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结界之地(1 / 1)
横倒的少女的尸体,以奇怪的姿势,被人杀了放在通往亭台的走廊。
游冉之和几个人在察看周边的状况,却不走近回廊,那几个人的打扮很是古怪,其中有一个是很年轻的出家人。
那二十个死去的女子中,有几个不久前树月也看过。仿佛是赋玉宫里的伶人。她们现在竟然就躺在这里长眠了。不会说话也不会动,躺在这走廊上,以一个古怪的阵式两人一边的倒,一直延续到大火中的亭台。她们已经全无气息,却一个个怒睁着脸,心脏的地方流着血,脚上窜着铃铛。这样的尸体阻挡着去亭台的路。
七公子的眼神,非常奇特,他不上前,也不转身,只是静静看着火中的楼台出神。
那异常浓厚的味道,从这里的什么地方来?
树月上前,她的出现明显的让众人有些吃惊。见她的出现,游冉之飞快的上前,生涩的神语道:“树月小姐,伶语她们……”
“受伤了,我让她们走的。”也不说称谓,她淡道,越过他,笔直的走进走廊。
气味,是从这里发出???
她皱眉,连凰羽转身也未曾在意,径直向那些死去的少女走去。
七公子眼神微变,那年轻的出家人已经先一步疾身上前,惊道:“那位小姐,看得进不得!!!那是断魂之阵,是诅咒——”
上古妖魔的,断魂咒阵,什么人引出此阵?又把阵心布在这里?这内中的险恶多少人不得掺透。无奈这离他最近的七公子抽手,却没有拉住她,只见她衣袍从他手中滑过,他举步上前,那出家人法杖一立,一道屏障挡在七公子的脚下,这力量与那前面回廊的封印产生摩擦,两力相抵,发出青白火花。
“王爷!!万万不可————!!”这年轻的出家人,正是名满天下的术士舫坷。见今夜月落雪沉,是大凶之兆,随着那弥漫京城的香甜与腐臭,寻觅到这里,正见七王府被妖兽奇袭,知道大事不妙,猛然见人布这断魂咒阵,更是惊得一身冷汗。什么人与这位名誉天下的七王爷有深仇大恨,要借此阵召唤上古妖魔?
进此阵者,无一往返,生人变鬼,死人不入地!而舫坷虽然名满天下,但这些上古玄妙的法术如何是他完全可以掺透破解??
游冉之也是一惊,见树月进去,实在是多出来的变数。七公子虽然没有说话,但是那视线与平日是截然不同的,游冉之抽出腰上的剑,投掷入那回廊,这游家历代相传的宝剑,就这么入了阵中。没有了踪影。
树月仿佛听到背后有声,回头,哪里还有人?
而这走廊,只她单独的一个人,一个活人。
四周,一片少女摆放的奇异的死尸,铃铛响动,她红眸微凝,看着没有来时的路和人,周围一片安静,走廊两边是看不到边的白色,而尸体的回廊一直延续到看不到的尽头。
她心中已经明白,那跨出的一步,是回不去的。这里,有个结界般的东西。
但她不知,这结界外的人能够看到结界里,能够看到她的表情和疑惑,但却不能传达任何。
结界外,仅只于看到她站在回廊,虽然一步的距离,却很遥远。
死人的足上铃铛响动,夜里十分清晰,而结界外面的人,全然屏息,看到那些死去的少女们,一个个面色狰狞的站起来,将她包围。那种奇怪的,叫人惊惧的状况全让人站在那里,唯有舫坷手中的法杖,为了阻止结界扩大而支撑在回廊的一端,他看着这诡异的状况,也动静不得。
七公子的眼神与气息,全是决然的冰冷,视线竟是眼也不眨的看着回廊里的少女,说了一句话。
“若是死在这里,倒也是怪不得我。”
那一旁的游冉之,象是习以为常,装作什么也没听见。舫坷听了,头皮都硬起来。
这个人,好美的一张脸,好狠的一颗心!他方才说的,是人话吗?传言七公子无心无情,才智高绝,心狠手辣,他原本不信,可是今日一件,真是叹为观止了。
罢了罢了!!为什么要怜悯这种人的性命?舫坷咬牙,抽了法杖,硬生生的走进那断魂阵中。他前一步走,后一步七公子神色露出了果然如此的微笑,也大步流星的跟进去了。
游冉之暗暗叫苦,才想好心的提醒那和尚别中七公子的计,单纯的人果好骗,他就那么打开法杖的掩护进去了。那阵的凶险,是人进得的么?进去了一个,就紧跟着送三个,这些人急着找死,为什么七公子也去!
脸上的青筋都要从游冉之头上跳出来,他看着那几个面色吃惊的家伙,冷冷问道:“事到如今,你们还有什么好办法?”
“反正你一定跟着去,飞雪找六王爷暂来赋玉宫主持事务,”其中一人道:“飞扬上山,请师伯弧如星老先生出关,下来解此魔阵。”
“那你呢?”游冉之虽貌似冷漠,神色却别有意味的看着眼前的人。
那人席地而坐:“我?当然是守在这里,如有异动,也不挪半步。留一人在外面,总好过没有人。如果那人正好是我独孤鸣,天下还有你不放心的事?”他抬眼,淡淡道。
游冉之点头,想起猫理之前中了暗器,便低声道:“记得还有猫理那受伤的丫头。我去了。”
他也大步的进入回廊,不知为何,那人一进去,片刻之间,那铃声响彻,原来的路却被白色的雾包围起来。什么也看不见了。
席地而坐的人叹了一口气,口中念起什么,那湖一片死光,微微异动。他身后飞出两条人影,身手迅速的奔出宫外行事。
雪很快的滑下,不一会积盖在独孤鸣的肩头。亭上的火已灭,同时也被那薄薄的白雾包围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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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到铃声,树月心神微动。
一道冰凉的东西停驻在她的颈边,竟然带来一股从心中升起的恶寒。
那分明是人的手,却连一丝生气都没有。树月飞快的挥出手中的火炎,转身一击——
什么也没有……挥去的手刀,驻足于空气中。
两旁的少女的尸身,全无动静。
树月定神,察看身边最近的少女的伤,不由得吃了一惊,再看看一旁,一连几个,心脏竟然都是被人剜去了。
铃与铃在少女□□的足尖紧紧相系,一直通向看不见的回廊深处。
树月小心翼翼的抬脚,踩向回廊深处,努力让自己的肢体不要接近那些细线和铃铛,但就在三步之后,那其中一个少女的尸身猛然从回廊立直起来,挥手抓向树月,而那手指立即由惨白中生出尖利的指甲,抓向树月的心口。
树月见有变,向后一闪,触碰到铃铛,那后头一个少女,一个连着一个,如同尸变,全都站立起来,向生人发动攻击。
一道尖利的指甲险险的从树月闪避的脸旁插过,那里立即留下了血痕。走廊异常狭窄,没有支撑点也没有有利的位置,树月纵身向前,一跃跃向走廊的一旁栏杆上,站定,脱手的两道火焰向少女飞去。
少女并不闪避,那火焰所到之处立即将其中一个少女的肩头烧出一个血洞,那少女的脸浮现出痛楚之色,攻击却没有停止。
这是……被谁操纵着吗???
树月心思已来不及想这许多,但抬手,那第二轮火焰的攻击却迟迟不能。她只得避过一个横空的攻击,伏下身体从低地寻找前进的路径,那些死尸眼睛仿佛灵活了一般,充满了紫气,立即发现她的意图,尖利的手指在地上胡乱抓,树月发出几道微小的火炎气,灼伤她们的手,却不伤她们的形体。
意外之间,有一条铃铛从一个少女的脚上被火焰轻微的掠过,竟然脱落了。
那少女惨叫一声,突然手捂着心脏,从那个伤口不断的流血,然后她的身体渐渐的随着血的蔓延而变得枯萎,皮肤剧烈的收缩,最后到一滩紫色的枯骨,周围的少女脚上的铃铛,随着一个的断裂也纷纷断裂,她们尖刻的惨叫着,发生了同样的状况,而就在树月被那血气惊得无法动弹时,那片刻间,周围的景物沿着流出的血迹渐渐改变。
回廊不再是白色的回廊,木头变成久远的灰色,而周围的地面开始变得腐坏陈旧,布满血迹,充斥着黑色死亡的味道,回廊两旁看到了如同泥浆一般的黑色湖水,而尽头是破旧的房屋。
四周突然的寂静,仿佛什么也没有发生,只是时间空间不同了。如果不是进来之前看到了真正的别院的模样,或许就会认为这不过是某处不相干的破屋,但是树月非常清醒的知道,她是进入了某种禁地才通过空间,来到这里的。
也是血……打开通路的,同样是血……那些少女的血……
这里的空气,充满了让人呕吐的味道,而那种异样的香味却没有再次浮现。
回廊外面是黑色的夜,但地下的湖水却时时让人觉得凶险。
远处,回廊尽头的破屋,似乎是一坐宅院,隐隐透着灯光。
有风,自身后来。
树月回头,见回廊的一侧,几个青衣的小孩子在廊下打闹,向她跑来。
旁若无她。
她一个警醒,飞快的跃上一头的栏杆,那群小孩,没有生人的呼吸,径直从树月面前奔过,消失在那宅院的入口。
那门分明没有开,那群孩子顷刻失去了踪影,树月静然看着孩子消失的地方,心中若有所思。
有什么闪光的东西从其中一个孩子的手里掉落下来。落在离她不远的地方。
她轻捷的上前,拾起那发光的东西。
这时她的目光才有些奇怪起来。
那是一个照相机。一个周围布满奇怪的气息的小型照相机。
就算她待在研究所,在那个暗无天日的水牢,已经很长时间,她还是非常明白现在的状况的。
从她睁开眼睛以后,这世界明显的和她所在的世界不同了。
因为脑子里安插了阅读的软体,她的记忆基本上是自发的,在书房看到那些不太全面的,关于这里的资料,她已明白,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状况,自己的确是来到了一个和她所在的之前世界里,时空不等的地方。
这里和中国古代的唐朝接近,是个相当久远的年代的朝代,但是这里却不是唐朝。也不是她仅有的知识软件内容中所知的任何国家。
这里没有机械,没有高科技,没有工厂,没有商店,但此时树月手中的,的确是个货真价实的照相机。
那一瞬间她脑子里产生了无数的可能。
或许,她并没有离开那海底遗迹的地宫,或许在这里将近二,三十天的时间和发生的事,只是一种幻觉,是某种东西制造的幻觉。而此时这手上的物件,它的存在才是合理的。
她抬起相机,决定试试它的功能,当她把相机举到眼前,对准回廊尽头准备按下快门,那一秒,她的手停止了动作。
相机里出现的,在那尽头下,有个红衣的女子,面如死灰,唇染朱砂,向她过来。双手是如同之前少女的尖利指甲。
树月放下相机,却是什么也没有看到。再次飞速抬起,那红衣女人已经倏然出现于离相机最近的距离。
树月微微惊了,下意识的只得倒退一步,那女人的指甲长出数倍,竟是要直接扑向树月的面门。
“天上神下龙神血!!!!急急如律令!!!!!!!!!!!!!!!!”
一道硬风,树月听见身后一个声音,有人越挡于她的身前,挥出法杖,虽然什么也听不见,但那半空之中一道蓝光挥出,听见了女子惨然的绝叫声。
树月踉跄一步,被来人扶稳,手中的相机差点滑落地上。她抬眼,不是刚才那个打扮怪异的人吗?
“实在是太危险了。也罢,普通人的眼睛看不见,这可怎么才好?”怪异的人放开抓着她的手,抱歉的笑笑。
“您没事吧?树月小姐——”
说话的是游冉之。
她回头,看着一时出现的人,微微发愣。
三个人,那个和尚打扮的人,游冉之,还有……他`……他们的气息,全然是真的。
她又低下头,看着手中的相机。
不是幻觉也不是梦,这里,完全是活生生的现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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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僧舫坷,姑娘如何称呼?”那名年轻的僧侣微微俯身,对树月一拜,又微微抱怨的道:“姑娘实在冒失,如此一来,定然是凶多吉少。这断魂咒阵险恶异常,方才若不是我用法杖阻挡了凶灵,姑娘现在如何有命?”
树月一顿,才明白这个人的眼睛是看得到的。那么就是说这个人与她一般,也有异能?
“树月。”未等她开口,身边有个低低的声音,替她回答了舫坷的话:“她的名字。她是来我赋玉宫中作客的舞姬。”
舞姬??那么她或许是七公子的……舫坷脸微赧,打住了多余的想法。
“无论如何还是得寻找出口才是。”游冉之道:“进来这里,处处透露着凶险,我们之中只有你一人开了第三目,不快从这里脱身,我怕我们有麻烦。”如果没有舫坷,剑术也无法发挥,既然进来了,要想尽办法出去才是。
树月看向那个处惊不变的人,她想了又想,把相机握在了手里。
“树月小姐,你跟在我的身后,如果有危险,我会设法让你们在安全范围内。”舫坷走在前面,谨慎的探路。
树月沉默的跟在后面,觉得当下的状况果真是诡异之极。
而这里的一切,她越走就越觉得熟悉,到底是什么地方?她曾经来过这里吗?搜寻了记忆,也不知道那些东西是不是早已因为研究所对她的身体长久用药而已经记不起,但是她感觉这里是熟悉的。四周的景物,凶灵出现的场所,这到底是……
他们已经跟着舫坷来到宅院前,没有人气,门却自动打开。
那是一种风格很奇怪的建筑,虽然也很反古,但却是与赋玉宫不同。
每间廊下皆有地灯,明暗交替,不知从何处来的风,让那地灯中呈现的影子微微摇摆,说不出的诡异。
四周分明安静,却血气浓瘴,舫坷每每行走,遍满头大汗,口中念念有词,仿佛受到什么外力的压迫。
“请紧跟我的脚步,定下心神,眼见并非真,恶灵懂得寻觅人的恐惧而来。”普通人的眼睛看不见,舫坷视线中已经是及至的混乱。他口中所念的咒语,便是为了那些穿梭行走的生灵不会发现他们。只是不知道,这么走能不能找到出口。
既然是进来了,那个布阵的人怎么有可能让人活着出去?
越想到这里,舫坷也是心下一沉。他的眼中这里简直就是鬼怪自由穿行的穴居。
宅子走了无数房间,四通八达,走到一个木格布满两旁积灰的拐角,舫坷突然停下来。
一个遍布灰尘的拐角,有个白衣服的少女坐在地上低低的哭泣,她虽然出现在这不合时宜的场合,身上却是生人的气息。
看见舫坷,那少女哭得悲切,站起身,就向他走来。
七公子神色微顿,游冉之见了,方之七公子眼中起的,却是杀心。
此地凶险,与其错杀不如不冒一险,游冉之如何不明白?见那少女走上来的一瞬间,舫坷退了一步,游冉之上前,对那少女扬起手,他手中尽然藏了一条七寸小刀,已然没入那少女的胸口。
“此时非彼,得罪了。”游冉之神色无所动。
舫坷大惊,踉跄后退一步,树月却眼神剧变,道:“快离开她!”
那下一刻,哭泣的少女却笑了,道:“公子好狠心……”从她的胸口生出一种刺目的红色植物,满是荆棘,犹如巨大的吸盘,直接将游冉之的手臂吸进她的心口,游冉之躲避不及,竟然是觉得那手臂瞬间被千刺扎入,痛苦不堪,一口血从他口中喷出。
舫坷先于七公子上前,正念咒,突然他的身体旁伸出无数僵白的手,将他死死缠绕。
“公子先走!”舫坷口中念咒,惊见七公子身后无端走出一股更大的邪气,那是一团白气,直扑七公子而去。
“龙神斥力,开!!!!”舫坷身边的那些僵白的手尽数弹除,他一个法杖,越过七公子而去,直飞那团白气。
游冉之心下一狠,从未受伤的手臂拔出另外一只短剑,竟想直接将受伤的手臂废了脱身。
“不要!!”树月惊见,脱口而出,她握住游冉之受伤的手臂,一道火焰之力,灌入游冉之手中,直接击向那女子生出荆棘的胸口,游冉之只觉得手中一热,一股几乎灼烧手臂的力量贯穿了女子的胸口,将那女子击向后面的墙壁。那女子立即失去了踪迹。
“还不快走!”轻声斥责怔然的游冉之,七公子大步上前,抓起树月的手腕,向前方飞奔。游冉之不敢迟疑,走在前面,舫坷三道令符着地,挡住了白雾,断了后,自己也大步跟上。
突然,树月的身上有什么东西掉下来,
是那个相机。坠在地上,发出隐约的光。
发觉东西掉了,树月回头,还是挣脱了那只牵着她的手,越过舫坷,奔向相机,飞快的把它拾起来,也就在那一瞬间,一股力量从天井直扑她的身后,她刚转身,抬眼之间,未等到她抽出防御的手刃,人就被那道力掀翻在地。
什么东西?她看不见,只觉得有什么腐蚀性的液体滴到她的衣服上,腥臭非常。她将相机举到眼前,相机里俨然出现了方才那女怪蜘蛛的原形。那女怪的血口正对着她,吐出什么来。
“卡嚓——”
她暗下了快门,觉得一股红气从怪物的体内被抽入那相机里。也就在同时,舫坷的法杖击中了女怪,那东西惨叫一声,一股青烟从身体冒出,竟然就此消失了。
舫坷的法杖抽出去,那怪物竟然没有躲闪的力气,来不及细问这中间的古怪,舫坷将树月从地上拉起来,道:“快走!”
树月只得和三人一同飞跑。她不明白舫坷为什么要跑得那么快,好像后面有什么东西追逐一般,她一边跑,一边抬起相机,返身看。
相机中出现人眼不能看到的,那始终追逐他们的白雾,那是个女子的身形。
白衣上染尽鲜血的少女,短发,脸上带着笑,青紫唇色,簇拥白雾而来,
看到那张脸,树月犹如被记忆击中。头脑中一片空白。
那是————
有什么东西从脑中复苏,那以为被自己遗忘的过去一点点的回来。
没有注意她的异样,一行人飞快的跑进转角的房间里。那似乎是通往下一个通路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