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 云里雾里（1 / 1）
在宫中那晚究竟是发生了什么？？
虽然二人的回来让赋玉宫的众人都暗自松了一口气，但是凰羽却隐隐留意到有稍微不对劲的地方。
那晚他与尔弥在寝宫下棋。
棋到一半杀招，便从前厅走来两个窈窕女子，尔弥便随同她们走进帘后耳语，大约是过了许久，那老家伙不见出来，内侍便说王抱恙，已先回行宫休息。
虽然觉得非常怪异，他仍然还是飞快的赶到了树月休息的琉璃青台，见到人还在那，微微松了一口气，但是那之后，便终于是觉察到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回想起来，那时树月的表情，可以说是一种失常。
如果说进宫的路上，树月似乎一直都想要开口和他说话，那么，回宫的路上，她的表情可以说得上是精神恍惚。当初将她从琉璃青台大殿内的软榻上将她唤醒的时候，她的表情，让他不得不将宫中发生的事情反复的想了很多遍。
回宫的路上，便在半道见到等待已久的游冉之，报备着南下的船只已经准备好的消息，又说道，绿袖来了请帖，一看帖子，方才知道是蓝庭玉的生日，有益相约朋友聚会。总道是自己忙昏了头，往年这时候，却是非得与这人酒醉七分。今日不同以往。觉得诧异的是，游冉之还带着一个人来，便是梨落。或许也应该叫他阿缘比较恰当，他虽神情冷淡，但似乎只为追随树月而来。值得留意的是，即使是见到阿缘，树月那种恍惚的状态却没有回转过来。
一到了赋玉宫，树月便是整个人奔进书房，仿佛又恢复到了那种刚见到树月的时候，她因为生活极其封闭而在书中沉溺寻找答案的状态。
凰羽不免在想，自他离开与尔弥下棋的时候，在树月身边发生了什么？
-------------------------------------------------------------------------------
烟雾缭绕的房间，充盈着水汽。
春日浮光幻影，室内弥漫着让人心神安宁平静的熏香，房间中央便是不大不小的方池，显然是经过精雕细琢，材料十分考究，方池中容满热水，池边有四个古色古香的图腾雕塑，从塑像中喷出的热水源源不断的流入水池中。
白皙颀长的背影在水雾中时隐时现，公子平日在朝中正装，便都是要束发，但此时，那黑色的长发却流泻下来，微湿的在水中扩散开来。他肤色极白，又承袭了母亲绝世的美貌，水中沐浴，又仿佛是一番让女子想入非非而遐思无限的光景。
在他的手臂上，有一道火焰的灼伤。
试问这天下间有谁能在公子身上留下这么一个狰狞的伤痕？
仿佛就在不久之前，梅苑坊寻到意识不清的树月，大概当时的树月还处于能力者的本能保护，那时候树月的眼睛里，他就是陌生人。为了阻止那时候的树月，他便有了这道伤。如今，伤口已经愈合，但是却无法完全的恢复。
或许，谁也不知道对于树月来说，经历了这些事情以后，在她心中留下的伤是何种疼痛……
他凝视着窗外那几颗绿意萌生的抽芽树枝，微微出神。
“……树月小姐？？？你怎么会在这里？？方才蓝公子正要找你，可能现在已经在去书房的路上了……”
“啊……不能进去，公子他在…………”
突然听到门旁的女婢有些吃惊的声音。
树月？？
门被人推开，他微微有些吃惊，有些风灌进来，几个婢女措手不及的在门前看着进来的人，大概是阻止也觉得不是，不阻止也觉得不是。进来的人正是树月。
“凰羽……我有事情想问……”
她说道，极少的，这样直接称呼他的名字。虽说众人都见怪不怪，但是如此见面还是第一次。果然是非常率直的性格。他有些失笑，挥手，那些神色微赧的女婢们纷纷掩门退去。
“树月，你可以过来说话。”
他似乎十分悠然的说道。不知为何，突然觉得心情极好。
树月上前，室内烟雾缭绕，只见他好整以暇的站在水池之中，不着寸屡，腰线以下浸没在水里，黑发紧贴着他的身躯，若是其他女子见这光景，便觉得似乎生出了无数说不出的魅惑。人类怎可比妖邪生得更加绝艳？如这是形容如此的一个男人，如果这个人形容的是七公子，那便也不算是一种罪过。
她找他，还是保持着那种回宫的状况，让人一看便觉得是心神不宁。是什么事情乱了她的心思？他见她在池边微微俯身，她摊开手，一条晶莹的链子就躺在她的手心。
“这条链子，竟然在书房。”树月说道。
这便是那条当初遇到树月的时候，挂在树月脚裸上的一条小小的吊坠。如果树月来自另一个世界，这便也是另一个世界的东西。是他救了树月，带树月来到赋玉宫，树月身份不明的时候，吊坠一直由他保存着。但是后来知道了一切，他便将吊坠放在书房，等待回到真正主人的身边。
“我想，既然是你的东西，放在那里更容易物归原主。”他淡淡的开口，或许因为沐浴的关系，他的声音有些微微的暗哑。“有什么来历？”
“这是妈妈送给阿缘的东西。” 树月在池边蹲下来，说道。“阿缘3岁得到的生日礼物。之前一直都戴在阿缘的身上，这也是阿缘和我，在研究所唯一可以纪念着妈妈的东西。大概是在来到这个世界之前，这东西从阿缘身上掉下来，我捡到了它。”
有一种奇异的感觉。
他感觉到将要捕捉到她言语里的什么。
“树月，你有话想要问我？”
他淡淡的问她。专心的盯着她的眼眸。
只是为了链子的事情而来？并非是如此，但是她却因为考虑到了什么而没有完整的将心思呈现。
但是她考虑了什么，是他不能够知道的？？
“……没有、”
树月轻微的回答。几乎是下意识的回避了视线。抬眼之间，感觉他的呼吸极近，温热的气息拂面，才注意到如此暧昧的距离，树月的心绪倏然大乱，不明所以，感觉突然之间连心跳都似乎有些急速起来。
“可是我觉得，你的脸很红。”
凰羽的面容浮现了一丝淡淡的微笑。
她分明是，青涩的。
她只能静静的看着他的面容，无法把视线移开。
这个人，真的很美。为什么世间会有这么完美的造物？这个人的心时常痛苦，寂寞满满，但是他真的很美……能够在这么一个人的身边，举手投足都让人无法移开视线，从不知不觉起便这么看着，呆在他身边的时刻，总是觉得很高兴。或许就是喜欢……如果能一直都看着他就好了……就连这样的奢侈的愿望，都浮现出来。
但是……在那莲池看到的那件事，真的可以告诉他吗？？？尔弥是他的父亲……
多么矛盾而复杂……不可能相似到那种地步的，不可能会错辩自己母亲的气息。那个人，为什么会和自己的母亲，一模一样……绝对不可能是巧合！
不知不觉，已经在看着他的脸出神，又猛然回神，发现到目前的窘况，树月觉得自己整个脸都要燃烧起来，急急的说道：“我……那个……对不起……我该走了……”
“说起来，我们南下前最后一晚要去绿袖赴宴。庭玉的邀约。”他说道。
她随即点点头：“知道了。”
他的笑意更浓，仿佛是第一次见到她有点如同寻常女孩的羞涩，因为在她身上非常少有，他觉得可爱至极。她放开他的手，就要走出这蒸腾烟雾，他微微讶异，却见树月转头的地方正好是铁环图腾的水闸。
“树月，那里是……”
树月果然是神情恍惚……这是个平日绝不会疏忽的错误。
就在她的头将要撞上水闸的时候，他的手扣着她的手微微用力，她的身体微微一斜，便是靠后临空，再落入水中。她感觉到迎接自己的是温暖的身躯，还有那如同阳春三月日光的水流的温度。
水花溅起一片。
还没有呛到水，便感觉到一双温厚的手轻轻揽住她的双臂，将她扶起来。她抬眼，从朦胧变得清明，只见在那微微的光下，他好整以暇的看着她。
“好像有点失礼，但是也总好过让你的头撞伤。”他说话慵懒，却透着明晰的笑意。
她感受着他的温度，自己的心在不受控制的跳动着。可是那并非是完全让人雀跃的感觉，那之中，朦朦胧胧的带着一些复杂的苦，闷闷的……
他比她高，自然是居高临下，他看着一身水汽的她，清雅之间带着灵秀，从相识之初直到现在，七公子见过无数绝艳美丽的女子，树月并非生得美丽，但她身上有一种气质，流光溢彩。再看她的眼睛，那便足以让人映像深刻，和树月相处，不若是观赏那天下稀贵的花草芬芳，而是品一杯极淡的茶，苦味，又有微微甘甜，能浸没到人的心底。虽不明白为何会和这样一个女子有了特殊的纠葛，但是，她性子直率勇敢，他十分喜欢。
这样一个人，会有事隐瞒于他，那这事情到底是什么事？？
他盯着她看，他的长发就微微的拂过她的面颊，空气寂静了少许，却有些不安分的分子在攒动，树月的脸仿佛红得更加厉害，她抿唇，正要开口，只听见门轻缓的被人推开。
“好你个七公子，竟然让客人在前厅候着，自己在这里闲情逸致的沐浴,不如就地陪客，罚酒三杯……”
疏懒的声音在门前响起。
烟雾跟随着打开的门，有些散逸。
这声音，竟然是蓝庭玉。
他的话语刚落，随即看见了水池中的二人，其中一个悠闲的笑，另外一个微微皱眉。
这是………………
那池中的一人，怎么觉得那笑容里别有一番狡黠？
好你个凰羽！这究竟是怎么？若要说以树月的性格，如此被动，此情此景根本就不是那么一回事。
不过就是扮猪吃老虎。
树月失足落水？这说不通……那到底是谁引诱谁？这还用问吗？笑得最得意的那个。情形仿佛重回当年，七公子看起来文质彬彬，温文有礼，但对于自己确定的事物，从来都是先下手为强。蓝庭玉心中大敲警钟，论起计谋策略，论起人性人品之狡猾，树月怎么能抗拒如此邪恶的家伙？再说这家伙身边从来都是招惹孤魂野鬼，灾难重重，和这家伙在一起，前途堪忧，况且现下局势紧张万分，呆在这万分没安全感的地方，哪里有幸福可言？
水中，七公子笑，水池旁，蓝庭玉大感恶寒。
树月站在那里，心中浮躁，恨不得想缩到水里去。
事实上，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何如此。
来到这个世界，多了这许许多多的风景和人，也多了这许许多多从未有过的情感和情绪。这些在之前树月所生长的世界，是一个连零的存在都不允许的事物。
于是，她在这里浮躁难安，却不知道自己为何心思动摇。
她有了许许多多新奇的体会，有痛苦也有快乐，她需要去思考和消化，如同一个学习中成长的孩子。这便是树月的状况。
只是她的成长又比别人艰辛许多，因为会遇到很多让人痛苦的事件，会遭遇很多折磨。
树月没有在自然的年龄，理所当然的经历人与人最美好的爱恋，以至于她来到这个时代，与公子相遇。
见到公子，她会矛盾，会开心，也会痛苦。
她喜欢看他的脸，却又想回避他的视线，她喜欢待在他的身边，却会因为他的气息接近而紧张心跳。
她自己本人并不知道，这便是一种爱恋的开始。树月的心智，是并不成熟的。可以说，这种情感对于她，是一个陌生到空白的世界。
等她明白过来，那已经是经历很多痛苦以后的事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