看着树月,但那时候悠渲竟然会睡着,而周围也没有任何端倪…………询问熙渚,他说看到树月一个人走入了禁地之中,树月的记忆为什么会恢复着?分明,那瓶中的记忆并未完全的被她喝下,但,仿佛日日夜夜之中,她的记忆在魔界恢复………………是什么力量在引导她?连他这个魔王也未曾觉察???
“十日之类如果她无法康复,我会放她和隐戎离开。”
他淡淡的说道。
纳蓝微微讶异。
这个决定,任何人都可以,但唯独不像他。绝大多数时候,纳蓝看到的王,雅致而冷漠,理智分明,即使表达情感,也极少外露。但他竟然说,会放她走???
原本以为他变得更残酷,但现在看来,却只是变得更柔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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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像无法陷入熟睡之中…………
混乱的记忆,场景仍然一幕幕窜入脑海。
身体分明很困倦,但是精神却完全得不到休眠,迷梦之中,树月的精神又在这魔界的广阔世界中游荡,一下子又回到了那可以看到过去的黑水晶湖,一下又回到了那个有记忆之瓶的院子和房间,一阵一阵的声音,让她强行的从休眠的梦里醒来。
最近,他对她好了很多…………
看到了很多陌生的魔界的人,大家对她的态度都很奇怪。那种小心翼翼的眼神,再没有肆无忌惮,只是,掩饰着什么。她总是昏昏沉沉,有时醒来,他坐在她的床前,目光不至于那么的冷淡,但,她的身体和精神仿佛都很疲惫,无法和他说上几句话就沉沉睡去。他对她仿佛也说了些什么,但是她根本听不清楚………………
想清醒却无了奈何………………尽管她有时在努力的保持着意识,却还是在他的注视之中沉沉的合眼,这身体,究竟是怎么了呢?连这个问题,也无法想,无法思考了………………但合上眼睛就开始另一场旅行,仿佛这身体从未睡过觉,千年的一幕一幕流光幻影,总是进入她的梦中,那过去记忆里的人和物仿佛都在她的梦中复活,当她睁开眼睛的时候存活在一个世界,这或许才是真实,但这她能在这真实世界中维系自己身体的时间越来越短暂,于是她只能在软榻上合眼,但那势必让她进入一场和三千年前有关记忆的梦,那分明是虚幻,但她在那虚幻中的时间,却越来越长……………………
梦里的他,现实的他………………有相似,却不同…………或许在梦里有时幸福,因为他对她温柔,他对她微笑,但转瞬即逝之间,又变成那场第六个月圆日的屠杀………………
睁眼之间,那孩子又来了,仍然是一层不变的那个装扮,那孩子引领着她,那孩子在等待她,或许只有这孩子出现,树月才有着可以支撑身体行动的力量。这一日,魔界无光,上午隐戎来看树月的时候她未醒来,隐戎往树月身体里注入一些光,但仍然是如同石沉大海一般的黑暗,魔界的傍晚时分,宫中点灯,树月醒来,她身边的人,都一一撤走,即使连悠渲也不在了。
原本在看不到的地方,有魔王的封印,她被安置在房中保护着,但,那孩子却进来了。
树月睡得迷迷糊糊,却又被那孩子从软榻上唤醒,昏沉之间,她或许连脚步都是虚浮,走几步出了一身冷汗,但那孩子又将她引领出去。
夜中的魔界寂静而黑暗,那孩子走在前面,专门寻找黑暗的弯路前行,树月本来应该连站立都显得困难,而死而复生的身体仿佛也不是绝对需要进食,但她此刻竟然又跟着那个孩子走了……竟然,又是那条通往水之瀑布另一头的那宫殿的路。
树月很困难的跟着他,但就仿佛有股力量,将她必须牵引着,她甚至都不能好好分清楚,现在行走的自己,是在虚幻,还是在现实。前面的路依稀又模糊,她摇摇晃晃的跟着,那孩子也走走停停。
走过路的转角,有一盏宫灯打照,仿佛是个花园,一只手倏然从灌木中伸出来,那只手力量阴冷无比,树月打了一个寒战,根本无法避开,下一刻,她被人按到一颗大树的树下,透过微微的宫灯,树月看清了对方的脸——————————
可怖的雕刻花纹刻满了那女人的眼脸,微卷的发,掩映着紫色的眼睛,女人穿着轻便不过的黑色长装,将树月重重的按在树下,她浑身的香味缓缓蔓延,先是与树月对视了几秒,低声问道:“还记不记得我?”
严格意义上,树月的确见过这个女人。
那时候,她坠入洛水,在记忆之泉旁,是见过漆夜的。只是,那时候的漆夜,她脸上的刻痕,没有这么张狂的蔓延。
而现在的树月,在意识如此混沌的情形下,自然是没有印象的。她几乎没有反应过来,只是任由漆夜扣着,漆夜的魔性之眼凝视着树月,看到了树月额间的印记,她扯着树月的领子问道:“你是不是喝下了记忆之泉?”
树月浑身冷汗,漆夜仿佛熟知了树月的状况,漆夜伸出手来,划出一道血痕,那血痕的地方仿佛有一道光,她将那道光打入了树月的身体,树月瞬间如同被灌入了一阵火炎,意识瞬间仿佛在身体中寻找到了重心,她的眼神有些清明起来,看着对方。
“树月,我是漆夜————————”那女子身姿其高,她将树月束缚在那树下草丛之间,扣住树月的眉心,俯身在树月耳边轻声道:“我来魔界找你,为了实践与你曾经的誓约。”
誓约?
树月仰起脸来,看着漆夜。
她从未和这个女人,有什么誓约。如果说是那唯一的一次见面,应该是在洛水神殿的记忆之泉旁边。只是真正的,一面之缘。
仿佛看穿了她的想法。
“树月,你告诉我——————有没有喝下记忆之泉的泉水?”漆夜的声音又深又沉,执意要得到一个答案。
树月微微摇头。
漆夜眼神似有松动,她缓了缓压制树月的动作,但她不解,因为那记忆之泉的泉水,的确被取到了魔界来,那个人怎会没有对她使用?这完全说不过去。
但,漆夜已经站起来了,她也拉着树月站起来,二人的身姿仍然是隐藏在那树下的明暗处。
漆夜看着树月,树月的眼神失去了往日的敏锐,漆夜皱了皱眉,感觉不对。
如今的树月,有了魔族奴隶的印记————漆夜的眼神瞬间深谙起来,那个男人,怎么可以做出这样的事情!!即使将光的力打入了树月的身体,那种怪异的感觉,挥之不去。
天罗地网………………
“带着这个印记,便很难带你离开这里了。”漆夜注视着树月,天知道在她心中瞬然引起的那种无尽纠结的情感是多么的复杂而深刻。
离开?
树月微微后退了一步,她没有站稳,但她的确是退了一步,她摇摇头,放开了漆夜的手。
“你不走??”
漆夜的眸光瞬然锋利,声音都有些颤抖,仿佛不敢置信这是树月的拒绝。她大步上前,再度扼住了树月的手腕:“你不想离开这里,为何?”
树月有些惊惧的摇头,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何会对漆夜这个人的出现,异常的害怕和混乱。仿佛漆夜身边有什么让她畏惧的气息一般,本能的抵触那个人的触碰,漆夜的手力道很大,一下就在树月的手腕勒出了痕迹,树月被强迫着与漆夜面对面,漆夜的魔性之眼注视着树月,仿佛要逼迫她说出自己内心真实的言语————————
“砰——————”
蓝色的光突然隐隐爆鸣,漆夜手心一阵剧痛,惊怔之间,树月已经摆脱了她的禁锢,恐怕连树月本人也没有认知,二人被那树月手中窜起的光流弹开了小小的距离,树月倒在树下,微微喘息,但,漆夜注视着手心滴下来的鲜血红痕,眼神却一瞬间改变了。
树月被那个人带来魔界…………必定是被封印了能力,被打上魔界奴隶的烙印,与其说是放逐也好复仇也好……带着这个烙印的人,根本无法离开魔界半寸土地,也无法施加神族的一点能力……………………
漆夜抽出了手刀,对着树月,她是隐忍的人,她抱着必死与必须完成那个约定的使命来到这里,但真正到了这一刻,她的手也还是颤抖的。
她的眼神流露出的,不仅仅是绽放的杀意。
还有悲伤。
只因为这一瞬间,漆夜认知到,树月的确打开了记忆之瓶………………也就是说………………站在这里的树月,已经成为了………………那样绝对不能开启的危险物品的,新容器——————————否则,树月本身绝没有力量去制约魔族的烙印——————————
那样东西,现在大概还没有扩散……………………在这里了结一切,便可以真正的终结一切。趁那个人的力量还不完全,如今的魔界………………也不会再度因为同样的浩劫而陷入地狱………………
漆夜手中伸出一把赤红的刀,就如同鲜血一般耀眼。
刀身印着漆夜的眼睛,也如同那把刀一般明艳冷酷,但,仿佛谁也无法觉察从那分明冷酷的眼睛之中流下的眼泪,那般清澈透明。
“树月————————”漆夜的声音深沉而晦暗:“当年我和绯琰有一个约定,虽然对你不公,但,却势在必行,这也是我依然存在至今的唯一理由和使命——————一旦你开启了记忆之泉的泉水,我便一定要————————杀了你!”
也就是这瞬间,漆夜的身影,已如同鬼魅,幻化在风中,直击树月的身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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漆夜杀过来了。
对方,是认真的。
那种鬼神敬畏的杀意,就是漆夜保留至今的力量。或许在记忆之瓶被拿走之后,当年与绯琰的约定就自然产生了新的力量,依靠着那力量,也就是最后的能力,漆夜进入了魔界,来到这里————————
树月根本不可能避开这样的力量。
但,这正是最奇异的。
她不想死………………混沌的意识之中,却有这个最为清晰的声音,不能死,她的身体泛出点点的蓝光,就如同刚才的那瞬间弹开漆夜攻击那般,蓝光仿佛有着顺从树月的意志,那光华抗拒了漆夜的攻击,草丛这下再也无暇遮蔽这场纷争,花草树木随着光流而纷纷碎成一地,漆夜的攻击更为果断,但她却也极为谨慎的隔绝着蓝光,尽量不要沾染上自己的身体。
不想死……………………
想知道真实………………………………
混沌,但………………为何每个人都要她死…………………………??为何她必须死??她不懂…………不懂…………………………她明明不是绯琰…………………………难道她真的是绯琰?只是无法想起那样的过去………………………………
漆夜寻到了光流之间的空隙,只是一刹那,漆夜跃进了那空隙之中,她不顾双手的剧痛,扣住了树月的脖子,将她压制在草丛之中,漆夜伸出一只手,飞快将新的光流注入树月的额头之中,想暂时的控制那种流窜的力量。
树月在惊痛之中,仿佛短暂恢复了自己的神智。
她呆呆的注视着漆夜,那种蓝色的光,微微消散在她的周身。
“你………………要我死………………不可以………………”树月呆呆的对漆夜说道:“那不是真实……………………想寻找…………真实……………………”
漆夜手间的剑,微微颤抖。
紫色的眼眸,看着树月。
痛苦的眼睛,就好像是痛苦得同样无法喘息的心灵。
“即使寻找到真实,也不会有任何改变————————或许你想寻找的那段记忆,就如同你不承认自己是绯琰一样的不堪,或许,更加的不堪。打开过去的记忆盒还原的不会是你期望的真相,一切在那一天起,就应该真正的结束…………………………”
无视那双眼睛……………………
漆夜痛下决心,她扣住毫无反驳的树月,扬起了手中的利剑,刺进了那个身体————————
一瞬间,危险的巨大魔力逼近,只是刹那之间,漆夜一个利落的反弹,黑夜中突兀出现的第三个人,已经将树月的身体卷入了自己宽绰的衣袍之间。
“没想到今夜还有稀客不请自来。”淡淡的声音,在黑暗中响起。下一刻,白色的光点点笼罩了原本寂静黑暗的花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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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觉察的,果真是这个人。
魔王强大的魔之息笼罩大地。漆夜早已不是神族,从她坠落天界的时日起,那残酷的刑罚,就让她与魔族根本没有任何区别。按道理来说,她进驻魔界,是最为方便的任务。
事实也证明,一切都理所当然,魔族们没有发现这个外来人的到来。与隐戎那种无可遮掩的力量相比,漆夜的力量显得更加隐蔽,但,也非常强大。来到这里执行这个必死的使命,漆夜早已没有想着要活着回去。那个人出现,漆夜立刻分毫不犹豫的转移了攻击,以她的力量无可能胜过魔王,但,有一件至关重要的是——————————她手里那把剑。
那是唯一一把能够制约那毒素的剑,那把剑,有绯琰的鲜血。而也就是那把剑,也同样可以粉碎魔王怀衣的封印,并且能够伤到他。
对于这个,显然那个人并不知情。但,他本能的知道漆夜手中的武器有古怪,看上去,那是个有生命的神器,不仅在短时间内入侵了魔界,并且毫无痕迹的杀掉了守卫,漆夜的力量,并不简单。
如果没有记错,这个女人来自洛水。但对于这个女人的前身,却无法查明。这本身是一件很值得思索的事。更怪异的是,她…………闯入魔界竟然是为了攻击毫无还手之力的树月?
危险的冷眸微微扬起,漆夜已迅速的做出了果决的攻击。怀衣才将树月护在身前,漆夜已经扬起手中的剑,毫无环转的展开攻击,她的杀招比之前狠辣,来势汹汹,那一瞬间如同凶兽一般绽放危险地魔气,风变得凌厉无比,这完全不是没落神族的能力,更像是——————妖魔使者的妖力,但,原本是洛水神族的人,怎会有妖魔的使者又使用着妖魔的能力???
哗————————————
怀衣一手搂着树月的腰,一手伸出一把利剑来,挡住漆夜的攻势,但,手间的剑与对方的血剑发出爆鸣之声,竟然生生接下了对方一股子阴柔的力量。
心微微震撼,这是什么感觉?
即使是妖,也无可能那般的强大,她手中持有的这把剑,为何会生出这么许多怪异的感觉?熟悉得有些心悸,却…………悲哀的感觉,为何会是悲哀????
就仿佛,剑在哭一般……………………
无法将树月放置在安全的场所,漆夜这个女人的攻势却远比他预想的要强许多,不知道对方是否在进行着燃烧生命的攻击,不死难休的杀招,但很难想象这个女人和树月有什么深仇大恨,招招急于毙命。竟然能抗衡着魔王最强大的力量,他眸色渐深,只想果断迅速的结束战局,终于他是动了杀机,眼中流窜着危险地杀气,只是瞬间,他手中的剑就正欲脱手而去,割断那个女人的脖子————————————
冰冰凉凉的感觉打在手上。
他微微有所觉察,树月的手却抱住了他那杀意的一击。
她的脸并不生动也毫无明媚之处,她甚至没有仰着头看他。但是,那有些冰凉的水滴,不是错觉………………那或许是………………
他只是有些停滞了思想。
或许这不应该,这有违常理,但那瞬间,他却清楚的听到了自己内心的声音,他自己也不知道那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他竟然会延迟手中的动作,树月紧紧的抱着他的手,危险的横拦着他的攻击,树月背对着攻来的漆夜,抬起头,那一刻很奇怪,他竟然从树月混沌已久的视线中看到了一种清晰,那一刻,树月本人的意识是清醒的——————————
她在阻拦他,杀了那女人!
或许正是因为如此的接近,才觉察了他的思想,他分明可以无视她的意志,但是这一刻,他竟然没有将她推开。
他,停滞了。
漆夜微微怔然,但,下一刻,她的动作却仿佛先于思考,她离树月只有六七步的距离,但是那把剑却脱出了漆夜的手心,笔直的刺向了树月的后背,几乎是无可环转的刺了进去————————
“王!”
“漆夜————————”
几乎是同时响起了几个人的声音。
怀衣扬起手来,白光激射出去,与那利剑碰撞,但,那剑的形体,是如此的怪异,仿佛是飘渺但强大的物质,穿透了魔王的防御,树月微微□□一声,但那剑已经从后背进入她的身体。
怀衣神色变了。
这绝非失手和意外——————————这天地间还有什么力量能够抗衡魔王的魔力?
诡异的红剑刺入树月的身体,那一刻,树月跪在地上,惨叫起来,从她身体中析出无数的蓝色浮光,就如同之前抗拒着漆夜的那种奇异的力量一般,仿佛是两种力量的撕扯,若非是极致的疼痛,还有什么能让向来坚忍的树月发出那么凄厉而可怖的声音?她痛苦的抱着自己的身体,在地上翻滚着,就如同在研究所强烈硫酸泼过的人一般,身上泛起光芒分崩离析,那场景如此可怖,她的声音透着无助和可怜,在场的众人都仿佛凝固一般,大家都惊怔的看着她,那种从树月身上析出的蓝光散发在空气中,竟然腐蚀着周围的植物,树月所在的地方,渐渐大地现出了诡异的黑色和蓝色。
那是…………………………
危险!!
怀衣紧紧抿唇,他迈出一步,俯身,或许是想要将树月从地上抱起来。
“不想死就不要碰她————————”
漆夜厉声,她声音有些颤抖,隐戎已经走到了她的身后,隐戎紧紧的盯着树月的模样,他的神色像是有些了然的悲,漆夜的手还在发抖,隐戎伸出手来,将漆夜的手扣在了自己的手里。
漆夜的手一片冰寒。
同样赶来的熙渚和观棋,悠渲站在一旁,观棋凝视着漆夜的眼睛,她有些讶异在其中看到的迷雾一般的水色。这女人………………是无奈中选择动手伤了树月吗???
但怀衣已经俯下身来。
他伸出手,凝聚了一些白光,微微探向树月,众人都还站着,只见他的手如同进入到一个危险地领域一般,白光发出爆鸣,他指尖凝固着鲜血,渐渐变为深色的黑,怀衣眉头紧皱,已经毫无玩味的表情,仿佛探知了事件的严重性,他微微凝神,选择将手移到树月的额间————————
他想解放树月本身的力量————————这是那一刻,熙渚的认知。
树月身上携带着另一种危险地力量,或许怀衣想通过解放树月原本的力量去抗拒这种力。
“即使解放了她原本的力量,也无济于事、”漆夜微微颤抖的声音缓缓说道,没想到,她还是做了………………
这是最后的约定,原以为,未必会走到今天,但是时间,却总是朝着最不愿预想的方向发展。
白光灌入树月的身体。
这真是讽刺,熙渚静静的站在那里,终于明白,纳蓝的话中几分玄机。伤害她,他未见得快乐几分,往往在最危险的时候才看到真实。分明,不舍,分明,是爱。
从未减少半分,只是如今除了爱,还有迷惘和憎恨,但,谁说王对这个女人,再无珍惜?
树月的疼痛未曾缓解分毫,但怀衣仿佛也完全没有听到漆夜的言语。他甚至没有去惩罚这个突如其来的女人,他只是丝毫不分神的将手中的力量源源不断地注入树月的身体,因为他知道,树月是死而复生的树月,当他将她带来魔界那一刻起,她失去神性的力量和身体,就意味着不会再入轮回。一些可怕的伤害,会让她在这世间,彻底的灰飞烟灭。
珍惜?????
他的手光渐渐被那种从树月身上析出来的蓝色所污染。
观棋睁大眼睛,她完全不知道如何是好,无人知道那种可怕的物质是什么,那并非树月原本的能力,但熙渚却仿佛置身于那天打破了瓶子那种恐怖的体验之中,空气里散逸着蓝色的粉尘,他们仍然站着,但不不用防御保护自身的安全,但只见怀衣的整个右臂已经染上一层淡淡的黑色,他的血顺着衣袖,滴在树月的衣服上,触目惊心。
隐戎走到了怀衣身边,他伸出手来,阻挡怀衣,沉声道:“你阻止不了…………这是她的命运——————”
命运?
熙渚怔然。
在那白光之中,尚未看到王的任何神情。
但,树月如此的惨状,隐戎却说,这是命运?他早已知道会有今日的场面?或许,隐戎是等待着今日而留在魔界……………………???
她的命运????
树月睁大眼睛,世界一片分崩离析。
为什么这会是她的命运???
他冷静的手掌,微微扣着她的额头,她努力的看着他的眼脸,她感觉自己的身体深处来源着一股奇异的黑暗,那黑暗被那把剑的力量激发,仿佛在吞噬她的意志。但,又有这么一股力量,坚定沉稳,扣着她的额头,给她一些温暖。她太痛了,但,她也同样感觉到了他的痛,他臂上的鲜血,就滑在她的脸上,身上。
她注定要死????
模模糊糊的看到隐戎和大家的眼睛,那是同情?怜惜?怪异………………不要是这样的怪异…………!
她好痛苦,谁能解脱这样的痛苦……………………
想发声,却无法发出任何声音………………
“什么也不要想,”温温淡淡的声音,有只手遮住她的眼睛,替她挡住了那些蓝色的光,“你会没事。”
他的声音,这一刻,她却听得清楚。
可是,是听错了吗????
他不是恨她吗???
恨不得她死????
给她刻上烙印,在众人面前的□□,那些记忆,都让她混乱不堪,而这个人是谁?不再是凰羽,却用着那个人的温柔,用着那个人温淡的语调,抚平她的伤痛………………温暖得让人想哭,是因为,此刻的她,是真的要死了吗????她还什么都没有搞清楚………………那些奇怪的过去,那些奇怪的记忆,那些,不知从何追究的错误……………………
“王——————————!”
就连最为沉静的悠渲,也再也无法隐忍的发声。
只因为,下一个瞬间,那个人做了一件让任何人都无法预料的举止。
在那扩散的蓝光之中,他敞开了自己的防御壁,他口中发动咒文,只见树月身上的蓝光,源源不断地进入他的身体——————————
隐戎震惊,被那力量弹开,退了几步,被漆夜伸手扶住,他仍然是不敢置信的抬头,那男人,竟然以自己的身躯作为魔道具,吸引树月体内的那股力量………………他竟然将那股让树月痛苦的力量之源,转移到自己的身上————————他竟然能做到这一步么????
不是不爱,而是,爱到极致而苦………………
他欺她,恼她,折磨她,何尝折磨的不是自己?他对她冷漠无情,高高在上,但此刻,却才真实瞥见他的真心,若非是这极致的危险,又怎会逼迫他在众人面前显现真性情!
他是魔界最高的君王,也是魔界力量最高者,或许正是因为强大,才更如此明晰的了解在树月身上此刻发生的危险,更明晰的了解到,进驻在树月体中的是何种危险地力量。原本是并未出现的,但是在何时出现??何时发生???他全无所觉,有那么一种危险潜伏在魔界,此刻的爆发,让树月如何抗衡?
那或许是连这天地间最强的能力者都难以抗衡的,毁天灭地的毒。
隐戎紧紧的攥着手心,熙渚站着,但也只是怔怔的站着,他们无法靠近那强力的结界,只能看着怀衣将那蓝光引领到自己的躯体。
危险…………………………那是极致的危险……………………周围的土壤变为腐蚀的黑,就仿佛是千年前的重现,人人都看得触目惊心,这场地被魔界的士兵重重围住,但无人能够近前。
如同千万针扎的痛苦行走在他的躯体之间,这股奇异的力量是那般绝对,这痛苦却让他再熟悉不过……………………千年的记忆仿佛再度的苏醒,但他仍然是坚定的捂住树月的额头,冷汗从他额间滑下,他的手臂几乎要毫无知觉,从那手光下泛出的鲜血几乎染红了周围的土壤。
飞窜在眼前的是什么????
明媚而生动的画面,浮光幻影,不分时间和空间,他听到了许多声音………………
砰砰砰——————————
白色和蓝色的气流一道道的闪过。
他看到自己站在青色的石板前,身下是潺潺的河水,记忆源源不断地灌入,周围是一片彩色的河灯,他抱着一名女子,那女子的脸并非树月,但是他温柔的抬着那女子的脸,说:“树月,不哭了。”
这是什么记忆………………
砰砰砰————————————
他跪在台阶上,树月在他的旁边,树月的手死死的抓着地上的草皮,她的头上,全是汗水。鲜血,仿佛是隐忍不住,只是逆流,她耐性极好,但也不得不以手捂着唇,难耐的微微咳嗽。他看到自己情不自禁的伸手,捂住她的手,红色的细线就在这咳嗽之间,那么顺着两人的指缝,滑落在她明黄色的衣服上,也顺着染红他的衣袍之间。
灼热的血………………
这是谁的记忆????
但他的心也在痛??为何如此?这分明是那个人的记忆————————这分明是那具容器的记忆——————————
砰砰砰——————————————
“树月,你想通了,可愿意放弃?”尔弥优雅的声音缓缓问道:“青石殿不算什么死牢,本王愿意放你一命,在青石殿囚你一生一世。”
“树月不愿意。”她淡淡回答。
不愿意,因为,爱他……………………
容器与本体混淆错乱………………越来越多的蓝光涌入他的身体……………………
砰砰砰————————————————
他看到她在他身下辗转的柔美曲线,微微羞涩的神情,但那画面更加的错乱而混淆…………分明是那具容器,为何也有相同的感知?他看到自己在下雪天背着那女子在雪地缓缓行走,心中一片平静,画面飞转,他看到自己站在那白花的神木下,替她拂去肩上的白花……………………
容器……………………却鲜明,分明是两段记忆却融入了一起,他连力量都产生了微微的动摇,身体疼痛难止,如同忍受着万箭穿心,他紧紧抿着唇,但仍然死死的压制着那股力量,并不松懈……………………
“你叫什么?”他问她。云淡风清。
“树月。”几乎不懂得回避人的视线,她轻声答。
“树月``````”他微微低头,气息拂过她的脸颊,道:“凰羽,我的名字。”
凰羽————————————
“会一直保护你,所以,留在我的身边。”
————————————
他听到了,自己的心碎裂的声音。
砰——————————————————————————————
巨大的蓝光,从树月的身体倾倒入他的身体,发出一阵爆鸣之声,他犹如被那光生生穿透,而喷出一口鲜血,那光,最终消隐而去。
“王!”
熙渚和观棋几乎同时发动,但他们都被结界反弹开去,落在不远的树下。
无论是白光和蓝光,现下都一同消散。
压制了吗?????
隐戎站在漆夜身边,紧紧抿唇。
怎可能能压制那力量?????
难道千年之后,魔王的力量比千年前更加强盛,而他最终是完成了究极魔法的修行????
无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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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场景,怪异而寂静。
人们都只是远远地站着,如同肃穆的雕塑一般。
就好像他们都无法接受自己的王再度为了这么一个低贱的女人,置身危险。
树月感觉到,自己身上的痛苦,渐渐消失了。
如同经历了可怕的浩劫,她身上没有伤痕,就连漆夜那把刺入的剑伤,也没有。
遮盖着黑暗的手掌,轻缓的移开来,渐渐看到了光,她如同被水浸泡一般,全身湿漉漉的,她感觉到自己躺在地上,浑身刺痛,但,她还是完全睁开了眼睛,视线里,有他。
只有他。
他静静的坐在她的身旁,整只手臂垂着,全是鲜血。
他看着她,那视线中,多了很多东西,仿佛是比之前更深的暗,他唇间有点点鲜血。
“没事了。”
他温淡如常,声音也冷寂如常。
但,却仍然震动她的心灵。
他径自抽回手,想站起来,但下一刻她拼命爬起来,扑进了他的怀中,将他紧紧的抱着,这奇异的变故,众人看得震惊,但,无人说半句话,仿佛那是个原本就寂静无声的世界。
“凰羽,凰羽——————————!”
一句有一句,她抱着他微微僵硬的身姿,对他喊着这禁忌的名字。
原本,他应该勃然大怒,不是吗?
但,很奇怪,他的心,倏然的疼痛起来。无法喘息,那种疼痛甚至捕获他的灵魂,让他难以适应。
他微微低头,缓缓伸出手来,但,他自己也搞不清楚究竟是想推开她,还是想…………同样紧紧抱着她。
恨,与爱,同样无从选择。
他觉得自己的身体仿佛要炸裂一般,无论是心的窒息感,还是身体的疼痛,都仿佛到了临界点。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他周围的世界在晃动,耳朵里有嘈杂的声音。
他抬眼看她,不明所以的看到她眼中的惊惧,她怯生生的伸出手,擦去他唇边滑腻的液体,但那种可怖的红色越来越多,越来越多………………
这也是她害的吗?????她手忙脚乱,但是却不知道如何是好,她眼睛有了迷蒙的水雾,她竟然是要哭了吗………………
下一刻,他倒了下来。
她扶不住他,随着他跌在地上,周围一片惊呼。
迷蒙中他看着熙渚惊慌的跑来,但,她终于是哭出来,像是被惊吓的孩子一般,她的手上,脸上,全是他的鲜血。
看到她哭,他的心,之前并不会痛,但现在,会痛了。
仿佛很久之前,就如此的疼通过。
观棋焦虑的和赶来的纳兰在说什么,纳兰俯身,手中注入了一些光,想灌入怀衣的身体。但,隐戎止住了纳兰的肩膀示意,紧接着,隐戎俯下身来,将一些光和咒文带到他的那只全无感觉的手臂上。
她跪在他旁边,仿佛自己都对自己的泪水毫无意识。她的衣服凌乱不堪,头发也是乱糟糟的,全身血迹……………………
脆弱的绯琰…………………………
毫无记忆的树月………………………………
如梦似幻,过去的影像一点点的重叠着,一层又一层……………………
他伸出那只手来,握住了她的手。
或许他自己亦不知道,自己为何如此。
但他紧紧的握着那冰寒而潮湿的手心,心里涌起的不是恨,只是无尽的怜惜。
他的意识,陷入了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