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7 花灯节(中)(1 / 1)
祭典算是失败了。
城中一时之间乱成一团。
凰羽带着怀中的女子抄小道想回到上京西他的暂扎营,但半途之中突然街上冲出一队士兵,阻拦来路中穿白衣与红衣的男人,稍稍问了几句,便是一刀砍下,道路的侧面百姓也是一阵慌乱。
他立马在巷口勒马,方才他走得很急,竟然没想到带走一个护卫。此刻,他只能飞速的下马,拍拍马背,那马应该是折返方才的来路了。
“姑娘,我恐怕有麻烦了。”凰羽对那女子轻声说道:“如果你能走,还是自己走吧。”
这是一个夹缝的小道,但有一路黑衣服的官兵像这个方向过来,看起来不像是王家军。他们刚才把一个穿白衣的普通菜农一刀砍在地上。又杀了过路的两三个这样的男人。
树月摇摇晃晃的站在地上,她站在小道口,看到了那些官兵们,她身子被他往后微微拉了一些:“从这后面的路出去。”
那些人………………也是官兵打扮,但,只杀白衣,只杀红衣————树月倏然抬眼,他们,是来杀他……………………??!
她一手扶着墙,抬眼看着他,那些官兵离这里只有大约十五步之遥,只隔一个路口而已,他们仿佛瞥到了这小道,也看到了他的白衣,领头的那个官兵对其他人微微手势,那些人手按在腰间的刀剑上,很快的朝这边过来。
毫无力量…………………………
但,她不能走。哪怕刀剑相向,她怎能在这个时候离开他的身边???
“对不起了…………我不走………………”
她低头,在他讶然的注视下,她弯腰从那未干的地上取淤泥,揽住他的一只手,将她手中湿滑的泥抹在他的半脸上,又滑下。
黑色的泥水污渍溅在他的白衣上,是一道化不开的痕迹。
他视线微微张,她有些笨拙的将他扣在那小道的墙面,他不知是不是会她的意,顺势下滑,好让那衣服更脏一些,她捧起他的脸,吻他。
他有微微的错愕,事实上,她并未碰到他的唇,那不过是让她的手上的泥,染上他的脸。
如此的相似…………………………
那瞬间,他为自己的心而震动………………是那么相似?还是是那么想念??
听到她说第一句话,便肯定当时刺客阻杀他时,那声细微却似乎竭尽全力的喊声,不是幻觉。
是的,她喊了他的名字,别人都叫他七公子,从来没有人直接喊他的名字………………是这么一种相似?只有唯一的那个人,才一直叫他本来的名字………………但他回头寻找到她的时候,面对的是陌生的容颜……………………
她的手滑上他的脸,那种触摸,竟然让他的心思都微微的颤抖,因为是如此的…………
他疯了………………她,不是树月…………………………他心灵深处有那么一种火焰,倘若她是,他想吻她的眼睑——————————
但,他的确是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他揽住她的腰,隔出了安全的距离。
“哥儿们来看看,这小两口大白天在这野合呢!”那本来为首的官兵已经拔出了刀剑,但过来看到这个场景,足足站了几秒。
小道的微光被堵塞,大概是那些官兵粘齐了,树月微微回头,众人一见,便是觉得败兴,
说不上姿色半点,衣服也是破烂,感觉有点乱七八糟,而这女人身下那个白衣人,或许是刚才站得远没看清,但就近一看,也是脏兮兮的模样,二人裹在泥土里,灰土扬天。
“杀还是………………??”有一人仿佛在犹豫该不该拔刀。
“呃————动手。”那为首的官兵还是断言。他们家王爷有令,宁可错杀一百,也不能放过一个!
树月的心倏然一紧,感到扣着她腰的那只手倏然一紧——————
她大声开口,道:“这位大人,这是彩灯节——————莫要多造杀孽!”
刀剑无影,但觉得她这几句话说得极为奇怪,那人的手硬硬的横在上空。“彩灯节,那又怎样?”
冷汗从她的额头缓缓滑下,但她显出那畏惧和害怕的模样,道:“有句话说,宁做十件坏事,不毁人一门亲,我家……住在城西木材铺,我和他………………过了彩灯节便要…………”
“成亲?”那官兵问道。
树月努力的点点头。
他们仿佛并未人性全失,但见到他们方才毫不留情,树月心中并无一点把握。
“这可为难…………”其中一人明显动摇。看来树月在书上学到的人文并非毫无用处。
“但王爷有令——————”
那为首的官兵看向树月,有看着树月挡住的男人:“即是如此,为何要一女人替他出头?莫非这小子宁愿女人死在前面??好一个孬人,倒也不像那人。”
“他…………他口不能言………………”树月硬着头皮,“但我………………”
“但你就是爱这穷极福薄的小子。”
那官兵不无戏谑的说道。
众人均乐得大笑起来。
眼见这名女子和男人在这巷子偷情,想必也是情投意合,见着二人污渍不堪,又怎会是他们得令要杀那高高在上的人???宁做十件坏事,不毁人一门亲,就当是给自己积德罢了。
那为首的人肉脸一横,摊开手:“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小娘子,这若是没有一点表示,我们也很难做!”
树月倏然明白了对方的意思。
那几个人均按着刀刃,这是光天化日的行凶与打劫——————
但………………她没有钱…………她怎么会有钱????
“我……………………”树月百口难辩,但,一只温温的手握住了她的手,仿佛在安抚她的情绪,他伸出另一只手,那是不多不少十二枚碎银。
那些官兵见钱眼开,自然的接过手去,钱虽不多,但也让他们捞了好处,眉开眼笑。反正着二人只是平常百姓,还足足赚了酒钱。
“你这黑小哥真是识相!”那官爷有意无意拍了拍凰羽的肩膀,倒又觉得嫌脏,把手缩回去,道:“下次别学那劳子大官爷穿白衣,免得走夜路遇到鬼。”
“哈哈哈哈哈!”
“小娘子,下次找个干净点的地方!”
“你懂什么!这才刺激呢!!”
“……”
那官爷做了个杀头的手势,其他几人放声大笑,转身散去。
那一行人渐渐走远。
他从墙角拽着她起身,她愣愣的看着他,仿佛从未见过他这泥淤的模样。他自己倒是毫不在意。
“姑娘,你今天救了在下两次。”他温温淡淡的说道。
居高临下,树月只觉得自己被那视线注视着,脸都要燃烧起来。
“你的伤怎样了?在下想带姑娘到京西给军中的大夫看看伤势。”他一手扶着她,感觉她根本站不起来,“但现在没有了马匹,大概行走要一个时辰之久,不太安全。姑娘家在何处?城西木材铺?我带姑娘先返家亦或是——————”
“我…………我没事。”树月惶恐的答道,“刚才是…………胡乱说的…………我的家…………我的家在……………………”
脑中乱七八糟,竟然想不出要说出什么答案来。
她吞吐的说着,禁不住扬起脸来看他。
但,她的话语突然停在唇边。
因为,他的眼睛,竟然全无那种惯常的笑意。
原本以为是一句他随口的戏谑,但竟然看不到他的笑容。她知道他涉险无数,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并不畏惧刚才那些重重的危险,但此时,他竟然没有以往的云淡风轻。在那满是淤泥的一张脸上,他的视线却清晰得灼人。
是的,不是那种面具的微笑,而是在等待她的答案,他在等待着她的回答。
她被他注视着,仿佛要被那眼眸深深的吸进深渊一般。
天旋地转……………………
她感觉到任何语言都是贫瘠。
“我明白了。”下一刻,他收回那种有些穿凿人心的视线,“请姑娘在此地稍等片刻。”
他越过她,不再看她,渐行渐远。
她看着他的背影在眼帘中消失,一阵虚脱,身子就滑坐在墙角。
这算什么???
这算什么呢?????
她的心很痛…………感觉快要裂开了一样…………可是,她不后悔………………
和他在一起的每一刻,都是她最珍贵的记忆…………就是如此的喜欢着………………
她静静的坐在那里等他,小道上偶然有人经过,她全无特点,无人注目,过了没多久,一袭青色的人影向她跑来。
他大概拿了碎银换了衣服。青色的麻布衣服取代了白衣,那是这个国家最下等的百姓着装的颜色。
她微微站起身来。
她的手里紧紧的握着那清音给她的发钗。
只要把这样东西交给他,自己就再没有了留下来的理由,分明该理智的,分明只说好,远远的看着他一眼就足够。可是,原来她也会贪心…………她,舍不得他。
他微微加快脚步过来,见她还在,他仿佛松了一口气,压下那种挥之不去的怪异。
他在她面前俯身蹲下:“路途遥远,请勿见怪了,在下背着姑娘吧。”
她觉得温暖而伤怀。
她知道自己在他心中,就是一个陌路的女子,需要救助,他无论言语再多戏谑,但绝不会见死不救。这里没有压制他的朝堂,这里他是最真实的样貌,这里,他会对一个需要帮助的人施加援手,这里………………
她心存感激。
她的心中满满的念着他的名字,是的,她是如此的不舍,她卧在他温暖的背上,他与她没有言语,他背着她走出了那条小道,走到了大路正中,官兵来往,因他们的衣服脏污,因此无人注视,无人打扰,他背着她走过一个一个镶满彩灯的门庭,就仿佛很久之前相遇之初的雪地,他如此的背着她…………尽管现在,她对他而言只是个再陌生不过的女子………………但至少她能幻想着,这一刻其实是永远。
这是最普通,对他与她而言,却最难求的幸福。
再过一刻………………再延续一点时间吧………………
她在心里如此期盼。
她的心,在此刻沉醉。
这就是彩灯节的爱吗……………………………………她悲伤得想哭,她幸福得想哭。
-------------------------------------------------------------------------------他背着她,步伐不快不慢。她不算重,仿佛还有点轻,大概是营养不良的关系,总觉得这姑娘瘦得没几把骨头了。
但,他是知道有哪里不对的。
“姑娘,长路漫漫,我们聊聊天好吗?”他微微问道。
走在城边的一条侧道上。
“………………好。”她轻轻答。
“姑娘,是一个人在那里看彩灯祭典?”他又问道。
“………………嗯。”她声音微小,抬头看天,天色比正午昏暗了一些。她想起,明天就要和滹光他们上船了………………那会是永远的离开上京,永远的和他分别吗………………
“姑娘家中还有何人?”他温软的语气缓缓问她,仿佛自然的闲聊。
“……………………我…………父亲,和弟弟………………”她说得不安。仿佛想起一个人来,说道:“母亲…………生病不在了。”
“今日在祭典上,多谢姑娘那一声提醒了。”他淡淡说道:“但姑娘与别人不同,即使与在下相近至此,也不茫乱,那时在下能听到那声提醒,是因为姑娘喊了在下的名字,这才注意……那也是一时急切吗?”
“………………嗯。”
树月轻声回答。
“姑娘,实不相瞒,你很像我认识的那人。”他说道。
感觉她的手微微扣紧他的背。
“……………………”树月不知说什么才好。
只听得他径自说道:“她只叫我的名字,从不称我的名号,她与我相处总是自然亲切……与姑娘相处,总有熟悉的感觉。”
“………………公子都是这么与其他女子搭讪的么?”
树月狠心,说出了一句违心话。
她分明…………不该如此。
他的背脊微顿,唇间泛起了苦笑。
连如此刻意的回避,都如此相似,若是平凡百姓的女子,又怎会在知晓他的身份,而如此自如的相处?她身上带着如此多的疑惑,但,的的确确不是那个人………………自己,是真的疯了么?
“是在下冒失了。”他低头走路,“但,并非是搭讪。”
树月的心一点点的拧着,她当然知道,他并非是搭讪………………他的心,也会因为失去她的存在,而点点破碎着………………
不要再这样下去了………………
不要让他痛苦…………不想让他伤心…………不要让他一直体会失去………………自己,不会是他命定的那个人………………是的,她不行,在她选择了为阿缘那时,她已经失去了留在他身边的资格…………她就会像那预知梦里所看到的………………她会一人独自去那悠远的黑暗………………而他的善良,他的理想,会留给在这个国家的这些需要他的人们………………他应该得到幸福……………………而不是,悲伤…………
不要再这样下去了………………
树月痛苦的想。
“公子,我在祭典上,是因为有人拜托我把——————————”
她困难的开口,她已决定在这一刻,把清音托付的东西交给他。
但是,树月的话还未说完。
因为,他的脚步停了。
他的头抬起来,注视着一个地方,树月也顺着看过去——————————
那是一个高高的城楼。离他们的位置不算远,城楼下人群穿梭,但,那悬挂着一个人………………
那个人已经死了………………那是一个女人,长长的绳子穿过她的脖子,将她从城墙放下,悬在空中。穿着她平时最经常穿的衣服,就连她惯用的剑,也别在她的腰间。
只是这么一眼……………………
凰羽感觉到脖子温温凉凉的水滴。
他心中一震——————
感觉她将脸埋在他的衣服里,她闷闷的说:“好热…………………………”
汗如雨下吗????
可是,这天,没有一点太阳——————————
他的心微微颤抖,但,他一句话也没有开口,只感觉到自己的背,一片湿热。
那不是汗水………………………
那是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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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背着她,大步从城下走,但却被一官兵挥刀阻拦,那人大大咧咧的说道:“贱民们,抬眼看看这些字。”
凰羽微微抬眼,只见那城墙上贴了一张告示,欲从此地经过者,先对那悬挂的尸体投石一块。
走在前方的人,虽觉得不妥,但王命威严,只得服从,石头砸在那尸体身上。
“放行。”
一个士兵说道。
那人自然的过去了。
别人可轻易的做到,但,他怎能轻易???
那悬挂着的女子,生前明眸皓齿,活泼灵动,但此时竟然是如此安静的…………她是他的暗卫,猫理,她原本不该是如此结局………………
但,身为暗卫,又有几重选择???
猫理的尸身被悬挂几日,树月强迫自己抬眼,那每停驻的视线之间,她的眼泪根本就止不住,她知道这是不应该的,不是因为换了身体,而是因为心灵无所皈依的脆弱感。猫理被泪,刺穿了心脏,而阿缘,是阿缘杀了她————————
那日的场景仿佛历历在目,面对那可怕而绝对的力量,面对着无法阻止猫理的死亡那种由心中衍生的无助和恐惧,树月几乎忘了自己是在何时何地,她竟然无法止住自己的泪水……………………看到如今猫理的尸体悬挂在这高高的城墙,她的心如绞痛,她的手紧紧的攥着凰羽的衣服,咬着下唇,她告诉自己不要哭,告诉自己一切都会好,仿佛是她不断地说服自己的手段,但是那一刻,树月的确是失去了常性………………
众人惊恐的看着公子和她,仿佛是看到了瘟神,避退三舍。
公子抿唇,他将树月放下来,拍着她的背,他没有说一句安慰的话,也没有问她为什么哭。眼前的这女子,就哭得如同孩子一般,而从那城楼上下来一些士兵,朝他们大声喊,周围的士兵们把剑抽出来。
是的,树月并不知道,猫理的尸体被悬挂在这城池里。
她也不知道,不仅仅要投石,如果看到尸体的人哭了,立马就要被杀。
她统统都不知道。
但,她只是无法停止泪水。那种心灵的脆弱,一触即发。她试图努力地停止眼泪掉下来,但是,她不断地抽泣,带着微微错乱的呼吸,那眼泪还是不断掉下来。
她抬眼,看着凰羽,似乎有些意识迷蒙的看着他,她对他说:“为什么她在上面?把她放下来好不好………………”
那一瞬间,凰羽心中有了很奇妙的感觉。
她,不是树月。
树月从不曾这么哭泣,树月,从不曾这么柔软。
树月,从不曾这么失控,好像化身成小小的孩子,脆弱得接近透明。
她,不是“她”……………………
他心中涌起了各种各样的怪异,就好像他从来不曾像今日这样出过如此多的状况,好像这一日遇到这个女子,就开始一点点的发生变化,就好像他从来不曾把自己置身在如此糟糕的境地——————
他知道这是博应崖的地盘,也知道无论方才的杀手还是官兵,或许都来自博应崖的授意。
他原本应该远远地避开,好几次他从这里带兵经过,注视着城楼,他告诉自己,迟早一天血债血偿。他努力的忽视自己内心的痛楚,而让自己能暂时的平静,能迎接更多的困难。
这世界上没有后悔药,猫理的死,他承受着疼痛感,只是,他未失去理智,他知道他不能。
但,这次他失败了。
他不仅仅带着意外闯入了敌人的地盘,还在手里没有任何筹码的时候受到对方的注目,这是愚蠢的。
但他的心,很平静。
看着那女孩的泪水,他之前的那些焦虑,竟然平静了。
他抬眼,睥睨四周,城楼上架起了箭,仿佛瞬间就要决定将他与她乱箭射死在这城门之下。这才像是博应崖的作风。
那一时间,他举起了手里的剑,说道:“我有御赐宝剑,谁敢动手!”
树月抬眼,呆然看他,才注意到周围的杀意。她瞳孔微缩,那城楼却突然有了一阵骚乱。
“妈啊!!!这是什么玩意!!!!”
“有蛇!!!————————————————”
那几人惨叫,楼下的人纷纷抬眼去看城楼,这一看不好,从天空里突然降下来好多黑蛇,人群突然就惊慌的散开来。
凰羽抄起树月,大步流星的通过关卡,混进了人群之中,朝山坡飞奔,那些原本刁难的士兵却都已经陷进了蛇群里。
树月觉得一阵发懵,感觉世界摇晃着天旋地转,跑到山腰,人群鸟兽四散,只听到不远的地方轰然一声巨响,凰羽带着她来到山腰的树丛前,只见那关卡城墙,燃起了熊熊火焰,那些人在火种的惨呼,还能传得很远。
城墙外的那具尸体,也在火焰中,缓缓燃烧着………………
树月想看得更清楚一些,她脱离了他的手臂,扶着树木,微微上前一些,在那处,她清楚的看到了………………
谢谢你………………滹光…………………………她知道那些黑蛇,应该是滹光拾起的那个虫笛…………原来,她并非一直是单独的一个………………同伴,现在真的变成了同伴…………
猫理……………………永别了…………………………
她无声的说着。
无法停止的泪水,从她的脸上,自由的滑落。
公子站在她的身后,几度握紧了自己的双手。
他静静的注视着不远的那团火焰,就仿佛一个肃静的仪式,那个人永远的不在了。
他知道她在哭。
如果她是树月,只是如果…………他便可以将自己的双手放在她的肩膀,可以将她纳入自己的怀中。
猫理的死,或许和树月有关………………现在无人知道,血莲池的真相……………………
树月在哪里,他不知道………………
但,这女子………………竟然哭得这么伤心……………………猫理已经没有亲人了…………
“树月。”
他站在她身后,淡淡的喊了一句。
这是一种,试探。
她背脊微震,过了许久,才仿佛是下意识的回头。他就站在那里,静静的看着她。
她的脸上还挂着晶莹的泪水。
她从袖中拿出了那截清音的发钗:“这是我找上公子的缘由………………清音小姐她今日,送这个东西,死在了赋玉宫后院的巷子里……她临死前,托付我把这个交给你——————”
这样,就可以了。
她只是他生命里的,不相关………………只要离开,就可以了…………
他眸子微顿,不可置信的看着她。
他猛然握住了她的手:“你是说绿袖的清音?”
他的力道让她的手猛然一阵吃痛。
她点头,笨拙的擦拭自己的眼泪:“我只是从那里经过,撞到了伤重的她。”
努力的扮演好一个…………毫不相关的路人,即使是弥天大谎,她也必须得说。因为,过了今天,就永无相见之日………………
他的眸子沉沉的看着她,接过她手中的发钗,从那细小的缝中将发钗分为两半,那瞬间,他的心里不再有其他,她带给他的事实,让他从那情感的错乱中惊醒,他有自己的职责所在——————
发钗里的小纸条有细小的文字,他看了一行,便眉头深皱。
“姑娘,你说清音死了,她的尸身现在何处?你是否知道她被何人所伤?”他握紧那纸条,看着树月,问道。
“我将她掩埋在那条巷子的一处死角…………她的伤,在胸口,好像是被什么钩子一般的利器刺穿了…………我…………我没能救她。”她鼓起勇气抬眼看他:“公子,我原本应该把这东西早些给你…………事实上我并未受伤,拖延这许久的时间,只是出于对你的恋慕…………今天,我实在是很高兴……那,我该走了…………”
“你说,一切都是伪装?”他的声音不见起伏。平静得没有波澜。“那你的眼泪,是否要我当做是看到我的喜极而泣?”
恋慕………………
树月的眼睛微张,满满的苦痛。
“城门上的那个女子,你哭着对我说,把她放下来。你知道她吗?她是怎么死的,你是否会告诉我?”
他毫无语调的声音,平缓的说出残酷的话。
是的,他如此残酷,只因为他想知道,真实。
他不能一次错过就永远的错过,他必须要狠心挖掘秘密后面的答案。
就算是全部,为了他自己。
树月退后了一步,她摇摇头:“我不知道……………………”
她在逃避着他。
“那,告诉我你的名字。”他云淡风轻的说。
她不可置信的看着他,他冷静得可怕,但,他对她,节节相逼——————
“看着我,告诉我你是谁,你就可以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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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字一句,毫不轻率。
但,她该如何说?这是一种难言的窘迫感。
她或许不畏伤痛,但是,她畏惧看着这样的眼睛无法说出真实。
他此时的眼神就好像在那条小道里注视她的那样,没有一点微笑,而专注。
他为什么要这样————有更重要的事不是吗…………为何要如此………………让她的心一阵一阵的难受着………………
倏然,听到了一些轻快的脚步声。
树月与他回头,只见到在树林中出来一列轻骑,那当头的人竟然是游冉之。
“公子,幸好你平安无事。”游冉之近前,飞快的从马上下来。
是的,他本来已经离开了祭台,但在中间又折返回来。他突然想到,公子是一人离开,没有带一兵一卒,而当街的一些官兵仿佛不是王的授意,那应该是另一列人,他们在屠杀一些穿红衣或是白衣的年轻男人。
游冉之即刻惊出一身冷汗,而调转马头回来,却在路途中间遇到了公子的坐骑,他只得立马只会各处,兵分三路,行至大兴桥一带,见到几个路人行色仓皇,拦截盘问便知道这边有状况,而将近到城门的位置,就看到原本是博应崖的地盘的城楼竟然燃起了熊熊烈火。
“只是稍有惊险。”他淡淡的应道:“出了一些状况,清音那边出事了。我们马上赶回暂住营,之后找几个人到赋玉宫四周看看…………然后和绿袖的人联络。”
这一刻,他是那个斡旋天下的公子凰羽,而不再是其他。
“明白了。”
游冉之心中一震。他紧接着抬头,瞥见公子身边站着的女子,心中有了微微的诧异感,但他什么也没说,拉过马匹来。
“她和我们一起回去。”凰羽翻身上马,把手递给她。
“不…………我不跟你们走。”树月几乎是立刻回答。
游冉之挑眉,觉得非常的异常了。这有点出乎他的意料。
凰羽微微抿唇,竟然笑了起来,好整以暇的看着她,然后收起了那个笑容,缓缓说道:“如果你再说一个不字,我就让游一掌击昏你,带你上马。”
游冉之愕然的看着他。
这算是什么???
公子竟然在,威胁这个手无寸铁的女子????可是,为什么????她是谁???在此之前,游冉之确定从未见过这么一张平凡的脸。
树月瞪着凰羽,有些发怒,不,她根本就是手足无措。她环顾四周,这里没有一个能改变她现状的人。他在马上,举高临下,与她对恃。
旁人,也在等她。
他不说走,他们其他人谁也不敢走。这就是凰羽,这就是别人眼中尊敬又畏惧的公子。
她咬牙切齿,脸上还有点点泪渍,是的,这一刻,他又赢了。
(我把原来的花灯节下篇并在这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