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6 花灯节（上）（1 / 1）
蓝庭玉在这个早晨，收到了朝颜之城的捷报。
雷炎将军查探到，三皇子未央的关外十万军队，秘密绕洛水流域，从朝颜之城东侧过湿地，其方向可能是皇都。是放行还是阻截？需立即决定。
上京大水，蓝庭玉手上已没有可用之人。
他本急欲找到殷桑，但水患过后，殷桑应该是寻新处安置伶语，独孤鸣不在，而此事非同小可，他蓝庭玉本人又无法露面，几个时辰之前，暗卫探查凰羽返回赋玉宫，蓝庭玉将这份密件卷于清音舞姬的发钗之中，让清音速乘轿赶往赋玉宫。
清音携了四个暗卫乔装的轿夫，从以往常走的西翠小巷进赋玉宫，这条小巷直通赋玉宫西的后院门，巷子又深又长，深长蜿蜒，清音一行人就从这条道上不紧不快的行到赋玉宫后院门。
“绿袖船坊的清音前来，特请通报公子。”
清音不落轿，一轿夫前去通报。只听到对方在门里微微应了一声。
清晨的微光打照在轿子的帘上，四周一片死一般的寂静，清音在轿中微微忐忑的搅着手指，倏然的，突然听到自己轿边一暗卫低声道：“不好！”
四周倏然的动静，听得一些极轻的风声，清音的心瞬然紧致，她掀开轿门，一道风声，其中一个暗卫被一箭穿心——————
这绝非公子的意图——————清音的脑中猛然醒觉过来，她厉声道：“光天化日你们竟然大胆行凶，我是绿袖船坊的清音，快请公子出来！”
那房檐上跃下几个黑衣人，与清音的护卫厮杀一团。
“小小舞姬也有这么大的狗胆！我家夫人早已看你极不顺眼，公子何在？哼哼，告诉你，公子不在，他方才携着夫人彩灯节祭典去了。怎么，不过是青楼的贱人，还想染指皇家平步青云？今天我就送你归西！”那房檐上，一名绿衣女子娇声喝道。
“姑娘快走！”虽是蓝庭玉训练挑选的绿袖暗卫，但，他们只四人，瞬间被十余人包围着，那些人，也均不是简单对手——————不可能是公子的人，那到底是那一边？是深藏不漏的芙蓉夫人，还是…………王？？？？
清音咬唇，她曾几何时见过如此血腥？但这根本不是恐惧的时候，她脑中方寸大乱，但也知道竭力而为，她有两次重生的生命，一次是蓝庭玉，一次就是树月，她本早已死在三日月湖的湖水中，但树月强行在那淹没人无数性命的水中把她救回来————她接下这与公子连线的任务，早已想到会有这么一天——————
一剑砍在清音的轿门上，清音从轿中滑落出来，之间那几个护送她的暗卫都受了伤，对方人多势大，早有埋伏，挑选出来的也是高手的上上选，清音在一个暗卫的竭力抵挡下，转身就跑。
她不敢回头，知道自己身有机密之令，但她听到几声沉闷的响声，刀剑穿透皮肉的声音，她仍旧努力往前跑，刚跑到西翠小巷的门口，只听到背后的风声，清音只觉得心口一阵剧痛————
从天而降的一把铁钩，穿透了她的心脏，从后至前，活活穿出！
那铁钩无情的穿透，又从后拉出，那瞬间清音只觉得天旋地转，鲜血从她口中喷溅。
她坠在淤泥的地上，华美精致的衣袍在空中拉出一个弧度，而随后静止。
一只脚踩在她背心的伤上。清音还未立马失去知觉，只觉得那一脚好像将她的心肺都要碾碎一般。她面朝着地，血就从她的唇边溢出来。
踩着她的应该是个武力强壮的男人，从男人身上泛出淡淡的血腥味道。估计那几个护卫她的暗卫，都已经死了罢。
清音听到了拔剑的声音。
她的瞳孔猛然一缩……………………
在这一刻，的确不做多想。
那至关重要的发钗还在她的身上——————但，她就要死了——————
“不必动手了。”
有一人缓缓的走在清音面前。仿佛是在俯视她。清音微微抬头，只见那绿衣女子，手里拿着方才的那样铁钩的武器，沾着鲜血，盈盈而笑，立在她的眼前：“反正这贱人也活不长了。你们把门口那几具尸体处理一下，回去领赏吧。”
“知道了，姑娘。”
感觉脚上的力道，微微收回了。
清音的脸被那绿衣的姑娘抬起来。
“真是花容月貌！清音姑娘，走好不送了。”那绿衣女子笑道，不再理她，径自远去。
四周，渐渐寂静。
清音顺着那西翠巷的墙垣，支撑着自己的神志，向前爬……………………
深长的巷子，不见底。
地上拖着长长的血迹，混合着泥淤，触目惊心的可怕。就发生在赋玉宫的后院，这个寂静的早晨，一切都发生得那么突然，毫无预料，清音满头大汗，她从未承担过这么可怕的事，这么可怕的后果……
时间过得缓慢，短暂的十余步，她爬得很痛，她的眉眼，有汗水和泪水，但她觉得自己坚强了很多。曾几何时，那个懦弱爱哭胆怯的女孩，已经变得坚强了…………
前方，有人……………………
是出现了幻觉吗？？？？？
清音努力的撑着眼帘，那大概不是幻觉………………深长的巷子，远远走来一个和她年纪相当的少女，只是…………她走得极慢，还很辛苦，刚开始的时候几步就要扶着墙边喘气，看上去就好像得了什么重病，裙角全是泥淤，就连膝盖也是………………
对方好像看见了她………………对方在向她很快的走来，带着跑，但没跑几步，那女孩就摔在地上，但她站起来，又向清音跑过来，面色担忧………………
是赋玉宫内的宫女吗？？？不像…………没有穿着宫装，倒像是平常人家的女孩…………
可以信任吗？？？？
那人总算是近前了。
她伸出手，微微摸了摸清音的背部，倒抽了一口气，那人的手上，全是鲜血。
清音微颤的双手猛然抓住了对方，那人不见逃跑，应该算是有几分恻隐之心——————
“这位…………姑娘…………我求你一件事……………你是…赋玉宫的…………侍女吗……”
那人大概是被她的伤吓到了，手忙脚乱的用清音身上的绸缎试图为清音的伤止血：“你别说话了……我…………我不是……”
不是赋玉宫的，那应该能放下一半心了………………
清音手微颤，努力从头上拔下发钗，递给那女子：“姑娘………我叫清音………今日之内……求你带着这发钗，亲手拿给在上京城中……彩灯祭典上的…………七公子凰羽…………我右边的绣袋里有…………一双玉镯…………可变卖白银80两…………为酬谢………………”
“我答应你………………”那人的声音，带了一丝忙乱，清音听起来飘渺不定，她仿佛真的遇到一个好人，那人还在努力给她止血…………这样，这样的话虽然麻烦了一些，但，那人也真的会把东西送到公子那里去吧………………
今天就是彩灯节了………………姐姐芸娘做了好多很漂亮的彩灯，很小的时候她们家买不起彩灯，姐妹两个站在河岸上看别人家的彩灯顺流而下，虽然平时的生活很艰辛，但那一刻，她们是多么快乐………………………………
清音的唇边扬起了笑容…………
凰羽公子，蓝庭玉公子，以及天下那些为时代命运努力地人们，迟早一天也会结束这样的乱世，迎来一个温暖幸福的时代吧……………………
意识，渐渐变成了白色的一片………………
西翠小巷恢复了寂静。白衣的女子静静的站在巷中，看着那具没有呼吸的身体，她握着手中的那翡翠色的发钗，虽然她能力全失，但，她的手指能触摸到那发钗中细小的缺口。她神情微凛，小心的将发钗收到了袖中。
她试图移动那具渐渐失温的身体，终于是费力的将那身体挪到巷子的一处死角。
她记得这么一张脸。
当日她救她，并不想她有今日的死劫…………这就仿佛，她走过的命运之路，被某种东西推动，无数人的尸骨埋于其中………………
她终究以草垛盖住那女子的尸身，从对方身上取下一披肩，缓缓的扶着墙出来，擦拭泥中的血迹。
之后，她歪歪斜斜的，朝西翠巷的来路，返回去。
天终于是亮了。
-------------------------------------------------------------------------------
上京城中央的祭台前早已被人围得水泄不通了。
这时这个城都的闹市区已经完全的拥堵起来。
天气并不是很好，还是那种雨后的昏暗，乌云密布，在人们心中都恐惧着水再涨起来，但人们来到祭台，并不全部因为王命，还因为，公子在民间的威望的确很高。这次治水，公子竭尽全力，在百姓之中得到了很好的口碑。众望所归的民意是指公子为新的王储继承人。劫后重生的人们虽然不满王的横征暴敛的作为，但是对于公子主持彩灯节祭奠并没有抱怨。
祭台是一个圆形的高台，台上有一个水镜，祭台前有一个小小的楼梯，正午时分公子就该携新妃与这里为万民祈福。
事实上皇都已经很久不见如此浓厚的祭典，因为当日尔弥背叛天道，三日月湖的祈雨仪式就停止了。民众也就不得参与到皇家的事务中来。这次祭典，倒像是皇家亲和民众的一个奇怪的举止。但，也不排除是尔弥王的某个突发奇想。
从那西翠巷到这里，用不了多远的路，但是，树月就是走了很久才来。她原本对上京不熟，一路询问，总算来到中心的街区，但多数人一见了她，总是摇头避退，她一路走步伐不稳，总是摔跤，别人以为她有什么疾病，不敢靠近，不长的路途她走得艰难辛苦。
华丽的官轿比比皆是，那些都是京中要员，与贫苦的百姓形成了两级。上京中不乏这样的对比，有钱富豪家中的小姐要一睹公子的面容，便是乘着几人的大轿出现，而一般及贫苦人家的女孩便是携着姐妹站在白日下等待，树月在这些人之中，她的这个身体，身姿不高，在人群中被拥来挤去。
“这芙蓉夫人是什么人？”
“话说是王上钦点，传说是美得那个不可方物………………”
“得了吧你！！你又没亲眼见过！”
“公子从未纳妾，怎么突然就取了正妃？”
“也许是早已金屋藏娇呢………………”
“胡说八道，公子娶了她，也是夜夜在赋玉宫与那绿袖的女人厮混，轻歌曼舞…………”
“你这厮不想活了，说出如此大逆不道的话来！小声些………………”
“…………”
周围的人群里响起了七嘴八舌的声音。
树月挤在人群里，无法透气，听着这些周围的人言，更是觉得心口闷堵。
皇家的人们在一侧的台阶上围聚而坐，那中心有个帘子，撑起一个白色的帐篷，树月踮起脚尖，微微看到那森严的护卫围着的那个台阶，她心中苦痛无比，想到那人现在就在与她如此近的距离。
但，却仿佛咫尺天涯。
午时，人潮如海，树月往前挪动到祭台下方的一侧，只听到了金钟的鸣音，时辰已到，四周突然一阵寂静，祭典开始了。
鼓声响起，然后是皇家的奏乐，白色的帐帘被缓缓拉开，落入视线的是一种明亮的红————
从未见过凰羽如此盛装，他向来爱穿白衣，典雅中有优然与沉稳，但，树月从未见他着过如此庄重的红色。
如同凤凰的华羽，炫眼夺目，不知是衣服衬托着他，还是他的气质让那着装更加不凡，他头戴羽灵，一手携着一明艳动人的女子从帐帘缓缓出来，四周的气场倏然寂静，那女人真不愧为有芙蓉名号，虽不及天下三大绝色，但也是万众之一选，那女子也是一袭红衣，与公子搭配，好一双妙人！
公子面带微笑，众人便如痴如醉，传言公子与新妃不和，但由此一见，也不知是真是假。
他朝祭台走来，树月痴痴的看他，一时间忘记身在何处。
周围的尖叫此起彼伏，树月在这群人中，只是丝毫不起眼的其中之一………………她的脚犹如生根一般，再也无法移动分毫，是的…………她是这么的想见到他，在离开他的这些日子里，她在梦里，是这么的想着他………………在她投身青石殿的时候，在她努力寻找出口的时候，她心中没有给自己一个希望…………她是这么的………………
他比之前瘦，虽然看起来，仿佛没有什么不同，他出现在众人面前，光华四溢，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树月就是知道，他不好，他过得很不好………………那一眼，将树月完全的定住，他的笑容，那种树月所熟知的，面具，隐含着的悲伤，隐忍的绝望，眼中深处的疲态，没有神采的眸子，那瞬间，将树月完全的定住…………她感觉到自己被捕获，留下来的每一秒，都让她加深那种无法停止的爱…………无法停止的窒息感………………她紧紧的攥着自己的衣袖………………她说服自己镇定，怎么会如此的想念？？？？是的她想………………她想飞奔到他的世界…………
脑子仿佛有自己的意志，完全都是他……………………
怎会如此……………………
灾厄缠绕着她，让她不能上前，怎会如此……………………
她感觉自己在那些声音中，湮灭。
-------------------------------------------------------------------------------
他一步一步上了祭台。
他的新妃，紧紧跟在他的后面。
二人在台上站定，台边响起了雷鸣的欢声，三道鼓声响过，一切归为寂静。
从侧台有三个年轻的女子被捆绑着出来，人群中有了微微耳语，那三人被推至廊下，有几名带着面具的人站在那三人身后，手持精美的匕首，那三个女子还在怯怯发抖，礼官喊道：“时辰至——————”
树月微张眸子，突然意识到那是什么……………………
人祭！！！
那三人后面的戴面具的人，几乎是同一时刻，将匕首刺入那些少女的心窝，然后取出杯子，盛满了三杯鲜血。
树月远远的看着，只觉得那些女子痛苦的神情让她害怕与苦痛，她脑海里浮现的是一张有一张熟悉的颜面………………
礼官抬着三个琉璃色的杯子上来，在公子面前站定，他注视着琉璃色杯子边缘的那种晕红，缓缓的伸出手来，将那第一盏杯中的鲜红的水，倒入水镜之中。他朗声说道：“第一杯，愿此次天劫我们能平安度过——————————”
水缓缓滑入水镜，在一旁的芙蓉夫人眼睛微微睥睨众人，觉得此刻她的身姿无比高傲。
“第二杯————————愿我国民众能够安康。”
人群中爆发出喜悦的鼓掌，接着，又再度平静。
“第三杯，愿国家————————”
公子抬起第三杯，但他的话还未说完。
“砰！！！！！！！”
倏然之间，那杯盏在公子手中，炸裂。
鲜红的温热血，从他的指尖，滑落在水镜之中。仿佛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何如此，在人们吃惊的眼神之中，那水镜倏然溢出了七彩琉璃的微光，浮在天际。
一时之间人人寂静，只是看着这突如其来的变化，树月也抬眼，只见那微光浮在水镜上空，突然之间变成一团污浊的黑气，然后，那黑气又被一团火焰包围着，发出爆鸣的响声——————
“是灾厄！！！！”
人群中突然有人惊恐的说。
“这是天怒！！！！我们要受到天罚————————”
“公子…………公子也不行……………………难道老天真的不再给国家重生的机会了么？”
人群中有这个声音。
“再胡言乱语者杀无赦！”金钟鸣响，礼官拔刀，就要刺向那个说第一句话的人。
但，人群一下轰然混乱。
“我们要受到惩罚………………王触怒了天意！！”
这些声音越来越大。
人群开始涌动起来。
树月扶住一个祭台的横杆，才未被人群推嚷挤在地上。场面有些混乱起来。
凰羽在祭台前，这本是他措手不及的变化。他仍然是站在原本的位置，礼官上前，窃窃的问他：“七王爷，是否要重新举行大典？这些胡言乱语的民众是否——————”
“不必了。”凰羽卷起一旁的白涓布，擦拭掉手中的血迹，他将白涓抛在礼官的盘子里，看了孟梦一眼，淡淡语道：“凰羽还有别的要事，王妃可以回去复命了。”
他就在那祭台上，众目睽睽下脱了那红色的长袍，摘了羽官，里面穿着一身白衣，越过孟梦，径自下祭台。孟梦反应过来，拉住他的手，娇声道：“夫君，你要去哪里？孟梦要与你一起——————”
“一起？”他讶然回头，却笑了：“还是莫让泥土沾到王妃贵重的衣服。”
他抽出手来，台下那忙乱的女子们对他一阵乱叫，大概都是窥见了孟梦被拒绝的模样而雀跃。
树月抬头，站在那里，她几度都欲喊出他的名字，她努力的说服自己留下来的原因是因为应该把那死去的女子托付的东西交给他………………
或许她不该来………………不………………她没有半分后悔……………………
她看着他一步一步走下祭台的阶梯，在那群完全不知所措的官员中，游冉之备了马在那里等着他。她向他努力的走过去，在那些被冲击的人群中，她离他算是越来越近，她感觉到自己的心在跳，从来没有这么快，她感觉到自己每一寸呼吸都在竭力————
微微的闪光………………
树月下意识的抬眼。
这是一个没有阳光的日子，哪里来的光？？？
树月看到了不远的一个牌楼，那大约是个三楼的廊下，有一个带着斗笠的寻常打扮的人，但他的一只手扣在那长廊的横杆上，一个长条的东西就按在他的手间。
那种尖利的东西，在白光之下，微微刺眼。
那人的手臂在移动方向，树月看过去，那方向对准的是——————————————
她的心猛然抽了一下。
她越来越紧的跟进脚步，她想喊，但是她仍然没有喊，凰羽已经走下了祭台，但下面乱成一团，他给游冉之示意，就有一队官兵在民众中打开道路。但那些被第三个杯子炸裂吓坏了的人们在下面狂叫，那些只关心一睹公子面容的少女们的声音夹杂其中。
树月被一堆人推到了地上。她很快的爬起来，他离她远了些，他进入了人群中，引起了人潮的激动，官兵打开了一个小小的通道，游冉之与他在说什么，然后转身离开他，仿佛是过去牵马，树月的心已经跳到嗓子眼，她想穿越官兵的通道，但是只能看着他离她越来越远，越来越远………………
箭在弦上————————————
虽然毫无能力，但能够感觉到那牌楼上的杀手的动作，树月顺着官兵的通道挤过去，几乎耗尽她的全力，游冉之将马拉过来，他翻身骑上——————
就是这一刻！
是的，就是这一刻，那冷光的箭倏然从牌楼射向他，而他全无所觉…………————————
并非一只，而是几道寒光————————
“凰羽————————————！”
树月张开口，喊道。
她从未这么大声，但其实，她的声音在人群中，几乎是听不到。周围的人声音比她大出数倍——————
凰羽！！！！！凰羽你决不能有事！！！！！！！
“凰羽！！！”
顾不上所有和其他，树月放声大喊。
她毫无力量………………
她只能眼看着他将要受到伤害…………………………不！！不能如此……………………
但，他竟然回头了——————
那瞬间，不知道为什么，他竟然回头了！
他本来要上马，但，那时，他放下了马鞍。
他的神色微微变化，他竟然回头，在人群中寻找什么，
“凰羽危险！！！！！！！”
树月大喊，也是瞬间，她被后面的人流冲到地上，同样的瞬间，游冉之眼中微寒，拔出剑跃向空中，“公子小心！！！！”
树月重重的坠地，游冉之发现了暗箭，他率先斩掉了离凰羽最近的一只箭，凰羽眼神微凛，身子下意识的偏了一些，那另一支箭从他的手臂衣袖之间擦身而过。
“有刺客！保护公子————————————”
“此处危险，先行让道，让公子离开！”
士兵们一呼而应，场面更加混乱。
树月再也爬不起来了。
她只感觉到很多脚在自己背上踩，火辣辣的疼痛。
这个身体的骨头就要七零八落一般………………这不是她的身体，这个身体的主人，也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而死………………对不起，没想到死后还要因为她的缘故被如此糟蹋………………
-------------------------------------------------------------------------------
身上仿佛轻松了很多。
仿佛外面还是乱哄哄的，但是，没有人踩她的背了。
“刺客被包围了，在西侧的牌楼，估计有四个！”
有些声音在说。
她只是起不来，所以还是软绵绵的卧在地上。
“你没事吗？”
有个声音在她的上方淡淡的说。
“公子，这只是一个贱民，犯不着为此……………………”大约是某个士兵的声音。
但她莫名的感觉想哭。
温和的力量，犹如那之前的很多次，轻轻的按住了她的腰骨。
她微微抬眼，只见与他眼神交汇，他看着她，仿佛有一刻的停顿，淡淡说道：“得罪了，姑娘，如果你站不起来，我恐怕要给你找个大夫。”
树月撑起身子，她几乎无法与他对视，总是回避着他的目光，她知道现在的自己已经不是树月的眼睑，也无需心跳，但，她的心是颤抖的。
“我…………我没事。”
她说。
凰羽的心微微一顿，瞥见她背上好几个黑黑的脚印。
“公子，牌楼刺客全数剿灭——————“游冉之越过士兵，径直过来：“我已经让人彻查箭头是何人所有…………只是有些奇怪…………”
的确是很奇怪，那牌楼的刺客明明还在负隅顽抗，为何突然静声，然后他们闯进去的时候那些人就横七竖八的倒在地上气绝而亡？要说是他们见事情败露而服毒自杀，根本就不像…………那似乎太快了。但，他们的身上没有伤口，一切只能等待军医的检测再说。
游冉之的话没说完。
“游，你来看看她的伤。”
游冉之过来，看到倒在地上的少女，浑身污渍，几处脚印清晰可见。他很快的俯身，“姑娘，在下游冉之，要看看姑娘的伤，不便之处请见谅。”
他微微伸手，在树月背上的某处试探，树月一动不动，只是汗如雨下。片刻，游冉之说道：“公子，她没有裂伤，但恐怕是吓着了。”
凰羽起身，步到马前，翻身上马：“我带她去找大夫，小心些，别伤着她。午时我们在上京西治水军中汇合。”
游冉之点点头，他小心的将树月从地上抱起来，交到公子手中。他伸出手，稳稳的在马上托住她的身体。
她紧紧的闭着自己的眼睛。
或许，是惶恐和不安，或许，是幸福。
她将头埋在他的衣袍之中，她不知何种情绪让自己如此发抖，并非是害怕，她只是想哭…………
这个人的温暖，她想念已久，或许不要有其他的奢望，但，她和他如此的相近，却好像如此的遥远……………………
孟梦站在祭台上，简直不敢相信。
高高在上的公子，竟然会让自己抱着一个贱民？？？？
她简直是，咬牙切齿！！
这一刻，公子驾马，从那开出的道途，已经疾驰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