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暗潮汹涌(1 / 1)
游冉之的手已是鲜血淋漓。
来到一个狭窄的密室地道,前面是长长的通路,通向更深的地底。
舫坷进门,在门上加符印,以阻隔外面的瘴气。
凰羽俯身,看游冉之的伤,只见伤口发黑,不断渗出紫色的气来,不由皱眉。
“这伤口——————”
“是毒。”
树月轻声说道,俯身,将自己的右臂轻轻抬起,手中一道温和的火焰滑进游冉之的伤口。即使如此,游冉之还是感觉到炙热的疼痛,也就在几秒以后,伤口涌出黑色的血,直到血色变成绸红,树月撕下自己的衣角将对方的伤口缠上。
凰羽在一旁但看不语,舫坷细细的眼神却看到一点苗头出来。
这姑娘不知道平时是怎么回事,但现在来了这地方,手和脚被什么东西缠绕,普通人看不见,但一到她自己用那些特殊的术,手和脚上的东西便明显起来。
是什么……
是锁链……
锁链束缚着她……对待一个这样的女子,如何使用这么恶毒的法子?舫坷暗自心惊,猛然抬头,看见一旁静怔不语的七公子,分明就是了然的神色,舫坷心微微一寒。
这七公子分明就是知道了。
只是只字不提.这个人的用心,实在深险。
舫坷飞快的转移视线,树月正好站起来。游冉之全身是汗,但也硬是咬牙站了起来.手上的伤不轻,但他心里明白,若不是这女子,手腕一定是废了。想到此,他的神情充满感激之色。
不过这女子的术着实奇怪,不依靠道具发动的术,向来都是及其危险的。这女子年纪很轻,却有如此造诣,实在让人胆寒。
凰羽观察着各人的神色,转向树月:“可知道这个地方?”
树月看着他的眼睛,半刻。旁人均不得已明白为何七公子有此一问。树月却微微点头。
“什么时候来过?”舫坷却觉得这觉无可能。“这异空间的次元格局是瞬息万变的,依照使用次元能力的人心思而定。除非在这世间,真实的存在这一地方。”
真实的存在?不,并不存在。这里的一切,都是那个人记忆造出来的。原来去到深海遗迹,被带到这个世界的不止是她和阿缘,还有那些曾经隔绝于记忆的人们。
她将相机放到舫坷手里。
舫坷抬眼:“这是……”
手上的东西放出微薄的灵气,虽然被什么东西刻意的覆盖,但仍然无法掩盖。
“如果遵守规则,仍然可能从这里出去。这个物件可以将魂的形态捕捉,在这里比你的天资有用。”树月淡淡说道。
舫坷拿起手上的物件,端详许久,发现有一个透出灵气的孔,将眼睛对准那个地方,可以看到刚才的影像。舫坷不由大惊,手里的相机滑落在地上。
“这究竟是……”
摄灵……这只在遥远的古书上见到的捕捉灵方式,但是道具却是早已失传于世摄灵器。说起这记载也不知详细如何,但的确是早已不存在于世间的物件,何以出现在这里?
凰羽轻轻的把相机拿起来。并不急着看,也不问舫坷的吃惊,而是转向树月,将相机递给她:“既然会使用,你拿着它吧。这样也安全些。”
树月微微讶异,抬头见他,旁边的游冉之也不语。这个人……
“为什么把它给舫坷?”凰羽抿唇,意有所指:“你已经知道自己的处境,也已经知道我们的处境,想把这东西给我们,自己独自去冒险吗?”
游冉之有所了然,舫坷却是全然不察,这么一听,立即慌张起来:“万万不可,小姐,即使你有术在身,也不可独自犯险,这里恶灵交加,一旦感染瘴气,后果是不堪设想的。”
“那个人不是容易应付的。如果……我和那人全力一战,或许你们可以找到打开出口的方法。”在这里遇到旧人,她早已有备战的打算。可是这心中无法抑制的慌乱是怎么回事?
凰羽的眼睛,深不可测。
这不会隐藏心事的小女孩。果然是说中了吗……他早已知道她心思比别人单纯明净,即使让自己送死,也要为一个交往不到数日的人出头?
这么干净的生物,存在在世间又怎么是好?
他竟然是微微的笑了。这么一笑,即使紧张的空气也缓解下来。
“树月,舫坷不是你想像的那种只会撕几道符的术士,游也不是手受伤就无能为力。还有,我也不是手无缚鸡之力之人。”
“但……”那个人的能力,当时已是十分了得。而现在……或许已经强了很多……树月欲言又止。
凰羽并不详细追问,许多事心下已有答案。而是定然看着那地道深处。“无论那下面是什么,现在你不能离开我。还是,你在害怕?”
害怕……害怕什么?自己的过去?那下面有什么?一个旧人。一个过去,事实上从来不曾远远的离开。
“不怕。”她轻声答到。
一只手将她的手握住了。那只手是有体温的。
“树月,你的命,现在还是我的。”
他笑了。无比驾定。虽然手是温和的,却吐出恶魔般的话语来。
舫坷微微一愣,随即福身,道:“树月小姐,请安心,在下即使是死也当全力保你安全。”
游冉之受伤无法持剑,却立起身来,走在地道的前面。
“现在,你可明白?”凰羽问。眼中却一片深窘之色。
树月怔然少许.点头:“我和你们一起。走吧。”
一行人向地道深处进发,为了脱离这个瘴气聚集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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歌声从地底传来。
虚无缥缈,却穿越着这漆黑的空间。
舫坷的火折子燃尽了,树月点燃手中的火焰,一行人往洞穴深处走去。
她走在前面,光映照着她细小的背影。在歌声中显出孤独的影子来。
游冉之静静的走在凰羽身后,环顾四周的墙壁,阴湿无比,他的心中实在是没底到极至。
“弧如星先生应该很快就来。”游冉之低低的说道:“这地方处处透露着血气,看来会有恶战。我实在担心即使自己一死,也不能换回公子平安无事。”
“与其等待,倒不如全力一战。”凰羽看着前方的背影。“只是有一事……”
“公子请说。”
“如果到了危急关头,你一定先保她不死。但如若我死,出去之后,宁可杀她,不可让他人知道一二。”
七公子凰羽,口里清缓的吐出这句话来。游冉之心头一惊。“公子……”
“这女子身世疑团诸多,或许对将来的局势……如果我发生不测,或者……”他没有说接下来的话,游冉之却是明白了。
“我明白。”跟随七公子多年,游冉之怎会不知?
只是看见前面那背影,心下沉重。
分明就是个,白纸一般的女子……如若不是这乱世……
歌声飘来,无限缠尘。
“涑——————————————!!”
一道厉风,打破歌声而来。
树月偏头,厉风划过她的脸颊,留下红色的细线。她身后的舫坷正待闪避,突然整个人定格不动了。
什么东西……血,瞬间染上树月的衣服。
她回头,在手光照耀下,连叫声都来不及发出的舫坷,突然之间被四面八方的细线穿透身体的各处。鲜血从伤口的细线中,引导而出。
游冉之心惊,上前。
“不要上来!”舫坷厉声,断断续续的说道,抛出法杖,将游冉之和七公子护住。
鲜血从他的身体里涌出。树月横下心思,从手中引出火线,欲烧断线根。
“那样是无济于事的。”
身后,传来幽幽的声音。奇怪的,虽然说着这个时代的语言,却有些不自然。
什么时候,周围被光照亮了。
巨大的洞穴,何时来到了底。树月身后,混沌的雾中,站立着方才相机里映射出的白衣女子,她全身是血,面露奇怪的笑容。
“那线是特制的。你烧不断。除非,在他的血流尽之前,杀了我。”
丝毫没有人气的女子,竟然无法知道她是何时出现在树月身后的。
舫坷的身体,确实是无法支持很久。
树月的眸子却冷清起来。
那神色,却也是游冉之从未见到,但十分熟悉的神色。
杀意……毫不陌生的杀意,出现在树月的眼中。那平日里没有的戾气,现在却这么自然的在她的周围浮现着。
“想不到过了这么久,你也来到这里了。这真是一个自由的世界。不是吗?树月——————”对方哧哧的笑起来。“在这里开个游乐场,好有意思,没有想到见到老朋友,实在高兴。忍不住和你开个玩笑。”
“你也未变,沙鸦。”树月未转身,冷冷的说道。“看到这个相机掉落的时候,还有这空间,在刚才你使用念能力造出影像时,我早已想到是你。”
树月转身,举起相机,对着那白衣女子按下快门。
闪光过后,那白衣面目可怕的女子消失了。众人眼前的,竟然是一个大约十七岁左右的女孩。
棕色的卷发,面貌平凡,鼻子上有许多斑点。面带笑容。
如果不是舫坷全身流血,如果不是刚才那些恶鬼杀神的追逐,任何人都会觉得她是无害的。
然而她也是一样,丝毫不觉得自己手腕残忍可惧。
“树月,你想和我打吗?”被叫做沙鸦的女孩微微一笑:“可是我不是一个人哦。你现在一定应付不来的。”
什么时候,沙鸦身后出现了一个青衣人。面具蒙头。那人身形魁梧高大,明显是个男人。
面具从那人脸上取下,游冉之却认得那人。七公子却先笑起来。
“断魂咒阵,想了那么多法子,我也早知道是你。”
“七公子有礼了。青柯不过受人之托,寻找一件公子手上的宝物,实在无奈,才想出这下策来。前久遇一知己,一见甚欢,那就是沙鸦。你们看今日这阵法如何?沙鸦遇到旧友,想必也很高兴。”青衣男人笑道,看向舫坷:“师弟,别来无恙。”
来者,让游冉之心头一沉。
术士青柯,与舫坷同出一门,都是极有天资的术士,但青柯数年之后,因追寻邪术之道,残杀无数生命,早已被师门逐出。消失于世间。
不得已知现在何以出现在此,布下恶阵。
“呵呵……”舫坷口中却断断续续,笑了起来。“我也…………预感是你…………只是…………”
火炎的利剑横上沙鸦的脖子。
“杀他无用.放了他。”树月说道。
沙鸦哧哧笑起来:“青柯,你看看我这朋友,求人也还这么嚣张。”
树月不再多言,一个飞扑,手中火焰利器猛然对着沙鸦切下。却觉得手一紧。
“别动。”男人沉声,正是青柯:“看看你们四周。”
何时,这空中遍布细线,而其中的几道,正卷在树月手上。除了舫坷挥出的法杖,让细线进不了游冉之和七公子所在的结界,但也让他们动弹不得,出不来。
树月如果动弹,下场定然如同舫坷。
“你是什么东西,竟想用同样的法子伤我!”树月杀意具现,将手一低,红色的火气染上线身。男人刺痛,只好罢手,瞬时间,树月向沙鸦挥手,红色的手刃脱出.沙鸦也不示弱,双手放出瘴气,扑上树月的面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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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有一个人死在这里,我想谱天之下没有第二个人知道神剑的下落,你休想再世上找到这件东西。”
此时,七公子淡淡的说道。
“沙鸦,住手!”青柯听此一言,急喝一声。
沙鸦急着接过树月的攻势,却是张开双臂,她的手化为分解的细碎物质直接折为利器攻击树月的面门。
树月微闪,落在地上,翻了几圈。身上有了新的伤痕。
沙鸦收手,笑嘻嘻的看她。
“好像有点迟钝了哦。”沙鸦转向青柯:“她应该是很强的。”
青柯的眸子虽有冷光,却温和的拍拍沙鸦的头:“你做得很好,我很喜欢。不过七公子发话,还是快些把师弟放了才好。”
看上去十足的寒意横生。
沙鸦点头,张开手,空中的细线,舫坷身体里那些线,凭空的消失了 。舫坷的身体坠在沙尘之中,不住的喘息。树月上前,将他的头轻轻托起来,微微皱眉。
伤太重,如果不能马上医治的话,恐怕……
她寒着脸,看着青柯:“如果一时半刻出不去,他是必定要死了。”
青柯微笑:“其实布这阵法,也知道他一定会来。现在你们的生死,也只在七公子一念之间。无错,我们的确是受命而来,为神剑。公子肯忍痛割爱,那自然很好。如不愿,我便将这断魂咒阵扩大到内里阁院,不出四个时辰,公子府邸上每个生物化为血水。”
“神剑于我,的确无大意义。”七公子淡道:“既然想拿,给我取便是。摆了个阵,害我家眷,弄这许多法子,着实麻烦。”
“是很麻烦。”青柯微微笑:“只是公子想错了。我这次来,不止拿神剑。那人,还交代势必拿回另一样东西。”
树月瞥眉,游冉之握紧手里的剑。
“我的命。”七公子徐徐的说。不惊不扰。
果然还是容不得。虽然是兄弟,那也跟豺狼虎豹没有异同。
顷刻间,青柯抽出腰剑,直扑凰羽。
树月飞身,沙鸦伶俐的上前:“你的对手是我!”
游冉之咬牙,如此险恶的形势,也只有逼不得已,用险招了——————
一时间战云密布,洞穴里杀意十足。
“战斗正上兴致,不妨老朽打扰!”
一个声音巨如洪钟。
半空突然开阔,两个人的尸体被抛下,尸体的鲜血打开了洞穴的周围的结界,一时间腥味十足,周边的环境好像突然之间栩栩如生,那竟然是在一个真实的,坟场之地。
七公子看见来人,自然是心安理得了。
大约七十年方的老人,与一顽皮小孩,笑吟吟的站在洞穴的坟场之中,而那老头,不是弧如星,又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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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一个断魂禁咒,这几年你为了寻觅妖术,杀了这么多人!”弧如星流星快步,一个上前,抓住青柯的手腕。
青柯冷冷一笑:“我自然来办我的事,与你何关?七公子好能耐,尽然能让你来。”
“非我,制不了你。”
弧如星一个反手,挥出一样东西,直刺青柯的面门,看上去手法及其飞快,尽管只是个细微的动作,却千变万化。青柯无心与弧如星恋战,从后跳开。
“沙鸦,此地不久留。”
青柯向上方一跃,挥洒一样东西。沙鸦本来全心与树月纠缠,见到那样东西,暗叫一声,自己也急急跳开。
二人的身影在瞬间消失在半空,那样绿色的粉末突然就从坟场的空中四面八方的挥洒下来。
“墨毒!!”顽皮的小孩看见这一样东西,便叫道。自己急急的将衣服罩在头上,趴到地上。
弧如星见到那东西,数量如此之多,暗叫不好:“掩住口鼻,莫要呼吸!”他一指发力,空气中一道流星红狐,如防御壁将游冉之和凰羽,自己护在弧线中。
“树月小姐!快来!”游冉之急切,看见那一边的树月。
七公子的神色凝结起来。
她想做什么?为何不进这里?
树月在犹豫。因为,地上还有一个命悬一丝的舫坷。
“你管不了他!墨毒无孔不入,是剧烈败坏身体的□□,沾染一点必然腐蚀身体。他已经全身伤口,快到师傅那里!”地上的小孩,急急的叫道,自己又将呼吸止住。
那粉末,晶莹的,坠落。
树月咬牙,抱紧地上的舫坷,将头埋在他的衣袍之中,掩住他的口鼻,建起薄薄的防御壁。
毒降落在防御壁上,融化着防御壁,粉末与防御壁发出爆裂的火花。
“弧老先生,有什么办法?”游冉之心急。
“这是术毒,不是普通的物质,她的能力虽然不错,但是苦撑不住。”弧如星淡道。“屏住呼吸,不要说话。此毒天下难解,即使神仙在世也难救。”
虽然屏住呼吸,但事实上七公子的神色,丝毫没有离开她。
早已知道她,一定会如此的。
不意外,却是有淡淡的恼意。
为了她吗?一个来历不明的女子。
为了那句话吗?
她正是这样,爱惜别人的性命,胜于爱惜自己的性命。
墨毒,破坏着防御壁,黑色的物质腐蚀着防御壁,眼见防御壁要破了。
轻微的声响,防御壁的光,消失了。
绿色的粉末,一点点的,将要落在她的肩头。
突然之间,四周明亮起来。
一道道白色的光,从地平线上升起。
树月抬头,看见那些致命的绿色,不知为何与白色的光交汇,最终在光中变成碎片。
“这究竟是……”弧如星不可思议的看着这光景。
什么力量毁去了这些毒?
在坟墓的尽头,有一个背影,那是--------
“阿缘!!!!”树月大声叫道,失控的喊出那个名字。
防御壁消失了,绿色的粉末也不在了。树月从地上一跃而起,向那个地方跑去。
“阿缘!!!”
“姑娘,小心呐!那里可不是可走的路啊!!”弧如星喊到。
可是还是晚了一步,洞穴的空间顷刻间幻化消失,树月的身体一个悬空,她感觉自己身子一冷,跌进了冰冷的湖水里。
环顾四周,灯火明亮起来,这里是夜晚,这里是方才见到的回廊,这里,是那个人的庭院,烧毁的庭园痕迹还在,她又回来了么?
她在池中。
芳香与腐臭,那味道已经不在。
池边围了很多人,众人睁大眼睛看着她,不明白她为何凭空从水底冒出来。
“还在看什么?快把公子他们拉上来!”
好熟悉的声音,岸上站着的,方才的老人,小孩,还有游冉之。
说话的是伶语。
还有受伤的舫坷,小孩在细心的帮他察看伤势。
一只手轻轻握住她的手,感觉自己身边有个人,树月回头,看见全身一样湿漉漉的他。在灯火里,他的眼睛是明媚而漂亮的,还有少许妖惑的感觉。
“下次再这样,我可要生气了。”他轻声说,却有笑意。“不要再自作主张。”
“公子,水里冷,先上来再说吧。”
伶语在岸上,笑眯眯的。
四周,有了很多人。
原来她一直不知道,这赋玉宫竟然这么热闹。
“七弟好兴致,这么冷的天在水里赏月呢。”岸上,还有一个人锦衣玉袍,笑着发话。
是六王爷痕雨倾。他一脸别有趣味,看着这个处惊不变的皇弟。
看到他这么狼狈,反而没有一点落魄象,在寒冬的冻水里握着一个女子的手发话,更何况那个女人不是倾国倾城,实在是有意思得很。
树月环顾四周,没有阿缘。
幻影吗?只是幻影吗?
她神色迷茫,对上晶亮的他的眸子。
“上去再说。”
他淡淡的说道,欲言又止,仿佛看穿了她的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