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2 湛蓝现世(1 / 1)
当五皇子博应崖以一具不能说话的尸体之姿当众抬出潇湘楼,震动的不仅仅是潇湘楼还在云里雾里的百官。
在众人记忆之中强大与杀戮的博应崖,这个威风凌凌的五皇子,那一刻之间面色乌紫,不带一点血色,紧闭双唇,连裹尸布上都全是暗红而触目惊心的鲜血,当景鸿大皇子沉声宣布博应崖嗜亲杀弟,被就地正法,几乎无人敢出面质疑这突如其来的消息是否属实的震撼。而大多数人心中所想的都是一件事——————死了一个煞星,那,如何应付尔弥王的责难?
博应崖怎么死的,那其实却也是个谜。
众人决计不会怀疑,那个下杀手的人会是平凡人类之姿的七皇子。当满身是血的公子走进正厅,那些家眷的女子们内心都在暗自哭泣伤怀,若不是有人阻止,只怕这些女人们会恨不得要扒光自己身上所有的衣服去为他包扎,为他疗伤。在恐怖的博应崖面前,谁会质疑是这么一个柔弱无骨的男人杀了他??而景鸿,却有几分的可能。
当然极有可能。
景鸿,曾经夺得过天下盛名的第一武将之称,他与博应崖的力量,应当是不相上下。若说他借机杀了博应崖,那也是极有可能。众人心中揣测,但,势力却在此时有了悄然的回旋。
然而众人心中还有很多不知道的。
譬如,他们并不知道,博应崖的围场正在遭人清洗,而险险的逃出几个兵士,在逃往潇湘楼的路上以被人阻杀,因此当潇湘楼的这场刺杀传出的时候,南子夜直接进了潇湘楼的大厅,在那里,他在众目睽睽之下,看到了自己的主子,全身浴血,一动不动的躺在地上,那时候,就连南子夜这般无动于衷的人,心中也有了微微的震动,他自然的环顾大厅,寻找到了那个在侧座全身鲜血的那个人。
南子夜皱眉。
他显然是发现了什么。
但,他南子夜虽是黑谷的王牌杀手,却没有人告诉他,如果有一天主子不在了,他是否还要忠心耿耿。南子夜的教养很奇怪,他虽然受到博应崖生前的驽使,但,他内心其实并无人类正常真实的情感。
他看到博应崖死了。
也就是说,博应崖输了。
南子夜也知道,博应崖早已对公子有杀心。看到那个在座上同样鲜血淋漓的人,那人打量他的目光,南子夜突然非常肯定,是这个人杀了博应崖。
虽不知为何,这捕猎的人最终为何会变成猎物,但,看着公子沉静如水的眼神,南子夜以为,那被猎的人正是博应崖,这一切,早已是在局之中。
事实上南子夜仍然可以当众睽睽杀了这个人。但是他没有复仇的打算。他只听命于黑谷,而不是听命于博应崖,也没有复仇的必要。
于是,他仍然选择以一个博应崖随侍的身份跪地,等待发落。
他看到公子拿出了玉佩,抛在地上,轻描淡写的说了一句话:“将他送回黑谷。”
南子夜心中微震,抬眼看他,但,那个人的目光,首次让他觉得奇异,特别。那个人染血,却无动于衷,明知道他是杀人者,却有一种无可苛责的傲慢,若是将博应崖的尸身送回黑谷,必然引来无数的战争,但是那个人,就是能如此轻易的做出众人都无法质疑的决定,而再看那大厅之中,有几多人黑脸,有几多人颤抖,他们都畏惧着战争,而景鸿则是一言不发,但,南子夜完全能感觉到从景鸿身上散发出的那种完全凌驾一切之上的怒气。
不知为何,南子夜从公子眼中,看到了一种,血腥之气。
那种不死方休的,静静扩散的火焰,不可阻止,无法抵挡,而他南子夜,很喜欢。那种将人间一手推入修罗场的随意,他也很喜欢。
南子夜接了玉佩,说,好。
潇湘楼散宴,消息走进宫中,众人战战兢兢,畏惧尔弥责难,但尔弥的作为却显得极为古怪,他未对景鸿之于一词,却对博应崖处处刁钻,认定博应崖有嗜同胞之大罪,当晚,上京震动,无数兵士包抄了博应崖的府邸,以及博应崖手下经营的数间酒坊楼阁,以及一干谋士党羽,进行了最大规模的清洗。而当夜,上京再度血流成河。
成王败寇,皆是如此。
博应崖牵连之中的数千人,皆成刀下冤魂。这桩血事,覆水难收。
数日之后,黑谷大反。传闻之中黑谷可怕的妖魔之军转战上京,但,中途遭遇三皇子未央的军队,两军直接交战,双方死硬派,于是交战下来,死伤不计其数,不提。
公子伤重,抱病在赋玉宫中休养,而未央军队最终击败黑谷大军,只是自己也折损了约四万,其余六万,直逼上京王都,而此时,景鸿得尔弥授意,拿了兵符,力战未央,双方势均力敌,暂时战为平手,而皆有损伤不同程度,于是得来片刻喘息。
上京混乱,秩序已难以维系,大军逼近,而百姓多有循着水路冒千难万险逃亡朝颜之城,未央军队在路途截杀,残酷无比,据说连洛水的河岸均被百姓的鲜血染红。不逃是死,逃也是死,而此时最大的斡旋中心也就围绕上京展开。
前所未有的政局变幻,就如同预言的那般,静静的等待着未来的某个事实。
上京之中出现了两派倒戈,朝中赞成公子上位与景鸿上位的呼声开始渐渐变大,原先尔弥一首遮天的政权因大兵的压境而有所改变。只是尔弥尚未表示出退位之心,民间也是呼声一片,乐意七皇子上位的呼声超过半数。众人都盼望着迎来一个平安盛世的天下。
而此时,公子却是在以最低调的姿态,隐居于赋玉宫深殿之中。
无人知晓他的打算与想法。
但与公子的低调截然相反的景鸿,则是声势浩大的接掌大局,他的旗下扩充的谋士门客,如日中天。此时正是立权之时,天下大乱,但人才辈出,有才能的人泽良木栖息,景鸿的姿态渐渐告诉众人,他的太子身份才是大统的唯一继承者。而朝中两派的纷争逐渐浮出台面。
上京内政如同凶险的修罗场,城外又何其轻松?
实则是横尸遍野,这一切,皆是宿命?
若无法册立新的君王,那么,国之将亡,岌岌可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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赋玉宫夜凉如水,转眼之间,上京已步入深秋。
月余已过,这几个月来,上京发生了许多事。而这都内表象最平静的,当属这赋玉宫。
静雁出海算起来也有月余,但中途间只用那月巫女赠的水晶球联络过一次,而凰羽,自然的没有提及上京这边的状况。静雁对海上的遭遇也简短的几字略过,但,却能想像其间的风险。终于有一日,两枚水晶球发出呼应,而凰羽按照月巫女的吩咐,将自己的血滴于那水晶球之上,而大约是进入了神无之岛的结界,在滴入鲜血的瞬间,凰羽手中的水晶球,完全的破碎了。
至此,音讯茫茫。
当初的决定,是万分之一选择中的下下选,而今,只能顺从着命运的铺垫走向未知。这一点,凰羽的内心,也非常明白。
每当夜色寂静之时,他就一个人坐在那黑暗之中,仿佛是在沉沉思考,但是,无人会知道他想了些什么。或许局势再如此发展,便不会有人了解和接触他真正的想法。只因有些不利于公子传言浮出水面,只因公子他自己布置了一些奇奇怪怪的局,而他的朋友们无一得知,对他只有满满的猜测和误解。
有时候他会独自坐在房中自己摆了棋盘,自己和自己对弈。
对于公子的变化,游冉之看在眼里,急在心里。但他亦不能询问,
但游冉之却最为贴进的感觉到了公子的孤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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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即天下,王上心思叵测,博应崖已死,黑谷反,实则是个大好机会。若是外患,当属于三皇子未央,若说内里最大的政敌,或许太子爷只需应付七皇子即可。”
同样的夜色,东宫御庭西华园中,六人密议。此些人均都是那当朝中一手斡旋朝政的臣子,也算是景鸿这边的支持者。
景鸿端坐席间,不动声色,只倾听他们的政见,但不知为何,这夜里没有风,感觉过于沉静,让人觉得压抑得极不痛快。
他刚从战场回归,初次与未央直接交手,总觉得这个弟弟,也算是个军事的长才。试问这天下间能与他景鸿战为平手者有几?或许只有三四个,而许多年前,雷炎正是其中的一个。(朝颜之城的战鬼雷炎)。而现下,雷炎是老七的人,这对自己的局势,似乎还是不利的。
在这危急时刻,赋玉宫大门紧闭,老七抱病不出,倒真的符合他从前做事的风格。但,只可惜天下人恐怕大多数都要被那个人骗了。景鸿心里相当清楚,这天下间最善权谋的人,并不是在座这些臣子谋士,但,那个人,惟独的致命伤却是,没有野心。
一个没有野心的人何以会执着的引出一件又一件残酷的事端?景鸿心中焦急万分,只感觉希望自己赶紧了结一切,或许只要站在那个位子上,手揽大权,这一切才会真正平息下来。
“七皇子抱病不出,老臣以为,立意已经很明显了。王上虽是对他万分宠爱,但目前看来继承大统的非是太子爷莫属。”
其中一名谋士缓缓发言。其余几人不无赞同。
“若是看轻了我这皇弟,那可就是错了。”景鸿微微抿唇。
凰羽没有站出来支持他,并且杀了博应崖。他一手挑起了黑谷与未央的军队最直面的战争,几乎是同时铲除了博应崖在上京的势力。景鸿不会单纯的以为是睚眦必报那么简单,更何况,现在天下间有更多的人都认为博应崖就是他景鸿直接下的手。若要说黑谷的人报复谁才是最合适的对象,那一定也是他。
“太子爷,臣以为,若是防范于未然,不如————————”
其中一谋士出席,说了一句话,意有所指。
景鸿目光微闪,见那几人相互头脑交接,他心中怎会不明白他们打的主意?
“不如杀之后快。”景鸿冷笑着,说出他们心中想法。夜轻立在一旁,微微心惊。
“太子爷英明。此是情非得已,自古王位相争,哪有——————————”
一臣子伏地,说得自然流畅,但语音却戛然而止,只见景鸿仍是保留先前那种笑容,但他手中握着一个玉质的琉璃杯,霎那之间,那杯子在他手中化为粉尘。
景鸿将那手掌摊开,杯子的尘埃细碎如沙,飘散在地。其余几人纷纷惶恐抬头,景鸿薄唇微启,缓缓说道:“我先前早已说过,不要打老七的主意。今后还有谁再提此事,或是动了他一根头发,此杯的下场便是他的下场!”
全场寂静无声,而空气中凛冽的,只有景鸿倏然释放的那种无可拘束的杀意。
先前那人战战兢兢的抬眼,见到景鸿的双目,那人身体一个不稳,而颤颤的将头扣在青色的石板之上:“太子爷恕罪!!”
“本王感激你们俱是一片忠心,但有一点你们要记好了。”景鸿沉声开口:“本王之所以会回来重登这太子位,只是不想重演当年逼宫失策的悲剧。在那场宫斗之中,本王失去了三个兄弟,而今,本王只剩下两个兄弟,血缘相残,天理不容。若有一日本王在宫斗之中失策,以至于失去性命,你们便将你们所有的忠心,都献给老七————————你们,可都听明白了?”
“太子爷,老臣惶恐!!”
下面伏跪一片。
夜轻微微吃惊,只见景鸿皱了皱眉,不悦的从席间起身,“罢了,今日先散了。改日再议。”
景鸿大步流星,径自走进了那花园的深处去。只留下一干臣子,面面相觑,众人却都不明白这位太子爷心里在打什么算盘。但他们却也都明白一个事实————七公子凰羽,是动不得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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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轻匆匆经过花园的围栏,只见景鸿微微俯身卧在那长廊之上,看似是在注视着围栏外的景色,实则是在思考。而夜宫中的灯将花园的外景延伸到极远之中。
“人都打发了?”
景鸿未转身,只是微微询问,夜轻的脚步是他最为熟悉的。
“除了韦宰相,其余人都已经回去了。”夜轻轻声答道。
“那老家伙向来都是冥顽不灵。”景鸿轻哼了一声,转过头来:“老七近来虽是紧闭宫门,但你也得使几个人去看好了他身边的动向。免得别人打他的主意。”
“这赋玉宫防范看似松散,实则紧凑,自有一套规矩,宫人们的宫牌也都撤换了一次。我们的人大约只能在宫外探查。”夜轻有条不紊的答道。心中对七公子也是佩服得紧的。而对于景鸿的心思,夜轻或许算是看在眼里最为明白的人。
景鸿唇角微扬,有了一个浅浅的苦笑:“老七的心思有时真的太过七窍玲珑。这样的人认真起来,却真的是很难办。”
就好像他完全想不出,终有一日凰羽所衡量的大局,是以人的性命去交托,的确,他之前很不理解,凰羽从来不会任用死士。但是这次对博应崖下手,他几乎是连自己的生死也一并算进,这不得不说是一种可怕。
但一细细追究原因,或许博应崖烧了老七的微雨茶楼并不是主音,而是因为殷桑的缘故。
殷桑身边那个叫伶语的丫头,算得上是老七曾经的暗卫。但跟了殷桑之后,那暗卫的身份也一并掩藏了。这种决定大概只有老七才做得出来。按理说,一旦成为某个人的暗卫,直到死为止,终身都不能摆脱这种身份,这算是暗卫之中的铁则了。
只是,放手之后,也难以得到幸福,这便是时代的错。听夜轻说来,那二人都死了。并且,五弟是让老七的人去认尸,或许,杀机就是这时候埋藏下的。
不过是几日而已,便如此的惊骇世俗,而更让人想不到的是尔弥的残忍,什么样的父亲能放任的以玩意的心态去看待子女之间的屠杀?天地间或许只有这一个父亲可以。但更残忍的是,老七看穿了父亲的心思,他早已学会揣测那个男人的心性————————
“王爷,三皇子的军队撤出上野以外,您认为他会就此罢手么?”夜轻发出了自己埋藏心底最深的疑问。这是这场战局的关键。虽是打成平手,但,若是三皇子就此退兵,那么京中的局势会更为明显,而那时,难道要直面的竟然是太子与七皇子的交锋???
“未央自小就野心勃勃,但他与博应崖不同。未央的野心,更接近于人类的私欲,而博应崖的野心则更为明显直率。说起来,六弟是他下的杀手——————即使战为平局,他未必肯善罢甘休,或许,会使出一些非常手段,因此京中的要道必须封严,而要密切的派出人手混入京内四地,若是遇有可疑消息,要马上来报。”
景鸿事实上并不畏惧与未央打交道。说起来,未央那些手段,景鸿之前已经算是非常熟悉。当年景鸿放弃太子位,还曾遭受过未央的追杀,这个弟弟的心狠手辣与博应崖不同,未央没有太过自信,也不会有侥幸心态,因此,这个弟弟做事,可谓是另有一绝。
“夜轻,你是在忧虑什么?”景鸿微微抬眼,似乎看穿了夜轻的想法。
“王爷,夜轻以为,若是再不停手,或许已经没有停手的机会。”夜轻低头答道:“王爷可曾记得自己的誓言?那时离开这国家,便是终日没有回返。夜轻不以为王爷真的想继承大统。或许七皇子的猜测也是无错。”
景鸿微微一愣,随即笑了起来。
“若那个人不是我,那夜轻以为那人是谁?”
“王爷——————”夜轻猛然抬眼,视线笔直犀利:“夜轻斗胆,那个位子,说得好听,是万人之上,但实则暗疮流脓,踏遍万人鲜血,种种战争,上了那个位子,接管的是一个怨声载道的天下,又能如何?!”
“那——————”景鸿袖中的手指微微收紧,神色未变:“夜轻就忍心那位子上站着的人是老七?”
夜轻视线猛然一缩。
景鸿缓缓开口道:“天下一片归心,若站上去的是他而不是我,那天下间的人会高兴万倍。但夜轻你不知道,因我年少的桀骜不驯,将七弟的心在这深宫之中捆绑十年。这十年来,他日夜难安,做尽了一个皇家子弟应尽的职责义务,但你可知他为何博览群书?他只愿有一日这朝堂安宁,他能游遍天下,纵身自由。夜轻,对于我这番选择的苦心,你可明白了——————”
“王爷的意思是,夜轻也要将七皇子当做与王爷一般重要的存在吗?”
夜轻固执的询问。
景鸿目光流转,倒是有了一些薄薄的笑意,径自朗笑几声
“若是真能如此,倒也不赖。”
夜轻像是有些发怒,他与景鸿向来不是严苛主从的相处,他使了性子,转身便投身于黑暗之中。
景鸿仍然是坐在原处,夜轻走远,他才收起唇边的微笑。
夜凉如水,同样是这夜,但身边的人却一个个走远。他张开自己的双手,手中有厚茧,那都是常年席剑留下的记忆和伤痕。而现下,这么一双手能握住的又是什么呢?
当年宫变,死了两个弟弟,还有一个下落不明,他景鸿曾有八个弟弟,而现在,说起来只剩下了老七和老三。而自小与他景鸿最亲的,却还是这个老七。他现在还会深深懊悔,若是当年宫变之后他没有走,他选择留下来承担一切,那么,现在是否凰羽已经得到了自由?而现在,或许他不会经历这痛苦的一切,或许他真的会完成他的梦想,携着心爱女子的手远游四方。
还来不来得及???
景鸿目光转深。
他闭上眼睛,便会想起在博应崖死的那晚,凰羽的眼睛,他穿着的那件血淋淋的衣袍。记忆中,凰羽总是有轻微的洁癖,他的衣服总是一层不染的干净洁白,但在那个晚上,景鸿的心微微颤抖,一想起他设了如此的局,如此云淡风轻的笑,景鸿便知道,自己这些年来,真的回来得太迟太晚。或许已经有很多重要的东西来不及挽回了。
他从那廊下起身,径自踱步,顺着那廊下的灯火走进花园深处,秋风浅浅刮来,抬头便见天上月亮,月光却不似太明媚,那光中仿佛有种浑浊。
这国家的未来,到底是如何注定的呢?
景鸿偶时不免心中也怀抱着这样的疑惑和不安。
真的会迎来一个全新的世界吗?在那么多人的鲜血铺垫的台阶上,这一次,真的有机会完全的解除尔弥王的□□吗?那需要手腕中握有何等的智谋和力量————————
身后有了微微的脚步声。
景鸿原以为是夜轻去而复返,他微微转头,却是一愣。
却见那人周身带着七分妖性,与平日不同,站在那里,一身红衣,无比华美,倒像是突然出现一般,那一刻之间,景鸿几乎以为自己是在做梦。
“是你?”
景鸿脱口,轻声问道。
那人对着他,微微笑了。
这一笑,若为女子,可谓是倾城倾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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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子!”
天未明,赋玉宫内宫传来一阵急迫的呼声。
公子门前的侍童采冬从腰间拔出软剑,拦住该人,低声道:“幻儿姐姐,公子昨夜歇息得晚,夜半又发了一阵高烧,现下还在静养,这内宫卧房不得擅闯!”
“采冬,速速开门,我有要事要报!”只见来人是一袭绿色的宫装,那是赋玉宫新的内侍代理,幻儿显显躲过冒失的采冬的剑,扯开嗓子喊道:“公子!!!公子!!!”
采冬心急,与幻儿过了几招,但幻儿毕竟也是年轻性子,便是扯出腰间的皮鞭与采冬缠斗起来,只听得那门房微微打开,公子一身白衫站在门口,头发还未束起,只是微微的披在肩上。
那二人便纷纷朝两边退开,采冬跪地慌道:“公子,采冬守门不利——————”
但见那微微薄汗还在公子的额头,而他唇色苍白,面色却有些浅浅的红,足见昨夜公子的确是发了一场高烧。他站在那里,没有丝毫隐怒,但幻儿却已经急急的开口道:“公子,大事不好了!游师兄在宫门和别人打起来了!!”
“什么人?”
公子眉头微皱,不批外袍,却踱步走出卧房,采冬一阵焦虑,跟在后面,又觉得不对劲,返身去内室取衣服,公子已经随着幻儿走向外殿。
“幻儿也不知那无礼之徒是谁,但武艺颇高,从正门闯入,便是一阵厮打,直说要见公子,遇取公子性命————游师兄先前和他说了几句话,那人怒气冲冲,不由分说便拔了剑,二人现下都受了点轻伤…………”
公子走在前面,他走得很急,幻儿几乎是要跟不紧了。
外殿的院落中,围了一批人,那院中央,游冉之正与一人打得不分轩轾,二人身上都是挂彩,而那与游冉之厮搏之人,凰羽微微抬眼看清那人样子,心中便是惊疑不定。
游冉之的剑分毫是游移不定,又不愿伤那人,但却不得不用尽全力抵挡,而士兵因公子到来而有所退让,那与游冉之搏杀之人眼光微微一瞥,看到公子站立的方向,眼中竟然闪过一种突兀的杀气,他一跃而起,双剑直杀,向公子猛然扑来,游冉之心中一惊,幻儿已经先一步挡在了公子的面前。
“夜轻住手!!”
游冉之厉声,仗剑直杀,剑气直逼那人,而公子眼光微芒,幻儿与夜轻过了几招,便被夜轻甩脱,而夜轻发狠对公子击出一剑,生生被游冉之挡了下来。夜轻抽剑,但游冉之一只手紧紧的握住了剑身。幻儿一声惊呼,只见游冉之的手上滴下殷红鲜血。
“你放手————————”
夜轻双目赤红,虽是对着游冉之所说,但身上几处带伤,但他的目光,沉沉的恨意则是看着公子。
“夜轻,有话先说,为何上来便动如此重手!”游冉之沉声,但他的手紧紧的扣住了夜轻的剑。其余的士兵们不敢上前。
凰羽步伐虚浮,但从夜轻的眼神中,窥见了不祥。
心中那种不安的预感,隐隐的扩大,渐渐拉成了一条直线————————
“是否是——————夜轻,大哥出了何事?”
他紧紧盯着夜轻的视线,一字一句。
游冉之心中吃了一惊。
夜轻仗剑的手微微一抖,咬牙切齿,眼中布满血丝,幻儿措手不及的站在原处看着他,竟然觉得夜轻的眼中有了一些微微的湿润。
“七公子心里真的有景王爷这个大哥?”
夜轻问了一句很奇怪的话。
凰羽的心倏然沉到了谷底。
他倏然越过游冉之,猛然握住了夜轻的肩膀,轻声道:“大哥出了何事!既然是出事,你为何不在大哥身边?”
游冉之阻止不及,公子声音问得微小,但夜轻却感觉那扣住肩膀的力道隐隐生疼。
公子的手,在微微颤抖。
那种没有丝毫温度的手温,泄露了他的内心不安的情绪。
既是做戏,如何会这般相似????但————不是这个人,还能是何人??若说是未央,城中防范慎密,何人能近那人的身????对那人…………下这般狠手——————
“公子能否以性命发誓,以所爱人的性命发誓,自己没有丝毫愧对景王爷?”
夜轻心中发狠,沉声问道。
他越是如此,越是问得奇怪,游冉之心中越是惴惴难安。
“凰羽顶天地立,只诛杀奸恶之徒——————大哥出了何事!”
公子视线转深,固执的问道。
夜轻心中一颤,仗剑的手收回力道,他沉沉的跪在公子面前,重重的磕了一个头,幻儿吃惊的掩唇,瞳孔睁大,只见那台阶之下,一声沉响,隐见血迹。
公子注视着夜轻,夜轻一句不发,只是身子微微颤抖,双拳紧握。凰羽心中只道定是出了大事,他径自急急越过夜轻,道:“备马————————”
夜轻心中急遽,起身,追逐公子的脚步。
游冉之正欲发话,只听得悠远的天际传来一声一声的长鸣。
凰羽的脚步倏然停止,脸色转为青白,他寒声问道:“夜轻,这是什么地方出来的鸣钟!”
夜轻低头,不敢回答,只是再度跪地,凰羽却猛然抓住他的衣领,直视夜轻的视线,他微微沙哑的声音微颤,“你说——————————”
“景………………”夜轻双唇颤抖,不见一丝血色:“景王爷昨夜遇刺身亡,刺死他的,是——————一把神剑,穿胸而过,那剑名为——————湛蓝。”
短短几字,凰羽听了,心神俱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