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亲人（1 / 1）
亲人
果然，那天以后，赵舒默便没有再出现在医院。
薛玥正在思索着怎么跟母亲讲，却突然听到母亲说要让父亲出院，及其诧异。转头看向薛婵，对方也是一脸茫然地耸耸肩，并不知情。
而薛彦青一脸慈祥的笑意，高深莫测。
“你跟妈说了？”薛玥在薛婵旁边，偷偷地低语。
薛婵讶异，“我还以为你说的呢？”
“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妈怎么可能听我的话啊！”
“那……”
姐妹两对视，异口同声道：“难道是爸？”
两个人仍然不敢置信，但是又无从考证。要知道，薛彦青是出了名的妻管严，同时也是出了名的好好先生。在薛家，无论大小事，从来都是林美玉说了算。对或不对，不是看你有没有道理，更用不着科学论证，一切都在林美玉的一念之间。简而言之，林美玉是衡量一切对错的唯一标准。当然，林美玉也并非蛮横不讲理的人，不过一旦固执起来就比较蛮横了。女人大多会这样。薛彦青脾气好，一向随她，所以拗起来就更加横了。
当然，也有薛玥和薛婵不知道的事情。
“以后我不在了，你妈就交给你们了，有空常回家走走，别让她一个人……你妈脾气冲，让让她就是了！”
晚饭后，薛彦青如是说。
厨房里传来的水流的声音，洗完的声音，薛婵和林美玉讲话的声音，略微嘈杂，薛彦青的话语声音不大。却清楚地传达到了薛玥心里，一字不落。
“……”
薛玥不敢转头，也不敢动，盯着电视屏幕发呆。以为这样，眼泪就不会掉下来。
“我不知道你跟婵儿之间究竟有什么疙瘩，但是，你不要忘了，你们是亲姐妹。我知道你心里一直对你妈偏爱姐姐这件事情耿耿于怀，但是你有没有想过，你们都是她身上掉下来的肉，难道真的能厚此薄彼至此？
我们一直以为，对大姐管得太严了，所以对你就放松了，什么都不逼你，做你喜欢的事情。可能是我们表达的方式不好，也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你变得不那么亲近了。小妹啊，爸爸给你说对不起！”
薛彦青因为身体虚弱，所以声音听起来有点缥缈，依然沧桑，恍如隔世。
“爸……”突如其来的大哭，薛玥投入父亲的怀抱，就像个小女孩赖在父亲的怀里。
“怎么啦？”闻声而来的林美玉慌张的问，手上还滴滴答答地滴着洗洁精的泡沫。
薛彦青拍拍薛玥的头，爽朗地笑道，“没什么，小妹跟我撒娇呢！”
林美玉愣了愣，动作滞后地转身，继续做自己的事情。
“好了！都这么大的人了，还哭，羞不羞啊？我都为你不好意思了呢。”薛彦青取笑，微笑依旧。
薛玥擦着眼泪，反驳道，“您不是喊我小妹嘛，长了这么些年，也没长成大姐，怎么就哭不得了！”
“哟呵！这话说得倒是在理！那你要不要接着哭？”薛彦青双手奉上纸巾。
被父亲这么一逗，薛玥笑了，怎么也哭不出来了。于是，一跺脚，连忙跑到厨房叫道：“妈，你看！爸他欺负我！”
林美玉一愣，足足呆了10余秒。
薛玥看母亲没反应，又说道：“我就知道妈肯定是帮着爸的，还真是夫妻同心啊！——姐，你可得帮我！”
薛玥再次找人评理。
薛婵微愣，正欲张口，便听到母亲的声音。
“你又老不正经了吧！女儿都那么大了，还像个小孩子一样！”林美玉笑着搭腔，说完又小心地看了薛玥一眼，依旧是笑着。
薛彦青一看，二对一，两忙摆手道：“我可是什么都没做！婵儿，你可得帮爸爸评评理，不能这么欺负人。”
薛婵见又点到自己了，也加入“战争”。“我看啊，肯定又是小妹捣蛋了，从小就这样！”
“姐……”
“看吧！还是婵儿知道帮爸爸！”
“不过……”薛婵补充道：“话又说回来，玥儿她最小，理应让着她的。爸爸你为老不尊！”
这情势根本就是一边倒，薛彦青眼看希望破灭，只能认栽。他这辈子啊，还真被这群小女子给吃的死死的。
薛彦青哀怨地感慨：“诶，个个都学你妈，就知道欺负我呀！”
“哈哈！三个女人一台戏哟！”
忽然之间，阴郁的气氛被扫除得一干二净。一家都沉浸在久违的天伦之中。
晚上临睡前，林美玉借口薛婵来得太突然，还没来得及准备房间，便让姐妹俩一起睡在薛玥的房间里。
两个人抱着被子，各自睡在两边，中间空了一大块。
半夜。
“对不起！”
冗长的沉默。
“你在哪里过得好吗？”
依然清醒的声音，明显对方也一直没睡。
“还不错！就是偶尔会寂寞。”若有似无的惆怅，寂寞有时候来得可怕。
“为什么不会来？”
为什么呢？
“因为愧疚，不敢回家！”这是一个心结，慢慢地缠绕缠绕，最终变成了不可触碰的心魔。
“时间越久，就越害怕回家！每次过年过节的时候，就特别想家，想爸爸，想妈妈，还有……你。有好几次我都打包好行李了，但是就是不敢回来……”
薛玥心一扯，原来，她过得并不如预期般美好。
“如果不是爸出事，你是不是就不打算回来了？”
漆黑的夜晚，也刚好遮挡了她黯淡的双眼。“或许吧！我只是还没准备好……”
薛玥转过身，从后面抱住微微颤动的薛婵。“既然来了，就别走了吧！”
她向来不会说煽情的话语，但是拥抱，是最大的包容。
“对不起，没有把爸妈照顾好！”
“我也有错！以后的日子，我们一起照顾吧！”
“嗯！”
亲人之间微妙的关系，也因为共同的孝心而变得亲近。只是她们只字不提从前。本来，爱或被爱，爱或不爱，没有什么对错可言。爱情面前从来就没有抱歉。但是，当背叛波及伤害时，谁都没有勇气再揭起往日疼痛难言的伤痛，所以假装。所以不提从前。
对薛玥而言，最伤最痛的，不是赵舒默和薛婵之间的纠葛，而是那一场事故带来的意外的伤害。她至今无法坦言的伤痛。
日子一天天的过去，薛彦青的身体也一天不如一天，昏迷的时间变得越来越长。而林美玉的状态也不见得多好，姐妹俩开始担心母亲的身体状况。
而今年的十一月份来得特别的凄凉。
那天中午，阳光来得特别的温暖，薛彦青脸色似乎还不错。中饭过后，林美玉陪着薛彦青坐着摇椅在阳台上晒太阳。阴冷了几天后的第一次太阳，照得四周都暖烘烘的。
而这一副唯美的画面，让人不禁联想起赵咏华唱的那首《最浪漫的事》。一起慢慢变老，一起坐着摇椅聊聊从前，确实是最浪漫不过的事了。执子之手，与子偕老，不过如此。
只是那一天午觉，薛彦青再也没有醒来过，嘴角依旧挂着幸福的笑。