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5 京中混战的前夜(1 / 1)
月余,未央大军直逼上京城门之下,上京告急,形式岌岌可危。朝中局势如日中天的两边倒,原有的黑谷及其景鸿的势力有所收归,相反是尔弥王在此时保持着一贯的暴虐与对朝政的疏懒。
未央与新太子的势力明争暗斗,在此时却出了一件大事,赋玉宫书阁起火,原有的书册被烧个精光,那楼后的许多奇花异草也跟着遭殃,而火后,新任太子大病一场。于是民间有了无数传言,再加上之前七公子谋大皇子景鸿的那一纸文书,而使得人们对这位谈笑天下素来温文淡雅的新太子形象有了另一番理解。众人中有人以为,新太子之所以重病,或许是源于弑亲杀兄的天罚。
冬日至,赋玉宫内宫重重封锁,从前门庭若市悠然自得的风景已成为昔日之事,重病中的新太子被王委任为西平定大将军,拨王军五万用于抗衡未央大军。不久之后,浩荡的京郊鼓山大战在病中公子的授意之下双方再度交手,京外大地一片战火荼毒。此战双方均有损伤,又为平局。冬日的第一个暖阳之日,新太子凰羽返朝论政,但此时出现的他,也早已不是昔日心慈手软的七公子。大病刚愈,他便以果决残酷的手法坚韧的把持朝政中的主力,清理政敌,疏通各处人事,与众人之前所知那个人早已相去甚远。
由此,嘉祠国都的最末战争浩荡展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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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树月来到这个国家到现在,才仅仅一年,就物似人非。
天空微微小雪,大军压境,他披着黑袍站在城楼,黑夜之中远方的营帐点点灯火。未央决议非同一般,若是攻破了这道鸿雁城门,那,上京易主。
游冉之沉沉立在城头,望着那在门楼站立的身影,心中一阵无端的闷堵和沉痛。
那日之后,那人又是大病一场。
原以为,此次真是难过大劫,神医已死。且,天下之间的大夫,多是医身难医心。那日便开始宿宿咳血,游冉之慌了,薛太医来过,摇头叹息,说公子是心伤,解铃还须系铃人。
那些死去的人,再也回不来。外海静雁皇子的船只迟迟不归,又失去联络,游冉之不敢问,蓝庭玉不敢问,问了,只怕会更加寒心刻骨。树月小姐她们下落究竟生死如何,无人知道。当初决定这么一件事,只是留了一线希望,但那书房的画中与树月小姐神似的女子也不在后,公子脸上就再也没有笑容。连伪装,都完全的撕碎了。
原以为是病重,没料到他仍然是站起来了。
决口不提及过去,仿佛变了一个人一般,仿佛没有了过去的记忆,但也遗失了过去的无数。公子此刻在朝中的手段,不仅让游冉之望而生畏,一干老臣也是心寒。他大除异党,毫无避讳的以强硬的手段斩除异己,也不再顾虑流言蜚语,只是,生性比从前冷淡,也不多话,更多的时候,他一个人静静的呆着,就连游冉之,也心焦于不在知道他的内心。
现在的他,完全的变了。仿佛再也无法回到从前的欢乐时光,而面对未来,游冉之也有一种已然生出的畏惧。
去年的这个时候,游冉之还记得那个人的笑容,公子背着树月在雪中行走的情景,历历在目。然而,感叹生不逢时,今非昔比。
那个人的心中,必定是下着大雪,绝冷孤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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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子爷,朝中右宰张克张大人求见。”
一小兵上了城楼,在公子身旁附语。
游冉之微微一愣,只见那人仿佛视线仍然停留在黑暗中依稀对面的营火。
小兵心中暗暗叫苦,低头等了很久,他正欲开口再说一遍,只听得清冷的夜色中那人轻描淡写的说道:“不见。”
“可张大人说他有要事与公子商议………………说是关于…………”
小兵将头伏下去,声音微微颤抖。
“我如同洪水猛兽,让你难以开口?”仿佛是戏谑的声音缓缓响起,没有任何情绪,但,那声音却让人觉得有些不寒而栗的意味。
细雪微微打在他的肩头,从前意味这个人适合白色,洁白无瑕,他穿着白衣站在那里,风姿卓绝,但如今染上黑色,却有一种暗处残酷的格调。他比从前清瘦,但气息逼人许多,刻意与人保持了距离。
“小人怎敢………………”小兵无限惶恐:“张大人说是求太子爷放过天牢之中的李首辅…………还说若是太子爷不答应,他便跪在门外庭园中不起来。”
这首辅李奎前几日啷当下狱,此案的确是在公子手中查办。且说李奎秘密将京中的粮道送给未央,但情报被公子中途截获,便是这般进了死牢。但,这李奎素来与那右宰张克交情甚好,张克一开始是景鸿那派的人,素来与公子虽无交情,但也没有过节。如今为李奎站出来求个情,也是自然。但,如今的公子………………
“公子,张大人今年已是七旬高龄了。”游冉之抿唇,他本不应开口。但却不知道有何缘由而说了一句这么的话来。
他静立在那里,指节泛白,微微咳嗽几声,对那小兵道:“你去抬张椅子给张大人坐————他若要走,不必挽留。”
游冉之心中震鄂无比。
小兵听得前半句,又听了后半句,一知半解的问道:“太子爷,不请张大人上来吗?”
“那是自然。”他又重咳了几声,清冷的声音道:“国难之际,通敌罪无可赦。若是别人为李奎求情,我便直接杀了。”
言下之意,赐坐已经是极大恩惠。
那瞬间他周身散发胆寒杀意,那小兵心下惶恐,连连告退,万分不敢耽搁。但,公子身边的游冉之,再也讲不出一句话来。
他知道公子性子中有些血性,但,却决然不会想到公子如今竟然如此剧变。他的温和仿佛一夜之间消失亦尽,而现在这个人,如果别人对他是畏惧和害怕,那么游冉之和好友蓝庭玉则是深切的担心了。
如果无人阻止…………但现在还能有谁能阻止?
游冉之的目光也沉沉的看向那黑暗,三皇子未央势在必得,卷土重来,声势如此浩大,若是在雷炎大军到来之前城门被攻破,这天下江山,是否就此易主?那公子——————将何去何从?
此战,不能败!定然不能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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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面战鼓轰鸣。
“火攻???”
未央从座上一惊而起。
好你个凰羽,上京传言太子爷卧病不起,也派出无数密探,结果属实,但,为何屡次在他手中节节败退?早在很多年前,未央就知道这个弟弟不简单,但今日一见,真是让人惊叹!竟然暗中换了粮草要道,并且在城外高地设伏,而不知他使了什么手段,竟然是暗中将计就计,烧了大约三万大军的粮草,这可是冬天!粮草,等于胜败的关键!!
京西燃起熊熊大火,未央派人赶去,已是无力回天。这势必成为影响战争时局的关键。粮草完结的话,未央只能被迫撤兵。但京中暗报,如今上京能够调动的大军不足六万,若是等到雷炎大军逼近,那或许就是——————
未央倏然一身冷汗。
看似战和,看似已经接近了未央的野心和愿望。但,这其间几分凶险又是何人能道?这个老七,温温淡淡,手执白子,虽是皇都大半地盘都被侵入,但谁将谁的军,还很难说。
未央有些焦虑的在营帐中悬步而走,一时之间对那个看似病弱的兄弟使出的手段,还拿不出什么对策来。
成败就在此刻,而那营帐做满拥戴未央的文臣武将,众人大气不出,他们对这战争的时局,一时之间也没有个好解决的法子。时值冬季,粮草得来不易,如今被烧了一半,若是无法快速结束战局,或许退兵也有危险。遇上黑谷或是逃到海边,都是死路。这局子,只能前进,不能后退。但如今,遇上了上京最难攻克的关卡,一想到虽太明夫人已死,但七皇子凰羽却自幼习得她的全数教导,上京兵力不足,但自古以来以多胜少的战事不是没有。那上京城楼不过与普通城楼一般高,但京中各种要道严而不漏,新太子的确是千古奇才,胸中策略无数,未央心高气傲,怎敢相信自己会输给自己的弟弟,一个病重之人?
“军中粮草可支撑几日?”未央冷声发问。
“回三王爷,最多………………十五日。”
粮草官满身淤泥,狼狈不堪,几十万吨粮,说烧就烧,这寒月的天气,等于是要断送几万大军的性命,那人,当真如此残酷狠毒???
“砰——————”未央将桌案上的杯盏扫向地下。
“十五日,十五日便要决定这隐忍十年的结果,要么死要么活?好你个老七!”
未央甚至怀疑,那老六痕雨倾的死,是老七刻意放水,景鸿死,博应崖死,那京中,现在只得他端坐稳当,看不出他当初年幼竟然就有了这般隐忍的野心。想上位?他未央绝不同意!
“王爷息怒!”
一干文臣颤声跪拜,敌乱我心,我不可自乱!
“息怒息怒,那你们不如拿个对敌的法子!”未央沉声,的确是怒不可揭,“你们以为遇上了雷炎,还有几分胜算?”
“报——————————”
一人浑身是血,穿过营帐,走到营帐中心:“三王爷,陈生将军和郑楠将军被斩于阵前了!”
“怎么会!”猛然一敲桌案,众人心中俱是一凛。
那二人,随同未央征战多年,又怎会轻易在阵中遇险???
“回禀王爷,二位将军冲锋沙场,勇猛难当,但对方布下奇阵,二位将军陷落阵中,而………………”
“而什么!”未央心中一阵绞痛,这二人…………这二人与他平日里,却是私下酒友,相交甚密,如今,可就这般白白的死了!!
“斩下二位将军人头的是——————游护卫游冉之,现下,二位将军的人头,已经挂在城楼了!”
“混账东西!欺人太甚,凰羽,本王必要生吞你的血肉!!”未央怒极,抄起战甲和银枪,就要出战。而众人大惊,上前阻拦————
“三王爷,万万不可!!”王爷尊贵之躯,虽是明白那二人与王爷的情谊,但,这已经是极为冒险。未央平日并不鲁莽,但,他现下实在是气极,恨不得将那个人碎尸万段!
未央力大,也无人能顺利拦截,一干文臣跌跌撞撞倒地,未央越过他们,直奔营帐外,胸中怒火难平,他被烧了粮草,无处发泄,只想直奔那外面的战地之中,血性厮杀畅意一番。
“三王爷如此急不可耐,那看来在下这份礼物,王爷是无缘享用了。”
如雪一般温沉冷淡的声音,突兀的在营帐响起。
“谁!!”
营帐之中的人倏然警厉,但,那营帐中并没有人。
“保护王爷!”众人道,文臣后退武将上前,倒也很有秩序,卫兵们抽出武器,四处查探。
未央微微疑惑,站稳脚步,朗声道:“阁下是谁?”
一道蓝光在营帐中央微微闪亮,那蓝光之中现出一个人影,黑衣黑袍,看不清脸,男人手中,却以麻布包裹一物,看似一个人。
未央眯眼,并不识得此人:“你是术士?”
兵士们举起武器没有分毫松懈。
“在下的名字其实毫无意义。”那男人声音低沉,一股子寒冷却渗透骨子里:“王爷,你当真不要此份厚礼?”
“什么厚礼?”未央看向那黑衣男人,这声音,是他从未听过的陌生感,但他感觉到这男人对他并无杀意。只希望,不会是下一个陷阱。
那男人将手里的那麻布包裹放在地上,手一抽开那布,众人发出唏嘘之声。
未央也不由得睁大眼睛,这些人,几时见过如此美貌的女人?!未央在大漠呆了无数年,那里美女金银无数,但,他此时也看得目不转睛。
不错,那么一个女人,花容月貌难能形容,不染尘埃难以形容,如瀑的长发在地上缓缓散开,而寒冰天气之中,那女人身着一件白衣,似乎是昏睡不醒,手足带血,这房间都充溢着那淡淡的熏香,女人衣服样式极为简单,但未央深信,这天下之间任何一人只要单凭看这女子一眼,视线便无法在转移一分一毫。所谓绝色,不过如此!
“阁下这是何意?”未央微强迫自己收敛视线,冷声问道。
一个女人,比起他未央的野心,比起天下江山,又当如何?
“三王爷不信这女人可破此刻燃眉之急?”黑袍人朗声而笑:“此女,名为秦樱。”
秦樱——————————
!!!
一干人等心中一凛,就连未央,也禁不住心口狂跳。
秦樱!秦樱,此女竟然是秦樱!!天下人皆知这世间三大绝色皆在上京之中,此乃十余年前的坊京中传言,月神庙的月巫女,七皇子凰羽,尔弥王正统的皇后秦樱!!
未央眸中又是惊喜,又是泛起杀气。
惊喜是为得了一枚可用的棋子,而,杀气,却是对着那黑袍人。
“王爷不必心怀芥蒂。”那人仿佛看穿了未央的想法,仿佛是瞬间熟读的未央的杀气。
未央更是心悸,道:“你是站在谁那边的人?秦樱是何人授意所送?”
他的直觉,这个答案,对于他至关重要。现下,还有哪方的势力还能做出这个决断?现在这女人不过二十余岁样貌,但,她也早已消失了二十余年,如今的出现,不会是个意外。
“王爷,在下恕不能答,不过有一言相告,这局势最终成败,便看王爷如何用这枚棋子了。”
黑袍下仿佛是感觉到那人沉沉而笑,几乎是瞬间的一道蓝光,那黑袍人凭空在空气中消散。
“何人帐下有这般能人!”一谋臣上前,复议:“三王爷,这莫非是新的陷阱?这女人,是否真是秦樱确切无疑??”
若是秦樱,犹如制到蛇之七寸,握有凰羽的最刻毒的棋子。因为,秦樱是凰羽的生母,虽无养育之恩,但以公子凰羽过去的作风,这缓兵之计,或许开城弃甲之计,均有希望。
“这女人确有堪称天下三大绝色之姿。”未央目光游转,那一时之间心中竟然是有了无数无数的定计,他踱步到那昏睡的女子跟前,俯身,隐忍不住伸手滑过女子吹弹可破的肌肤,心中犹疑不定,辗转难安。
未央也玩过不少女人,但从未有这么一个女人,一眼便难以割舍,这容貌,倾国倾城,却是十足的祸水红颜。他的父亲尔弥,真是艳福不小!未央母亲庶出,自幼隔绝深宫,从未见过秦樱样貌,他的生母早已在宫斗之中死去,如今见这秦樱活着,如同二十岁女子一般貌美,心中陡然升起一些奇异龌龊的思想,若是践踏这女子,真不知道七弟脸上那纹丝不动的神情是否会动摇几分?未央想到此,心中又是畅快。
他在那犹豫不定,一干臣子如何不知他的心思??这女人,虽是天下绝色,但自古,红颜祸国,此女,决不能留在三王爷身边!
“王爷打算如何?”
一谋士大胆问道。
这是秦樱,与他们对阵将他们节节败退那人的母亲,说到底,这是最佳人质!
虽有种军策说三军对阵不屑与非常手段,但,对于当下时局,却也可以有另番理解————若是能定成败,那何种手段均不计较。事实上,凰羽做到了这点。未央狠,他就比未央更狠,那个人如今在上京的传闻,沸沸扬扬,博应崖是残酷乖张,但凰羽,众人的评价是————杀人手不染血。
“你们难道会以为,本王会将这女人收入内宫?”未央直言不讳。
“下官冒昧了。”那谋士连连作揖。
未央已经抽回手,仿佛下定了某种决心。他的目光在烛火之中明暗交替,有些阴沉 ,有些可怕:“传令,穿了她的琵琶骨,缚在占领的京南门城楼,整顿六军,击鼓出战,迫老七开城!”
众人面面相觑,便是心中狂喜。
这将是此战的转折,不用屯守那惊心胆颤的十五日,于是干脆就在今夜,定了乾坤!!
但见未央,浑身杀性,江山美人,他终于是选了江山,对一个女人毫不手软,此刻的他何其可怕,比起博应崖,也是让人胸中生畏。
这天下,将握于何人手中,且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